小关眨巴着眼睛笑了,的确是。

“你想,贾某如果先把鞋脱掉后再越墙而入呢?注意,墙里边就是青石小径,一双穿袜子的脚恐怕难以留下印记吧。就像戴着手套一样!哈哈,我说的对不对!然后这个人摸上去把一个倒在地上的黄六指打死。注意,他不必跃墙而出,他只需要沿着青石小径溜走就可以了。怎么样?那时他仍然穿着袜子,而不是鞋!青石小径上仍没有脚印留下。”

小吴被小关说傻了,一时竟反应不过来。后来他哦了一声,道:“不对,头儿。事实上贾一夫的确是随着雪姑的脚印走下去了!证据很充分。要照你那个说法,他接下来的脚印又是怎么继续的呢?那脚印的确在墙外呀!”

小关嘿嘿一笑:“别忘了,小吴先生,这墓碑前的青石小径是环形的。他不是打死人后马上离去,而是绕一个环状,从原处越墙而出,穿上鞋,然后走掉。”

小吴惊愕了,的确是惊愕了。因为小关把他原先的“不可能”,变成了可能!

“头儿,你简直……见鬼,你太神了!”

小关笑笑:“这只是一般的推理游戏。并不一定是事实。提供一个思路而已!”

“也就是说,姓贾的完全有可能杀人?”

“绝对有可能!”

“那雪姑呢,她莫非就不能么?”小吴突然问。

“雪姑当然不能。不不,我并不是说她智力上的原因,我要说的仍然是脚印。别忘了,她始终是光着脚的人,那样的脚往哪里踩都会留下灰印的。不像贾一夫那双穿着袜子的脚。想想兄弟!”

小吴彻底心服口服了。

小关松了口气,叫上小吴翻墙而入:“来,现在我们沿着现场至小卖部这一线看看,这是胡伯报案的路线。嗨,他妈的!那里有人在打鸳鸯!你快看!”

小关愤怒地朝鸳鸯湖方向指着。

小吴道:“不不,我了解过,那不是真鸳鸯。是放养的一些土鸭子而已。不过那几个小坏蛋经常来打弹弓,屡教不改!”

“咱们分路抄上,逮住几个,把他们的屎尿打出来。”

人结果一个也没逮住,那些小坏蛋已经很有经验了,小关他们刚刚露头,那些孩子便吹着口哨报警,而后呼啸而去。湖面上漂着一只受伤的“鸳鸯”。

由现场到湖边距离大约有两百米的样子,中间是草地和一些杂树,有一些太湖石作成的假山点缀着,看上去就越发的假。小关望着湖面伤那只受伤的“鸳鸯”想找人捞上来,可湖边有几条船系着,无人。

“他妈的,现在的青少年很成问题,杀生!缺少环保意识。”小关感慨着,“我们的国家交给他们实在让我不放心呀!”

小吴大笑,说小关简直忘了天有多高地有多厚:“头儿,你是个优秀的刑警,却不是国家领导人!言归正传吧,你刚才分析贾一夫穿袜子杀人是非常精彩的,但是咱们有几分把握确认是他?”

小关道:“你这个人呀,不能表扬。刚说你几句好话就不行了。事实上我们现在不能确认任何一个人,只是把各种可能摆一摆,调查还在继续呢。”

“这道理我懂。唉,我很着急这案子。那个宋铁铲一家实在是可怜。”

“这正是我们一定要抓到凶手的根本原因!”小关的声音一下子激动了,“他为什么杀人,我以为是为了灭口!小吴你把贾一夫提供的那个情况想想,那个和黄六指厮打的人,难道不会是他的同谋么!”

小吴没吭声,红莲寺三个字再次跳进脑海。红莲寺,印象里有一百三十多里的山路,把人拐卖到那里,确实不是一个人能完成的——那个逃掉的家伙……

说来,等于又出现了一个神秘莫测的人物!

秋末的鸳鸯湖已经比较萧条了,静静的湖面上漂着些碎叶。两个人沿着湖面走着,绕开一堆堆夏天清理湖底捞上来的黑臭黑臭的泥。

这些黑泥已经堆放许久了,上面长出草来。

前边就是小卖部,有公用电话的标志。

小关停住步,朝两边看着。是的,胡伯由发案现场跑来在这里打电话报案,然后跑回去。大约一刻钟够用了。那时辰公园里人烟一定十分稀少,不会有谁往那个趴着死人的地方去。

“走,小吴。我们去问问那个卖小吃的。”

卖小吃的是个很普通的妇女,四十岁上下。听说是来了解情况的警察,态度满积极的。她讲述了发案后的情形,与胡伯的说法一致。

“那个胡伯来打电话报案,先是拨119。我告诉他119是火烧房屋!杀人案应该是110,他又拨了一遍。”

这个情况已经有所记录了,属实。“报案的时候有一个中学生来买口香糖,听见了杀人的事。我警告他不要宣传,可他还是大呼小叫地跑了。”

这个情况也属实,小吴带人赶来时,有些人已经听说杀人了。但是现场保护得完好。

“情况就是这一些,没有了。”

情况没有了,两个人也饿了。他们原路返回,竟然又在豁墙的墙根下发现一根生了红锈的钢钎。于是觉得黄六指的死确有天意在其中。

满地的“凶器”呀!

“这像不像那根真正的凶器?”小吴拎着那根钢钎看,他当然知道,绝不是这根,“头儿,我们至今没有找到那根指于死命的带血的钢钎!”

小关也盯着那根钢钎看。是的,这个问题一直在他头脑里徘徊着——既然铁铲打人用的那根钢钎不是致死的那一根,那么,就应该有致死的那一根。

可是,那一根确实没有出现。

小关望着偌大的一片公园,觉得那凶手是不敢把沾着血的一根东西带走的。他把这个想法说给小吴,小吴却认为不一定。

“头儿,凶手完全可以把钢钎在土上滚一滚,沾上一层土就看不出来了!”

小关不同意:“这么做不是太冒险了么?一来要到处找土,你看,现场附近的地面十分潮,必需找干土。二来无论到哪里找土,都会留下痕迹对不对?可事实上你们并没有发现这样的痕迹。第三,但凡是有些头脑的人,都不会拎着根钢钎满街走,哪怕是沾上土的。小吴,再派人仔细找一找,东西肯定在公园里,肯定!”

“嗯,我会安排的。”小吴接受了小关的分析。赶回公安局,两个人没急于打饭,先绕到后边去看那两个小家伙。果不其然,两个男孩子已经跑了。窗子被弄开了,墙上蹬得糊涂涂一片。另一面墙壁上有一行斗大的字:老警同志,悟空去也!!!

这肯定是山羊的杰作,另有一张纸片放在地上,是铁铲写的——

警察叔叔,我现在心里很毛(矛)盾。我知道越狱是有罪的,但是没有办法,我的朋友说我不是凶手。我的朋友说我那一下子根本打不死那么大一个人,我回忆了一下,也觉得打不死。所以我就先走了。我不会逃跑的,我把家庭地止(址)留下。

我出去是为了找妹妹。再见!

小关二人看着这留言,一时竟说不出话来。他们惊讶得要命,他们简直可以说“钦佩”得要命!那头野山羊居然指出了铁铲不是凶手,居然和警察的道理完全吻合,天才呀这头山羊!

至于铁铲的诚实同样令人感动,尽管他认为自己是“越狱”却没忘记把地址留下,小关的鼻子有些发酸。

“小吴,既然他们已经明白了,我想还是和他们谈谈。有必要谈谈,双方心里有数不是更好么!”

“我马上布置人去找。”

“不,用不着,至少今天他会去一个地方……”

“你是说……胡伯那里?”

“Yes。你真聪明!”

一只长相古怪,身体半透明的大蜘蛛沿着潮湿的墙壁往这边爬,横行霸道的样子。铁铲感到十分恐惧。山羊老练地脱下球鞋,啪地一家伙就把蜘蛛拍得稀烂。

他们现在躲避的地方是一条地下工事那样的地方,据说是防备“很久很久以前”一个叫“苏修”的国家进行攻击而修建的。如今已经像地狱似的难以忍受了。

事实上铁铲并不主张逃走,尤其没想到山羊把他弄到了这样一个地方。他们刚才已经打了一架了,一个流了鼻血,另一个眼睛肿了。

铁铲骂山羊使他罪上加罪,同时骂山羊口是心非。两个人就是因为这句话动手的。山羊对口是心非这四个字十分敏感:“你他妈的用嘴巴放屁么,说什么臭话!”

铁铲大声喊:“你说的好好的,住在公安局有吃有喝的,你为什么要逃出来?我现在肚子已经饿了!”

山羊逼近铁铲的肿眼,恶狠狠地:“自由!混蛋!自由是无价的东西。你肚子饿了我会想办法的,我总还有买个面包的钱!为了一个面包你连自由都宁愿放弃么!混蛋!”

铁铲一下子就没话说了。他甚至觉得山羊如果不是一口一个‘混蛋’,方才那些话倒很像一个有学问的人呢!

现在他们打骂够了,开始沿着潮乎乎的地道往前摸索。山羊没有穿上那只球鞋,而是攥在手里准备打击看到的每一只蜘蛛。铁铲觉得山羊的确非常够朋友。

铁铲对山羊的分析还有些将信将疑,所以他始终认为越狱属于罪上加罪。真的不会打死人么?按说是不会的。铁铲记得很清楚,的确就打了黄六指一下子……是呀,一下就死了,这人也太不禁打了!好了,不想了,既然已经逃出来了,那就听天由命吧。

不管怎么说,山羊的分析使他心里轻松了一些。要不是自己打死的就太好了!

在这里,两个孩子居然犯了一个稀里糊涂的毛病——他们谁都没有进一步思索:不是自己打死的,又是谁打死的?

两个人都没有深思。

当然了,这和他们没有经过警察那种专门训练有关。但是有一点两个人却都想到了:不能马上去胡伯那里!

“不能再给那个老坏蛋找麻烦了!”山羊这样说。于是他们便到这里来了。

地道很漫长的样子,不时地能看见一个个分岔,有一些出口也搞得比较巧妙。这一切对乡下来的铁铲都是很新鲜的。终于摸到了一块相对干燥的地方,山羊说:“铁铲,你在这里等着,别乱走。我出去买吃的。”

“你快回来!”铁铲非常不安。

“嗨,一眨眼就回来啦!”山羊钻了出去,像野猫一样灵巧。

一眨眼的时候他没回来,大约两眨眼的时候他回来了。买了面包四个,另有一瓶大雪碧。他满载而归地钻进地道,喊铁铲的名字,喊了半天却没人应,找到铁铲呆的地方一看,天哪,人早没了!

地上有一个用瓦片画的箭头,指向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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