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铁铲,讲讲你逃走以后的情况。”小关再次开审。

铁铲这时正在走神,听了问话忙坐直了身体。小关又说了一句他才开始讲。讲了大约十分钟。

“完了?”小关歪着头望着他的脸。

“嗯,没有了!”

小关抿着嘴,思索着。依时间顺序,铁铲的行为过程其实很清楚——逃跑。躲进货场的车皮里。由两个货场人员的对话中知道了自己正被寻找。然后出于害怕而离开车皮。去老巢的半路山羊出现。随后冒出了“钮扣问题”。山羊睡着后单独去铜锣街——这期间胡伯盯住了他。在他准备去黄六指家找钮扣时胡伯抱住了他,并将其弄回家。此间自己和小吴正在黄六指的小院里。接下来就是最后一幕了,胡伯训斥铁铲,铁铲离去时险些冲进小吴怀里。铁铲再次与山羊会合,第二次去黄六指家找钮扣。随后山羊被捉,“真凶”露面!

“宋铁铲,我们现在就去黄六指家,去找你妹妹的钮扣如何。”小关站起来,让小吴去发动摩托车。

铁铲十分意外又激动不安地站起来。

大约一刻钟后,他们便站在了黄六指那破旧的小院里。

铁铲难以掩饰的紧张和激动没有逃过警察的眼睛。男孩子不知所措地看着散落各处的钮扣,眼睛有些忙不过来似的。

“宋铁铲,你说你真正进过黄六指这院子只有一次?”

“是,一次!”

“嗯,找找吧。看看有没有你要找的墨玉色的黑钮扣。”小关和小吴朝后边让开些。

铁铲看了他们一眼,开始寻找。很显然,他一开始精神还有些分散,但找着找着便进入了全神贯注的状态。再后来竟有些急不可待了。

看得出,他要找的东西一直没有出现。男孩子沿着楼梯爬着找上去,楼梯上也没有。然后他爬上了楼板,那里的钮扣最多。

终于,两个警察听见了哇的一声。

他们对视一眼,快步而上。就见铁铲捧着一颗钮扣泪流满面,小关分开他的手指,看见了一颗圆圆的黑钮扣。

“是这个么,宋铁铲?”

铁铲用力点头,说不出话。小关拿过那颗钮扣仔细看着,又对着阳光照了照。是的,和男孩子说的一样,是那种透光显出些暗绿的墨玉色,背面有个虎头烙印。

小关当然明白,钮扣实际上对铁铲并无实际意义,因为那东西是成批生产的,谁都可以使用。但是不知为什么,他不想触碰孩子心里最敏感的那块伤。

保留个梦总是好的。

“把它收好,放在丢不了的地方。”小关想摸一摸男孩子的脑袋,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来,“宋铁铲,我现在想道这串钮扣是谁弄散的。你要说实话!”

铁铲也正不明白这一点,因为在走进这个院子之前,他印象中的钮扣还是一串地系在门把手上的。

“我估计是山羊干的。”铁铲说。因为昨夜山羊进来过,紧急中难免会把东西弄散。

看来他真的不知道实情,小关想。尤其他不知道这里隐藏着奥秘。否则他绝不会说那是山羊弄的。事实上,那确实不是山羊弄的——它在山羊进去之前已经被弄散了。孩子毕竟单纯!

小关让铁铲下楼,指着环境问道:“你们前后来过两次,都是从哪里进来的?”

铁铲指指歪脖树那一角的院墙。

小关的目光扫了扫斜对面那堆破竹竿,确信铁铲和山羊都不知道那里有个很方便进出的地方。

也就是说,这串钮扣确实是一个知情者非常从容地解开的!那人是谁?目的又是什么?

“宋铁铲,你好好想一想,那串扣子和你记忆中的印象有没有什么不同之处?不急,想想再说。”

湿乎乎的泪在铁铲的圆脸上残留着,是那张脸显出些避免不了的伤感。他听话地想了想,想不起什么。但是……哦,等一等……

男孩子楼上楼下地搜寻着,最后把目光停在小关的脸上:“好象有一束布条,不见了。”

“布条?什么样的布条?”

铁铲记得很清楚,上次夜入小楼时,手攥着门把手上那串钮扣,钮扣的下方的确垂着一束布条。至于什么样的布条,他答不上来。

“就……就是一般的布条吧,当时天黑,我只是摸到的。你们看,它就系在这根丝线的下边。”

小关默默地点了点头,他相信,那个从容解开那串钮扣的人,就是为了取走上边的布条而来。“没错!”

“再看一看,宋铁铲,这里真的没有那束布条么?”

“没有,真的没有。”

他们一行离开黄六指的小院子时,小吴安排的便衣警察已经就位了。这一点铁铲自然是不知道的。

因为这个地方疑点比较集中,所以必须派人盯住。小关原打算离开这里就去松林公园的现场,让宋铁铲把发案前后的情景现场陈述一遍看看。可这时候发生了一个没有思想准备的情况——那个被赶跑的山羊来了。

他不知怎么听说铁铲被带到了这里,便跑来闹阵。两个警察刚“押”着铁铲出来,山羊就开始大骂了。

那是比美国总统就职演说还精彩的叫骂,形容词多得令人惊讶。要是这一套变成真正的学问,山羊不当作家也可以混个秘书干干。

这家伙在社会上混的时间较长,根本不怕警察。看那样子,前来叫骂就是来激火的。因为那叫骂声中分明在喊“你们把我也抓起来好了,老子吃饭的问题就解决了”,十分的无赖!

小吴要上去逮山羊,那小子眨眼就逃出半条街,依然跳着脚骂。这么一耽误,上午的时间就没有了。后来小吴终于在群众的帮助下擒住了那个扰乱执法的小子,小关灵机一动,决定让他陪一陪铁铲。

于是怒喝:“扰乱执法,把他带回去!小吴,我去和那个人谈谈——”

铁铲顺小关的目光看去,就见远处的一个门洞里露着半张脸,那是贾一夫。

小吴把铁铲和山羊胡乱地塞进摩托的挂斗里,小关返回来认真地对铁铲说:“宋铁铲,我给你一天的时间,你好好把黄六指朝你下手那两次的情景回忆一下,晚上我还要找你谈话!”

铁铲点头答应,山羊却大叫:“嗨,哪有一天的时间,只剩下大半天啦!”

小吴吼道:“不许叫,小心我把你的嘴封上!”

山羊不理小吴,对铁铲叫:“嘿,铁铲,他们忘了给你上手铐喂!”

小吴突然驾着摩托冲将出去,险些把山羊甩出去。

贾一夫看见小关走过来,身影一闪就不见了。小关紧赶几步追到巷口,就见贾一夫已经跑得老远了。小关心里骂了句,想起昨天在酒楼和胡伯谈话时贾一夫出现过。他分明有话要说的。

可这家伙今天怎么搞的,躲什么!

一个躲闪,一个跟踪,又跟出好几条迷宫似的小巷,小关把贾一夫堵在了文化站后边的那堆杂物的破仓房的隐蔽处。他怒视着贾某,贾某却朝他摆摆手指。

“别生气,关队长……”

“副队长!”小关抹着头上的汗低声吼道。

贾一夫也抹抹头上的汗:“别生气,关副队长。我是有意的,这个地方没有人来人往,方便说话。”

小关一愣:“噢,你是故意把我引诱来的!”

“是是,没有别的意思。”贾一夫巡视四周,眼中有很阴的光射出来。他上前一步,凑近小关,“关队长,我有情况要对你讲,非常重要的情况。”

“你昨天不是都跟小吴讲了么?”小关无心再纠正称呼问题。

“没有!我没有把重要情况告诉小吴,小吴对我太恶劣了,我说的是态度,太恶劣了!我有意瞒了些重要情况没说。对不起,关队长,我认为你是好人!”

“可能恰恰相反!”小关几乎要打人,这玩电脑的家伙是不是大脑有问题,“我现在恨不能给你两个耳光!听着,有时搞这一套会耽误事的!”

“这件事虽说重要,但是绝不会耽误。”贾一夫的表情中仍然透着诡秘,“不会的!”

“为什么?”

“因为当事人已经死了!”

“哦,你是说……黄六指!啊,坏蛋,你恐怕知道谁是凶手!”小关设想着昨天他跟踪到发案现场的情景,是的,完全有这种可能!

贾一夫嘿嘿地阴笑起来。小关一把抓住他的衣领把他的脚尖拎得几乎离开地面:“快说,是谁!”

“就……就是方才领你们去黄家搜查的那个男孩子!喔,放开我!我说的都是实话!我亲眼看见他行凶的,我说的都是实话!”

小关不怀疑他说的是实话,但是小关怀疑他的用意是险恶的。因为据昨天的情况,铁铲击打黄六指的情景他完全能看见,紧接着铁铲便苍黄逃走。而没被打死的黄六指却很可能开始活动,他呢——这个素来仇恨黄六指的贾一夫,难道不会捡起一根钢钎上去……是的,上去补打几下直到黄六指毙命!

小关的心跳加速了。

不错,胡伯昨天就是考虑到贾某和黄六指有仇,才重新返回去的。结果黄六指真的死了。

他的眼睛死死地盯在贾一夫的脸上,心想:多好的借刀杀人之计呀,姓贾的!

“你是说,是那个孩子把黄六指打死了?”

“是的是的,我亲眼所见!”

“后来呢?”

“后来……哦,后来那男孩子就不要命地逃跑了。跑过油菜地,窜上了公路!”

“而你却因为小吴的态度恶劣,瞒下了这个重要情况!是吗!”小关逼视着他。

“噢,我没有瞒,我全都告诉你了,我根本没有打算隐瞒的!关队长,你千万不要误会!”

小关厌恶地摆摆手,用很严酷的目光死盯着贾一夫。是的,他现在更加坚信宋铁铲的清白了。

“我没有误会,我的眼睛比老鹰还厉害,什么事情也瞒不了我的。告诉你好了,是我亲手把那男孩子捉拿归案的!不一定需要你!”

贾某愕住了,张着嘴说不出话来。双方就那样互相望着,最后贾一夫的眼睛在小关的目光下退缩了。

“这么说,我这是迟到的信息。”

“老贾,这样的凶杀案在我们来说原本就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我倒是更想知道一些其它的事情,比如黄六指近日来的可疑之处。你要是有这方面的情况,说给我听听我很欢迎的。对不起,我还有事!”

小关故意扭头就走,结果刚走出几步就听贾一夫让他等一等。

“关队长,我还有一个重要的情况!你想听听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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