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很静,天空有些流云,时而遮住月光。

陈汉雄还没有睡,他吸着烟,站在自己的办公室窗边,目视窗外一片星星点点的灯光。从他的办公室还可看到全市最高的建筑金龙湾大厦顶部闪烁的霓虹灯。深夜的小城不像白日那样喧闹了,马路上也没有车水马龙了。这时,陈汉雄在思考,张义的案件下步该怎么办。

凡是人员失踪的案件,找不到失踪人的身源是很难破案的。况且,张义已失踪七年之久,查寻的难度更大,现已工作多日,仍是毫无线索。但是,大家都知道陈汉雄的脾气,越是难事越向前,非把一件事搞个水落石出不可。

李梅从外表看很真诚,但也有些风流。从表面上看她很爱张义,但内心里的思想又是怎样呢?张义的失踪真的与她没关系吗?再有,张义失踪后出现个贾志海,而且是通过路见不平、英雄救美的形式出现在李梅的面前。贾志海是否认识张义,能否为夺人所爱而去害死张义呢?经查,那天张义说是下乡,却独自去了南区,宇航电子公司在南区,而且是靠铁路,他在南区找谁呢?他平日下乡都要乘出租车,个体出租车司机郑铁家住南区,但那天张义并没坐他的车,否则,郑铁不会说出他和一个穿红衣裙的女子上火车的事。韩立明、王老大的家都在西区,张义那天也没坐他们的车。

陈汉雄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已是深夜十二点半了。他掐灭手中的烟头,喝了口浓茶,坐在他的办公桌前,打开笔记本。他又想起了那个打匿名电话的人。他是谁?为什么不愿暴露自己的身份,而是通过李梅去报案?他说张义被害,有什么证据呢?李梅报案以来,一晃多日,却再也没发现他下步的行动,他还会找李梅吗?

江涛和白雪找到天缘宾馆经理刘艳昕。据她说,李梅到天缘宾馆工作已十年了,工作积极肯干,没出过差错。关于她和张义的事,宾馆的人知道得很少,至于和贾志海的事,知道得更少,提不出什么值得参考的事。

“李梅在认识张义之前处过男朋友吗?”江涛问。

“没听说过。”

“有人追求过她吗?”

“这个我也不知道。”

“张义失踪或是出走后,李梅的表现怎么样?”

“她很悲观,一直盼他回来,但后来彻底失望了。”

“她对张义的感情看来是挺深的。”

“可以这么说。我们都认识张义,他是个好小伙子,可惜却突然失踪了,我们都觉得怪。”

“张义失踪后有人找李梅吗?”

“我不清楚,但听人说过也有人找过她。这些年来,她和同班的金萍比较要好,金萍是了解她的。”

“金萍在吗?”

“金萍和李梅今天都在班上。”

“我们怎么找她能方便些,而且不引起李梅的注意?”

“这样吧,我打电话叫她到我的办公室来,你们和她谈谈。”说完,李经理打了电话。

很快,有人敲李经理办公室的门。

“请进!”

门开了,一位上身穿白短袖衬衫、下穿蓝裙子而且长得很标致的女子走进来。

“这位就是金萍。”李经理将金萍介绍给江涛和白雪,又向金萍介绍了江涛和白雪的身份和来找她的目的。

“请坐吧,不必紧张。”江涛对金萍说。

“这样吧,我到一些楼层看一下,你们先谈着。我很快就回来。”李经理有意在回避。

“也好。”

李经理走后,江涛和白雪详细地询问了李梅的有关情况。金萍和李梅是同时到宾馆来工作的,她们相处十年,又一直在一起,都非常了解,她从认识李梅到她与张义相识、相爱、结婚,直至失踪说得都很清楚,但也没提出任何有用的线索。白雪将自己的手机号留给了金萍,叫她想到什么给白雪打电话。

从天缘宾馆出来后,江涛和白雪又到北区居委会了解情况。这时,白雪的手机响了。白雪看了一下说:“是天缘宾馆十二楼的电话,可能是金萍打来的。”她看了一下手表,此时是上午十一点二十分。她用手机给这个电话回了话,然而,接电话的却是李梅。

李梅着急地说:“上次打电话的人刚才又打来电话。他说,让你们注意一个高个子,这个人右耳下有一小块疤痕。这个人与张义失踪有关,此人还戴一枚梅花形金戒指。我想,他戴的戒指会不会就是我给张义的那枚?”

“这么大城市怎么去找这个人?”

“打电话的人说,他正跟踪这个人,但在火车站却跟丢了。不过,他说他如果再见到这个人一定能认出来。那个人可能是小城人,因为他已是第二次见到那个人了。”

“好,我们马上安排。”

“白雪打电话将此情况报告给陈汉雄。”

陈汉雄立即请电话局帮忙调查那个匿名电话的地点。经查,那个人是在火车站前的一个公用电话亭里给李梅打的电话。

陈汉雄来到火车站前,很快找到了那个神秘人打电话的电话亭。据看电话的老人回忆,在十一点十多分,有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打过电话,身高一米七多一点,体态中等,穿鸭蛋皮色的短袖上衣和绿裤子,眉毛较重。那人打电话时老人正在卖报纸,无意中听这个人说什么叫谁注意一个右耳下带伤痕的人。别的他没听清。这个人打完电话就奔火车站了。

下午,陈汉雄、江涛、白雪在陈汉雄的办公室,对上午的情况进行全面分析和研究。

“李梅说打电话的人叫我们注意一个右耳有疤痕的人,说他与张义失踪的事有关。凭什么呢?是打电话的人见到他与张义一起走了,还是发现他害了张义,或是凭他戴一枚梅花形金戒指?”陈汉雄说。

“也许是发现他戴着一枚梅花形金戒指。张义与李梅结婚时,李梅送张义的结婚纪念品就是一枚梅花形金戒指,梅花中间还镶嵌着一颗红宝石。”江涛说。

“队长,小城这么大,我们上哪儿去找那个右耳下带疤痕的人?”白雪说。

“如果带疤痕的人是破译张义失踪之谜的关键人物,我们还必须找到他。小城虽是近百万人口,但右耳下带伤疤的人必然极少,我们也不必大海捞针,只要开动脑筋,我想会很快找到的。再有,如果这个人与张义失踪有关,也可能认识李梅。我们可找李梅或到天河兴贸公司进行了解,查一查张义失踪前接触的人中是否有这样一个人。”

下午,江涛和白雪再次来到天缘宾馆。

“李梅,我们想进一步了解一下上午打电话那件事。这些年来在你认识的人中或与你接触过的人中,谁的右耳下有一小块伤疤?”江涛问。

“在我认识的人中,我还没发现过这样的人,也许有我没有注意。”李梅慢慢地说。

“近一段时间,你见过一个个不太高而且眉毛很重的男子吗?”

“没注意。”

“你到公安机关报案的事你丈夫贾志海知道吗?”

“我没向他说,他这星期外出了,来电话说今天回来。”

“在你认识的人中,你见过别人也戴过和你一样的梅花形戒指吗?”

“没有,从来没有,因为那枚戒指是我想了多日自己设计的。我叫李梅,梅花的梅,所以在戒指上镶嵌了一朵小梅花,梅花的花芯用一小块红宝石镶嵌更是显得珍贵了。这枚戒指是我设计的,别人没有,我也没见过其他人戴过。”李梅谈到戒指,显得很激动。

“张义失踪后在哈尔滨给你来的信找到了吗?”陈汉雄一直想尽快得到这封信。

“没有找到。我记得,我从原先住的房子搬家时将信夹在一本书中了,近日我翻了家中所有的书也没找到。”李梅感到很失望。

“会不会搬家时留在原来的房子中了?”

“不会。说实话,收到这封信后,我一直以为自己在梦中。张义怎么会这样狠心,抛下我和才一岁的女儿与人私奔呢?他平时将女儿娟娟视为心肝,他不爱我,也会爱女儿的。我留下这封信,就是想将来找到张义,我要拿这封信好好地问问他。我再找找,一定会找到的。”李梅很有信心。

“在你家还能找到张义的其他东西吗,比如说笔记本、与他人来往的信件等。”

“七年来,我也曾收拾过几次我家的物品,但最怕见到张义的东西,一见到就叫我伤心难过。他的衣服裤子都叫我送人了,其他什么笔记本之类的我没有见到过。他以前有一本,可能是被他带走了。也有一些信,后来都叫我烧了。我再找一找吧,找到就送给你们。”

与此同时,陈汉雄再次来到天河兴贸公司。他正要迈进赵广淳的办公室,一个中年男子刚好从赵广淳的办公室走出来,差点撞上他,此人三十来岁,身高一米七多点,中等体态,身穿鸭蛋皮色的短袖上衣和绿裤子。他见到陈汉雄,低头匆忙走下楼梯。此人陈汉雄见过,是上一次来到兴贸公司时,也是上楼,他感觉有人在注意他和江涛,就是这张面孔,这个人的眉毛比较重。他是谁呢?是兴贸公司的人,还是来此办事的人?他想到了上午在电话亭打电话的人。

“是他,不会错的。”凭着直觉,陈汉雄认定这个人就是几次给李梅打电话的人。

“是陈队长来了,快请。”赵广淳从他的办公室迎出来。

“刚才从你办公室出去的人是谁?”陈汉雄悄声地问,他的目光一直注视着楼梯口。

“他呀,叫丁杰。”

“这人?”

“没问题,我的业务科长。”

陈汉雄走进赵总经理的办公室。

“我想你一定会来的。陈队长真是太忙了,今晚我一定好好招待招待你,顺便找几个朋友陪陪你。”赵广淳笑呵呵地为陈汉雄让座。

“赵总工作也忙。我们都有工作,不要破费了。”陈汉雄感觉有些热,用手绢擦擦汗。

“哥们儿感情吗。不叫你办案,你哪有时间到我这来?能在小城交上你这个朋友也是我的荣幸,以后用得着你的地方还请多关照。”赵广淳从桌上拿起那包黄山烟,笑容满面地抽出一支递给陈汉雄,为他点着火。

“赵总,我来还是为张义的案件。有些情况还需要向你做进一步的了解。”陈汉雄边吸烟边说。

服务员为陈汉雄泡了一杯花茶端上来,放在他身边的茶桌上。

“只要我知道的,绝不保留。”

这时,赵广淳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赵广淳微笑地对陈汉雄说:“我接下电话。”只听他对电话中说:“啊,是高主任。你好,你好。有什么指示?近几天广东来几位客人,谈几宗机械的买卖。价值多少?几百万。好,好,我会安排好的,你放心吧。”

放下电话,赵广淳说:“你要问我什么?”

“这次要问的是你公司的一些情况。你想一想,在一九九三年,你们公司有多少职工?”

“多少职工?一个总经理,一个副总经理,财务科两个人,业务科六人。器材物资科六人,更夫、勤杂工两人,办公室三人,二十多个人吧。其他人都是临时工。”赵广淳在屈指计算。

“原来的职工现在还有多少?”

“老总马占魁病逝了,张义失踪。调到其他单位的有七人,更夫和勤杂工更换几次了。提前退休一人,病故一人,还有七八人了。”

“好!这七八个人现在都在吗?”

“有两个去大连了,估计月末能回来。公司有我,财务的两个人,业务科有两个人,其他人都在。”赵广淳边想边说。

“我向你打听个人?”陈汉雄说。

“什么人?”

“你认识一个高个子、右耳下有伤疤的人吗?”

“耳朵下有伤疤的,我不认识。他是谁?”赵广淳想了想才说。

“到你们单位来办事的人有这样的人吗?”

“不知道,我没见过。”

“在张义交往的人中有这样的人吗?”

“不清楚。不过我会协助你调查的,查到我立即就找你。”

陈汉雄又问了一些问题,赵广淳一一答复,但仍未发现与张义失踪案有关的线索。

“赵总,你看这样好不好,你给我抄份现在在你们公司与张义认识的职工名单,包括没上班或外出的,也要写上他的名字。”

“好吧。你先抽烟、喝水,我这就给你写。”

赵广淳从办公桌中拿出一支笔写了起来,很快将一份名单交给陈汉雄。

陈汉雄在看着这份名单。

“赵广淳、丁杰、韩景山、郝明武、王占江、任学珍、汪宏。”陈汉雄一边看一边读着名单。

“现在就这些人了。”赵广淳说。

“离开这个公司的人都有谁?”

“有张义,孙德林去广州了,还有几位是公司的勤杂

人员,我都记不住名字了。再说他们和张义很少接触。”

“你的名单中有你,丁杰是业务科长,其他人都是干什么的?”

“韩明武原是业务员,现在是业务科的副科长;郝景山是后进来的,和张义接触时间短,是高主任介绍来的司机,但那时公司还没有小车,他在公司干杂活。后来,公司买了一辆汽车,他就一直开车,一直到现在。王占江是器材物资科业务员;任学珍现在是仓储科科长;汪宏是后勤兼办公室主任。”

陈汉雄点点头,突然想起了什么,便问道:“你们财会科的人中有认识张义的吗?”

“你这一说我差点忘了两个人。对,现在的财会科长兼会计姜春芳和出纳员朱小华那时也在公司,不过他们二人都是女同志。”

“现在这些人都在公司吗?”

“你来得还挺巧,刚才我们公司开了一个会,这些人基本都在公司。”

“你可以给我找几个人我了解些情况吗?”

“好,就在我的办公室吧?”

“可以,如果你要是没有什么事的话,也可以陪我一同找他们谈谈,因为这些人中还有两位女同志。”

随后,赵广淳将在公司的老人逐个找来谈话。韩景山是个爽快的人;郝明武三十出头,人却挺圆滑;王占江对什么也不在意;姜春芳是个妖艳的女子,她说她恨张义这种扔下妻子孩子出走的人。但从他们的谈话中看出,他们所说的和赵广淳反映的情况基本一致,都没提出关于张义失踪案的任何线索。有四个人没在公司,出纳员朱小华没下班提前走了,任学珍、汪宏见下班时间已到就走了,业务科长丁杰去银行办事没有回来。

当陈汉雄与这几人谈完话已快到晚六点了,他决定在晚上去找丁杰。

“丁杰的家住哪儿?”陈汉雄问赵广淳。

“在北区新开发的小区57号楼。”

这时,陈汉雄的手机响了,是江涛打来的,说他刚回刑警大队,李梅给白雪打了手机,说她没有找到张义失踪后从哈尔滨给她邮来的那封信,却找到了张义的几张与别人合影的旧照片,白雪让李梅一会儿将这几张照片送到刑警大队。

陈汉雄看了一下墙上的电子钟,差七分钟晚六点,他想到张义的资料,便对赵广淳说:“上次我和你要的关于张义的有关资料?”

“我已作了安排。但是,张义出走后,他的办公桌一直闲着,直到将他除名,我们才撬开他的办公桌,竟然全是空的,除些废纸,什么也没有。当时是我和业务科的丁杰等人一起查看的。看来,张义在出走前就有了准备,否则,他的办公桌抽屉怎能什么都没有呢?”

“他的人事档案呢?”

“对,你说这我想起来了。人事档案在,我给人事科打电话。”

很快,一位中年妇女走进来,将一个档案袋交给赵广淳。

赵广淳看了一下,并将它交给陈汉雄。陈汉雄打开档案袋,见里边仅有几页纸,还有张义自己填写的一些工资表之类的资料。

“我给你打个借条吧。”陈汉雄说着,从自己带的公文包中抽出一张纸给赵广淳写了一张借据。

“陈队长,现在是晚六点,我已与酒店联系,一会儿和我一起去到酒店喝点儿吧。”

陈汉雄想到李梅送来的照片,他不能耽误时间,必须立即回刑警大队。

“你的一片心意我领了,只是公务在身,请多包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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