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刑警大队重案队队长陈汉雄的办公室。

李梅向陈汉雄以及他的得力助手年轻的刑警江涛和女刑警白雪叙述了张义失踪的情况和接到两次匿名电话的经过。

白雪为李梅倒了杯水,陈汉雄吸着烟,态度很和蔼。尽管这样,李梅还是有些紧张。

窗外仍在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阵阵凉风,不时地从窗口吹入。李梅一边尽力地回忆往事,一边不时地用手绢擦着眼泪。

白雪详细地记录着。

陈汉雄站起身,将烟在桌子上的烟灰缸中掐灭,问道:

“张义失踪那天穿的是什么衣服,带的什么物品?”

“他上身穿一件白色衬衣,里边穿绿背心、红裤头,下穿蓝裤子,脚穿棕色皮凉鞋,可能是灰色尼龙袜。他经常夹个黑公文包,里边有笔记本、钢笔、身份证等。他手上戴一枚十五克重的金戒指,戒指前边是个梅花形图案,里边镶了一小块红宝石,红宝石底下有个暗记,是个梅字,这是我们结婚时,我特意到手饰店为他打造的。”

“他走时带了多少钱?”

“他带走了两张五万元的存折,但是存在哪个银行我不知道。”

“他失踪后,他的家人找过他没有?”

“他原籍是佳木斯,父亲去世早,母亲已改嫁。他有个哥哥,张义出走后我问过他哥哥,但他哥哥也不知道。后来,他哥哥来过小城问过一次张义的事。他见了张义给我的信,也是又急又气,见无音讯,至今未来。”

“张义以前都和哪些人接触来往?”

“除他们单位的人,就是一些客商。”

“小城的人都谁和他来往?”

“我知道的有司机郑铁、南城农行的信贷员程天亮、南区郊外开拖拉机的张三。别的我不知道了。”

“让你报案的人说他是张义的朋友,你知道在小城都哪些人是他的朋友吗?”

“这我想过。他在社会上私交很多,很多从来没领家里来过,我就说不上了。”

“他有仇人吗?”

“没听说过。”

“在外边他有债务吗?”

“不知道,这么多年没有人找过我说张义欠谁的债。”

“他在外边有女人吗?”

“只知道他和一个穿红裙子的女子走的那件事,别的没发现。”

“给你打电话的男人,以前你听到过他的声音吗?”

“似乎听过,但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你以为张义真的是被人害死了吗?”

“不知道。”

“你和张义结婚前,还有别的男人和你处过对象吗?”

“没有。”

“你现在的丈夫对你怎么样?”

“很好。”

“关于张义的事他是怎个看法?”

“他什么也没说过。”

“张义从哈尔滨邮给你的信还有吗?”

“我找找,也许能找到。”

“你还能找到张义过去的照片或其他资料吗?”

“我回家找找看。”

“我们会尽力调查此事的,你如果又想起什么可随时找我们。你若找到那封信和照片或资料马上送来。再有,那个打电话的人还会找你,你要随时通知我们。”

李梅走后,陈汉雄一边吸烟一边思索。窗外的雨已经停了,但仍是阴云密布。陈汉雄今年三十八岁,一米七八的个,长圆形脸庞,两道浓眉,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他在部队当过侦察兵,擒拿格斗样样精通,转业后被分配到公安局,曾在古城派出所当过民警,后在市局刑警大队任侦察员,六年前被提拔为重案队队长。他爱这个神圣的职业、肯于吃苦钻研,曾经破获过百余起重特大案件。像这种失踪七年后妻子才到公安机关报案他还是第一次遇到。七年后,有人打电话给李梅让她报案,看来是打电话的男子发现了张义的什么秘密。但是,打电话的人为什么不直接找公安机关呢,是不便暴露身份还是另有原因?

陈汉雄将情况向小城公安局副局长兼刑警大队长刘天林作了汇报,刘天林指示,如果近期没有新的重特大案件,重案队可以出一些警力调查此案,如果认定张义真的是被害可以立案侦查。当即,陈汉雄向江涛、白雪说了刘副局长的决定。此时,三人都感到身上的压力很重,都在分析张义的案情。

江涛、白雪都是近些年从警校毕业的,都二十六七岁。跟随陈汉雄快五年了,他俩和陈队长学了不少东西,也深知队长的脾气。江涛是一个英俊的小伙,一米七五的个头,除枪打得准之外,武功也很厉害。白雪可算是一位温柔而又泼辣富有心计的女孩子,细眉大眼,一头短发,一米六七的个头,婀娜的身姿,穿着警服总是显得英姿飒爽。她对痕迹很有研究,喜欢读侦探小说,除柯南道尔和克里斯蒂的作品,也很爱读美国和日本现代的侦探小说。

“队长,能不能是这个女人有外遇而谋害亲夫,或者张义的失踪与李梅现在的丈夫有关,她现在害怕有人怀疑才不得不来报警?”白雪闪动着她那双美丽的大眼睛首先发了话。

“现在还不能下任何结论,我们需要证据。”陈汉雄站在窗边,望着灯火闪烁的窗外。

“队长,白雪说得有点道理。记得前一段咱们破获的五棵树乡周长德失踪案吗?他妻子称丈夫外出打工,可两年无音讯,是周的母亲报的案,我们才查出是一起奸夫****杀人匿尸后合演的双簧戏。”江涛说。

“你们俩想得都对。如果张义的失踪或出走是一起谋杀案,由于时间长,这将是一起复杂的案件。七年之久,这将给我们的调查工作增加诸多的难度。但是,不管怎样,我们有责任将这起谜案解开。我看下一步应该这样:一、到管区派出所去调查,同时查一查七年来我们收到的各地寻尸启事、协查通报。二、到天河兴贸公司和天缘宾馆去了解张义和李梅的情况。三、找证人,围绕张义以前常接触的人员了解情况,还有郑铁和他所看到的女人。四、尽快找到打匿名电话的人。这个案件的工作量很大,我们要折腾一阵。你们看怎么样?”陈汉雄回身坐在办公桌边的椅子上,又点起一支烟后说。

“我看行。”江涛说。

“现在是几点了?”陈汉雄问。

“晚上九点半了。”白雪看了一下手表说。

“唉,我说肚子难受呢。走,咱们吃点什么去。”陈汉雄从椅子边站起来。

第二天,白雪配合刑警大队内勤查找了张义失踪后七年来各地发来的寻尸启事,特别是无名尸体,从体貌特征、衣着上对比是否有与张义相似的,又查了各地对一些收容人员的传真、通报、协查等,但都没有查到与张义体貌特征及衣着相似的人员。

陈汉雄和江涛先来到北区派出所,经查找一九九三年的派出所值班日记,找到了当年李梅和赵广淳、丁杰报告张义失踪的记录。因后来得知张义是自己出走,有李梅的信为证,派出所并没有深查此事,也没向上级报告。

陈汉雄和江涛对张义和李梅的情况做了了解。七年前的老民警都了解张义,据他们说,张义是个事业型的男子,由于工作常常外出,很少回家,没有发现违法行为。李梅也很正派,没有什么问题。李梅父母住在南区,父亲李明德是民政局的老干部,现已离休;母亲原是南区纺织厂工会主席,现已退休。他们的家庭生活很富裕。李梅与张义结婚后,李家拿出了几万元钱,张义由于跑外贸也有些钱,李梅的家庭生活条件当时是非常好的。至于贾志海,他原也是北区人,宇航电子公司在南区,派出所对他以前的情况不了解,但他与李梅结婚后,没有发现什么问题,夫妻感情很好。

下午,陈汉雄和江涛身着警服来到天河兴贸公司。这是位于西区天河路临街的一座三层小楼,总经理室在三楼。当年的总经理马占魁在张义失踪的第二年不幸病逝,现在的总经理是当年的副总兼业务科科长赵广淳。现在的天河兴贸公司也不是从前的二十多人,而是有三十多名固定职工,在铁路线还有一座大库及粮食烘干设备和机械的纳税大户。赵广淳坐的是一辆蓝鸟轿车。现在,不但小城的经贸委要高看他一眼,连主抓经济的市长蒋才和副市长荣喜贵也都非常看重这个能赚钱的企业。

其实,陈汉雄认识赵广淳,那是在三年前的一个春季,他和江涛侦破了粮食系统的一起特大诈骗案。但是,那次仅是一般接触。今天走进天河兴贸公司小楼的走廊,他见到公示板上的照片,一下想起来了。

总经理室的门开着,陈汉雄和江涛直接走了进去。赵广淳此时正坐在老板台边的转椅上,伸着二郎腿在遥控着墙角的彩电,见两名警察走进他的办公室,他认出来了,前面那位气宇轩昂的中年人是小城鼎鼎有名的重案队队长陈汉雄。

他连忙站了起来。

“是陈队长来了,怎么这么清闲?”

“哪里,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握过手之后,赵广淳给他俩让座。服务员从门外走进来,为他俩各泡一杯茶,然后出去了。

赵广淳的身后是一排深棕色的书柜,里边放满了书。书柜上放着几尊古董,书柜上方还摆着一个牌匾,上写着“优秀企业家”。西墙上挂着世界地图和中国地图。墙角放着一台二十九英寸彩电,下面还有一台vcd。宽敞的经理室显得很豪华。里面还有一个套间,墙上挂着一些别人赠送的名人字画。

“你的总经理室够阔气的?”

“哪里。这是前几年我们公司盈利后才装修的,与各地客商做买卖,门面很重要呀。”赵广淳说。

陈汉雄看着那块牌匾说:“赵总的功绩不小呀,还是咱们小城优秀的企业家。”

“哪里,还不是市领导对我的鼓励和抬举嘛。一个做买卖的,不就是给市里多缴点税嘛。对,你们抽烟吧?”赵广淳一边笑说,一边从桌上拿起一包黄山牌香烟,抽出一支递给陈汉雄。陈汉雄并没推辞,接了过来,点上吸了起来。赵广淳又将烟递给江涛,江涛说不会吸烟。

“你们公司的买卖怎么样?”陈汉雄问。

“今年不好,难呀,如果年底不亏损就是好年景。”赵广淳一边说着一边为自己点燃一支香烟。

“是呀,现在的买卖都不好做呀。”

“陈队长,你到我这里来不是谈买卖的吧?”

“你说对了,我们今天来是想向你了解一个人。”

“谁?”

“你们单位原来的业务员张义。”

“张义!”赵广淳感到很惊奇。

“就是他。”

“怎么,你们找到了他,还是他回来了?”

“不。我们还不知道他在哪儿,找你就是想通过你提供的情况尽快找到他。”陈汉雄注视着赵广淳坚定地说。

“张义是个好同志。不过他已出走七年了,至今无音讯。人也是怪,正是大发展的时候,又结婚不久,小两口也没矛盾,却为了另一个女人抛弃家庭和工作,真是不值得。”

“他出走后,你们找过他吗?”

“找过多日,真不知哪去了。开始说他和一女的跑了,我根本不信。但确定有人看到他和一个女的上火车了。后来,李梅收到了他的亲笔来信,说永远不回小城了。这不会假呀。好日子不过,图的什么?”赵广淳很惋惜地说。

“你认为他真的和一个女的走了?”陈汉雄问。

“有人见到,有信为证,就是真的。也许他和那女子隐居在哪里,做什么买卖呢。但不知怎的,他走后除给李梅来过一封信,就再也没有得到过他任何消息。我想,他就是不想让人找到他。”

“张义失踪或是出走后,你们公司怎么反应?”

“开始议论几天,有的说张义平时很正派,但在女人面前太诡秘了。为了一个女人不惜抛弃妻子孩子和家庭,太不值得了。后来,一直没有张义的消息,公司只好将他除名,时间一长人们自然将张义的事就淡忘了。”

“张义失踪那天,他不是和你一起要下乡吗?”

“有这么回事儿。头一天我们定的一起下乡联系业务。但是,第二天一早,经贸委来电话,说有个价格与销售会议,通知我和马总参加。我看下不了乡了,就叫张义自己先走走,谁知他竟一去不复返。”

“你让他到了哪儿?”

“我没有说具体地址。但张义知道,我们去的无非就是归小城管的各乡镇粮库、器材库、供销社等部门。如果我们一起去,有时要到各村上,主要就是收购玉米、大豆,也收些杂粮,议价收,再转卖到各地市场或通过外贸到大连出口到国外。”

“你们那天开了多长时间的会?”

“一上午。中午开完会后,我和马经理在经贸委食堂吃的饭。下午,我俩回公司处理一些事儿。”

“那天你们公司还有谁?”

“我记不清了。好像有几个人,是谁想不起来了。”赵广淳想了想说道。

“你们那时常下乡吗?”

“常下乡,收粮、销器材、向外发粮等。”

“单位有车吗?”

“那时的兴贸公司刚刚起家,也是打基础的时期,没车,全是雇车。”

“都雇过谁的车?”

“小车雇过站前郑铁、韩立明、王老大的车,大车雇过姜玉、刘三等人的车。雇车多是经张义和丁杰的手。”

“你知道张义在你们公司或社会上都有哪些朋友?”

“他为人温和,和我们公司的人都很好,但没发现他与谁特别好。要说是朋友,我们就是多年的好朋友,业务科的几个人和他关系都可以。至于社会上他交了哪些朋友,我也说不清。”

陈汉雄在思虑着,片刻,他又问道:“关于张义的事你还能提供点什么?比如他外出的情况及接触人员、债务关系、家庭、个人等其他情况。”

“我觉得都很正常,没发现什么可疑的情况。他业务能力非常强,外边的事办得也很好,就是出走得太突然了。我们也找过,但没有发现任何线索。”

“你们公司的副总是谁?”

“王文海,他是我当总经理后,经贸委给我调来的,以前他是给荣喜贵副市长写材料的。”

“是个文人呀。”

“但这人很有经济头脑,办事也很爽快,也是我的好助手呀。”

“他了解张义吗?”

“不可能了解,张义那年失踪时,王文海还没到天河公司。”

“你们这里还存有张义什么资料?”

“人事科有他的档案,别的也许就没什么了。我想办法找一找吧,找到就给你送去。虽然此事已过去七年了,你们这样负责任,真叫我们感动,我们应全力配合。需要我赵广淳干什么你就随时吩咐。”

“好吧,也许我会常来打扰你,请多多包涵。”

走出天河兴贸公司,陈汉雄和江涛来到经贸委,经与一些部门联系,没有找到七年前的开会记录。但经一些人的回忆,是有那么一次会议,那天开会是马占魁和赵广淳参加的,中午,他们是在经贸委食堂吃的饭。

傍晚,天气仍然很闷热。

天河兴贸公司老总马占魁早已病逝了,是否能找到他的家人呢?陈汉雄决定此案仍从此下手。经多方打听,在夜幕降临之时,陈汉雄和江涛在西区真的找到了马占魁的家。马占魁的老伴儿和大儿子住在西区的217号楼。

“是陈队长来了,稀客,快请进。”马占魁的老伴儿认识陈汉雄。她叫陈素芹,60多岁,原在西区立新委当过主任。三年前,陈汉雄在侦破一起特大抢劫案时,陈素芹给以了密切的配合。

“大姨,原来你和天河兴贸公司的原总经理马占魁是一家的。大姨,你好呀!”陈汉雄一边与她握手一边向她问候。

“好呀。不过,身体现在不行了,岁数倒不算大,只是多病。”

陈素芹将陈汉雄他俩让进客厅。

“这是我们队的侦查员江涛。”陈汉雄将江涛介绍给陈素芹。

“请坐。你们是稀客,我拿点饮料去。”

随后,陈素芹从餐厅的冰箱中给他俩拿出两瓶冰过的矿泉水。

“大姨,你家现在都有啥人呀?”陈汉雄问。

“六年前我的老头突然病逝了,我和大儿子住在一起,家中有儿媳,还有一个八岁的大孙子。儿子在小城工商局劳资科当科长,儿媳在西区小学当老师。这不,吃完晚饭,三口人上街上去了。”

“看来大姨现在的家庭生活还挺幸福的。”

“还是满足的。”

“大姨,今天找你有这么个事儿,也许马总在世的时候你听说过。就是七年前天河兴贸公司张义出走的事。”

“你们有张义的消息了?”陈素芹很急切地问。

“不,现在有人怀疑张义当年可能是被人谋害了,我们找你是想让你帮助我们破案的。”陈汉雄说。

“这事都过去七年了你们还管,你们真是太负责任了。不过,我对张义的事了解得也太少了,只是听老马活着的时候讲过一点,也许根本帮不了你们的忙。我听老马讲过,张义是一个事业心非常强的人。正在有发展之际,怎么会突然出走呢?可能被人杀害了?但是,多年来也没有发现任何证据。”

“关于张义的事你能提供些什么线索呢?”

“我听老马说,他失踪那天,老马正和赵广淳在经贸委开会。听说,那天他和一个女子上火车了。是不是这个女的勾结别人走到哪儿将他害了?你们查一查这个女人,她到底是谁,也许能找到张义的下落。”

“是的,我们明天就调查这个女子,也要查找那个看见张义与那个女人上火车的个体出租车司机。”

这天晚上,陈汉雄、江涛与陈素芹谈了很多,掌握了关于张义和小城兴贸公司的一些事。他们也谈到了马占魁的病,陈素芹说,老马有心脏病,那天要下班时,突然犯了心脏病,被他们单位的人送到医院就死了,大夫诊断为心肌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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