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江酒楼是本市美食区的代称,四周风味儿饭庄林立,生意自然火爆。潮江酒楼往北不远,就是外来务工人员集中的几个小区,有凤苑小区,梅岭小区,花都小区等等。这些小区的地下室几乎都租给了打工仔、打工妹。

欧光慈让大马带人到这一带找找看,死者的照片已经连夜弄出来了。他希望大马能有收获。

大马带人走了,欧光慈叫上小郝去医院。

根据现场线索连夜得出的那套初步结论,几个局头儿十分认可。那么,在消失的女人找到之前,路大明是受害者、杀人者、线索提供(真假姑且不论)者,三料集于一身,重要性不言而喻。卢局给院方打了电话,让他们一定保证路秘书长不再遭受意外伤害,弄得院方不明其所以。其实这里所说的意外伤害,指的就是那个消失的女子。试想:一个女人被侮辱了,男友被杀死了,她极有可能采取报复行为,否则就不正常了。卢局长谈到这儿的时候,指着欧光慈说:“我真他娘的希望你的分析是错的!”

欧光慈当然明白,卢局话里暗含的意思已经不仅仅是女子报复这一层了,他更暗示了背景的复杂性。

出门前,郭副市长又来了一个关心电话,大家心照不宣。

这时候,别说郭副市长担心路大明的脑子问题,连欧光慈都不得不重视他的大脑了。试想,脑袋真出个好歹,线索即便有也弄不出来了。

医院的胡院长好像很着急地在等着欧光慈,他把欧光慈和小郝拉进院长室,迅速关严房门,神情诡秘地问:“老欧老欧,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欧光慈看看窗外,道:“什么怎么回事儿,不就是路秘书长出事了么?胡院长,他现在怎么样了,醒了么?”

“还没有,颅脑伤得很严重,还要些时候。”

欧光慈想起了那把砸劈了的椅子,也想起了郭副市长的几次特殊关怀。

他问:“绝对不能说话?”

“跟石头似地。”

胡院长问他们喝不喝茶,欧光慈摆摆手,胡院长便给他们倒了两杯白开水,道:“老欧,路秘书长身高力大的,怎么让人弄成这副样子?”

欧光慈心想:二对一,姓路的没死已经够便宜的了。

“他会变成植物人么?”

胡院长不置可否的动了动脑袋:“不好说,还得观察。根据路大明的身体,我估计能醒过来。再说了,出事后,他不是撑着报了案吗?几乎不可思议。”

欧光慈问胡院长能不能看看路大明,胡院长就领着他们出了院长室。重病监护病房在住院部和门诊部的东边,绕过一个花圃才行。那时候秋季的花正旺盛的在开着,让人感到生活真是挺美好的。欧光慈想着路大明,想着此人的人生前景。感觉告诉他,此人的前景肯定不会太好了。倒不仅仅因为碰上了他欧光慈——欧光慈没本事把他送上断头台。但是法律能!如果有那一天的话,将他送上断头台的那个人恰恰就是他自己。啊!欧光慈感慨地想,到了要枪崩的那一刻,恐怕他宁愿去守厕所也不想死吧?

欧光慈觉得自己的思维太没边了。

路大明依然处于深度昏迷中。仅一夜的功夫,欧光慈就恍然觉得,对方已经不像印象里的路大明了。出来时他叮嘱胡院长,一定要保证路大明的生命安全,任何外人不得接近,无论男的还是女的!

最后一句他是有意强调的。

离开医院的路上,欧光慈把自己方才无边无际的想法说给了小郝。小郝低沉地说:“队长,很显然,你把问题想得特严重,是不是……”

欧光慈抬头道:“别问,什么也别问。你已经说了,我把问题想得特严重,恐怕问题真的特严重呢。如今的事情不怕你做不到,就怕你想不到。”

“队长,你觉得路大明卷没卷进大事里?”

欧光慈捅了小郝一下:“这个问题不再讨论,倾力调查。”

二人回刑警队,听现场勘察报告。

大马带着新手肖克凡在潮江酒楼前边的台阶上坐了一会儿,因为大马突然肚子疼。肖克凡说:“不行你就躺会一儿。”

大马说:“放屁,我往那儿躺?”

肖克凡其实是好意,意思是说:不行的话去酒楼里找个地方躺会儿,酒楼的人总不至于不买警察的帐吧。大马一句骂,小肖也就不想搭理他了。说着话,一个扫地的扫了过来,扫得尘土飞扬,两个人便被扫走了。

潮江酒楼的茶色玻璃背后有两个人一直在注意他们,见他们走了,其中一个对另一个说:“滚蛋了。你知道么,我三年前就是被那个狗日的擒住的,他叫马什么,都叫他大马。”

“我希望你别在我眼前提过去的事了,我是正经生意人。”另一位狠狠地瞪了对方一眼。他是朝江的老板,叫单涛。而那个劳改三年的家伙是他的小舅子尤四喜。

他们两人一直在观察大马二人,原因是大马在坏人堆里太有名气,除了欧光慈就数他了。如果悬赏他们的脑袋,欧光慈十万,大马至少八万。

尤四喜又说了些废话,就开着一辆二手车走了。单涛在门厅里坐了一会儿,上楼去打电话。电话占了一会儿线,终于通了,是郭副市长的老婆古月荣,单涛让古月荣告诉郭副市长:“警察开始进入潮江地面了。”古月荣说:“明白。”

单涛去财务室看帐目,看了不一会儿,手机响了。是郭副市长。

他对手机里低声说;“我去经理室给您打过去。”

回到经理室马上就拨通了郭副市长的电话。郭近来在玛蒂亚饭店弄了一间房,单涛和郭的联系,只是用玛蒂亚那部电话。

郭副市长的声音很嘶哑,像卡着痰:“单涛,古月荣在潮江的股份你给我去掉,他没告诉我一声就入了股,会给我带来麻烦的!”

单涛心想:什么入股,仅仅是吃空股,一分钱也没投入。但是他现在想说的不是这个,便嗯嗯地说:“没问题,我照您说的办就是了。郭副市长,我说的是警察……”

“警察当然要行动了,这是我催促的!”郭有些打官腔的感觉。

单涛估计郭副市长不想细说,便挺知趣地罢去了细问的念头。但是他也不想让对方觉得自己太好使唤,于是道:“郭副市长,听说路大明最近几个月和好几个女人往来挺密,它能保证嘴上不漏东西么?”

“他漏东西是他的事,小了有行政纪律,大了有党纪国法。这你就别操心啦。”

单涛听着电话里咝咝的声音,心想:现在最紧张的恐怕就是你了,还跟我这儿装孙子。

嘴上却说:“噢,那就好,那就好,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郭某停了一会儿,低声叫了句“单涛”:“喂,你也不能完全大松心单涛,注意一下潮江那一片的动静,我很想知道路大明又和什么女人勾扯上了。对一个干部来说,这私生活问题也是政治。”

说完,电话就挂断了。

单涛慢慢压下听筒,心想:都什么时候了,还他妈的官话连篇。你分明想知道……或者说,想寻找那个利害相关的女人。可是……可是她是谁呢?

路大明的事说穿了,仅仅和单涛沾一点间接关系,而且还是小舅子尤四喜招引来的。单涛起先非常厌恶地拒绝了,因为那时候尤四喜并不清楚求单涛办事的那个包工头儿认识副秘书长路大明。单涛的拒绝使那个人抛出了路大明这张牌,这样,单涛和路秘书长的来往才算开始——他不好驳路秘书长的面子。路托单涛帮那个包工头物色点“养家糊口”的工程项目,并指出单涛的社会关系广泛是众所周知的。单觉得有一个上层背景也不坏,于是合作不错。

几个项目下来,包工头的钱袋子满了,单涛高兴,路大明也高兴。尤其好的是,合作过程中,在市百货大楼当书记的郭夫人,也就是古月荣也卷进了圈子,单涛很烦,尤四喜却高兴得要死。一来二往,郭副市长也常常到潮江来公务,“单涛单涛”叫得兄弟味儿挺足。古月荣借着这一层关系,与尤四喜作一些心照不宣的“双赢”的事,单涛只能睁只眼闭只眼装看不见,因为他觉得郭副市长那人还行。弄到后来,单和郭比单和路显得还熟络。

再后来,那个包工头到外地发财去了,他们这个松散的合作关系感觉上差不多也就算“解体”了。加上郭和路都是官场里的重量级人物,相互有些什么事,单涛这样的大头百姓就无从得知了。总的感觉,那二位是一条线上的无疑,但是路很显然还有一块“自留地”,后来从尤四喜那儿得到证实,这块自留地便是原先那个包工头留给路大明的“好处”。恰恰这一块,郭弄不清楚,单涛同样也弄不清楚。尤其值得提一提的是,郭对路或者路对郭,都暗含着一种不可言喻的提防,这使单涛莫名其妙地感到后背生寒,知道了什么叫“人心叵测”。

他实在看不起这些人!

昨天晚上,古月荣挺晚了打电话告诉他,路大明出事了,伤的不轻,并且杀死了一个入室行窃的贼。具体的古月荣不说,显然是郭嘱咐的。但是她不停地问单涛关于路大明近来的行为,这使生性豪爽的单涛十分不快。听得出,郭副市长夫妇对路大明的事非常紧张。紧张什么呢?恐怕有什么攥在路大明的手里的东西吧。正常关系是不会这样的。总之,古月荣絮絮叨叨说了不少,单涛记住的不多。不是他不想记,是古月荣的话藏头露尾十分难懂。

而此刻,郭又要退掉古月荣的股份,又要他了解路大明和什么女人勾扯,着分明表现出了郭的内心不安。单涛心里可怜他,感到这样的官儿真是当得很是脆弱,日子过得未必多好。

挂了郭副市长的电话,他马上拨通了尤四喜的手机,让尤四喜马上滚回来。要摸路大明的枝蔓,尤四喜比自己路径熟,他们一直还有合作。

他静静地靠窗站着,望着外边的车流和人流。许许多多女子在大街上走着,飘飘逸逸风景一般。路大明勾上的女子在哪儿呢。说实话,单涛关心这个的心情不亚于郭副市长,尽管和郭副市长的关心有所不同。他已经和路大明没什么利害关系了,仅仅是出于好奇!正因为此,他觉得郭副市长还在把自己当枪使是那么可笑!

他始终认为郭这个人不坏。

尤四喜赶回的时间比预想的晚,说是路上碰了个骑车的,蚀了三百多块钱。单涛骂他是笨蛋,然后问他最近知不知道路大明和什么女人来往,尤四喜说你一早不就问过了么,我屁也不知道。

单涛说:“你设法给我打听打听,在你们那个圈子里问,无论有什么结果都给我个回话。”

尤四喜说:“你是正经生意人,关心这个干吗?”

单涛挥挥手:“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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