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救护车的同时,丽子也擅自作主报了警。影山一直在被害人身旁按着她的伤口。丽子一面努力维持现场完整,一面仔细地观察现场状况。在这宽敞的房间里,除了床铺以外,还有桌子、书架以及衣柜和沙发等家具。彻底经过整理的房间,展现出女性特有的清洁感。从敞开的窗户往外望,那里有个朝向庭院的小阳台。外头已经没有在下雨了。

不久,救护车和警车相继抵达。这时,走廊上的孝子生气地喊道。

“哎呀,是谁叫警察来的?现在还在举行婚宴啊!”

“警察是我叫来的,夫人。”丽子来到走廊上,直接向她解释。“从现场情况看来,这无疑是起伤害事件,不,说不定是杀人未遂事件。这和婚宴是否正在举行无关。还请您协助调查。”

“……这下子,”孝子气愤地背过身子。“泽村家的面子都丢光了。”

“算了啦,妈。”站在走廊上的佑介与美幸劝着愤恨不平的孝子。看来,相较于女儿受伤,泽村孝子更在意泽村家名誉是否受损。真是自私的母亲啊,丽子不禁叹了口气。

不一会儿,救护人员与警官双方涌入了宅邸里。负伤的有里被放在担架上送出去。现场房间被封锁起来,挤满大厅的宾客也全都遭到拘留。

负责指挥调查的是一位姓三浦的中年警部。看到那位感觉很正经的警部之后,丽子发自内心地想着“幸好这里是白金台”。如果案发地点是在国立市的话,自己的上司——风祭警部现在八成正开着他那亮银色涂装的Jaguar,意气风发地飙车来现场吧。还好风祭警部官威再大,也无法插手介入白金台的事件。

可是另一方面,同样身为国立署的刑警,丽子也无权对发生在白金台的事件进行调查。因此,丽子只能和其他关系人一起接受警方的讯问。在这次的事件中,丽子不是调查员,而是第一发现者。说不定还会被视为可疑的嫌犯之一。

三浦警部把相关人士召集到宅邸的起居室里。包括两位妇人——西园寺琴江与泽村孝子。孝子的儿子佑介、以及女儿美幸。才刚成为被害人丈夫的细山照也。西园寺家的管家吉田。还有宝生丽子和影山。虽然丽子和影山只不过是客人,但由于事件发生时刚好在场,因此也被列为关系人之一。

“首先我想请教案发经过。报案人是宝生丽子小姐是吧?”

丽子用力地点了点头。然后丽子简单扼要描述了从她发现遇刺的新娘,直到报警为止的一连串过程。听完之后,三浦警部立刻提出疑问。

“宝生小姐和吉田先生闯进现场之后,随即又有好几个人同时赶了过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被害人的惨叫声又没有传到派对会场。”

“那只是偶然。”回话的人是佑介。“我和母亲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件,只是听说姐姐身体不适,才过来探望她一下而已。”

“我儿子说得没错。没想到居然会发生那样的事件。”

这么说完之后,孝子忍不住打起了哆嗦。

“原来如此。那么西园寺琴江女士呢?您也是担心有里小姐的身体吗?”

“不,我只是正打算要回到自己位于二楼的房间而已。毕竟对我这个上了年纪的人来说,派对实在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场合。我会撞见事件只是偶然……”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面对警察而感到紧张,西园寺琴江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

“啊啊,对了对了,的确是这样没错。”佑介接着琴江的话说。“琴江阿姨原本走在我跟母亲前面一点的地方。就在琴江阿姨爬楼梯的途中,二楼突然传来很大的声音。一开始是听到丽子小姐的声音,就像‘啊啊’这样子的叫声。接着听到吉田先生说‘大小姐,您怎么了’。我想姐姐身体大概真的很不舒服吧,于是便和母亲一起冲上了阶梯。当然,琴江阿姨也采取了类似的行动,所以最后才会三个人同时抵达现场——是不是这样子呢?琴江阿姨。”

“啊啊,是啊。我确实也听见了这样的叫声。”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三浦警部赞同似地点了点头后,便转身面向站在房间角落的男人。“那么你又是什么情形呢?影山先生。”

“是,我当时正在寻找不见人影的大小姐。啊,我说的大小姐并不是泽村有里小姐,而是这边这位宝生丽子小姐。”

这么说完后,影山便伸手比向丽子。

“我发现大小姐人不在会场,就离开会场寻找,从一楼的走廊往大阶梯方向走去。途中我隐约地听到刚才佑介先生提到的男女叫声。于是我马上冲上了大阶梯,前往二楼。”

“那么,你是在佑介等人之后不久抵达现场的啰?”

“正是如此。”影山恭敬地对三浦警部低头致意。无论对方是谁,都会恭敬地低下头,这似乎是身为管家最可悲的习惯。

“原来如此。所以,最后出现在现场的,是在隔壁房间里的泽村美幸小姐啊。”这时,三浦警部一脸好奇的歪着脖子思考。“明明美幸小姐距离有里小姐的房间最近,却最晚才出现在现场,这还真叫人纳闷。美幸小姐照理说应该是最先出现的才对啊。”

“哎呀,刑警先生,你这是在怀疑我的女儿吗?真是失礼!”

成为嫌疑对象的美幸,以成熟的态度安抚着面有愠色的幸子。

“好了好了,妈,这边就由我来说明吧——刑警先生,我来解释我人就在隔壁房间,却又最晚出现在现场的原因。老实说,我说自己在念书准备考试是骗人的。其实我当时正戴着耳机听音乐。而且还是很吵的音乐。所以我完全没注意到丽子姐在敲姐姐的房门。想必是跟鼓声之类的混在一起了吧。我开始察觉到隔壁的房间有异状,是在曲子换成了慢板情歌的时候。听到吉田先生还是谁的声音之后,我才疑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吵闹声这时变得越来越大声了——所以我拔掉耳机来到走廊上一看,隔壁的房间简直是闹得一圑乱。”

“搞什么嘛你,那么你说‘吵到我都念不下书了’,那都是装出来的吗?”

面对目瞪口呆的佑介,美幸非但没有感到愧疚的样子,反而还天真地点着头说:“嗯,对啊。”

“原来如此,关于事件发生当时的情况,我已经有某种程度的了解了。”这么说完后,三浦警部环顾起众人。“不过,调查才刚开始。我想接下来还有很多事情要请教各位,还请各位多多帮忙——”

“请等一等,刑警先生,您还有一件事没告诉我们。”泽村孝子以客气却又不容反驳的语气问道。“有里没看到犯人吗?如果那孩子有看到犯人的话,事件就解决了,对吧?”

的确,孝子说得没错。不过在一行人的注视下,警部遗憾的摇了摇头。

“有里小姐似乎没看到犯人的样子。医院那边是这么回报的。毕竟犯人是趁有里小姐躺在床上的时候从背后刺伤她的,她没能看到犯人也说得过去。”

听了警部这段话,在场众人散发出一股像是叹息般的气氛。这时,之前一直保持沉默的细山照也,用严肃的口吻说道。

“究竟是谁对有里做出这么可怕的事情?刑警先生,请您快点揪出犯人——对了!犯人会不会混进了派对的客人之中呢?刑警先生。”

“当然,我们也考虑过这种可能性。不过光是派对上被留置下来的客人,就有五十人以上。说不定还有人是在中途就离开的,因此实际宾客数量应该更多才对。嫌犯这么多,实在是——嗯,怎么了吗?”

警部出声呼唤一位闯进起居间的便衣刑警。刑警走到三浦警部的身边,并且在他耳边窃窃私语些什么。在那一瞬间,警部瞪大了双眼。

“你说什么?那是真的吗?”

三浦警部那强烈动摇的神情,到底代表着什么意义,丽子完全没有头绪。

起居间的调查结束不久,丽子接到三浦警部传唤,独自进入了会客室。会客室的沙发上只坐着警部一个人。三浦警部请丽子在对面沙发就座之后,便带着严肃的表情开口。

“特地叫你过来真是不好意思啊,宝生。其实我想听听看你的想法,所以才会请你过来。是指你身为刑警的想法喔。”

刚才三浦警部还像是对待其他关系人一样,叫她“宝生小姐”,现在却将称谓改成了“宝生”。这表示现在自己被当成了刑警看待。丽子益发感到紧张。

“只要有我帮得上忙的地方,无论是什么都请尽管说。”

“那么我就直接切入正题了。关于犯人的逃亡路径,你有什么想法?”

“逃亡路径是吗?”

“没错。你听到被害人的惨叫声后,就立刻抵达了被害人的房门前。当时犯人还在房间内的可能性很高。毕竟没有充裕的时间可以逃走嘛。可是,当你用吉田先生拿来的备份钥匙开门的时候,房内已经不见犯人的身影了。犯人会是消失到哪里去了呢?”

三浦警部为什么会问这种问题呢?丽子反倒怀疑起来了。毕竟警部这个问题的答案,实在是太显而易见了。

“被害人房间的窗户是开着的。犯人大概是穿过窗户到了阳台,然后再跳到庭院里吧。接着犯人就离开了宅邸,或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混进了派对的人群中,难道不是这样吗?”

“唔,从二楼的阳台跳到庭院里啊。”

“是的。从二楼跳下来这种事情,我想只要人被逼急了,任谁都做得出来吧。”

“嗯,的确是这样没错。不过如果像那样子跳进庭院的话,地面应该会清楚地留下犯人的足迹,或是摔了一屁股的泥巴。毕竟地面因为下雨的关系,变得很柔软湿滑。”

“是啊,这倒也是——咦。”这时,丽子总算明白三浦警部是基于什么意图,问了这个显而易见的问题。“难不成没有留下足迹吗?”

“没错。虽然调查员瞪大了眼睛四处搜寻,但阳台底下的地面还是没有发现任何人的足迹。当然,跌倒摔了一屁股的痕迹也没有。你认为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会不会是雨水冲掉了犯人的足迹呢?”

“雨在婚礼开始前就已经停了。在那之后连一滴雨也没下了。”

的确,事件发生后,丽子从现场的窗户往外看时,外头并没有下雨。所以不是雨水冲掉了犯人的足迹。

“那么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丽子的脑海里浮现出“密室”这个字眼。这点似乎和三浦警部不谋而合。

“如果这是推理小说的话,侦探大概会大惊小怪地宣称犯人就像烟雾一般从密室中消失了吧。不过我们是警察,必须从更现实一点的角度来思考。像这样稍微想一想,就能发现一个可能性。那就是犯人的逃亡路径未必是敞开的窗户。”

“如果是从窗户以外的地方逃走的话,那究竟是——”

“就是房门了。犯人是光明正大从入口的门离开了现场。”

“我不懂您的意思。事件发生后,我一直都站在门前,犯人绝不可能从门口——”

说到这里,丽子总算发现警部是在怀疑她了。

“难不成警部认为是我故意放犯人逃走的吗?”

“很遗憾,只能这么想了。事件发生后,房间的门从里头上了锁。而你和管家吉田又站在门前。不过,在吉田去拿备份钥匙的这段期间内,门前就只有你一个人而已。这个时候犯人会不会从里头打开门锁,逃到走廊上呢?然后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你让那个犯人逃走了。”

“您、您说我是犯人的共犯吗?我可是有里的朋友,而且还是现任的刑警耶。”

而且还是“宝生集团”的总裁宝生清太郎的女儿喔!如果随便把我当成犯人的话,到时候你可是吃不完兜着走!丽子差点脱口说出这些话。

“哎呀,警察涉入犯罪并不罕见啊。”三浦警部满不在乎地这么说完后,便以严厉的视线瞪着丽子。“而且我听说,你不是打从心底祝福泽村有里的婚事。反倒对她得到了幸福感到气愤不平。有人清楚的看到你表现出这种态度,并且说出了这番证词。这样的你,会协助犯人逃跑,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您说什么!我不愿祝福有里的婚事?还感到气愤不平?”

为了保持冷静,丽子做了个大大的深呼吸,然后问道。

“警部,到底是哪里的哪个家伙,说出这种乱七八糟的证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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