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立顿继续说:“当夫人坐在方向盘后面的驾驶座上,打算用汽车排出的废气自杀时,你觉没觉得车窗是不是看起来非常不自然?换了你,会在那种密封的车库中,把驾驶室两侧的车窗关得严严实实吗?如果说为了不浪费汽车排出的废气,她应该把汽车的后面部分完全密封起来,她不可能把坐在后部的人与驾驶员通话的玻璃隔板上的小圆孔打开,使废气白白地流入后部。所以说,其实把窗户打开会死得更快。至于橡皮管,我觉得还是把它拿走更好。这只是为了迷惑验尸官。我认为最好把橡皮管放回你上次去过的那间破烂的工具屋。不过,应该先把塞在管中的小石头取出来。我看看在哪里。哦,在这里。从这里把橡皮管剪断,以便取石头。石头取出来后,把它扔在车道上。把夫人用来杀人的武器处理掉。只要把这两节橡皮管放回原处……”

车库至宅院的路也不长,加上里南多不想以警察的身份出现在那里,所以里南多和布立顿一起走到筒仓。布立顿的分析极简短。他说:“我做一点推测,在已知事实的基础上。猴子阿列克希斯生病了。也许这只是个意外,但我认为是夫人在昨晚故意把阿列克希斯的笼子放在通风的地方,有意使阿列克希斯生病,因为可怜的猴子们的肺都很虚弱。我认为夫人是在制造杀夫的机会,为冤死的塞西尔·韦斯利报仇……哈里福德太太去车库帮丈夫将默斯曼开出来。现在天气寒冷,把车窗全部关上的理由很充足。正如你所说的那样,车窗不透风,密封性能好,是默斯曼汽车值得炫耀的优良性能。

“虽然下面的话没有证据,但这其实是不容置疑的。哈里福德太太按自己慎重、精心制订的计划来到车库。她把长橡皮管的一端接在汽车尾部的排气管上,把另一端拿到驾驶室里。玻璃隔板上的小孔打开,把橡皮管塞出去。因为橡皮管并没有把玻璃隔板的小孔完全堵住,所以她一只手握着方向盘,—只手把小孔留下的缝隙堵住,发动了引擎。虽然这里传来了废气的臭味,但是她认为是正常的。因为废气很可能从橡皮管泄漏出少许。

“其实,夫人打算把默斯曼充满有毒气体。等到车子的后部已经充满了废气后,她把玻璃隔板上的小圆孔关上。然后把车子开到大门那里,让丈夫坐上驾驶座,把装猴子的笼子放在副驾驶座上。当然,驾驶室两侧的车窗关得严严实实的。最后,她提醒丈夫别忘了给车子加油,她说自己情急之中忘了加油,她还叮嘱丈夫,在加油的时候绝对不能让阿列克希斯呼吸外面的空气。夫人挥手送别了丈夫。哈里福德把车开到车库后,把玻璃隔板打开,为了不让阿列克希斯呼吸到外面的空气,他准备把笼子移到车子的后部去。这一行动导致了他的死亡。玻璃隔板刚打开,车子后部里蓄满的废气便一下子涌入驾驶室,哈里福德当场中毒身亡。他可能死在驾驶座上。数分钟后,哈里福德太太去车库看丈夫的情况。她再次把橡皮管的一端接到默斯曼的排气管上,把另一端穿过车底固定在汽车的前部。在伪造了哈里福德自杀的假象以后,夫人返回宅院,告诉人们哈里福德在车库自杀了。

“虽然我不知道夫人的真正杀夫计划,但是我认为我的推测…定和她的计划相差无几。你在橡皮管中塞的那颗小石头使她的阴谋外泄,就在夫人坐在驾驶座上发动了引擎的那一瞬间,废气的压力将接在排气管上的橡皮管冲落在地上,橡皮管失去了作用。密封的车库里的废气越集越多,夫人中毒身亡,机关算尽,反误了自己性命。如果她不把车库的门关上,她就不会死。可是,为了不让别人听见引擎的声音,她特地把车库的门关了。夫人不是自杀。她的第一个计划因她自己疏忽大意而受挫,第二个计划则因你的小心谨慎,防患未然而受挫。这就是夫人猝死的真相。”

“这么说事实上这次我是杀人犯啦?”

“这么想也可以。其实你是在处决坏人。她的死确实与你有关,但你制止了她的罪行。”

“仔细想一想,我是不是也犯了杀人罪?如果哈里福德太太的阴谋得逞,那么哈里福德幸运地死亡,不会陷入破产后生不如死的悲惨境地。而且,夫人不会不幸身亡,而是从保险公司得到巨额保险金,成为富婆。虽然那种情况下没有人会感谢你和我,但是目前这种情况下也没有人会感谢你和我。由于我的介入,结局变得更有点戏剧性了,可以说我的介入是犯罪?”

“哎,你们这些当警察的就是这副德行。如果你发现了坏人后不去伦敦警察厅办理逮捕手续、将其捉拿归案,那么你就是在庇护坏人。可现在的情形却不是这样的。我想,如果你坚持自己要伸张正义的话,那大概没有比这次发生的事更为公正的事情了吧?最后都是善恶有报了。你在行使你的职责,为什么要埋怨自己造成了他人的不幸。”布立顿不满地说。

“我明白了。尽管像你说的那样,我的行为结果是惩治犯人、伸张正义,但是如果没有上帝的恩宠,可能就会造成危害。严格地说,我的介入的确是犯罪。”

“里南多,三年后你到了我现在这个年龄,你就会明白人的行为确实与上帝的帮助有关。只要去做自己认为是正义的事情,就可以得到上帝的帮助。你担心有人用那节橡皮管杀人,于是在管中塞了一颗小石头,将橡皮管堵住。你的行为当然是正确的。好了,我们停止争论吧。该回宅院了。”

两人站在筒仓旁边谈话。通往好列佛多的公路与庄园的车道在此交会。里南多并不想结束谈话,他仍然站在原地,对布立顿说:“总之,你不想公开事件的真相,是吗?为什么要保持沉默呢?”

“有两个原因。首先即使你和我搞清楚了两次事件的真相,也不能令别人相信。因为我们拿不出有关的证据。那么把真相说出来又有什么用呢?再者如果有关方面相信我们的分析,那么哈里福德知道了事件的真相以后,比蒙在鼓里、不知真相要痛苦十倍。与其一想到妻子竟然要杀害自己,在千钧一发之际自己侥幸逃过劫难的彻夜难眠相比,因思念贤淑亡妻而悲伤的痛苦要小得多。”

“这么说你相信的是正义而不是真实。”

“不,我相信的是永恒的真实。你觉得这么沉重、让人难以置信的真相有必要公开吗?任何人都没有权力将这种往事澄清。这样只会收到令人迷惑、令人怀疑的效果。对于这次的事,我应该保持沉默一像警察那样。”

布立顿说罢,转身向通往河边的小路走去。安杰拉还在宅子里,他迫不及待想要看见她。

他要把哈里福德太太的死讯告诉给她。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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