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迈尔兹.布立顿说,“我不想参加这个聚会,参加者肯定是一群无聊的男人和讨厌的女人。”

对感情和睦的布立顿夫妇来说,为了是否去别人家做客而发生争执,可能会导致家庭不和。相比较而言,男人喜欢坐在自己家的火炉边,在自己熟悉的环境中,品尝美酒,阅读书籍。而女人却不同,女人更喜欢坐在别人家的火炉旁边,絮絮叨叨地聊着天;旅行能使女人从烦琐的家务中摆脱出来,也不用靠杂志来打发时间。因此女人对旅行总是有极大的热情。不过,布立顿家有一位能干的奶妈,她每天将孩子的房间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帮布立顿太太分担了一部分家务,布立顿太太因此少操了很多心。

现在布立顿夫妇为了一件小事在争吵:一对和布立顿夫妇交往并不深的夫妇邀请他们去做客,布立顿夫妇接受了邀请。但是,现在,布立顿反悔了。布立顿认为去不太熟悉的朋友家度假没什么意思,他正试图找出一个好的借口,以婉拒那对热心夫妇的邀请。

“你忘记啦?上次去他家做客的时候你玩得挺开心的啊。你答应的事情总是容易变卦。上次你们在外面喝得酩酊大醉,也没人用汽车将你们这群醉鬼送回哈里福德家。反倒是聪明的哈里福德太太用高尔夫球袋将她丈夫装起来,用马车送到了乡下。”

“是啊,没想到我们上次居然喝得那么醉。你看看,哈里福德先生多像个土财主,他的喉结很粗,门牙硕大无比,而哈里福德太太浓妆艳抹,打扮得不伦不类。何况他们家位于威尔士的偏远山区,数英里以内都没有高尔夫球场。你觉得我想去那个地方玩?你误解我的本意了。”

“喂,我们怎么能背地里说哈里福德夫妇的坏话呢?唉,不管那么多了,反正他们是你的朋友,不是我的朋友。既然答应了,那就去吧。”

“什么?我的朋友?你胡说!明明是他们通过肖尔特千方百计地接近我。不知道他们如何知道我跟英迪克斯公司的关系,对此,他们闭口不谈。这真容易坏事。如果我向公司反映肖尔特泄露了公司的机密,那么肖尔特就会被炒鱿鱼。‘哇,布立顿先生,我一直在期待和真正的侦探见面。’哈里福德夫人真是一个令人讨厌的女人!”

接下来,要向各位介绍一下英迪克斯公司以及布立顿和这个公司的关系。英迪克斯是一家保险公司,一家新式的保险公司,跟它相比,其他的保险公司都显得思想僵化、陈旧。在英迪克斯公司投了地震险的一家南美饭店在建设中被龙卷风摧毁,为了宣传,英迪克斯公司向该饭店支付了全额赔偿金。还有传言,英迪克斯公司打算向某个好战的国家全额支付因参战而导致的损失赔偿金。当这件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的时候,联合国介入了,事情也就不了了之。英迪克斯公司乐意接受高风险性的投保,而且喜欢大规模的高风险投保,他们尤其乐意承保巨额保险。

迈尔兹·布立顿是英迪克斯公司聘用的私家侦探。其实,保险公司并不一定要聘用私人侦探。因为那些诈欺保险金的人通常会由警察来惩办,受到起诉。但是,警察认为起诉诈取保险金的人也阻止不了诈取保险金行为的发生,而且,保险公司也不愿意总跟各种奇怪的投保者上法庭争辩。因此,英迪克斯公司雇用了私家侦探,希望通过私家侦探调查事情的真相。私家侦探的薪水颇为丰厚,被雇用的布立顿先生是一位退役将军,极其能干机智。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认为自己从事的是卑劣的间谍所从事的工作,他羞于让外人知道他在英迪克斯公司做侦探。在这一点上,英迪克斯公司全力支持他,配合他。所以,布立顿先生总是以英迪克斯公司“代理人”身份出现在一些适当的场合。

不过,现在他的真实身份已经曝光了。有一位叫哈里福德的知名人士去英迪克斯公司给自己投巨额人身险。与此同时,他要求会见漂亮地处理了“巴特尔一案”的那位聪明机智的男士——布立顿先生。哈里福德是莱吉尔·巴特尔先生的朋友。为了给贵客留下好印象,公司的上层领导不再为布立顿“遮掩”,通知布立顿立即前来与哈里福德先生和他的新婚太太见面。哈里福德先生最近总是带着太太同行:激情四溢、具有异国魅力的哈里福德太太有过很多次婚姻,因此拥有多个别名。布立顿第一眼看到哈里福德太太,就不喜欢这个女人。后来,哈里福德执意邀请布立顿夫妇去她在伦敦的住处吃晚餐之后,布立顿就更加厌恶她了。最令布立顿难堪的是,她因布立顿曾经在欧洲大陆避难一事而对他大加讽刺。

安杰拉也对哈里福德太太颇为不满:“有传言说,如果她的现任丈夫去世,她可以得到巨额财产。有多少?八万英镑?”

“是的。不过英迪克斯公司没有承保婚姻险。说不定,在英迪克斯公司接受她的赔偿申请、支付给她保险金之前,她已经更换了好几个丈夫。你真的想去她家度假吗?我可不愿意说违心话,恭维她。”

“可是,哈里福德太太长得真的很漂亮。”安杰拉以希望丈夫坚决否定的声调说。

“伟大的侦探一定能够识破所有假象。但是,我不是伟大的侦探……”

“不管怎么说,你都答应人家了,不能食言。我还没有去过好列佛多镇,听说那里很美。也许附近还有高尔夫球场,而且还有其他的活动。哈里福德太太的信中写了会有比赛收集垃圾的游戏。”

“比赛收集垃圾的游戏具体是怎么玩的?”

“迈尔兹,你落伍了。比赛收集垃圾的游戏就是参与者开着车四处收集垃圾,如捡小型广告牌、脏鞋等垃圾,或者‘捡’路边的流浪者。现在年轻人都十分热衷这种游戏。”

“哦,这个游戏倒是挺适合哈里福德夫妇的。他们的朋友中,总会有英国式的讨厌鬼。他们靠贩卖石油发财,然后在乡村买房子;他们在地窖里贮藏葡萄酒;他们不打板球,而是打网球。”

“这种生活不是挺好的吗?”

“别打岔,我还没说完呢。我并不讨厌打网球,只不过网球比板球更具有传统价值,你听说过‘非网球不玩’的话吗?当然了,现在年轻人的选择多样化了,这可以理解。村里的草地上一边是正在工作的铁匠,另一边却是有钱人带着他们的用人,不是在打板球,而是网球。而且,他们到处狩猎,开着车在乡间田野到处乱窜,给村民制造噪声,添麻烦,他们也从来不给村里捐款做善事。”

“哟,听起来你就像是一个酷爱板球的土财主。如果平时你的口才也这么好,那么你一定能够当选法院的推事。各大报纸上将会竞相报道‘布立顿先生再次拘留被告,奉劝被告痛改前非’。但是我们现在的情况是,亚妮请假了,她要请假回家照顾她妈妈。这样,我只能请邻居家的女佣来照顾我们的生活。也许你不喜欢哈里福德夫妇,但是,他们的邀请对目前没有用人的我们来说,真是上天的恩赐。所以,明天我们去好列佛多镇吧。”

“不,你还是帮我找一个合理的借口吧,我实在不想去。以出现了家庭危机为借口,你觉得怎么样?哈里福德夫妇究竟为什么邀请我们?他们为什么跑到公司找我,递给我半打晚餐请柬?我们不是同类人,交友圈也不同,实际上去好列佛多镇的油费比请钟点女佣的钱多得多……好吧,好吧,如果你喜欢那里,想去我们就去吧。明天你要记得提醒我,把陪伊(一个人玩的扑克)带去,这可不是出差,而是度假。”

出发前,安杰拉听说好列佛多镇是一个美丽的地方,对那里满怀憧憬。到达好列佛多镇之后,他们发现那里果然是一个风景秀丽的好地方。圆锥形的山丘上被郁郁葱葱的树木覆盖着,路边灰色的农舍也比英格兰的更古朴。爬上山丘,俯瞰辽阔的田野,果园里硕果累累;池塘四周排列着砖瓦和圆木砌的农舍;栅栏里的牛双眼怒视着布立顿夫妇,似乎认为他们可能是小偷。不知道接下来等待布立顿夫妇的还有什么,但是,下午的旅行让布立顿夫妇十分惬意。这里远离都市,远离人群,远离喧嚣,有一种独特的风情。但这里很少有街道、修道院和桥梁,喜欢现代生活的人肯定适应不了。现代的商业主义还没有扩张到这里,整个好列佛多没有任何区别过去和现代的标记。

穿过小镇的瓦伊河增添了这儿的偏僻气氛。公路沿着瓦伊河修建,向前延伸,但不时会受到丘陵的阻碍而偏离瓦伊河。瓦伊河似乎在对人们述说:“秘密是我的,外来者不能靠近。”路边有一座看上去是近几年才修建的桥,让人感觉似乎以前很少有人和车可以渡过瓦伊河。对当地的居民来说,只要有一条船就可以抵达对岸了。河旁边耸立着一个山崖,高达两百英尺,瓦伊河与深渊相连:在深渊中,鲑鱼奋力跳跃,发出砰砰声。眼前的一切对于长期住在都市里的人来说很少见,这些刺激诱发着人们在这里探险的欲望。

哈里福德夫妇和他们的朋友的到来,就像突然闯入这远离伦敦的世外桃源。他们的留声机打破了森林的寂静;他们的汽艇破坏了瓦伊河的美丽,污染了河水;他们的都市习气令雇工们将自己封闭起来,只顾埋头干活。雇工们难以忍受主人的疯狂。

布立顿滔滔不绝地向妻子诉说对哈里福德夫妇等人的不满,最终两人迷路了。这时布立顿提议找一家农舍借住,以放松身心、享受田园生活。

地图绘制者过于乐观了,地图绘制得过于简单,而且布立顿在陌生的地方抄近路的失误导致了他们的迷路。夫妻俩突然看不到写着目的地——拉斯特柏里——的路标了。他们向村民问路,村民叫他们看只有当地人才懂的路标,结果他们反而更糊涂了。最后布立顿夫妇终于搞明白了,拉斯特柏里庄园筒仓是比拉斯特柏里庄园更容易找的目的地。

据说离拉斯特柏里庄园一两英里的地方,就能看到那个高大的筒仓。筒仓非常醒目,很远就能看到。想象力丰富的人说那个筒仓就像教堂的塔一样醒目。两人终于看到那个如同教堂的塔一样的建筑物:电线朝那个方向延伸。走到筒仓那里,离目的地就不远了。这时候,布立顿无知地问道:“筒仓是用来做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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