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之门 第五章

阿斯泰尔的店主森田嗣治，刚刚愤愤地把几个土地投机商赶走。他们最近正在收购附近的土地，打算拆除所有小店铺，重新建一座摩天大楼。

虽然今天自己把他们赶走了，但是，迟早他们还会来的吧。土地投机商的攻势持续好几年了，特别是今年，他们变得更加积极。究竟能坚持到什么时候，能把这个小店维持到什么时候呢？恐怕已经接近极限了吧。毕竟这是不可逆转的时代潮流。

现在回想起来，这家过时的咖啡厅，在御茶之水的这片土地上，已经经营了多少年了？实在太长了。周围的风景已经全然改变。以前透过窗户，还能看到隔壁水泥公寓上空的蓝天，如今那里已经被一栋高大的玻璃墙大楼遮蔽，再也看不到天空了。

店门口也一样。由于周围建起了数座高楼，现在得走到门前的枸橘树丛旁，拼命仰着头，才能看到一丝蓝天。周围已经只剩下森田这一户破旧的木造平房了。

很久以前，只要在黄昏时刻打开店门，就能够看到灿烂的夕阳。而现在，他只能通过店铺后面的小窗户，欣赏一下映照在玻璃墙上的夕阳。

现在是盛夏的午后，店里没有客人——不，无论是不是夏天，店里都不会有什么客人，因为附近的人，都被土地投机商劝服，搬到郊外去了。再加上现在是暑假，连学生也放假回家了。有时候就算开一整天店，这个陈旧、过时的咖啡厅，也不会迎来一个人光顾。投机商们说得一点都没有错，现在这个时代，已经不适合经营咖啡厅了。

森田拉出一把椅子，缓缓地坐了下来，开始回想刚才还在这里，大吵大闹的投机商们。

一个人跪在水泥地板上，抬起头嘶吼着：“畜生，你这种人，我还真是第一次见到！……”

那个人留着一头寸卷，典型的黑社会发型，长着一张油光锃亮的方脸，个子不高但十分结实。只见他绿框眼镜后面的小眼睛，瞪得大大的，似乎真的感到惊讶不已。

“这是为什么呢？！……这一带的居民，早就搬到环境优美的郊外去了，你已经孤立无援了，难道不是吗？”黑社会造型的男人歇斯底里地怒吼着，“虽然住在这种大都会的正中央，却没有街坊邻居，没有好吃的，也没有好玩的。如果你是这里土生土长的人，这还好说；但是，你家根本就不住这里，对吧？虽说这是市中心，但你死咬着这么一丁点大的土地，也没什么意义啊！……

“如果你能赚到钱，我还能够理解；但是很抱歉，我已经调查过了。你开这个店，整天都站着工作，一天下来累得跟狗一样，却赚不到几个钱。

“不，我知道这么说很失礼，但是，我也是没办法啊。现在只剩你这里了，大家都接受了我们的条件，搬到别处去了啊。说实话，我们一开始还以为，你是最好解决的呢。毕竟你是个光棍，在所泽的房子已经很旧了，只要卖掉这块土地，你就能造个新房子了啊。森田先生，现在除了你，所有人都已经答应了哦。他们还反过来拜托我们，想方设法说服你呢。这究竟是为什么？我们诚心诚意地，给你开出这么一个高价，难道还不够吗？那你究竟要多少钱才……”

“不，这跟钱没关系。”森田摇头说。

“浑蛋，那究竟是为什么呢？你究竟是因为什么，要死守这块小小的土地不放呢？……这块土地对你来说，究竟有什么意义？”

森田无言。只有这一点，他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就算他说出来，别人也一定不会理解。

“我不是说不愿意卖给你们。”森田说。

“那你是愿意出手啦？”

“迟早会的……可是，请你们再等一等吧。”

“再等一等……究竟要等到什么时候啊？”

“现在我也不知道。”

“那你到底……”

“你听我说。”森田抬手打断了对方。

“不会让你们等太久的，只差一点点了。一定的，只要再等几天……”

森田说完，端坐在水泥地板上的投机商皱着眉头，一脸不解。他看起来忿忿不平，几乎快哭出来了。

“森田先生，说句不好听的，你脑子有问题吧？这可不是我说的，外面的人都这么说。谁像你一样毫无缘由的……”他满嘴忿忿地嘟囔着，“算了，总之，我告诉你，你已经给这附近的二次开发计划，造成了很大的影响……”

他说到一半，知道自己的话不会产生任何效果，便闭上了嘴。因为，此前他已经用同样的话，规劝过森田无数次了。

门口传来“叮叮”的铃声，打断了森田的冥想。那是店里的门铃在响。每当有人打开店门，都会碰响那个铜铃，这样一来，即使森田待在柜台里，也能马上知道：有客人上门了。

从这一细节看来，森田的小店也是充满古风的。

“森田先生。”

一个女声传来，森田抬起头，只见牧子穿着一身粉嫩的超短连衣裙，亭亭玉立地站在那里，手上还提着一个比宠物篮稍小一些的米色小包。这是她一向的风格。

“森田先生，我来找你玩了。”

牧子用充满自信的语调说着，又对森田露出充满自信的微笑。随后，她随手把手上的米色小包，放到了旁边的桌子上，取出一方镶着花边的手帕，优雅地按压脸颊和鼻侧，拭去沁出的汗。

森田殷勤地站了起来：“外面很热吧？你来得正好，我刚才还在想你呢。坐下吧，我给你弄点冷饮，你想喝什么？”

“来杯冰咖啡怎么样？”

“冰咖啡？……不错啊，毕竟外面这么热。我先把空调开大点吧。”

森田兴奋地说完，便转过矮小的身子，钻进处处都有油漆剥落的、黑色吧台里去了。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牧子一边笑着，一边坐了下来，“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听到她的笑声，正伸手操作墙上那台旧式空调的森田转过身来，问道：“怎么了？”

牧子站起身来，低着头哧哧地笑着，好像听到了十分有趣的笑话一般。

“每次我到店里来，森田先生都会围着我跑前跑后、嘘寒问暖的，难道你从不想别的事情吗？”

森田苦笑着点了点头：“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好像的确是这样呢。”

说着，他从长长的玻璃管下方，取出一个玻璃壶，又换上一个干净的。煮好的咖啡，一点一点滤出来，慢慢地滴入壶内。

“我这身粉色的连衣裙怎么样，好看吗？”

“真好看，太适合你了。”森田说完，往两个杯子里放入冰块。

“毕竟你是跳舞的，不穿得夸张点儿怎么见人呢。”

“这身衣服夸张吗？”牧子闻言吃惊地问。

“啊啊，不对，一点儿都不夸张！……”森田赶紧收回刚才的话。

“不过话说回来，这大夏天的，怎么听不到蝉鸣呢？”片刻的沉默后，牧子痴痴地说道。

“唉，谁叫这里是东京的市中心呢。”

森田从柜台里钻了出来，拿着两杯冰咖啡，走到牧子身边。

“后院那棵法国梧桐呢？那里应该有蝉吧？”

牧子站了起来，用早已成为习惯的、跳舞一般的步子，穿过店堂，来到窗户边。她贴近玻璃往外一看，突然吃惊地回过头，看着坐在椅子上的森田。

“那棵法国梧桐去哪儿了？”

森田面带悲伤，缓缓摇头道：“牧子，那棵树早就不在了。”

“什么时候不在的？！……”牧子大吃一惊，尖叫着问，“森田先生，那棵树是什么时候没有的？我怎么一点儿都不知道？”

“这就是时代的洪流啊，牧子。后面要建摩天大楼了。”

“太过分了，这样实在太过分了……”牧子激动地尖叫着。

“没有办法啊，牧子，到这里来跟我一起喝冰咖啡吧。”森田一脸苦相地说着，“今天没有客人，挺安静的。你听，我刚放了科尔·波特的专辑。”

音乐开始在室内流淌，牧子随着音乐的旋律，依旧踏着如同轻舞一般的步子，走回森田所在的地方。

“你来得正好，我刚想到你家去找你呢。现在没什么客人，我就想顺便散散步。你家不正好在一个坡路上吗，周围风景不错。”

“哦？你找我有事吗？”

“我想邀请你今天傍晚，跟我一起去吃个饭，因为有人想见你。”

“是我的粉丝吗？”

“粉丝，这个嘛……没错，他们是你的大粉丝，所以，我想请你跟他们，在帝国酒店吃个饭……”

牧子露出不耐烦的神情：“不好意思，我今天刚好有事。我得去找X之门。”

“X之门？那是什么鬼玩意儿？”

“某个地方有一扇写着X的大门，只要找到那扇门，我就能实现多年来的愿望，并且获得幸福。”牧子得意地说。

森田一脸不解地沉默下来。

“是谁告诉你的？”森田怒问。

“是个算命先生。我在来这里的路上，听他说的。”

“算命先生？”

“没错，他说的话很准的。我绝对相信他。所以，我今天一天都在忙着，寻找那扇X之门。这可关系到我的梦想啊。其实，我本来不应该跑到这里来的，要不是想到森田先生可能想我了，我才不会在这里浪费时间呢。”

“那真是太谢谢你了。不过，牧子，你说的那个算命先生，是不是戴着一顶蓝色的非斯帽，还穿着一身蓝色中山装？”

牧子吓了一跳，瞪大眼睛说：“是啊！森田先生，你是怎么知道的？！”

森田的目光涣散，好一阵子没有说话。

“他说的话特别准哦。虽然最初听到时觉得有些奇怪，但是最后都一定会应验的。就是那个算命先生说，我今天一定要找到X之门，因为那扇门后面，住着能够替我实现梦想的人。森田先生，你知道那个人是谁吗？”

“不知道……”森田摇摇头，小声地说道。

“是乔治·卡格尼！百乐门的乔治·卡格尼！……”牧子激动地大声说，“我写了一本自己最想拍摄的电影剧本，寄到了他在美国的工作室。然后啊，他给我回信了！……你猜他在信上写了什么？他说啊，我的剧本实在太棒了，他一定要拍出来，还说现在正在物色男主角，说我是当仁不让的女主角呢！怎么样？你也吃了一惊吧？”

森田露出空虚的笑容。

“怎么了？你有点诚意好吗？！……我终于抓住人生中最大的机会了哦！我的梦想终于都要实现了啊！……

“我将变成享誉世界的巨星！我会拼命努力，凭借歌声和舞姿，成为天后巨星。因为我自从生下来，就背负着这个使命啊。我会去美国，因为美国是最大的舞台。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想请尾台先生陪我一起过去。

“森田先生，日本电影界已经无药可救了，美国才是我真正的舞台。只要到了美国，一定会有许多人承认我的能力。不仅仅是卡格尼哦。

“森田先生，等我变成大明星，赚到一大笔钱，我就在美国郊外买一栋大房子。到了夏天，院子里会充斥着蝉鸣。院子里会有大片的森林和山谷，流淌着清澈的小溪，对了，还有池塘，我们可以在池塘里划船。

“我想要一个涂着白漆的小房子，只要有一个可以练舞、也可以开派对的大厅就够了。不过院子一定要大。你说那样的院子是不是很棒？

“我要买一个很大很大的院子，在里面养许多动物。有山羊、绵羊，还要有小猫小狗、松鼠和小鸟。你说，那是不是很棒？难道你不觉得吗？对了，我会在院子里，给森田先生也建一栋小屋，然后我们就可以每天开派对了。还能在野外开派对，没错，我们还可以去野餐！……我们每天都要去野餐。我一定要买一栋那样的房子，我和尾台还有森田先生一起，每天去野餐！每天、每天都在欢笑中度过。”

牧子眼中流露出兴奋的光芒，兀自激动地说道：“森田先生，你说，这样的梦想是不是很美好？”

“嗯，真不错啊，实在是太美好了。”

“对吧？我说得没错吧？……那个梦想，今天就要实现了哦。我不能在这里浪费时间了，我要走了，谢谢你的招待！”

牧子站起来，把手伸向小包。可她的手却被森田抓住了。

“牧子，你等一等，不如我们明天再去找那扇门吧？今天那些想与你见面的人，和卡格尼先生一样重要，而且他们只有今天有空。”

森田的语调缓慢又透着怪异的温柔，像个偏执狂。二人互相凝视着，牧子的眼神中，带着明显的不耐烦。片刻的沉默后，店中回响起科尔·波特的《万事成空》的旋律。

“森田先生，为什么……”

牧子喃喃道，“放开我的手。为什么你要执意破坏我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呢？为什么你为了拉我去跟几个陌生人吃饭，就要牺牲掉我好不容易才得到的机会呢？森田先生，你没事吧？我怎么觉得最近你的脑子有些问题啊。”

牧子的手依旧被森田紧紧抓住。她用沙哑的声音小声质问，而森田只是凝视着她，并不说话。他的目光之中，似乎还隐藏着些许疯狂。

“不，牧子，他们不是陌生人，都是你很熟悉的人。而且他们只有今天，只有今晚才有空见你。”

“森田先生。”牧子的语调变得柔和起来，“冷静一点。我知道你很喜欢我，我很感激你的欣赏。可是，你对我痴迷过度，已经近乎精神错乱了，你知道吗？”

森田的表情扭曲了，露出诡异的笑容。

“是啊，那的确有可能。”他点点头，表示十分赞同。

“其实我也很喜欢你，所以，你能放手吗？”

“不，我不能放手。”森田突然执拗地说，“只有今天！我是不会放手的！……”

“畜生，不要惹我生气呀，森田先生。你仔细想一想，跟我一起吃饭和帮我实现梦想，究竟哪个比较重要呢？好了，快放开我，我要生气了。”牧子的音量渐渐加大，语气也强硬起来。

“帝国酒店不远，坐车很快就到了。求求你，今天就陪我一次吧。”森田依旧坚持道。牧子骤然露出不耐烦的表情。

“森田先生，不要再说废话了。我最讨厌汽车了。刚才我来这里的时候，还在公共汽车里被人非礼了，你知道吗？”牧子伤心地说。

“我讨厌公共汽车，讨厌拥挤的电车。因为车上的男人会用色迷迷的眼神盯着我。他们把我当成什么了，竟敢死皮赖脸地碰我！……畜生，我可是要成为大明星的女人！他们怎么就不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呢？

“他们究竟把我当成什么了，竟敢在车里对我做那种……”

“是一辆红色的公共汽车吗？”森田突然说。牧子闻言，惊得忘记了挣扎。她瞪大了眼睛，看着森田的脸。

“你还透过车窗，看到了门前有白色桌椅的咖啡馆、面包店、电影院和花店，对吧？……过了一会儿，那些店铺又以相同的顺序出现了，是吗？”

“为什么……森田先生，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些？”牧子的声音开始颤抖。

“是啊，我为什么会知道呢……”森田说，“我们再聊一会儿吧。你能先坐下来吗？”

夕阳照到了小店门前。

“不行，我不能再浪费时间了，不能再待下去了。森田先生，请你理解我的苦衷。而且，要是让尾台先生，知道你在阻挠我，他一定也会生气的。”牧子激动地大吼着，“我知道，要是我去了美国，你就会失去我，所以你才试图阻止我的行动。我明白的，但是，还是请你不要再任性了。请你让我尽情地，探索自己的可能性好吗？求求你了，森田先生。”

“不，牧子……”森田艰难地喊着。

“浑蛋，不要这样！……不准你如此亲昵地叫我的名字。别碰我！我要去告诉尾台！……”

“牧子，尾台已经不在了。”

“什么？”牧子闻言呆住了。

“尾台丈夫已经死了。他早就死了。”

牧子歪着头，凝视着森田。好一会儿才哼笑了一声，她一边笑，一边说：“你在说什么呢？森田先生，你真的疯了吗？尾台就在这附近啊，他现在就在神田区的神保町嘛。”

森田死死地盯着牧子，丝毫不敢移开视线。

“牧子，今天我就坦白告诉你吧。尾台已经不在了。只有你还一直以为他活着。”

“可是……可是我才刚见过他啊。”

“什么时候？”

“什么什么时候？！就是两、三天前啊。”

“可是，你已经连续到我店里来四、五天了。”

“啊？真的吗？那就是六天前……一周前吧。我还让他看我跳舞呢……”

“你早就不能跳舞了。”森田紧紧抓住牧子的右手，盯着她，毫不客气地坦白道。

“骗人！……畜生，你在说什么呢？我每天都在跳舞啊。因为……因为哪怕是休息一天，身体也会变僵硬的，就再也不能自由舞动了哦。”牧子激动地挥拳大吼着，“我可是要成为明星的人，要是身体僵硬，那可就伤脑筋了。我好不容易才把剧本寄出去，还被卡格尼先生看中了。而且，他还要带我到美国去拍电影……”

“你说你给卡格尼寄过剧本，那你告诉我，你的剧本是用什么语言写的？”

“什么？”

“该不会用的日语吧。”

“我用的……对了，我用的当然是英语。”

“英语？你的英语有这么好吗？你什么时候说过英语了？”

森田说完，二人顿时无言。沉默持续了很长时间，只听到门外隐约传来汽车往来的声音。

牧子缓缓地哼起歌来，是一首名叫《哦，唐娜·克拉拉》的情歌。她哼唱到一半，突然大笑起来，看她那样子，似乎要一直笑到气绝才肯罢休。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森田先生，我是不会中计的。我知道，你一定是不想让我到美国去，不想让卡格尼先生把我抢走，才编造出这个谎言的！……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实在是不巧啊！你一直看着我、一直憧憬着我，却一直被我忽视。我是属于尾台的！……”

“牧子，我们不是已经结婚了吗？”

“什么，你脑子有问题吗？！……”牧子终于高声尖叫起来。她的声音激动无比，近乎悲鸣。

“我可是即将成为明星的女人哦！……要是跟你这种人结婚，那不就闹出丑闻了？这样给我做宣传的电影公司，会很伤脑筋的！所以麻烦你，能不能不要胡说八道？”

“现在的电影公司，不会给新人做宣传的，也早就没有专属演员了。”

“别说傻话了！总之我一定要走！……你放开我！把包给我！放开我！快放开我啊！……我要叫警察啦！……”牧子一把抓住包，准备走出去。

“等一等，牧子。”森田激动地嚷嚷着。

“浑蛋，不要对我直呼其名！我可是要成为明星的女人！……我跟普通人完全不一样！放开我！……”

二人同时抓住小包，争夺起来。

“咔嚓”，一声金属的脆响。原来是包上的金属扣被扯坏了。伴随着一连串清脆的响声，地面上多了一堆奇怪的物体。

牧子赶紧松开包，蹲下把一地凌乱捡拾起来。她手上抓着一个头戴蓝色非斯帽、身穿蓝色中山装、坐在椅子上的玩偶。

接着，她又捡起一个烫着栗色长卷发，身材苗条的小人。那个小人穿着一身粉色连衣裙，纤细的双足上套着一双红色高跟鞋。

此外还有一堆小巧的白色桌椅和路灯造型的招牌；另有一个稍大的长方形物体，原来是一辆红色的玩具公共汽车，车窗上画着拥挤的乘客。

森田将金属扣被扯坏的小包，轻轻放到桌子上，打开盖子，只见包里竟收纳了一个小小的街道。

街道上排列着精巧的服装店、咖啡馆、电影院、面包店和花店，包的内壁上还画了许多远景。不过每家店铺门前，都挂着印有“DAITO”字样的招牌，那应该是这个玩具的制造厂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