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坐在副驾驶席上。

“你晕车?”

天童看着前方,询问我的状况。我并没有晕车。我喜欢车,从出生到现在从来没有晕过车。我正纳闷他为什么会有此一问,突然想到了原因。原来我在不知不觉间捂住了肚子。

“我没事。”

我的脸色似乎不太好,难得坐在天童开的车上,但我的心情从刚才就一直很阴郁。

说起来,上次也是在别墅开始的。我看到从香织的尸体上流出的血滩后,似乎是由那滩血所引起的——

那件事距今已经一个月了,我却又以这种奇妙的形式切身的感受了一遍。

一个月后的今天,我再次坐到了天童的副驾驶席上,同样在朝那栋别墅前进。天空和那天同样的晴朗,风从敞开的车窗吹进来,和那天同样的有种高原特有的冰凉感觉。现在太阳正渐渐西下,所以比起那天第一次看到别墅时的样子,现在的感觉更类似于同一天晚些时候去接松浦时的状态。

车开到了山路上,道旁的野生树林向后掠过,白桦泛白的树干渐渐与我的记忆混为一体,我比对着自己印象中的景色,发现已经快到了。但滑过眼前的景色与记忆中的八月相比,似乎有种褪色的感觉。树上的叶子似乎越来越少。虽然东京的暑气依旧,但秋意已经悄悄的爬上了高原吧。

道路变为直线后,夕阳就在正前方,透过前挡风玻璃看到的景色全都染成了桔黄色。太阳的四周围着数重同色的光环。天童立即拉下了护目镜。夕阳变成黄色不是秋天独有的精致,但今天的黄色似乎流露出了某种秋天的氛围,让原本就心情忧郁的我更加的悲上心头。

秀一委托的调查期限只剩下一周的时间了。这件事结束后,我会怎样?天童会怎样?秀一又会怎样呢?

天童会在期限前给出答案吗?

前方有一个告示牌,上面写着“欢迎来到姬神湖”。在那个三叉路口向左拐,下坡。

“那个……能绕到湖对岸去吗?”

“为什么?”

天童降低车速,问我原因。

“听说,那里有一家卖冰淇淋的店吧?”

听完我的话,天童一声不吭的打亮了左转方向灯。开到湖岸边后拐向左手边,然后湖就到了我们的右手边。

姬神湖还是一如往常般的寂静无声,除我们以外,沿湖路上没有一辆车,毕竟现在是淡季的周中,比上次过来时更加的万籁俱寂。在左手边向后掠过的树林对面应该有一片建有宾馆的聚集地,但被浓厚的的绿色所覆盖,从这里看不见。

没开多久,就看到了一个建在湖岸边上的小屋,似乎就是出事那天三条和夏子路过的小商店。湖边还系着几条船,看来这个小屋还兼作游船生意。小屋背面的空地像是为游客准备的停车场,天童把车开进了那里。

我下了车,人影在冷清的停车场上长长的伸展。随着车门关上的声音,另一个人影向我靠近。

“我不要。”

现在的气温不冷不热,唯有天童的声音是冷的。我一个人走向小商店。

卖冰淇淋的窗口没有人,我喊了一声后,一位穿着围裙的阿姨走了出来。我点了一个冰淇淋,阿姨在窗边操作起机器,把缓缓挤出的冰淇淋盛到圆锥形的蛋卷里。

“给你。三百日元。”

我付了钱,接过冰淇淋,站在原地舔了一口。冰凉的甜味从舌头传入喉咙,确实很好吃。但我原本打算用冰淇淋的味道暂时忘掉腹疼的设想没有实现。

我舔着冰淇淋回到了停车场。天童倚在车上抽烟,午后的太阳映照在没有一丝涟漪的湖面上,熠熠生辉。这里只有我和天童两人。

在今天出发前,天童说这会是最后一次调查。这就意味着,今天是我最后一次和天童共同行动了。

我们两人站在湖畔,人影重叠在了一起。我多么希望时间能停在此刻……但上天不会听从我的愿望,冰淇淋无情的溶解,看到就要从蛋筒边上滴落时,我赶紧舔了一口。

天童抽完烟,缓缓的迈起了步子,走出路面,穿过白桦树下的草丛,突然坐到了岸边的大石头上。然后他又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根烟叼在嘴上,似乎是想等我吃完冰淇淋后再开车。

天童一动不动的望着湖对岸,我也沿着他的视线向那边看去。

当然,塔在就在那里。

塔在对岸小山的半山腰上,掩映在白桦的绿色当中。从高大的绿冠间隙中可以看到一个红色的三角屋顶。本来还能看到东边的窗户以及外面的露台,但现在整座小山都处于背阴面,几乎分不清这些细小的物体。

那座塔——

冰淇淋突然成了我的负担,量太大,我甚至想扔掉算了。但我还不想去那里,吃完掉冰淇淋后,天童马上就会发车吧。开车大概只要五分钟,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必须说出来——

有好多次开口的机会,比如刚才在车上的时候,只要想说就能说出来。但我怎么都开不了口。

我不由得叹了口气。

生理期特有的疼痛和冰凉的感觉重叠在肚子上,我感到下腹部变得更加沉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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