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终于从乌云里钻出来了!”苏雨仰头望着黑沉沉的天空喃喃自语。此时,夜色渐浓,一弯残月悬在山崖上,犹如弯刀出鞘,闪着冷冷的寒光。

“当当当——”神庙主殿里的大钟突然响了起来。

沉闷的钟声在寂静的海湾上空回荡着,犹如海神发出的一声声粗重的叹息!

寺院里的游客们兴奋地拿出摄像机、照相机,纷纷往庙外走去,朝着不归崖崖顶聚集。

“猎杀海豚的表演要开始了!”欧阳硕低低地说。苏雨等人也急忙随着人群走出海神娘娘庙,来到崖顶的栏杆边。凄冷的海风,带着淡淡的腥味迎面扑来,吹得人们都缩起了脖子,裹紧了衣服。

落日海湾形似漏斗,除了通往舍丸町村的浅滩,两面都是悬崖峭壁,只有一个狭窄的出口通向浩瀚的大海。此时,浅滩一侧竖起了高高的栅栏,栅栏都用铁丝相连,坚固结实。海湾另一头的出口两边聚集了很多大大小小的渔船。每支船上都挂着数盏白色灯笼。船头处站着些渔民打扮的年轻人,手拿一种金属棒,在水面上用力地敲打着,敲一会儿他们还会停下发出古怪的呼喊声,那喊声在空寂的海面上传得很远很远。过了一会儿,遥远的海面上又传回了同样古怪的喊声,能看得见一些影影绰绰的船影在浮动。

“他们在干什么呀?”挤在人群中的甘宝莹悄悄问谢婉仪。

“我也不知道啊!不过这喊声听着真的很瘆人!”

谢婉仪紧紧抓住栏杆,脸色微微发白。

“那是他们在敲打水面,用噪音恐吓那些可怜的海豚,把它们赶进海湾里去,然后就是惨不忍睹的残酷谋杀!”一个男子低沉的声音在一旁答道。

甘宝莹和谢婉仪扭头一看,说话的是身边的一位相貌奇特的壮实老者。一头乱蓬蓬的灰白头发和满脸的络腮胡子,穿着皱巴巴的旧大衣,围着旧花格围巾,背着个土得掉渣的破帆布包,活脱脱就是刚从书斋走出来的穷酸学究样。

“老先生,您说他们是在驱赶海豚?可是我没看见海豚呀?”甘宝莹睁大眼睛问。

老者用手一指海面:“它们往往是几百头一起活动,很害怕噪音,只要一听到噪音就会拼命往前游去。而且都跟着领头的那只海豚,毫不犹豫地钻进人类设好的陷阱中去。你们看,它们来了!”

果然,飘散着雾气的海面上,波涛微微地翻滚起来,紧接着,一个又一个美丽的银灰色身影在水面上隐隐浮现。惨淡的月光下,乍看到这样的场面着实让人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海豚来了!”一个游客叫着,举起了手中的相机。

“愚昧!残忍!日本人的耻辱!”老者声音激动地挥动着手臂,狠狠地说。

谢婉仪悄声问道:“老先生,我刚刚听说这可能是最后一场猎杀海豚的表演了,长崎县政府马上会出面干预的。您不是前来观看的游客吗?”

老者摇摇头,叹了口气道:“政府部门早就该出面干涉了!这最后一场也不会有了!我不是来观赏猎杀的游客,我是东京大学的退休教授,叫加藤久久木。我来这儿是研究日本古代宗教和寺庙的,听说这儿有一座建在悬崖上的海神娘娘庙,就特意过来看看,没想到恰好碰上这么一场屠杀。”

他们交谈间,苏雨和欧阳硕已经从人群中挤了过来。谢婉仪忙帮他们和瘦高老者做了介绍。听说老者是竭力反对屠杀海豚的学者,两人不由得心生敬佩,三人握了握手,互相寒暄了几句,加藤久久木的豪爽健谈很快就消除了初次见面的陌生感。

“你们看,海豚都被赶进海湾了!”趴在栏杆边向下俯瞰的甘宝莹紧张地喊道。

众人也都俯身向落日海湾中望去,数百头海豚先后游进了海湾,后面追赶的渔船和刚才一直守候在海湾入口处的渔船迅速围拢上来,把入口处紧紧地封住了,每一艘渔船前都竖起带着尖刺的栅栏,和本来就竖立在海湾沙滩处的栅栏合为一体,完全把可怜的海豚群圈在了海湾中。

“天啊!他们要动手了!”加藤久久木声音颤抖地说。崖顶上的众人此时也爆发出一片惊叫声。

欧阳硕捏紧了拳头轻声说:“这帮渔民真是太残忍了!以前听说过这种事不是很相信,没想到还真有这样的事发生!要不是现在不方便暴露我们的身份,我真想冲下去阻止这帮渔民。苏雨,你说怎么办?”

苏雨凝望着海湾中不断跃出水面的海豚,眉头紧紧拧成了结,低声说:“欧阳,我刚才已经用电话通知了长崎县的动物保护组织,他们会想到合适的办法处理。你有没有觉得这个落日海湾有些不同寻常?一般的海湾由于岸线的遮挡,使潮汐和波浪的力量减弱,湾内的海面都会比较平静。但是这个海湾里的水流却非常非常湍急,冲击到崖壁上的浪头又大又猛烈。你看那些被驱赶进来的海豚们,都在不停地跳跃,似乎竭力在挣扎,不想被卷进水流的巨大漩涡中去。”

欧阳硕忙俯身仔细看看,惊诧道:“是啊!果真是这样,很反常!苏雨,你说这是怎么回事呢?”

苏雨轻轻咬了咬嘴唇,说:“有一种合理的解释,那就是这个海湾的下面有一道深深的海沟,而且这道海沟的断裂层中近期还有着强烈的地质活动,那么,由于深达几千米的海底有不断小股喷薄而出的岩浆,那种冲击力,会影响到海面,形成漩涡和激流。虽然人的肉眼不一定看得很明显,但是动物的感知力比人类灵敏许多倍,所以海豚们都能感知得到。”

欧阳硕思忖着:“日本海本来就处于海底地质活动频繁的地区,而且去年还发生过那样大规模的海啸。照你这么说,难道这个落日海湾的下面也会有海底地震正在酝酿吗?”

苏雨点点头,正要再说什么,谢婉仪和甘宝莹已经同时发出惊恐的叫声。刚才还兴致勃勃地摆弄照相机的游客们也都变得呆若木鸡,有的连声说着:“太残忍,太残忍了!”

原来,这时海湾外守着的渔船上的渔民们开始动手了,他们完全不用现代武器,还使用着古老的鱼叉——高高举起,用力掷出,一柄柄鱼叉闪着寒光飞向海湾中徒劳挣扎的海豚。鱼叉所到之处,溅起一片血光,受伤的海豚极力翻滚着,月光下,本来还是黑沉沉的水面迅速染上了一层暗暗的红色。这种已经延续了几百年的猎杀表演正在展示人类残忍天性的生动一幕。

“暴行!暴行!我一定要制止这种暴行!”加藤久久木握紧了拳头,大声喊道,随即转身分开人群,飞快地顺着狭窄的山道往下跑去。

苏雨忙疾步跟着加藤往崖下跑去,一边扭头招呼其他三人:“走!我们跟着加藤教授,以防意外!”

谢婉仪、甘宝莹、欧阳硕急忙跟上。

加藤的行动竟然异常迅速,等苏雨等人一口气跑到山崖下时,加藤已经赤脚走下了落日海湾的浅滩,踩进海水里,开始用双手使劲扳动那些结实的栅栏门,试图放出那些被围困着的海豚们。

“加藤教授!那些栅栏上都有铁刺,小心受伤!”苏雨高喊一声,也跟着走下水去,一把抓住了加藤久久木的手,那双手已经被尖利的铁刺刺得血迹斑斑。

“苏雨君,你不要管我!作为一个有良心的日本人,我不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而坐视不理!”加藤久久木极力挣脱着。

“教授!您别激动!长崎县动物保护组织的人马上会赶到的!”

苏雨坚定的眼神令情绪激动的加藤久久木慢慢安静了下来。随后赶来的谢婉仪、甘宝莹和欧阳硕也一起帮忙,把教授拉回了浅滩。这里的一阵骚动自然引起了那边渔船上人们的注意,一时间猎杀的渔民都放下了自己手里的鱼叉。就在此时,苍茫的海面上突然响起了一阵嘈杂的马达声,几艘挂着长崎县动物保护协会标志的快艇疾驰而来。

海湾出口处,最大的一艘渔船的船舱里缓缓走出一位老人,几个年轻渔民簇拥着他,附在他耳边说着什么。他挺立身躯,威严地凝视着浅滩上站立的苏雨、加藤等人。闪烁的灯光下,虽看不清他的眼神,但苏雨能感觉到一种深深的寒意自脚底升起。苏雨凝望着那个老人的身影轻声说:“是村长丰秀石太郎!我们应该想到就是他在操纵这场屠杀仪式。欧阳,我想我们待会儿回到村子里可能会遇到麻烦了!”

欧阳硕撇撇嘴:“他们总不会像对待这些海豚一样对待我们吧?”

苏雨若有所思,半晌没有说话。

经过一阵短暂的交涉,长崎县动物保护组织的工作人员显然劝服了舍丸町的村民们,拦着海湾出口的栅栏被缓缓打开,两旁的渔船也纷纷让出了一条出路。幸存的海豚们如一群欢快的孩子似的,跳跃着,一条接一条游出了这个危险的海湾,很快就消失在飘散着厚重浓雾的海面上。

加藤久久木长长舒了口气,朝着苏雨深深鞠了一躬。

“好了,总算是圆满解决了!海豚们也得救了!谢谢你,苏雨君。一定是你通知了长崎县动物保护协会。”

“加藤教授,您这么热爱海洋,关心动物,应该是我们向您致敬!您的手还需要再包扎一下,我们送您回住处去吧!”

苏雨微微一笑,几个人正要转身往村子的方向走,突然,远远的,丰秀凌子一脸惊慌地跑了过来。跑到近前,她一边喘着气一边说:“中国客人们!你们千万不要再回村子了!”

“为什么?凌子,怎么了?”众人一惊。

凌子扑过来,紧紧握住苏雨的手,小声说:“苏雨君,村子里现在都知道是你们通知了动物保护组织,放跑了海豚,男人们都在商量着要抓住你们呢。今晚的捕杀海豚本来是为了献祭给海神娘娘,据说今天就是她投海自尽的日子。可是,被你们这么一闹,献祭也搞不成,触怒了海神娘娘,大家都恨透你们了!你们今晚就找个地方躲一夜,明天一早等别的村子的渔船过来,你们再设法离开吧!”

苏雨握着她的手,缓缓说:“谢谢你,凌子小姐!我们知道该怎么做了!你先回村子里去吧!”

凌子紧张地望了一眼海湾上那些依旧停泊着的渔船就匆匆忙忙地离开了。加藤久久木满怀歉意地望着苏雨道:“苏雨君、欧阳君,都是我给你们惹了这么大的麻烦,非常抱歉!我这次来租了条汽船,就停在村子前面的棕榈树林边,既然村子里你们回不去,不如今晚你们就去我的汽船里将就一晚吧!明天我再送你们去长崎县,转道回东京去!”

苏雨略一沉吟,点头道:“好的,就这么办,暂时不要和舍丸町的村民们直接冲突。婉仪、宝莹、欧阳,我们跟着加藤教授一起走,等到了汽船上再联络松下警视长,商量一下下一步的行动。”

几人答应着,借着月光和渔船上隐隐约约的灯火,跟着加藤久久木,沿着海湾的浅滩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面的棕榈树林走去。

众人正默默地走着,突然,走在最后面的谢婉仪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掏出了微微震动的手机,扫了几眼,她声音颤抖地叫道:“苏雨,你快来看!我爸爸,我爸爸他……”

前面众人都惊诧地回过头来,苏雨三步并成两步,抢到谢婉仪身边,扶住她,问道:“怎么了?婉仪!”

脸色苍白的谢婉仪缓缓地把手中的手机递给他,嘴唇轻轻抖动着,几乎说不出话来。甘宝莹、欧阳硕、加藤久久木都急忙围了过来,焦急地盯住那个手机。

苏雨忙接过手机,触碰了一下屏幕,收件箱里的一条短信立刻跳了出来。

他轻轻念道:“苏雨君,我们在东京一别,我很欣赏你的才智,本打算和你成为朋友而非敌手。可是,你非一心和我们‘天堂之翼’作对!你假扮小野首相,破坏了我们的大计。为了惩罚你,我特意请了谢婉仪小姐的父亲到我们罗刹岛做客。既然你是神探,那我们就来玩一个小小的智力游戏。如果在明天日落之前,你能找到罗刹岛,见到我,那么,谢西风先生也可以安然无恙地见到他的女儿!如果你做不到,那么,明天月亮升起之时,我就会用他的血来祭拜海神娘娘。相信这个游戏一定能吸引你,记住,不要通知日本警方!如果你身边出现警方的人,那么,谢小姐将永远失去她的亲人!奈良美子敬上。”

“爸爸,爸爸!这个手机号码确实是爸爸的!他的手机怎么会落在奈良美子的手中?”谢婉仪身子抖动得如一片秋叶,无力地靠在了甘宝莹肩上。

欧阳硕一皱眉:“别轻信这个女人!或许她得知谢伯父不在香港,所以故意来扰乱我们的视线。婉仪,快和伯父身边的人联系一下,或许‘天堂之翼’的人盗用了伯父的手机号,通过一定的技术手段很容易做到!”

苏雨沉着地说:“婉仪,先联络一下陶秘书吧,这次去韩国他不是一直陪在伯父的身边吗?”

谢婉仪点点头,忙拿过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可是话筒里却是一阵阵电话无法接通的忙音。她神情越发焦急无助起来。

“要不马上联络松下警视

长,请他询问一下韩国警方吧。”欧阳硕提议道。

“不好!如果谢伯父是真的被‘天堂之翼’挟持,贸然通知警方会对他的生命造成威胁。”苏雨断然摇头。

一旁的加藤久久木这时也听懂了事情的原委,他用不怎么流利的汉语说道:“苏雨君,你们不要着急,谢小姐的父亲现在应该在首尔是吗?我有个好朋友在韩国警方供职,我马上联络一下他,看看首尔警方有没有收到任何关于香港人失踪的消息,好不好?”

苏雨微微点头:“这个办法好!那就请加藤先生帮忙问问吧!加藤先生的手机肯定不在‘天堂之翼’的监视范围之内,应该很安全。”

加藤久久木答应着,马上掏出自己的手机拨打了一通电话,用韩语呱啦呱啦地说了一大通之后,他的眉头深深皱了起来,神情沉重地放下了电话。

“怎么了?有不好的消息吗?”甘宝莹抢着问道。

“非常不幸!我的这位朋友说,他们警方一小时前刚刚接到海岸巡逻艇的报告,有一艘香港来的私人飞机在韩国近海坠落了,据他们核实,飞机里乘坐的就是令尊谢西风先生和他的私人秘书。目前他们已经从海里打捞上来了秘书和驾驶员的尸体,但是谢先生去向不明。他们正试图联络谢先生的家人,所以,接到我的电话他们立刻就做出了答复。”

“爸爸真的被他们绑架了!他们真的会杀死他的!苏雨、欧阳,我们该怎么办?”谢婉仪虽然竭力咬住嘴唇,但是几颗泪珠已经溢出了眼角。

苏雨走过去,扶住她的肩头,轻声而坚定地说:“婉仪,相信我!我一定会找到罗刹岛,伯父一定会安然无恙!到明天日落,我们还有整整二十四个小时!”

谢婉仪抬起含泪的双眼深深凝视着苏雨,哽咽着说:“我相信你,苏雨,你一定要救爸爸,我不能没有他!”

欧阳硕不无担心地说:“苏雨,你真的准备接受那个疯子公主的挑战,和她玩这场生死游戏?这太危险了!她说不定有什么阴谋。二十四个小时,这点时间太短了!我们可以选择和警方合作,请松下警视长请求小野首相下令搜遍这片海域内所有的岛屿,只要有一个月的时间,我想警方一定能找到哪一座是罗刹岛。”

苏雨镇定地摇摇头:“来不及了!奈良美子绝对是一个说到做到的人!我们不能拿谢伯父的生命来和她赌一场!欧阳,你别担心,其实刚才在海神娘娘庙,我已经发现了关于罗刹岛的一些线索!夜已经越来越深了,这样吧,我们先去加藤教授的汽船上,休整一下,再商量下一步的行动!”

加藤久久木也连连点头:“对啊!欧阳君,还是先去我那儿,再仔细研究一下,看看怎么营救谢老先生。走,船就停在前面棕榈林边的那个小码头。”

苏雨和甘宝莹扶着谢婉仪,几人加快脚步,跟随加藤久久木快步穿过那有些阴森的棕榈树林,看见一条略显破旧的汽船拴在小码头的石墩上。

等加藤将两盏日式白纸灯笼点上,又泡上了几杯热热的天妇罗茶,狭窄的船舱里开始有了些温暖的气息。深夜的海风吹得汽船不停地颠簸着,更令围坐着的几个人心头有种深深的不安感。

谢婉仪深深地叹了口气,抿了口茶,神色凄楚而迷茫。

苏雨凝视着她,心里微微一痛,缓缓开口道:“要找到罗刹岛,我们首先要弄清楚海神娘娘的来历,今晚在海神娘娘庙里,大家都看到了两个神像,那是海神娘娘和她的丈夫丰秀舍丸。其实,那都不是他们的真实身份,他们应该是日本历史上一对身份显赫的夫妻。妻子被称为公主,逃亡时有大批侍卫跟随,死后还被敌人厚葬——这样的待遇绝不是一般人——那么丈夫至少也会是一位将军,甚至可能是一位君主。日本自明治维新后就没有过大规模的战乱,舍丸町村的建村历史在长崎县县志上记载着是大约四百年前,那么范围就缩小了,这位落难公主应该是四百多年前,日本战国时代的人。那时,各个将军之间混战不止,他们的女儿也都被统称为公主。死在不归崖上的公主究竟是哪一位战国将军的女儿呢?他丈夫又是谁呢?欧阳,你查到了吗?”

他话音刚落,趴在一边紧张地点击着自己掌上电脑的欧阳硕就干脆地答应道:“是!已经查到了!日本战国时代,可以说是军阀混战,先后有过数个将军幕府政权。不过,将军们之中,乳名叫舍丸的却只有一位!”

“谁啊?你别卖关子了,快说!”甘宝莹轻轻给了他一拳。

“一带枭雄丰臣秀吉的儿子,丰臣秀赖,他的乳名就叫舍丸!”

苏雨眼光一闪,点头道:“原来是他!果然一切都能对得上了!难怪舍丸町村的人都姓丰秀,其实是把丰臣秀吉四个字拆开了,只用了丰和秀字,以来纪念他们这位著名的祖先!丰臣秀赖是丰臣秀吉的独生子,他的母亲是著名的战国美女茶茶公主,嫁给丰臣秀吉当侧室。据说丰臣秀赖是他母亲出游时所生,出生在一个小渔村,看来就是这儿了,难怪这村子会用了他的乳名,叫做舍丸町!后来大阪城秀赖死于他的姨夫德川幕府第二代将军德川秀忠之手,在大阪城里自焚而死,他的妻子出逃,一直逃到秀赖的出生地,并且在那里跳海自杀!他!大家注意到了吗?那个望海将军神像脚下踩着的是一个类似风火轮的物件吧,那也就暗示着他是如何死的。”

加藤久久木赞叹道:“苏雨君真是博学啊!对我们日本的历史竟然如此熟悉。不错,丰臣秀吉可是我们日本家喻户晓的人物,至于他儿子丰臣秀赖,才智远远比不上他,但是他的母亲和他的两位姨妈都是很著名的战国美女,被称为浅井三姐妹,最小的那位妹妹也就是嫁给了德川秀忠的江公主。”

甘宝莹转着乌溜溜的眼珠说:“等等,我听得有点糊涂了!丰臣秀赖,也就是那个舍丸将军,他的妈妈是姐妹三个吗?都是战国时代的美女?那么,那张《东瀛仕女图》上画的三个宫廷服饰的女子难道就是这姐妹三人吗?”

苏雨含笑点点头,欧阳硕竖起大拇指道:“真聪明!一点就透!如果丰秀光夫就是丰臣秀吉的后代,那么他画的《东瀛仕女图》上有这三姐妹就一点都不奇怪。这三姐妹本来就是他的祖先。图上坐在中间的那个女子就是秀赖的母亲,丰臣秀吉的妻子,浅井茶公主!旁边的两位女子自然就是另外的两位浅井公主了。”

一直静静倾听着的谢婉仪疑惑地问道:“可是,庙里的海神娘娘像究竟是谁呢?她如果是丰臣秀赖的妻子,应该并没有丰臣家族的血统,怎么会和奈良美子长得那么像呢?”

苏雨微微一笑:“这个原因其实很简单,丰臣秀赖娶的就是他的姨妈浅井江公主的女儿,也是德川家族的公主,名字叫德川千姬!从血统上算,就是他的表妹,浅井茶公主的亲侄女,这样一来就不奇怪了,德川千姬公主,也就是庙里塑的这位海神娘娘,史书记载,她长得和自己的姨妈很像,所以,自然我们刚刚就会觉得海神娘娘像很像画中的女子啦!奈良美子她是丰臣家族的后人,同时也是浅井家族的后人,所以,和海神娘娘千姬公主很神似也就不奇怪了!”

“原来是这样!可是这位德川千姬公主既然是德川家的女儿,怎么会死在了舍丸町呢?即使德川秀忠杀死了那个丰臣秀赖,他也不会硬逼自己的亲生女儿跳海自杀啊?”

欧阳硕接口道:“关于这一点,史书上记载的是这位千姬公主和丰臣秀赖的感情很好,大阪城破之时,她几乎要和丈夫一起自焚,可是被父亲的部将拦住了。随后就没有提到她的归宿了。根据村长石太郎家的那位凌子小姐所说的故事,可以推测一下,千姬公主最终还是不愿意和杀死了自己丈夫和婆婆的父亲回去,她带着丰臣秀赖的儿子,在一些忠于丰臣家的侍从们的保护下,逃到了这里,本来是想在这个小渔村隐居下来,可是,德川家族并不放过她,追到了这里,可能也是想把丰臣秀吉的孙子斩草除根吧,脾气刚烈的公主就跳海自杀了!于是,德川家族厚葬了她,因为她毕竟是德川家的骨肉。那些跟随她的侍从的后代就世世代代在这儿居住,守候着她的陵墓!但是那个孩子丰臣国松看来是没死,可能是被那些忠心的侍从们保护了下来,也可能是被德川秀忠最终赦免了。历史的真相已经不可考证了,总之,丰臣家的子孙得以在这个小村子居住了下来,不然也不会有这一村子姓丰秀的人家了,不会有丰秀光夫兄妹了!哎,不对啊!苏雨,我们已经走遍了整个舍丸町村,也没看到德川千姬公主的陵墓啊?难道陵墓已经荒废了,可是就算荒废也会有个遗址吧?”

苏雨起身默默走到船舱的窗户前,沉思了一会儿,轻轻地说:“其实这一点,从我刚踏上舍丸町的那一刻,就在思考。来之前,我曾查过长崎县警察本部保存的以前的记载,一百多年前,还有关于舍丸町村有一座临海而建的公主墓的记载,可是,在一次强烈的大海啸之后,这座古墓奇异地消失了!后来的记载中再也没有人提及。”他转过身,望着欧阳硕问,“欧阳,还记得我们在观看猎杀海豚表演时看到的奇怪现象吗?当时我们分析过,落日海湾的下面可能会有一道深深的海沟,而海沟的最大成因就是海啸引起的。大海啸后一般会引起海岸线的改变,原本属于海岸的一部分会在海啸中断裂沉入海底,所以……”

欧阳硕兴奋地一拍桌子:“所以,那个消失了的德川公主陵墓很有可能就在那次大海啸以后,沉入了落日海湾的底部,是吧?”

加藤久久木听了连连点头:“两位推测得很精妙,据东京大学一些同仁的考察,这一带百年前的确曾经发生过大海啸,落日海湾就是在那次海啸后形成的。可是,你们难道想寻找那个消失的公主陵墓吗?”

“是啊,雨哥、欧阳,你们讨论这个有什么用啊?我们又不是考古的,找到德川公主陵墓有什么用吗?我们现在是要快点找到罗刹岛,救谢伯父要紧啊!”甘宝莹嘟起小嘴,不满地说。

谢婉仪拉拉她,轻声说:“宝莹,你还不明白吗?两年前,‘天堂之翼’开始染指这个渔村,他们为什么在舍丸町附近设置基地?为什么有那么多‘天堂之翼’的杀手在这儿出没?肯定与这座沉没的公主陵墓有关啊。只要找到了陵墓,‘天堂之翼’的罗刹岛就近在咫尺了!”

甘宝莹“啊”了一声,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吐吐舌头。

欧阳硕一笑:“还是婉仪了解苏雨的心思啊!你们俩真是心有灵犀啊!”

苏雨柔情的目光注视着谢婉仪,缓缓说:“是!就如婉仪所说,只要找到这座德川公主的陵墓,就离‘天堂之翼’不远了。两年前,我当时还在江城,‘天堂之翼’这个邪恶组织刚刚开始在各国大肆作案,国际刑警组织开始花费大量警力追捕他们;而两年前,也是黑泽浩二第一次出现在舍丸町这个小渔村,重修了残破的海神娘娘庙;还是两年前,澄一进入东京浅草寺做僧人,罗永俊从香港的演艺圈突然隐退躲进了上海的紫丁香公寓。这些事表面看起来毫不相干,其实却被一条隐秘的线索所串联——那就是他们都与奈良美子这个女人有关。奈良美子能在短短几年时间内组织起一个庞大的犯罪组织,没有巨大的财力支撑几乎是不可能的,首先驯养一批忍者高手就花费巨大。她的巨额财富从何而来,除了运用各种犯罪手段得到财富,我怀疑,不,我肯定这些与这座失落在落日海湾的德川公主陵墓有关。”说到这儿,他顿了顿,对欧阳硕抬了抬下巴,“欧阳,请你搜一搜东京大学一位历史教授三年前写的一篇学术论文,题目叫《论消失在海平面下的丰臣家族之宝藏》。”

欧阳硕答应着忙垂头在手掌电脑上一番点击,很快就查到了原文,甘宝莹、谢婉仪都忙凑上前看。

欧阳硕边浏览边念道:“这位教授认为,当年,丰臣秀赖和他的母亲浅井茶公主自焚之前,安排千姬公主带着幼子丰臣国松逃走,为了让他们以后能有机会东山再起,他们将大阪城中所有黄金都投入熔炉中炼制,练成了许多金块,并搜尽了大阪城所有的奇珍异宝,挑选了一些忠于丰臣家族的忍者死士,带着宝物,保护着千姬公主和幼主,往大海之上逃去。他们本来以为德川家族会看在千姬公主的情分上网开一面,可是德川秀忠毫不留情,派兵苦苦追赶,结果,就在长崎县的一处山崖上,千姬公主含恨跳海自尽。德川秀忠面对亲生女儿的死心存不忍,也为了安慰爱妻浅井江公主丧女之痛,下令就地安葬公主,征集民夫为她修建华丽的陵墓,并把那些从大阪城中带出的宝物全部给女儿陪葬。跟随的忍者死士也被赦免,命他们在德川公主陵墓前世代守护,不许盗墓贼来盗掘。后来,长崎县发生了大海啸,很多地块断裂沉没,公主陵墓也就随之消失,所以,教授认为,那些丰臣家族的巨大宝藏也随着公主墓沉没在了海底。他为此还专门到长崎县做了考察。”

甘宝莹皱皱眉,抬头说:“原来公主墓里藏有巨额的宝藏啊!雨哥,看来两年前,奈良美子是找到

了她老祖宗的宝藏才能组织起这个‘天堂之翼’来的。”

欧阳硕突然惊诧地叫道:“怎么,这个写论文的教授已经在两年前失踪,至今没有找到。”

在一旁忙着煮着一壶天妇罗茶的加藤久久木这时扭头道:“是啊!他是我们学校历史系的才子,很英俊的年轻人,竟然就这么突然在上班途中失踪了,我们都很惋惜。东京警方的办事能力实在太差了,查了两年居然只在一个废弃的停车场找到他开的那辆三菱车而已。如果能有苏雨君这样有判断和推理能力的警员,就不会这样了!”

苏雨忙摆摆手,脸色有些黯然:“加藤教授过奖了,其实东京警方还是做了很多努力的,他们也认为教授的失踪肯定与那篇论文有关,如果是‘天堂之翼’绑架了他,那么他极有可能是被带来了这里,协助他们找到那座沉没的德川公主墓。既然我们推测两年前奈良美子已经找到了德川公主墓里的宝藏,那么,教授应该已经遇害了。”

甘宝莹着急地说:“这帮人真是心狠手辣,他们不会对谢伯父怎么样吧?谢伯父还是个不能走动的病人。”

谢婉仪的脸瞬间变得无比苍白,加藤久久木忙给她递去一杯热茶,苏雨也用温情的语气鼓励道:“不会的,奈良美子这次决定了要和我玩这个游戏,谢伯父在明天日落之前不会有危险。不过我们要抓紧每分每秒,既然已经知道了落日海湾的下面有公主墓,那么我们就一定要下去寻找,才能找到罗刹岛的线索。”

“可是,我们既没有专业的潜水装备,也不是专业的蛙人,下到海湾中只怕花费大量时间也不一定能找到呢!可奈良美子给我们的时间只有一天而已!”欧阳硕语气中满是担心。

“这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嘛!”甘宝莹懊恼地咬咬嘴唇。

“不,我们不需要下水,我已经想到另一条通道可以下到落日海湾的底部。”

“什么?另一条通道?”船舱里的几个人都惊诧地望着苏雨。

苏雨眼光灼灼:“对,我一直在想,如果我是奈良美子,在落日海湾的下面找到了那些丰臣家族的宝藏,我会怎么办?如果把那些宝藏运出来,还需另外找妥当的地方来存放,反而继续放在水底会更安全。但是,她又需要经常去海湾的下面查看取用那些宝藏。还有公主墓在水底,对于祖先的墓地,日本人和我们中国人一样也是非常珍视的,所以‘天堂之翼’的人必须有一条安全快捷的通道到达水底。如果用水狐狸之类的潜艇,或者用蛙人来潜水,那么很容易被路过的渔民或者游客发现。海边浅滩的土地土质松软,想挖出一条地道直通水底也是不可能的。那么如果从舍丸町的村民家里开始挖地道行不行呢?其实也不可行,村子里近年来常有游人进出,还有警员过来定期巡防,这样做非常不安全。这个通往水底的地道入口处一定要在一个僻静的、绝不会有外人去打扰、也不会惹起任何人怀疑、足以躲开警方的眼线的地方。整个舍丸町,也只有一个地方符合这所有的条件!”

谢婉仪、甘宝莹、欧阳硕思忖片刻,几乎是同时脱口而出:“海神娘娘庙!”

“不错!只有那儿!整个庙里只有性德和尚一个人居住,而且远离村子,最适合挖掘地道了,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这一点还有两个佐证:第一点,两年前,黑泽浩二忽然来村子,马上就捐资重新修建了海神娘娘庙,并且每次来都要住在那儿斋戒数日。很可能就是在修建海神娘娘庙的时候,他们同时也修好了那条通往水底的密道;第二点,海神娘娘庙一建好,性德和尚马上就发出风声,说海神娘娘不希望被人打扰,不许其他村子的渔民从落日海湾出海捕鱼,这也说明他们的通道已经修好了,他们不愿意再有外人进入落日海湾,看到任何异常的动静。”

苏雨的一番话让在场所有人都纷纷点头,加藤久久木一边递过去一杯热腾腾的茶,一边含笑说:“苏雨君,我不太清楚你们和这个‘天堂之翼’组织间有什么过节,不过他们有你这么精明的对手,一定会输得很惨!”

欧阳硕摸摸下巴,质疑道:“不过有一点,苏雨你想过没有?不归崖那么险峻,要从那上面的神庙里修一条密道通往崖底的海湾深处,可是一个相当浩大的工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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