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在卡托那北面两英里处离开公路,往右拐,经过两根石柱,继续驶向砾石车道。这条平缓的斜坡,弯弯曲曲约有四百英尺长,那幢别墅就在眼前了。老式的灰色石墙烘托起陡峭的屋顶。可以推测,这屋内的房间不会有弗罗斯特在长岛的房间多——说是二十五间,可能实际上要少些。枝叶繁茂的树林和花草灌木交错纵横,环绕四周,林间有一大片草坪。虽然我不是欣赏风景的行家,但我却比其他人更注意这儿的景色。索尔减慢了车速,在一个杂草丛生的地方踩了刹车,我们从车里钻出来。是索尔开的车。因为在路上我想吃点篮子里的东西,而我又不喜欢单手驾车,于是就把方向盘交给了他。

尼尔一边嚼着鲟鱼、干酪和大黄果馅饼,喝着葡萄酒,一边简要地介绍风光,回答问题。这幢房子看上去很像是一个最好的赌场。这不仅是因为这儿有一些不再关赛马的马厩,在里头还看不出什么疑点,而且还因为吉米是下了个大赌注,冒着被看房人看见的危险把手提箱藏在这里的缘故。在车库里也没有发现什么破绽。车库与房屋紧紧相连着。外面唯一的建筑物是房后一排六间的石头房,供佣人住的。现在只剩下守门人,所以设想用塑料布包起手提箱埋在屋外地下是根本不可能的,在守门人眼皮底下怎么可能哩。所以说房子是最可能藏手提箱的地方,但不是地下室,因为守门人常在那儿干活,而且仆人和家里人迟早总会上那儿去的。

我们刚钻出小车,墙角那边就出现了一个人,高个瘦削,身着一件红色线衣和兰丁尼布衣服,他至少有三天没刮胡子了。他看见尼尔就喊道:“啊,是您,特德先生。”

“我自己来办件事。”尼尔一见他就这样说,并向他伸出一只手去。“您好吗,杰克?”

“我想出来看看他们会不会在找我的麻烦。”杰克瞟了我们一眼。“这房顶,啊哈?星期五下了一场雨,又漏了。我打了电话给您母亲。”

“她近来……有点不舒服。”

杰克点点头。“怀尔先生太不幸了。真可怕。您知道他们一直在纠缠我,但是我有什么好告诉他们的?差不多一个星期以来,各式各样的人都开车上这儿来,我连喘气的机会都没有。”他伸手从裤包里掏出一支枪,一支黑色的老式马勒三十二型手枪。“也许我连一只兔子都打不中,不过还能吓唬吓唬他们。”他把枪放回包里。“你要不要去你母亲房间看看哪儿漏雨了?”

“今天不,杰克。”尼尔的声音不那么尖声尖气了;也许他的声音正在变。“这个星期我母亲可能要出去。这几位是从纽约来的,是侦探,他们要查看这些房子。他们认为房里有些什么东西——是什么我也不太清楚。你知道侦探都是干什么玩意的。有开着的门吗?”

杰克点点头。“后门是开着的,厨房后面的那扇门。我在厨房里做饭,就在那里吃饭,餐具都是上等的。您母亲知道我这么做的。怀尔先生还算幸运,星期三他来时我手头正好有熏肉和鸡蛋。他遇到了可怕的事。我现在的的确确知道什么是侦探了,我清楚得很。”他看着我们。“这不会冒犯您的伙伴们吧?”

显然我们中的人应该说点什么,因此我说:“我们不会轻易就被冒犯。我们也清楚看门人是干什么的。”

“我打赌你们当然清楚。”他轻轻笑起来。“您要我帮点什么忙吗,特德先生?”

“不用,谢谢。我们会弄清楚的。这边走,古德温先生。”尼尔领头向杰克来的那个墙角走去,我们跟在后面。

要证明我们是如何的称职和有经验,我将这以后四十分钟的详细经过描写出来就足够了。但即使这样写也终究是比不上做的更有说服力。我们从尼尔那里得知,找到手提箱的可能性不大。吉米·怀尔过去一直住在城市,对这个乡村别墅不太熟悉。他个人与这幢房子唯一的联系就是他的卧室。因此我们先去卧室搜查,翻遍了两个衣橱和下面的抽屉以后,还有什么可查的?床是带有华盖蓬帐的老式胡桃木床,床下面的空间存放着装满各式服装的衣箱,所有的地方都一目了然。

我们四处搜寻,楼上楼下,屋内屋外,甚至连地下室也花了十分钟。检查了贮藏室,那里放着一些老式皮箱,里面装的是些纺织品。我们又查看了车库,里面大得可以停五辆车。如果在户外没有找到的话,那么在这个角落里看见的东西就会显得有希望——一个老式大箱子,任何人都可以随手揭开它的盖子。我揭开箱盖一看,箱内的东西是那么熟悉,使我想起在俄亥俄州的童年时代:两个纸板箱盛满了我两年所收集的鸟蛋。而这只箱子被分成几十个小格,有些格内放一个鸟蛋,有些放两个,有些三个。我问尼尔这些鸟蛋是不是他收集的,他说不是,是他父亲的。这个箱子里放了三百余种鸟蛋。我抬出第一层隔板,下面又是另一层,分的小格没有第一层的多,但这些鸟蛋都要大一些。奥里过来看了看,对我说:“把它拿走吧。这值不了五十万,但还管几个钱呢。”我把顶层的隔板又放回原处,关上箱盖,此时我听到汽车声。

车库的门是关着的,因而声音很小,但我耳朵还挺管用的。我们的“苍鹭”停在房屋那边,不在车库前面。车库与后厅之间的门仍然开着,我们是从这里进来的。我轻手轻脚地走过去,伸出头,不一会就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是玛葛特·特德。她正在问杰克是谁的车停在那儿。杰克告诉她是尼尔和四位侦探的,他们从纽约来这幢房子寻找东西。玛葛特问寻找什么,杰克说不知道。于是玛葛特大声粗气地喊她哥哥:“尼尔!尼尔!”声音大得出乎我的意料。

如果要交锋的话,我宁愿在车库而不在户外,我大声说:“我们在车库!”然后转身对尼尔说,“是您妹妹。”

“我知道,该死的。”

“我去挡她的驾,好吗?”

“您别去。她自然会来找话谈的。”

同会掌握时机的人一块工作实在是一件快事。当我大声说出我们在车库时,索尔已经开始行动了,接着弗莱德与奥里也行动起来,然后我和尼尔一块从门口退回来。所以当玛葛特和杰克、拉夫舅舅一出现并冲着尼尔走过来时,我的三个同伴立即堵住了出口。索尔和奥里把杰克夹在中间,动作敏捷得无可挑剔。

我和尼尔站在一起。玛葛特走过来时先是恶狠狠地看了我一眼,随后就在尼尔面前站住脚。“你这个十足的白痴,你和你的这一邦子人都给我滚出去。”

我礼貌地说:“特德小姐,他也是这儿的主人呀,而且比您先来。如果他喊您出去,您又会怎么想呢?”

她根本不听我说。“听见没有,尼尔,”她叫道,“让这个贱东西出去。”

“去你的。”尼尔反击了。“滚开!”

她身子一扭,向门边走去。我提高了点嗓门:“堵住!索尔,缴下那东西。”

“我弄到手了,”索尔说着举起手,把他从杰克包里掏出的枪拿给我看。玛葛特一看见他的这个举动便止了步。弗莱德和奥里堵在门口。拉夫舅舅叽叽咕咕叫嚷着。杰克望望玛葛特又看看尼尔,然后又瞟了瞟玛葛特。索尔在他背后站着,他还不知道被缴了械。

“你们不能开枪。”玛葛特轻蔑地说。必须承认她的声音并没有发抖。

“不。”我回答她。“他不会开枪。怎么会开枪呢。五比三,您算一个,还有杰克。正象杰克告诉您的那样,我们正在寻找一件东西、我们的工作还没做完哩。尼尔叫您出去,但您还是呆在这儿的好。您们仨一起,直到我们结束工作。您们当中谁要打电话,我们只得不客气了。我并不——”

玛葛特猛地向门跑去,我便住了口。跑到索尔与奥里堵住的门口,差点碰着他们,她停住,冲着他们喊:“让开。”

奥里微笑着看着她。他很会玩对女孩子微笑的把戏。“我们也想给您让路,咳咳,但是,您看,我们被焊在这里了。”

“我们要呆多久现在还说不定,”我也对她讲,“不过墙边有许多椅子。”

“杰克,去给我母亲打电话!”她的声音仍然是硬邦邦的,不过有点刺耳。

真好笑,杰克把手伸到屁包里,可惜枪早已不翼而飞,手还在包里摸来摸去。他样子真滑稽,嘴张得大大的,急得他团团转。突然间发现枪已握在索尔手里。“别着急,”索尔打趣地说,“一会儿就还您。”杰克转身对尼尔说:“都是您惹出来的好事。”然后无可奈何地对玛葛特讲,“我看是出不去了。”

“您说的对。”轮到我说话了。“弗莱德和奥里留在这里保护他们。尼尔、索尔和我再到其它地方去看看,等我看看再说。”我又走到放大箱子的地方,打开盖子,拿出第一层隔板,轻轻放到地上,又伸手进去抓住第二层隔板边上的提手,小心翼翼地提起来。啊,上帝!我差一点把手上提着的隔板掉落下去。我看到在箱子底部有一只陈旧的黄褐色手提箱,我激动得不能自禁。我竭力克制住自己,机械地把隔板放到地上第一格的旁边。直起腰来说:“来看看,尼尔!”他过来俯首一看,立即伸手进去用手一提把手提箱拿了出来。这一刹那间我才看出他是个有主见的人。我希望讲出“耶稣上帝基督统统滚蛋”之类的话,而他却把嘴闭得紧紧的。他端着箱子,放到地上,打开绊扣,把盖子揭开来。嗬,大叠大叠的钞票把箱子想得满满的,一下让我眼界大开。我环视了周围各处,普塞尔在我旁边,杰克挨着他,索尔在他俩后面的右侧。玛葛特正挺着腰板走过来。尼尔蹲在箱子边,一手压着箱子盖,扭过头抬眼看我。“我并不相信沃尔夫,来的时候我只是想我该来。以上帝的名义起誓,他怎么会知道在这种地方呢?”

一直和弗莱德守在门口的奥里被叫了过来。“乖乖!你们找到了吗?”玛葛特还在说着什么,我没注意去听。普塞尔也在大吵大闹。我看了一下表,以便知道发现这笔钱的准确时间:三点差八分。我把两层隔板重新安放在大箱子里,轻轻地、小心地把盖子关上,便向大伙走去。尼尔还在扣手提箱的盖子,没注意到他姐姐的唠叨。

“好了,”我对同伴们说,“咱们动身吧。索尔和尼尔把箱子抬到车上。”我伸出一只手对索尔说,“那支枪,我要卸下子弹,把它放到厨房桌上。弗莱德和奥里跟着索尔和尼尔。我到厨房去守着电话机直到你们把车调好方向。你们一按喇叭我就来。特德小姐,如果您是来照料这个漏雨的房顶的,可要多费点心罗,我们这就要上路了。正如今天下午沃尔夫先生提醒你哥哥所说的,要防患于未然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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