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亡将士纪念日这天大雨倾盆,不过纪念公园一年一度的活动之所以意气消沉,并不全是天公不作美的缘故。有人听见上村讲授比较文学课的赫尔姆斯太太援引了几句古希腊式的哈代诗篇;其他的评论倒还没这么夸张,有人说自从一九三九年莱特镇最后一名参加过南北战争时大陆军的老兵默多克·维勒去世之后,纪念日就再也不是那么回事了;也有人将居民们爱国心下降的原因归咎于最近死了太多的人。

人人好像都很乐意躲回自己家里去。

第二天天气大有好转,但笼罩莱特镇的阴郁情绪仍然不见消散。

没人知道是为什么,可全城上下都能感觉得到。

甚至从一名外来者身上也能看出来。埃勒里扪心自问,也许只是他自己而非莱特镇的心境令一切都显得沮丧落寞呢?他成天在城里漫无目的地溜达晃荡,把那对鸽子留在阿尔贡琴大道去呢喃他们的甜言蜜语。

什么事也没发生。什么事也没有。

一天,埃勒里发现了沼泽边安德森父女的窝棚。他在找寻这个去处的过程中心情愈来愈激动,满心期待着揭开一袭神秘的面纱。但最后他找到的只是一间黑糊糊的小屋,爬满玫瑰、紫丁香、欧铃兰;布满青苔的水井;还有一片菜园。哈利·托伊费尔住在里头,屋里还有些莱玛没拿走的书。

小镇哲人泰然自若,“夫复何求?就算你说我比不上山丘路最富有的人,那么什么东西他有我无?忧愁。什么东西我有他无?自由。没错,先生,我并不奢望能得到更多……沃尔多兄弟?太糟了。唔,至少这次可怨不得我咯!”

回来的路上埃勒里绕道去了小普鲁迪悬崖。他对着崖下那片柔软的深渊发了好一阵呆,可沼泽依然是那么迷离难测,一如往昔。

另一天,他突然很想见见奥蒂斯·霍德菲尔德的秘书,于是步行前往格朗容大厦。

“她住在哪里?”埃勒里问老电梯员。

布兹·康格里斯咯咯笑道:“要找弗洛丝·布什米尔可得趁早,奎因先生。她早就开溜了。”

“走了?离开莱特镇了?”

“是的。啊,跟着波士顿一家女士内衣公司的某个旅行推销员走啦。我都看见咯,奎因先生!然后她就会一脚踹开他再攀上别的什么人。那个弗洛丝精得很。从来都这样,特别是她老爹——铁匠杰克·布什米尔——死掉以后。弗洛丝绝对是那种爱出风头的类型。”

又一天,埃勒里听肯尼思·温希普说戴夫·沃尔多的情况颇有好转,便去了莱特镇综台医院,但值守的人摇头不许他见病人。

“一有人提问他就疯疯癫癫的。艾普沃思队长、《记事报》来的人,还有火灾保险员都没能问出什么来。你最好下周再来吧,奎因先生。”

可当下个星期四埃勒里再度造访医院时,沃尔多已经走了,三天前就出院了。

一气之下,埃勒里想立刻去找他,但没多久气就消了。六月三日,沃尔多一出院就去了斯洛克姆镇找到一个名叫阿尔伯特·斯科利的裁缝,一年来斯科利似乎都在试图买下沃尔多裁缝店。沃尔多告诉斯科利,他现在愿意将店铺出售,但条件是只收现金,而且这笔买卖二十四小时内就要办妥。而沃尔多接受的价格,远远低于他店离的存货、设备,加上租契和客户关系的总价值。两人乘斯科利的运货卡车返回莱特镇,与沃尔多兄弟的会计师——在厄珀姆大楼费恩戈德与伊萨德事务所工作的山姆·伊萨德——偷偷商议,然后就到莱特镇国家银行起草文件,接着斯科利返回斯洛克姆办理提款事宜,而戴夫·沃尔多——匆匆到格朗容大楼的店面转了一圈之后——就销声匿迹了。埃勒里查不出他究竟在哪里过的夜。不过星期二早上他又重新现身,注销了在公众信托公司和莱特镇国家银行的账户,将账单悉数付清,与斯科利和银行官员会面,办完了这桩买卖的剩余手续。

下午两点三十分,他搭埃德·霍奇基斯的出租车赶去火车站,随身携带的那只新皮箱以及装了一大笔现金的钱包,都是从邦腾百货公司皮具柜台的售货员伊皮·辛普森那儿买的。火灾保险的理赔事宜全部委托给了公众信托公司的保险经纪人莱曼·辛克雷。

火车站长盖比·沃伦记不起沃尔多曾在售票窗口出现过。“不过看见他爬上南边的月台了,”盖比说,“估计是在车上买的票吧,三点十二分那班车。”

兰点十二分的班次是开往康海文的本县列车,每个站都停。

沃尔多没有留下新地址。他告诉莱曼,辛克雷:“我几周内会和你联系。”斯科利、伊萨德、莱特镇国家银行的劳里·普莱斯顿先生、辛克雷、伊皮·辛普森,以及在那二十四小时内与沃尔多有过接触的其他所有人都一致认为他是他们所见过的“最神经过敏的人”。他们也都将此归因于火场逃生的恐怖经历以及双胞胎兄弟乔纳森的惨死。“你也理解双胞胎落单会是什么感受。”莱曼·辛克雷说,他的姑妈——住在铁路接驳站那边的辛克雷家族一员——萨拉·辛克雷,曾是一名受过训练的护士。“活下来的那一个会变得极其敏感,精神高度紧张,真令人同情啊。”

然而,并没有证据显示戴夫·沃尔多失踪前去双子山墓地拜祭过他的兄弟。

“达金,你得帮我找到沃尔多。”星期四晚上在局长办公室里,埃勒里看去精疲力竭,但话音中却焦急万分。

“这是为什么?”

“我没法告诉你为什么,我也不知道。”

“好歹得有个理由吧!”

“也许是因为我觉得沃尔多知道些什么。也许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知道——”

达金用手支着脑袋,“他不知道他自己知道什么?”

“这正是我们要追查的,达金,你看不出来?”埃勒里耐心解释,“戴夫·沃尔多可能就是整件事的关键所在。”

警长瞪着埃勒里,那样子就像是动弹不得的中风病人眼前来了只可怕的火马蜂。“是你说那首童谣结尾应该是‘长官’的,”他怒不可遏,“但我还能呼吸,艾普沃思也说他这辈子从没这么健康过。你怎么就不肯放过我?”

“如果你不查的话,达金,我就自己去查。但我用的时间会比你动用警力所需的时间多得多,而在我找到他之前……”

最后达金举手投降,同意去找戴夫·沃尔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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