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卡佩塔检查着奥斯卡背部左上方那条细长的伤痕,奥斯卡解释了它的来源。

“我去的时候,他躲在里面袭击了我,”奥斯卡说,“然后马上逃跑了。接着我就在房间里发现了特莉的尸体。警察不相信我的话,从他们的表情就看得出来。他们认为我是在和特莉搏斗时受的伤。你应该能分辨出来吧?你应该知道根本没有什么搏斗。”

“如果你能向我描述一下昨晚你穿了些什么,也许会大有帮助。”斯卡佩塔说。

“你可以分辨出这不是和特莉搏斗受的伤。他们不可能从她的指甲缝里面发现我的DNA。特莉没有抓过我,没有和我搏斗过。我们从来没动过手,虽然有时会吵吵架。她已经死了,说这些也没多大意思。”

斯卡佩塔给了奥斯卡一些时间回思过往,他哭得越发不可收拾。

当他平静下来以后,斯卡佩塔又问了一遍:“昨晚和那个男人搏斗时你穿着什么?”

“我没看见他的长相。”

“你能确定是个男人吗?”

“不会错。”

“你还记得那是什么时间吗?”

“五点钟。”

“你确定吗?”

“我从来没迟到过。到那儿的时候,整座楼里所有灯都关着,连门厅的都没亮。几扇窗都黑着。但这不能说明什么,我知道特莉正在等我。她的车停在街边,我把自己的车停在了它后面。街上停车位都空着,因为那天是新年夜,许多人都出去玩了。我脱下大衣,把它放在副驾驶座上。我记得当时身上还剩下T恤衫和牛仔裤。她喜欢我穿紧身T恤衫的样子,最好是无袖的那种。她喜欢看我的身体,喜欢T恤衫和牛仔裤,所以我每次去她家都是这身打扮。只要她开心,让我干什么都成。她喜欢做爱,我不会和一个不喜欢性爱的女人在一起。”

“你说的做爱指的是有规律的,粗鲁的,还是想象中的?”

“我们的性生活非常理性。因为我个头小,必须如此。”

“你们用没用过助兴工具,比如绳索之类的?这个问题很重要。”

“没有!我们从没有用过那种东西。”

“没人会评判你。每对情侣疯狂的方式都不尽相同,只要双方都开心。”

他安静下来,显得有些不安。斯卡佩塔知道他没把真实的情况和盘托出。

“说实话不会对你产生任何伤害,这一点我可以向你保证,”她说,“我只想帮你。你们都是成年人,如果双方都能从中得到乐趣,那又有什么关系?”

“她喜欢受我摆布,”他说,“她希望我把她压倒或是摔倒。她希望看到我强壮的样子。”

“你是怎样压倒她的?这么问是因为你的答案能帮助我们推断出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只是把她的两条胳臂都按在了床上。但我从没伤害过她,从没在她身上留下过伤痕。”

“你用没用过绳索和手铐,或是类似的东西?我只是想弄清楚。”

“我们只用她的内衣玩过些花样。她喜欢穿非常性感的内衣。如果我用胸罩把她的双手绑起来,会绑得非常松,我从来没伤到过她。我们想象过,但从来没有实施过。我从来没有打过她的屁股、掐过她的脖子或者做其他会对她造成伤害的举动。我们只是装装样子而已。”

“你呢?她对你做过这些事吗?”

“没有,这些都由我来做。我扮演强壮的统治者角色,她喜欢这样,喜欢被我奴役。当然这只是我们的想象,从来没弄假成真过。做爱的时候她既妖媚又兴奋,明确地告诉我想要什么,我会照做。这种体验通常都会给我带来惊异感。做爱时时会给我们带来全新的体验。”

“昨天你们做爱了吗?这个问题很重要。”

“怎么做啊?到那里的时候她已经死了。我走进房间,看到她的尸体时,觉得晴天霹雳一般。哦,我的天哪,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很抱歉我必须这样问。你知道这些问题为什么会如此重要吗?”

他点了点头,用手背擦了擦眼睛和鼻子。

“昨天晚上很冷,”斯卡佩塔说,“你为什么把外套留在车上?你不是说当时楼里没有亮灯吗?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脱外套?”

“为了给她一个惊喜。”

“给她惊喜?”

“我说过她喜欢我穿紧身T恤衫。我甚至想过,在她开门的那一刹那,把身上的那件紧身T恤衫也脱下来。那是件无袖T恤,里面是件白背心。我希望她开门时看到我穿白背心的样子。”

他解释过头了。把外套留在车里一定另有原因。他在撒谎,而且技巧不怎么样。

“我有楼门的钥匙,”他说,“进楼后,我按了房间的门铃。”

斯卡佩塔问:“除了大楼的钥匙以外,你有没有她房间的钥匙?”

“两把钥匙都有,但我总会先按门铃。我不想不打招呼就闯进去。我刚按下铃,门就突然打开,那人扑向我,打了我几拳,把我拖进屋,然后把门关上。这就是杀害特莉的人,和跟踪我、窃听我、折磨我的是同一个男人。或者是那伙人中的一员。”

奥斯卡身上的那些伤口至少有二十四小时了,但这并不表明他说的都是真话。

“你的外套现在在哪儿?”斯卡佩塔问。

奥斯卡盯着墙壁,什么话都不说。

“奥斯卡?”

他仍然紧盯着墙壁。

“奥斯卡?”

他终于开口了,眼睛却仍然盯着墙壁。“他们一定把我的外套放在了什么地方,哦,我指的是警察。我同意他们带走我的车随便搜查。总之,做什么都可以。但是他们不能对我动一个指头。我告诉他们必须把你叫到这儿来。我不会伤害你的。”

“把你和那个男人在特莉房间里搏斗的情况告诉我。”

“我们在靠近门的地方,那里一团漆黑,他用塑料手电筒打我,并扯破了我的T恤衫。T恤衫被他撕得粉碎,上面满是血污。”

“你说屋子里一片漆黑,那你怎么知道打你的是只手电筒呢?”

“他开门的时候用那只手电筒照我的眼睛,把我的眼睛弄花了,然后开始攻击我。当然我也还手了。”

“他说什么了吗?”

“除了沉重的呼吸声,我什么都没听到。然后他就跑了。他穿着一件大号的皮外套,戴着一副皮手套。他大概没受什么伤,也没把DNA和纤维留在现场。就是这么回事,他是个聪明的家伙。”

奥斯卡也是个聪明的家伙,回答得滴水不漏,但显然是在说谎。

“我关上门,把门锁上,然后打开了所有的灯。我大声喊着特莉的名字,脖子后面被他挠过的地方像猫抓了似的难受,希望别感染上病菌。也许你能为我打上一支抗生素。我很高兴你能来这里。我告诉他们你必须到这儿来。这一切简直是太突然了,天又那么黑……”眼泪从他脸颊上滚滚而下,他又开始抽泣。

“那支手电筒呢?”斯卡佩塔提醒道,“搏斗时你注意过手电筒没有?”

他迟疑了一下,似乎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他一定把手电筒关掉了,”奥斯卡说,“或许是在打我的时候弄坏了,也许他是某个暗杀小组的一员。我说不太清楚。我不关心他们有多聪明,反正世上不存在什么完美的犯罪。你经常会引用奥斯卡·王尔德的那句名言:‘没有人能在犯罪时不出愚蠢的错误。’只有你,只有你才能逃脱惩罚,只有像你这样绝顶聪明的人才能做到完美犯罪。从你在电视里的那些讲演就看得出来。”

斯卡佩塔记得从没引用过奥斯卡·王尔德的话,更没有说过自己能犯下完美的罪行,任谁也不会如此出言不逊。她检查着奥斯卡强劲有力的左肩上那道银月状的指甲印。

“他肯定有疏漏,至少有一处。我知道你迟早会把它找出来的,你总是说任何事都瞒不住你。”

这话她也从来没说过。

“也许你的嗓音或动作传达出了这层意思,你不会作假,干什么都很漂亮。”

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握紧了拳头。

“现在我终于和你面对面了。没有造型师修饰,没有摄影师加工,我希望看见的就是真实的你。”

奥斯卡那对一蓝一绿的眼睛紧盯着斯卡佩塔的脸庞。

“你有点像凯瑟琳·赫本,只不过是金发,个子也高一点。”

奥斯卡紧握的双拳颤抖着,好像在极力克制着自己,不让它们做出些难以弥补的事来。

“你穿休闲裤很好看,这也和赫本很像。实际上,她大部分时间都会穿裤子,我没有任何恶意,并不想占你便宜。我只希望你抱抱我。我需要你的拥抱。”

“我不能抱你。知道为什么吗?”

“你总是说你对死者很温柔。你很体贴他们,把他们当活人一样对待。你还会跟他们轻声说话,好像他们能感受到似的。尸体总有着独特的魅力,也因此恋尸癖会对尸体,特别是略带余温的尸体情有独钟。如果你连尸体都可以温柔对待,为什么就不能碰碰我呢?你为什么不愿抱我?”

她从来没说过自己碰尸体的时候会当他们好像还活着一样,也没说过和尸体说话。她从没说过尸体别具魅力,更别提对恋尸癖的理解。奥斯卡到底在胡说些什么!

“袭击你的那个人掐你脖子了吗?”她问。

奥斯卡脖子后面的那条伤痕呈笔直的垂直状。

“他一度用手掐住了我的脖子,用指甲在上面狠狠地抠着。我拼了命推他才挣脱出来,”奥斯卡说,“幸好我很强壮,否则真不知道会发生些什么。”

“你说和特莉热恋以后就被人盯上了,你和她是怎么认识的呢?”

“当然是在网上。有一段时间她曾是我的学生。但我知道,你不能谈论这件事。”

“抱歉,你在说什么?”

“别在意,我不计较。”他说,“她报名参加了我教授的精神病学历史的课程,希望能成为犯罪心理分析专家。我很奇怪,竟然会有这么多女性会对犯罪心理学感兴趣。这个医院就有许多来自约翰·杰伊学院的漂亮女生。你觉得那些女医生,尤其是颇有姿色的,会怕这里的病号吗?”

斯卡佩塔开始检查奥斯卡宽阔无毛的前胸,测量胸脯上星星点点的微小伤痕。她触碰着这些伤痕,奥斯卡把被缚的手腕放在了腹股沟上,两只贼溜溜的眼睛像不安分的手一样探索起斯卡佩塔白大褂的内部。

“你觉得女人不怕在这里工作吗?”他问,“你害不害怕?”

一年半以前泼妇接到那个神秘电话时,压根儿就没想到自己的生活会因此改变。

那个意大利口音的男人说自己是英国某信托公司的职员,从泼妇曾任职数据库市场经理的那家公司间接获得她的资料。他用磕磕巴巴的英语说想给她电邮一份职业介绍书。随后泼妇把这份文件打印出来,直到今天,它还贴在她家的冰箱上。一看到它,她便会对生活的无常感慨万千。

招聘一名网络管理员:必须有积极主动的工作精神,需要时可以外出工作。拥有良好的交际能力,对戏剧作品和报刊文章见解独到。无须过高的专业技能。禁止泄露工作内容。其他注意事项有待进一步讨论。报酬丰厚!

她马上就回了信,说自己非常感兴趣,但还需要知道些许信息。那名职员在回信中除了回答了泼妇的提问外,还用有限的表达能力说明了所谓的“交际能力”只是要求她对报道中的人物感兴趣而已。她无法和那些人交谈,但需要知道他们的“本能反应”。她马上知道自己的工作类似于“窥阴癖”,可以从别人的隐私和不快中得到极大的满足。

泼妇用应征函的格式回了邮件,并把它也打印下来贴在了冰箱上。

我认可所有条件,同意接受这一职位。可以马上投入工作,全天候地进行服务,包括周末和假日。

在某种程度上,泼妇觉得自己成了网络上的凯茜·格里芬。凯茜是泼妇最崇拜的滑稽女星,她的单口秀让她尤为痴迷。在世风日下的现代社会,凯茜总能适时抛出一两个嘲笑权贵阶层的独到观点,迎合贪婪观众的需求,让他们情不自禁地大笑,暂时忘掉烦恼和忧愁,把一切过错都推到富人身上。泼妇认为上流社会也许会对凯茜的单口秀感到愤怒,但又绝不会被嘲讽所伤害。

毕竟,有什么能对帕里斯·希尔顿或玛莎·斯图尔特造成伤害呢?流言飞语、冷嘲热讽、恶意攻击乃至监禁都只会提高她们的知名度,使她们更受人艳羡与追捧。

最残酷的惩罚是被忽略、被抛弃,觉得自己被天下人无视。当初公司把泼妇的电脑技术支持和市场管理职务外包给印度人时,她就尝过这种滋味。她在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情况下被扫地出门。她永远不会忘记自己带着个纸

板箱落寞地走出公司大楼的一幕。电影里常有这样的画面。正当她发愁付不起默里山住宅区昂贵的祖金,要在贫民区找房子时,那个意大利口音的英国公司雇员奇迹般地来了电话。

如果说泼妇对这份工作有点小牢骚,可能是长久以来的孤独感使她对连环杀手和职业杀手产生了共鸣,她常常为他们惋惜。当赌注很大时,保守秘密会造成多大的压力和隔绝感啊!泼妇在超市和食品店排队时就时常会想,如果这些购物的人知道她是最风行的网上八卦专栏的系统管理员,他们会干出什么事来。

但她不能吐露秘密,甚至连刚才来的探员也不能知道,她担不起这个风险。她不能交朋友,怕说漏嘴。两个女儿也不能完全信赖,所以她日渐疏于和她们联系。也许她再也不会约会、结婚了。即便有一天她辞去了这份工作,也不会对此泄露一个字。她签署过多份防泄密和保密协议,这辈子都要生活在牢笼里。如果她犯了傻,哪怕泄露了一点点信息,都很有可能招致杀身之祸。但说穿了,她又能泄露什么呢?

她不知道操纵“高谭百事通”的究竟是什么人。撰文者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是不是本国人,她一概不知。当然,专栏作者也很有可能是一群人,可能是麻省理工学院的青年才俊,可能是来自中国的间谍,也可能是麦加网络技术公司的天才程序员。泼妇收入颇丰,对自己扮演的这个网络匿名管理员的角色感到深深的满足,但正渐渐陷入未曾预料到的局面:她开始怀疑起自己存在的价值。马里诺探员上门探访期间她会觉得自己像个傻子,也许正是基于这个原因吧。

这些年来,泼妇一直盼望着与人交流和对话,希冀引起他人的注意,但她已经忘了该怎样与一个真实的人进行面对面的实质性谈话了。对她来说,有个人坐在她家里,发现地毯上粘着狗毛,觉察出她的毛料西装因为漂白而呈现淡粉色,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马里诺离开时她觉得有些遗憾,同时也大大松了口气。但渐渐地,这种感觉越来越浓厚了。起初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觉得郁闷,现在很清楚其中的原由。到了这种地步,她又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每隔两周,她的账户里就会多出一笔来路不明的款项。她还不时会收到不知长相姓名的雇主发来的各种语气生涩的注意事项和命令。有时她会想,这些也许都是上帝发过来的吧,于是会稍感宽慰。但赞扬、肯定或是生日礼物、加薪之类的待遇,那是妄想,上帝或老板都不可能理会。

她觉得自己也许会原谅上帝,因为他有太多门徒和雇员需要照料,哪里能顾得上她。但是只有她一个雇员的老板却委实抠门了。马里诺探员今天的到访使她看清楚了一些事情。虽然她曾对改变她生活道路的老板感恩戴德,现在却有了一些不满,毕竟她全身心押在了这份工作上。没有狗,没有朋友,不敢出去旅游,尽量避免与人交谈。除了一两个不速之客,再没人会上门造访,唯一能过来聊会儿天的人昨天晚上又被杀害了。

泼妇承受的是怎样悲惨的生活啊。生命是短暂的,很可能转瞬间消逝——过程大多十分可怕。老板是自私的雇主,从不知道关心下属,而且极不公正。要不是泼妇,老板怎可能从读者的成千上万封邮件中挑选精彩评论和美妙图片传播出去。泼妇揽下了所有工作,得到赞誉的却是老板,尽管没有一个读者知道藏在幕后的他是何方神圣。

泼妇坐在电脑桌前的凳子上,窗帘放下了,所以不必担心会和街对面的房子对视,从而联想到恐怖谋杀案。泼妇希望警车已不在特莉公寓前的马路上,否则警察也许会向马里诺报告,住在对面的女人曾向窗外张望。虽然她喜欢马里诺的陪伴,但绝不想让他再来一次,因为看得出他开始怀疑她了。泼妇觉得马里诺认定她昨晚看到了一些事情,离开她家后已经在网上作过些调查。她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特莉死亡案既丑陋又神秘。没人说起她是怎么死的,只是前不久和泼妇打过招呼的那个黄玫瑰金发男人被关进了贝尔维尤医院,当时他的样子和连环杀手没什么两样。为特莉验尸的法医没有发表任何见解。但情况一定非常可怖,连斯卡佩塔也被叫去了,这起案件可想而知是多么重要!这个消息已经被验证了,因为斯卡佩塔今天下午先后在洛根机场和拉瓜迪亚出现过,然后有人看见她拉着一只摇摇晃晃的拉杆箱走进了贝尔维尤医院,显然是去同她在精神病监区的丈夫会面。特莉的男朋友也正收押在那里。

无疑,老板马上会再出一份有关斯卡佩塔的专栏,形势将更糟糕。许多博客对今天发布的两篇专栏文章作出了回应,大家众说纷纭。虽然多数人认为公布斯卡佩塔被马里诺探员性侵犯一事的做法非常不齿,但还是有不少人想知道更多的细节。

详细点!再说得详细点!斯卡佩塔为什么会受到那样的对待?

那种女人活该倒霉,谁让她一天到晚和罪犯搅在一起!

真是奇怪,马里诺怎么会做出这种事!不过我早就料到那个假装正经的女人会落得这种下场。

自从马里诺探员离开以后,泼妇就像只无头苍蝇一样惶惶不安,她觉得自己最好能马上克制住这种情绪,把读者刚发的邮件和图片浏览一遍,说不定能从中发现什么上传到老板的调查专用文件夹呢!

她打开邮箱,连续删了十几封尽是无聊传言、无端谩骂和手机拍图的邮件,突然注意到一封几小时前收到的邮件。她马上被其耸人听闻的标题吸引住了:

从没公布过的照片!停尸间里的玛丽莲·梦露!

邮件没有内容,只有个附件。泼妇把附件图片下载下来,图片非常清晰地展开在屏幕上。她感觉一阵战栗,终于体验到了所谓的“毛骨悚然”。

“我的天哪!”她喃喃地说,“哦,天!”她大叫着。

玛丽莲·梦露缝合过的身体像个破碎的布娃娃一样平躺在锃亮的不锈钢验尸台上,潮湿的金发环绕着略微肿胀、依稀能辨的脸。泼妇局部放大着图片,像狂热的影迷般疯狂地点击着鼠标。盯着看一会儿,然后把它放大,再看一会儿,渐渐把注意力集中在从锁骨到乳沟的V形缝合线上。泼妇不由得暗自感叹道,这就是被千万观众膜拜的那对乳房啊!随后鼠标沿着银屏女王完美的身形而下,经过手术伤疤,消失在细密的耻毛中。她的嘴唇和蓝眼睛都是闭上的。当图像放到最大时,泼妇突然发现了这个亿万人心中的宠儿的秘密。

原来是这样。她知道了真相,而且她有证据。

再没有比这更明显的证据了。

照片上身体的所有细节一目了然。例如:刚染过的金发看不出一点黑色的发根。眉毛修得无可挑剔,手脚的指甲修得又平又亮,腿上找不到一根汗毛。身材曼妙,没有一点赘肉。

玛丽莲对衣着和食物非常讲究,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都在悉心控制体重。重度忧郁症患者才不会这样做呢。这张照片印证了泼妇一直以来的猜想。

她开始激动地写起引语来。不能写得过长。和泼妇不同,老板可是个作家,他不允许泼妇把超过十五个词的标题和过多的文本内容放到网站上。

玛丽莲·梦露是被人谋杀的

(请读者自行判断)

一张从未公之于世的验尸照确定无疑地证明银屏女王玛丽莲·梦露在死亡的时刻心情并不沮丧,她不是自杀的。

这张照片是1962年8月5日洛杉矶法医鉴定所在验尸过程中所拍,尸身上的细节呈现非常清晰,它无可辩驳地说明玛丽莲·梦露既非死于事故,也不是自杀身亡。

无论如何,她都应该就此打住了。毕竟,她已经写了六十来个词,几乎五倍于老板的规定。但她知道老板对这个案子投入了非比寻常的热情,也许会破天荒地给她发笔奖金或是给予一番夸赞呢。

她打开搜索引擎,轻松地找到了当年的化验结果以及托马斯·诺古奇医生验尸报告的概要。她仔细阅读着这两份资料,但对许多单词和词组的含义不甚了了,还拿出词典查阅了“尸斑”、“浅瘀斑区”和“在胃部和十二指肠均未发现有折射力的晶体”的含义。了解得越多,她就越愤怒。

那帮争权夺利、玩弄女性、心胸狭窄的臭男人怎能对梦露做出这样的事!把真相写出来,大家就可以停止无休止的猜测了!想到这里,泼妇的手指在键盘上跃动起来。

验尸报告中的机密内容与这张完美验尸照呈现出的情况出乎意料地吻合。赤身裸体的玛丽莲·梦露被无助地按在床上(这正好解释了她左侧臀部和后背下方的瘀伤),杀手同时在梦露常用的巴比妥里掺入了大量灌肠药。

显然,她并非死于过量服用镇静剂,否则胃部和十二指肠中必然会发现胶囊的痕迹和黄色残渣——但这些都没有在她的体内发现。加之报告表明她的直肠呈褪色扩充状,可见死前灌过肠。

顺便提一句,如果她是自己灌的肠,那么胶囊壳哪儿去了?灌肠药瓶又到哪儿去了?

根据常识,一旦灌肠药进入体内,她便不可能跑出屋把证据扔掉,再回到屋里,脱下衣物爬上床,齐整地盖上被子。事实上,在用大剂量灌肠药后。她会马上失去行动能力,不省人事。然后迅速死去。事实上,她连厕所都没去过,膀胱里充满了尿液。

梦露因为没能保守秘密而遭到杀害——不管幕后主使是谁。这是确凿无疑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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