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真机嘀嘀作响,冯倩倩把传真资料撕下来,高兴地冲姜柱国大喊,“头,孙丙乾的资料来了!”

“有干货吗?”姜柱国从座位上起身,朝她这边凑过头来。

冯倩倩一目十行,“他最早取得的是委内瑞拉国籍,一九八六年移居美国,一九八八年又移居古巴,次年被古巴政府驱逐出境。”

“他为谁服务?”

“至少跟英、美、俄等五个国家的情报组织有过接触。具体情况待查。”

“果真是个老江湖。黄白虹的情况呢?”

“也有。一九九六年留居加拿大,做过一段脱衣舞娘,一九九九年取得了美国绿卡。详情待查。”

“这些数典忘祖的混蛋!”姜柱国愤愤地骂。

“再狡猾的老狐狸,也斗不过机警的猎手。对吧,头?”

姜柱国开心地笑起来。

被姜柱国冯倩倩骂作老狐狸的孙丙乾,此刻正叼着古巴雪茄,眼睛紧盯着连接电脑、不停地打印出各种表格的打印机,迫不及待地一张接一张撕着看,一脸兴奋,“太好了!白虹,你来判断一下位置。”

“在这儿,还有这儿,”黄白虹尖尖玉笋般的手指在纸上指点着,“三台电脑,相距都不算远。”

“北纬三十六度七四,东经一百一十七点三四,这个点,离主坑道的A洞口肯定不远。太棒了!”孙丙乾从背后一把紧搂住黄白虹,“我的小白虹,这回咱们要发大财了!”

黄白虹兴奋起来,反过双手抚摩他的脸,“大功告成了吗?”

“凡大功,都不容易告成。这还算不上。”

“为什么?”

“目前,它顶多只能算是一块璞。璞虽然也珍贵,但不能与价值连城的和氏璧相提并论。必须弄清那些洞的规模,咱们的璞才能变成和氏璧。”

“那是指日可待的事情嘛。”

“嗳,切不可大意失荆州。开国领袖毛泽东讲过很多名言,其中一句值得我们反复温习……”

“我知道,你最喜欢的是‘战略上要藐视敌人,战术上要重视敌人’这句。放心吧,我都安排好了,两小时后小董就飞南京,明天他的‘极限’电脑店开始破产前的清仓大甩卖。我做事怎么样?”

孙丙乾热吻她的耳根,“我的女人,人漂亮,做事也漂亮。不过什么时候都要切记,事以密成。小心谨慎永远有好处。接收的电脑,你再做一次技术上的检查,确保它们万无一失。”

连接电脑的打印机又开始不停地打印出东西,黄白虹脱开孙丙乾的搂抱,走过去取下纸张,浏览着,“啊,七星谷还有个知心姐姐呢,写了不少文章。”

“不会是林丹雁吧?”

“什么时候你都忘不了她。”黄白虹白他一眼,心底像打翻了醋瓶,酸溜溜的。

“哎呀,你吃这个干醋干什么嘛,那是我们的工作目标,我不惦着她行吗?看来,再出色的女人也是醋坛子。文章写得好吗?”

“文笔不错,比中国那么多滥竽充数的作家强多了。老兵退伍那天,洞里冒顶,差点伤了人,就这么点小屁事,知心姐姐写得还挺动人。”黄白虹消了气。

“这说明他们也是感情动物。”孙丙乾从她手里取过打印纸。

“什么话,人家挖导弹阵地的就不是人啦?”

“林丹雁也是人,你这次回北京恰巧碰到她,还有过几次亲密接触,发现她软肋没有?”

黄白虹思忖道,“她——挺重感情的,一下飞机就直接去了老师家,她老师得了癌症。”

“我说的是弱点。”

“过于看重感情,对人来说就是弱点,尤其对于女人来说。她看上去有些忧郁,像是很不开心。在北京国贸星巴克,她总是走神,心不在焉的。”

“离题万里。这就算是弱点,那也根本说不上是她的软肋。”

“像她这样的女人,神情忧郁,不开心,多半是为情所困。她要是真为情所困,咱们就有希望了,因为那时候,女人常常会做出匪夷所思的事情。”

“你的经验之谈吗?她失恋了吗?”孙丙乾来了兴趣。

黄白虹半哀怨半娇嗔,“我的经验还不得归功于你吗?我跟她很少见面,她又没有手机,难以经常联系,关系没到那份上,这些事她还不会跟我说的。不过,我感觉到她挺乐意跟我接触。”

“那就好。她什么时候回来?”

“她说说不准。”

“她总有联系方式吧?”

“她给我留了一个团部和大本营的专线电话。要不,我们与他们的服务公司开展一些业务?这样,我就有充足的理由经常去大本营跟她联系。”

孙丙乾摇头,“不合适。堂堂汉江最大的外资公司,与军官家属搞的一个小作坊,门不当户不对的,能开展什么业务?反而让人起疑。别偷鸡不成蚀把米。在自己的祖国出事,他们不会通过外交途径救我们的,台海局势三五年内不会大变,万一他们把咱们提供的东西直接转给了台湾,我们一旦出事的话,就死定了。”

黄白虹泄气,“所以我说此行收获不大。”

“不,别片面看问题,我认为收获还是不小。至少我们看到了女博士神情忧郁,知道她过得不开心,可能正处在为情所困的痛苦状态中,而她又愿意跟你亲近。这样,我们就有机会伸手抓住她,抓住这个装了一肚子导弹阵地秘密的女人!”

黄白虹神情沮丧,“我了解她,要让她背叛祖国,几乎不大可能。”

“世界上的事情没有绝对。中国当年大跃进时流行过这样一句名言:不怕做不到,只怕想不到。有时候,它是很有道理的。过几天,你找个理由去他们的大本营看看,打听她回来没有,尽量跟她保持热线联系。”

一连支部大会经过表决,最终以二十四票赞成、四票反对的结果,通过了魏光亮加入中国共产党组织的申请要求。

一周后,魏光亮跟着张中原站在鲜艳的党旗前,举起右手,进行神圣的入党宣誓。他心潮澎湃,青春的热血在全身沸腾。

“……永不叛党。”张中原一字一顿。

“永不叛党。”十几个新党员跟着,字字铿锵。

各人报上自己的名字后,张中原说,“别放下手,再跟着我宣读咱们导弹工程兵的十六字誓言:扎根山沟,无私奉献。”

“扎根山沟,无私奉献。”众声轰鸣。

“攻坚克难,敢为人先。”

“攻坚克难,敢为人先。”一派众志成城的气势。

“好!下面进行第三项,唱《国际歌》。”张中原带头唱起来。

雄浑低沉的歌声响彻大厅。魏光亮唱着唱着,渴望建功立业的荣誉感,愿为祖国贡献青春甚至生命的使命感,都在他心中油然升起。他由衷地感到:个人微如草芥,只有献身于祖国伟大壮丽的事业,人生才真正具有价值。

魏光亮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给钟怀国打电话了。宣誓完,他直奔电话亭,想第一时间里向舅舅报喜。

钟怀国在电话线那边开怀大笑,“光亮,当了个小代连长,你就不记得我了,连个电话我也盼不到,要是当了团长、师长,岂不是要不认得我了?哈哈哈哈,我就是要多敲打你。对于你的入党,我郑重地向你表示祝贺!这说明你这个代连长基本称职,朝着合格的工程兵方向又前进了一步。不过,路还长得很,对吗?说话呀,你怎么成了个小哑巴?”

“中将作指示,我敢插嘴吗?实际上,我这一段进步不大,不过,工程上的事我不好在电话里说。嘿嘿,当然要谦虚,谦虚使人进步嘛。你转告我妈,春节我肯定回不去。”

钟素珍从钟怀国手里抢过电话筒,“光亮,妈妈就在这儿。忙,忙,你比总理还忙?连打电话的时间都抽不出来?春节你一定要回来,范教授家女儿……你都二十六岁了,该定一个,见见面嘛,见个面又没什么坏处。”

钟怀国在一旁不满,“你看你哪像个教授,净说些婆婆妈妈的事情。”

魏光亮急了,“妈,你别瞎操心乱张罗,我就是打一辈子光棍,也绝对不会靠相亲方式来解决婚姻问题。你放心,我一定能给你找个天底下最好的儿媳妇,而且要让她好好孝敬您。”看见周亚菲走过来,魏光亮朝她点头示意,匆匆对着话筒说,“妈,有人要用电话,我挂了,再见。”

周亚菲撇嘴,“哼,这种海口也敢夸,我倒要等着瞧瞧!快把你的卡抽出去。”

“你用吧。”

“无缘无故的,我占这点小便宜干什么?”周亚菲把磁卡抽出来,扔给魏光亮,把自己的磁卡插进去,拨着号码,看见魏光亮还赖着不走,朝他瞪眼,“你能不能回避一下?”

“给男朋友打电话吗?他是干什么的?”

“你管的也太宽了吧?对不起,老妈,不是说你,是说这儿一个,一个坏蛋。什么?让我回家相亲?哈哈哈哈!”斜眼瞟魏光亮一下,并不撵他,面部表情却不自觉地夸张起来,“老妈,这种事你也想得出来,你真是堕落了耶!你一说到相亲,我马上就联想到一男一女被人牵着手、头被强制按到一起的情形,天哪,不能再想下去了。你女儿就是一辈子嫁不出去,也绝不会去当那种小丑。春节我可回不去。什么,爸在国外也回不来?嘻嘻,老妈就独守空房吧……”

她一抬头,看见还赖在门外磨磨蹭蹭不肯离开的魏光亮,立刻用手捂住电话筒,佯装生气,“喂,堂堂一大男人,还听墙根吗?别人打电话时,就不知道保持点距离吗?”

魏光亮朝她扮个鬼脸,心满意足地跑开。

第二天一大早,主坑道再次出现险情。

一号洞库的报警黄灯不停地闪烁,张中原撒腿就往洞库里面跑,石万山和林丹雁赶忙跟着跑。

坑道四千二百米处,地面上塌下来一大片碎石。坑道拱顶处,一块巨大的石头裸露出来,摇摇欲坠。魏光亮和齐东平等人被碎石和悬石挡到了洞库里面。

齐东平抬头往上一看,惊叫起来,“连长你看!大石头边上有水,不,是泥浆,正在往下流。怎么办?”

“把它捅下来得了。”方子明嘟囔。

魏光亮呵斥他,“别胡扯!”

张中原跑了过来,紧接着石万山和林丹雁也赶到,一见顶部情形,林丹雁顿时失声惊叫,“天啊!”

石万山问魏光亮,“什么时候发现的?”

“十分钟前。团长,怎么办?”魏光亮神情焦灼。

“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情况。林工,你看呢?”

林丹雁镇定下来,“人要紧,你们几个赶快出来,快!”

魏光亮和齐东平等人反应过来,迅速跑过碎石区。

“那里怎么会流出泥浆呢?”石万山的眉毛紧拧着,自言自语。

“我分析,上面可能是大片泥石流区,很可能坑道上面都是。这块近十立方米的岩石就像一个瓶塞,这个瓶塞已经松动了。”林丹雁说。

“要是把它弄下来,会怎么样呢?”石万山问。

“那怎么行!那样的话,流出来的泥石可能够你们运一年!必须把大石头固定住,而且要尽快。”

“明白了。”石万山喊,“张中原——”

“到!”

“你快点组织人搭建工字钢支架,准备对这一段进行局部被覆。要快!”

“是!”张中原立刻朝洞外跑去。

石万山又喊,“魏光亮——”

“到!”

“你们几个听我的指挥,喷射速凝砼,控制住巨石。要快!”

“是。”魏光亮转身对部下,“尽快动起来!”

石万山吩咐林丹雁,“你当安全员,观察全局变化。”

“是。”

“快一点!”石万山跑向碎石堆,站到摇摇欲坠的巨石下面,高举起双臂用力往上顶,喊道,“先喷这边。”

这是多么冒险的举动,这种情形下,一旦石头松动,石万山根本就没有逃生的可能,只能听任被岩石压成肉饼。

所有人都惊呆了。

魏光亮最早反应过来,嘶哑着喉咙大喊,“团长,危险——”

双腿软得没有一丝力气的林丹雁,只能带着哭腔声嘶力竭地喊,“你不能这样,这是玩命——”

齐东平迅速跑到碎石堆上,站到石万山旁边,“团长,你去指挥,我来!”

“齐东平,你干什么!赶快下去!执行命令,听见没有?!”石万山黑起脸。

齐东平不吭声,也不动。

“你还磨蹭什么!”石万山火了,松开左手,猛然将齐东平用力一推,齐东平顿时一个趔趄,跌跌撞撞出好几米远。

“我儿子都十四了,你们连婚都没结,跟我争什么!听我的命令,往这边喷——快——”石万山大叫。

魏光亮冲过来,端着喷枪朝巨石周围的缝隙里喷射速凝砼;林丹雁强忍住泪水,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巨石周围的变化。

石万山仰头朝上看,“光亮,再靠右一点。”

洞库外,张中原正指挥战士们把工字钢装上平板车。“第一组上,第二组准备!”在张中原的口令下,十多个战士跳下平板车,等平板车开进洞里,第二辆平板车立刻顶了上来。距平板车不远处,吊车正争分夺秒往上面吊装工字钢。

“第二组上,第三组准备!”张中原喊罢,率先跳上平板车。

又有十多个战士迅疾跳上平板车,等平板车开进洞库时,石万山身边的碎石已被战士们用来回穿梭的方式清理完毕。

张中原等人把由工字钢搭成的架子放到轨道上,推到巨石附近。

“停止喷砼!”石万山朝魏光亮喊罢,又朝齐东平等人喊,“都听我的口令,往前推。千斤顶准备!一二,推!”

在战士们的合力下,工字钢架子总算朝前推进了一点。

一分钟一分钟过去,工字钢架子却只一点点一点点往前推进,石万山开始有些顶不住了,豆大的汗珠布满他的脸颊,他开始咬着牙喊,“小心推!一二,推!一二,推!一二,推!一二,推!再推一点。一二,推!”

二十分钟后,工字钢架子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上千斤顶!”石万山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喊。

八个战士拿着液压千斤顶,从两面包抄过来,扑向工字钢架子,朝上顶架。渐渐的,工字钢架子挨住了巨石,一点一点地顶了上去,这时,巨石周围下渗的泥水开始减少。

林丹雁激动得声音变调,“石万山,成了!”

顿时,石万山两腿一软,瘫倒在工字钢架子里。

“石万山!”林丹雁失态地尖叫起来。

魏光亮和齐东平立刻冲过去,把浑身被汗水湿透的石万山抬出工字钢架子,抬着石万山飞步往外奔跑。林丹雁的泪水哗然而下。

石万山是因为出汗太多,脱水严重而昏迷的,在卫生所打了针、输上了葡萄糖后,他渐渐苏醒过来。见他的眼皮动了动,却涩重得打不开,正用手帕小心擦着他头上脸上汗水的林丹雁立刻又红了眼圈。她竭力忍住泫然欲下的泪珠,不让它们滴落下来。

石万山慢慢睁开眼睛,迷茫地看着眼前一张张由焦灼瞬即变为兴奋的脸:林丹雁、郑浩、洪东国、江建华、魏光亮、张中原和齐东平,努力回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意识逐渐回拢,他终于想起了泥石流、巨石、工字钢架子、千斤顶……他明白了自己是怎么回事。

郑浩朝他俯下头,埋怨道,“老石啊,你终于醒过来了!真是的,你是一团之长,怎么能动不动就上去拼刺刀呢。万一那大石头掉下来,就是个天大的事故。”

洪东国板起脸孔,“老石啊老石,团党委的决议,你怎么就当耳旁风呢?为你这个老毛病,开过多少会?你说!形成决议时,你是怎么表态的?把你给砸死了,大功团可就出大名了。”

石万山想坐起来,被郑浩按住,只好仍然躺着,声音虚弱,“我检讨,向大家检讨。当时隋况紧急,又需要一个人站在下面指挥,其实我也挺,挺害怕的……好在都过去了。下不为例吧,好不好?”

张中原焦急地问,“团长,目前是完全控制住了,可接下来怎么办?”

“趁热打铁,连夜被覆。不能让这一段卡住我们的脖子。”

话音一落,石万山又昏睡过去。

为了与林丹雁联系,黄白虹来到大本营,亲热地与朱彩云拉上一番家常,让朱彩云了解到她与林丹雁是校友,两人在学校时关系就很要好。朱彩云得知高丽美早已离开了寰宇公司,不禁暗暗为高丽美担忧起来。

到了午饭时间,黄白虹热情邀请朱彩云去外面吃饭,说上次石团长和朱经理首次登寰宇公司的门,却连饭都没吃,弄得她和孙总觉得很失礼,一直过意不去,今天怎么说也得补一下。朱彩云坚决不肯,说自己实在不喜欢吃请,累得很不说,还浪费时间,如果黄总非要客气,那就我请你吧,你今天是登门客人嘛。黄白虹这才作罢。

就在黄白虹出门时,洪东国进门,两人打了个照面。看见一身戎装挂着中校肩章的洪东国,黄白虹的眼睛闪烁几下,秋波一转,见对方不予理睬,这才袅袅婷婷而去。

朱彩云有些意外地看着丈夫,“你怎么回来了?干吗不提前打个电话?”

“查房!”洪东国坏笑着。

朱彩云一把揪住他的耳朵,“你敢信不过我,敢查我的房!”

“哎哟,老婆,你温柔点啊。别动手动脚的,让人看见了多难堪。好好,我求饶,上午我临时决定回来,向你报告时,你不在。”

朱彩云这才松手,“一大早就出去了,又进了一批货。”

洪东国摸摸火辣辣疼痛的耳朵,“刚才那女人是干什么的?不像是个平常人。”

“怎么个不平常?”

“会走猫步,腰部灵活,眼神冶荡。应该不是本地人吧?”

“哟,只打个照面,就把人家观察得这么细致人微,出息了嘛。算你有眼力,她是寰宇公司的总经理助理,上海人。”

“别瞎说了,说正经事呢。她怎么会到这儿来?来干吗?”

“她是林丹雁的校友,来给小林打电话。”

“她还认识林丹雁?”

“认识林丹雁有什么稀奇吗?她们不仅认识,而且很要好。回来办什么事?”

洪东国蹙起眉头,想说什么,最终又咽了下去,改口道,“这不是要过年了嘛,下午市里有个双拥会,我去参加。”

“那咱们早点去吃饭。”朱彩云拽他衣服。

“别急。”洪东国走过去,把门关上。

“大白天的,你关什么门?”朱彩云一脸疑惑。

“别自作多情哦,我是要给你说点要紧事。”

“好好好,算我自作多情,白眼狼!以后想要我多情……哼,休想!什么事?”

“姑奶奶,我说错了,向你赔礼道歉,行啵?春节时团里要搞个文艺联欢晚会,家属的节目你要多操心。”

“这事还用关门说吗?”

洪东国压低声音,“哎,你觉得石万山跟林丹雁的关系怎么样?”

朱彩云大为惊奇,“他们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声音小点!告诉你吧,林丹雁迟迟不谈恋爱,与石万山有关。他们之间有扯不断理还乱的关系。哦,我不是说他们有男女关系。”

朱彩云将信将疑,“你可别胡猜乱疑的,一旦传出去,那可不得了,再说,我看老石不是那种人。”

“我知道。哎,有一阵,魏光亮又是送花又是送草地追求林丹雁,前一段,老石想把林丹雁和魏光亮捏合,给他们创造了不少条件。”

“好啊,他俩倒是挺般配的。”

“咳,小林根本不接招,小魏现在可能已经死心了。在这些过程中,我才觉出来事情有些不对劲,后来郑浩跟我嘀咕过几句,我才知道事情果然不出我所料。”

“郑浩还在追林丹雁?”

“现在也很难说,没准也知难而退了。你想啊,郑浩与石万山本来就互不咬弦,没想到追个女人,又偏偏碍着个他,他们真是冤家路窄啊。换了我是郑浩,我也不会为一个女人去结仇结怨的,何必呢。”

“郑浩跟你怎么样?”

“我们还行,他有什么话都愿意跟我说。”

“你夹在郑浩跟石万山中间踩平衡钢丝,也真够难的。”朱彩云心疼起来。

“是啊,有时候是真为难,只好装糊涂。不过,好在他们都不是品格低下的小人,只是脾气个性和行事风格有冲突,何况,领导艺术本来也就是平衡艺术,夹到他们中间,对我也是个锻炼。”

“他们怎么会这样呢?”

“咳,他俩都是难得的能人和强人,本来就谁也不让谁,一直都在较着劲,偏偏中间还夹着个林丹雁,事情就更麻烦了。男人间最较劲的是什么?主要还不是为了权力和女人。郑浩多聪明的人,能意识不到林丹雁不接受他主要是因为中间夹着个石万山?真是邪门,这两桩全都摊到他俩身上了。也不知道为什么,最近郑浩做事突然生猛起来,以老石的脾气,他能一味退让?他也不会跟郑浩打什么太极拳,所以我得防患于未然,尽力把他们的矛盾和冲突扼杀在萌芽状态中。”

“你这么一说,还真是个事儿。”

“不只是个事儿,还是个大事。老婆哎,这事还得靠你帮我。”

“这事我怎么帮你?”

“咳,靠女人,经常能把坏事消弭于无形。你想啊,工程进展不顺,老石肯定不会休假,而按以往惯例,小青母子暑假来过了,寒假老石肯定不会再让他们来队,你说怎么办?小青是老师,寒假不来,再来又得等半年。咱们今年就给他来个先斩后奏,编个理由,只要过年时小青又出现,肯定能避免……”

“肯定能让林丹雁死了这条心?”

“我老婆就是聪明,看问题透彻得很。春节是个大节,我怕老石孤身一人在外,想法难免跟平时不一样。吴三桂冲冠一怒为红颜,他们两个在爱情上就没有私心?人嘛,都吃五谷杂粮,都有七情六欲,谁也不是圣贤。所以得靠你想办法,一定把小青他们弄过来过年。”

朱彩云很来精神,“你放心吧,保证当好贤内助。”

“这事可不能说破了。”

朱彩云瞪他嗔他,“我又不是傻子。”

春节前夕,在团政治处和朱彩云等人的张罗下,“大功团军民春节联欢晚会”热热闹闹地开场,几百官兵和家属把一营多功能大厅塞得满满当当,气氛非常热烈。

担任节目主持人的郑浩和林丹雁一登场,台下立刻报以经久不息的热烈掌声。

联欢晚会在曾副团长家属小温独唱的《好日子》中拉开序幕,小温清脆欢快的歌声获得了热烈的掌声。《好日子》之后,由二连连长骆玉中的家属江小惠表演独舞《雀之灵》,小惠身材高挑四肢修长,跳傣族舞蹈很好看,赢得满堂喝彩。接下来的节目是由朱彩云领舞的舞蹈《黄土坡的婆姨们》,七个舞蹈者的服装和动作都土得掉渣,却很有大西北婆姨韵味,引起场下一阵阵笑声、掌声和喝彩声。

坐在前排正中的汪小青看得开心,好几次笑得前仰后合,惹得石万山不时温柔地看她一眼。节目间隙中,汪小青满脸欣慰地跟丈夫咬耳朵,“哎,你看丹雁跟郑浩,真是天生一对的金童玉女,你看他们在一起多亲热,看样子能成。郑浩比光亮好,光亮太年轻,还得丹雁去疼他照顾他,郑浩岁数大些,懂得疼女人,你看他对丹雁那样,将来肯定都听丹雁的……”

石万山哭笑不得,“哪儿跟哪儿啊,郑浩也不一定入她的眼呢,我说你就别瞎操心了好不好?”

“哟,郑浩都不入她眼啊?她都三十多了,还真能等个白马王子吗?”

“三十多怎么了?丹雁在北京工作,又不是要一辈子呆在七星谷,北京那地方,比郑浩优秀的人成千上万,她能找不到一个如意郎君?你啊,就少瞎琢磨这些吧,真是皇帝不急急煞太监。”

石万山汪小青夫妇浓情厚意这一幕,被林丹雁从舞台边幕布缝隙中看得清清楚楚,她顿时情绪低落。

舞蹈结束了,在满场的掌声和叫好声中,除了朱彩云,其他六个穿着红袄绿裤的家属都是捂着脸跑下台,扭扭捏捏坐回各自丈夫身边。朱彩云则很大方地一路笑着,还不停地与熟人打着招呼,抑制不住兴奋地走到洪东国身边。

坐在洪东国右手旁的石万山朝她跷起大拇指,“没想到政委夫人还有这一手,跳得很专业啊。”

“哪里,我献丑了。你家小青才是真人不露相呢,不行,你不能只欣赏别人家属的节目,把自己老婆金屋藏娇,呆会儿小青得上去露一手。”

汪小青立刻急红了脸,“彩云你可别寒碜我,我唱歌五音不全,跳舞根本不开窍,走猫步整个一顺腿,上去的话,只会丢家属的人。你就饶了我吧。”

场下响起一阵掌声,石万山和汪小青抬头看,原来是林丹雁正仪态万方地往舞台中间走。她的步伐、微笑、眼神、动作,都显示出报幕的训练有素,气质的高雅超拔。她往台上一站,台下很快就鸦雀无声,这就是行内人说的“震场”。“请听相声:《戏说装备术语》。作者,一营一连集体创作。表演者,方子明、王小柱。”报幕完毕,林丹雁朝舞台一侧做个“请”的手势,姿势很优美。

掌声中,方子明王小柱走到台前,齐齐朝台下敬个军礼。台下又是掌声一片。

表演开始。方子明上上下下打量着王小柱,“请问你是哪个厂出品的?”

王小柱嗔道,“你这人说的什么话?我是人,你该问我出生在哪里。”

方子明不予理睬,“请问你是什么牌子的产品?”

王小柱恼道,“黑眼睛、黑头发、黄皮肤的中国人!批号二O00,中国军人。嗨——有你这么说话的吗?你说的这叫人话吗?”

满场哄堂大笑。

方子明朝王小柱作个揖,“开个玩笑,恕罪恕罪。最近,我在研究装备术语,我发现我们导弹工程兵的生活,有很多都可以用装备术语来表达。”

“是吗?什么都能用装备术语?”

“没错。”

“吹牛不上税。”

“不信?你试试。你说一个,我就能给你对一个装备术语。”

“我说了?”

“你说吧。”

“每天早上出早操。”

“这叫出入库。”

“勉强及格吧。我洗完脸抹了点护肤霜。”

“这叫擦拭保养。”

“嘿!还难不住你了!”

“服了吧?”

王小柱来个自由发挥,“我难不住你我把王字倒着写。我倒着写还是姓王,你信不信。”

台下笑倒一片。

方子明得意,“你认输算了吧。”

“且慢。同年兵叫什么?”

“这叫同一批号。”

“找对象叫什么?快说快说!”

“这叫装备补充。”

“我王小柱还没目标呢?”

“这叫没有定人定位。”

“姑娘三个月没回信呢?”

“你得排除故障。谈恋爱呀,安全防事故工作很重要,一般故障不及时排除,就会造成等级事故。”

“哟,还真一套一套的。我每周给她写封信呢?”

“这叫周保养。”

“姑娘要是跟我拜拜呢?”

方子明做同情状,“有没有发生第三者插足这种悲惨的小夜曲?”

王小柱梗着脖子,“没有。我收到了莫名其妙的断交信。”

方子明夸张地,“兄弟,你真惨,你只能退役报废了。”

“啊!”

两人脱下军帽,朝台下鞠躬,在热烈的掌声、叫好声中下台。

轮到郑浩上台报幕,郑浩宣布,“请听男女声对唱:《夫妻双双把家还》,演唱者,本人……”

台下掌声热烈,呼哨声四起。

“还没说完呢,演唱者:本人以及他一个秘密搭档。”

台下哄然大笑。

郑浩走回舞台一侧,牵着林丹雁的手,一直到舞台中间才停住步子,笑眯眯的,“我的秘密搭档就是——美丽的主持人林丹雁小姐!请大家给我鼓励的掌声!”

掌声雷动。

林丹雁朝台下灿烂一笑,大方地唱起来,“树上的鸟儿成双对……”唱得很投入很动听,并且伴以严凤英式动作,台下立刻报以热烈的掌声。

当晚大功团最出彩最高潮的节目,就是郑浩与林丹雁对唱带表演的《夫妻双双把家还》,他们相得益彰的体貌,珠联璧合的演唱,让观众津津乐道,使人们回味无穷,以致春节过后很长时间,很多人还对他们当初的情形记忆犹新。

纷纷扬扬的雪花,从苍茫昏黑的天穹飘落下来。

打下最后一排炮眼,浇完最后一车混凝土,魏光亮等走出洞库坑道时,七星谷已是一片银装素裹。呼啸刺骨的山野寒风,挟着雨雪和沙尘,泼洒到他们冷硬沉重如盔甲的棉衣上,使这些精壮的小伙子不由得哆嗦起来。不远处的营房里,灰白色的炊烟袅袅升起,清脆响亮的鞭炮声此起彼伏,爆裂空中的焰火璀璨夺目,弥漫于山谷里的硝烟香味,直往魏光亮他们的鼻孔里钻。

除夕夜到临了。

寂寥的山谷里,凛冽的寒风中,弯曲的山路边,伫立着一个身材高挑的年轻女子,格外引人注目。她打着碎花红伞,包着大红色头巾,穿着墨绿羽绒服,鲜艳而生动。每当有人从她身旁路过,她都要引颈翘首凝眸观望,每当来人擦肩而过,她被冻得紫青的脸上便流露出忧戚和失落。这年轻女子正是骆玉中的新婚妻子江小惠,在前几天的大功团春节联欢晚会上,她以独舞《雀之灵》给人们留下了深刻印象。

骆玉中从队列中飞奔而出,向她扑去,“小惠,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来这儿干什么?怎么不回家去?”

眼前这个从头到脚犹如泥塑兵马俑般的男人,竟然是自己的丈夫?望穿秋水的小惠,百感交集的泪水潸然而下,“我等你一个小时了。”

“我下工不就回去了?你跑这儿来干什么,瞧,嘴唇都冻乌了。走,赶快回家去。”骆玉中心疼得如同刀割,牵起妻子冰凉的小手。

“饺子我早都做好了,左等右等不见你回来,我实在忍不住想出来接你。没想到你们都这么苦,跟在泥坑里捞出来的似的……”小惠哽咽得说不下去。

“别,别哭,你看,弟兄们都在笑话了,”骆玉中看看稍远处正朝他们挤眉弄眼的战友们,不好意思起来,“放心吧,平时也不是这个样子,只是遇到泥石层时,才会这么脏。脏点没关系,二十四小时都能洗澡,脏衣服又有专人洗,没事的,啊?走,去跟我战友们打个招呼去。”

小惠赶快擦干眼泪,强装出笑脸,两人朝队列走去,魏光亮带头热烈鼓掌。

魏光亮第一次在七星谷里过年,他有些许兴奋,有些许怅惘,有些许憧憬。有那么一刻,前女友那娜在他的脑海里跳了出来,他闻得到她的声息,却看不清楚她的表情。两人已久不通音讯,彼此生死不知两茫茫。她在美国怎样度过中华民族的最大传统节日?是独自守夜,还是与男朋友一起狂欢?她会否像他一样,直到佳节才思情,此时也惦念起自己的前恋人来?

一走进热气腾腾的浴室,赤裸冰凉的脊背被暖乎乎的水流一浸淫,魏光亮的情绪立刻亢奋起来,刚才的“小资情调”被一扫而光。他顽皮地取下莲蓬头,把水柱对着左邻右舍的齐东平和王可一通猛射,自然遭到这两个人的自卫还击,浴室里展开一场水龙头酣战,其他人惟恐天下不乱,都嗷嗷地叫着起哄,骆玉中更是浑水摸鱼,趁机在后面对王可大放“黑枪”。

“老骆,你他妈的对兄弟倒戈,太不够意思了!本来我还守口如瓶呢,现在我不想帮你保密了……”王可大叫。

方子明顿来精神,“老骆有什么隐私,王可你快说!”

“你放不放血?你要不请我吃饭,我马上就说了!”王可留给骆玉中最后机会。

“你小子想敲诈我?我不上你那当!我有什么怕你说的,我又没有桃色事件,就是有,我也不是大明星,上不了报纸的花边新闻。你说吧,我还想看看你王可狗嘴巴里能吐出个什么牙齿来呢。”

“好,你有种,我也不含糊了!昨晚上,十点多钟时,你是不是洗澡洗了几十分钟,而且打了好几遍香皂?”王可高声广播,浴室里所有人都不打闹了,全竖起耳朵听着。

“你这是什么意思?”骆玉中莫名其妙。

“我什么意思?你别难得糊涂。你媳妇儿有没有对你说,‘上床前要洗干净,局部卫生更要注意’?”王可学着小惠的腔调。

魏光亮一脸坏笑,“王可,你王八蛋是不是听房了?”

骆玉中脸红耳赤,窘态毕现。稍后,满屋子追着王可打,浴室里顿时鸡飞狗跳。

“哎哟,饶了我吧,”王可一边躲一边笑,“对不起,我是无意中听到的,昨晚我值班,这板房隔音也忒差了点……”

骆玉中停止追打,气喘吁吁的,“王可,你不仁,别怪我不义。哼,等你媳妇来队了,你看我怎么整治你!弟兄们,你们见过王可媳妇没有?丰乳肥臀的,那个性感,啧啧!到时候,我要让你王可眼馋得流口水,就是找不着机会下手,除非你同时备上几条毛巾!”

王可反给骆玉中一巴掌,“闭上你的臭嘴!这里面还有好几个未婚青年呢。”

“备那么多毛巾管什么用?”王小柱傻呵呵地问。

“王可媳妇爱叫啊!用毛巾当消音器呗。”骆玉中煞有介事地说。

哄堂大笑。雄浑恣肆的笑声,简直能穿透浴室的屋顶。

经过郑浩和洪东国的提议,参加大功团党委扩大会议的成员的全体表决,大功团党委会通过了把汪小青树为导弹工程部队军嫂典型、推荐参加“全国百名好军嫂”评选的决议,并决定由江建华对汪小青进行先期采访和报道,同时,由洪东国负责上报师政治部。会议还决定:对汪小青的先期采访报道工作完成后,再请《火箭兵报》和《解放军报》记者前来进一步挖据她的事迹,在整个二炮系统乃至全军大力宣传。会上,石万山以大功团党委副书记的名义反对无效,只好表明自己的“三不”态度:不反对,不支持,不干预。

会后,江建华立刻来到石万山家,不料汪小青面对他,还有眼前的录音笔,手足无措,什么也不肯说。

为了打消她的顾虑,江建华尽量用随和的口吻说,“嫂子,咱们随便聊,聊哪儿算哪儿。”

汪小青局促不安,“真的没什么好说的。我也不想出风头。”

“嫂子,你这话可不对,这是组织上决定的事情,怎么能叫出风头呢?宣传你的事迹,是为了让更多的军嫂热爱和支持我们的导弹工程事业,意义重大啊。”

“可是,我真的没做什么,实在没什么好说的啊。”

“那是你太谦虚。你十几年如一日地伺候卧病在床的公公婆婆,为他们送终,独自挑起家庭的重担……”

“哪个儿媳妇都是这么做的。”

“那可不一定。你还把儿子教育得这么出色,现在小山都打进国奥数学队了,对一个在县城中学读书的孩子来说,这是多么难得的事情啊,要没有你的呕心沥血,能行吗?因为各种原因,咱们导弹工程兵子女的教育存在不少问题,有种说法不知道嫂子听说过没有:导弹工程兵,献了青春献终身,献完终身献子孙。”

一说到儿子,汪小青的话匣子就不由自主地打开了,“咋没听说过?所以,对小山的学习我一点不含糊。万山远天远地的,一年才见儿子一两次,我要再不费心血,孩子就毁了。江干事,世上的父母都是这样,没有不望子成龙的。”

“你不但把自己的儿子教育得好,还教育好了那么多乡村孩子。你们学校现在有多少学生?”

说到自己的学校和学生,汪小青的话也多了起来,“上学年末是五十八个。这个学年增加了九个一年级学生,我又劝了四个退学学生回到学校,现在总共有七十一个。”

“嫂子你瞧,你在这方面做出的成绩,一般军嫂能比吗?”

汪小青发现自己上当了,“我不上你的当,我不说了。”

下班回家的石万山进到屋里,一见这架势,马上调侃妻子,“哟嗬,真准备当大明星啊!”

汪小青脸腾地红了,“你就会笑话人。谁想当大明星了?我正劝江干事不要在我这儿浪费时间呢。”

江建华站起身,“石团长,宣传嫂子是上午的团党委扩大会决定的,请您这个团党委副书记支持我的工作,您总不会看着我交不了差吧?”

“小江,会上我已经表过态了,你别找我。这是她的事,我不管。”石万山打心眼里不乐意。他总隐隐觉得郑浩这么做似乎别有用心,但究竟是什么用心,他也只有朦朦胧胧的感觉,难以把它理清楚。

他闪过一个念头:难道他是为了林丹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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