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公司出来,孙丙乾和黄白虹又来到寰宇电脑城地下室,监视着来往于七星谷十字路口的车辆。

一辆军车开过来,黄白虹立刻盯紧了屏幕。车上是张中原。张中原和司机都感觉到汽车轮胎有些不对劲,便跳下车查看车况。看见张中原,黄白虹赶忙捅孙丙乾一下,“快看,高丽美的老公,那个导弹工程兵的营长。”

孙丙乾说,“早就见过嘛,标准的中原男人,长得像傻头傻脑的兵马俑。随便停车,随地吐痰,中国人标志性的恶习,军官也不例外。”

黄白虹嘴一撇,“恶心!哎,对他,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

“时机成熟再说。高丽美会用手提电脑了吗?”

“都快成专家了。王辅文教得很用心。”

“姘夫教姘妇,还能不用心?把那台手提电脑发给高丽美,要她随身携带,说公司随时需要用网络联系上她,尽快促成她去一趟七星谷。还要巧妙地告诉她,这台电脑是从别的商店买来的。”

“我明白。”

张中原和司机上了车,汽车疾驰而去。

孙丙乾把目光转移到黄白虹脸上,“走吧,我要去趟经贸委,现在没时间跟你缠绵了。”

黄白虹撒娇道,“还是谈判那件事啊?急什么?等他们撑不住了,咱们不就占主动了?”

“怪不得古人要说女人头发长见识短。咱们不让利,他们的积极性就不高了。包装上市,咱们的利润在上市后。”

“也是,反正用的是贷款。对了,说到经贸委才想起来,报告你个好消息,他们那个二把手李副主任,以前不是死不肯合作吗?嘻嘻,给他寄了录像带,让他看到了自己跟妓女在一起的丑态,他终于崩溃了,昨天晚上主动给晓白打电话,急着要见面。”

孙丙乾很满意,“凡是人,都有弱点。这个人我知道,他好色,可更贪财。从他那里买文件,价钱可以给高点。”

驱车回到公司,黄白虹把高丽美叫到办公室,指着桌上新的笔记本电脑说,“你的工作越来越重要,电脑技术也越来越日新月异。喏,公司重新给你配备了目前最先进最高级的笔记本电脑,以后,你这台电脑就是公司核心机密的保险柜,你不管到哪里都要带上它,便于公司随时能与你网络联系。对外,你就说你迷上了上网,迷上了打游戏。为了确保它的安全,公司每月贴补你五百元电脑安全费。”

“谢谢黄总!我一定好好保管,努力工作。”

“不用跟我客气。这几个月,你工作很努力,也很有成绩,我们对你很满意。这些,你都应该向先生报喜啊。张营长可是我们心中的英雄,是最可爱的人。不过他架子也够大的,孙总想结识他都这么难。”

高丽美赶忙说,“哪里,他不过是个小营长……”

“你可不能小瞧他。孙总曾说过,导弹工程兵,是一个多么让人热血沸腾的称呼。孙总很敬佩你先生,他特别交代我说,下月给小高半个月假,让她去七星谷探亲劳军。否则,我们的大英雄会生气的。”

“他——不会的。”

黄白虹亲昵地,“不能把我们的张营长憋坏了嘛。另外,孙总还想托你办件大事。你去探亲时,跟大功团团长和政委说说,看他们团跟咱们公司能不能开展一些军民共建活动。孙总一直希望能为部队做些贡献,他甚至还想让公司员工每年能到部队当上三五天兵。到时候,你带上孙总的亲笔信,这样也显得郑重些。”

高丽美只好应承,“好的。”

“你去吧,把手提电脑带走,叫王辅文来一下。”

一听要她叫王辅文过来,联想到黄白虹刚才提到张中原的那些话,高丽美心里顿时七上八下的,不知道黄白虹要跟他谈什么。

不多时,王辅文满脸堆笑进到黄白虹办公室,“黄总,您找我?”

黄白虹冷冷地,“坐吧。高丽美上下班,还是由你接送吗?”

王辅文不敢坐,急忙辩白,“正好顺路,我只是顺便……”

“用不着解释。挺好嘛,你养了眼,她又把交通费省了,一举两得。只是我要给你提个醒,高丽美是军嫂。”

王辅文既难堪更着急,“黄总是不是听到了别人乱嚼舌头?其实,我和她的关系非常正常……”

“正常不正常,你们自己心里清楚。本来公司不干预员工的私生活,但高丽美是军婚,连法律都格外保护。希望你好自为之。”

黄白虹的手机响了起来,王辅文趁机赶快溜走。

“你好。啊哟,师姐,你从哪里冒出来的?我在汉江。你们要买电脑?你现在在寰宇电脑城?好,等着我,我马上就过去。”黄白虹兴奋不已。

摁掉手机,黄白虹立即打电话向孙丙乾讨主意。孙丙乾对着话筒授机宜,“跟她见个面,不要直接卖给他们电脑。还是那句话,千万别低估你的对手。另外,提前安排高丽美去七星谷,这条线更有把握。”

挂掉电话,黄白虹以最快的速度赶往寰宇电脑城。远远见到林丹雁,她大叫一声“师姐!”冲过去,紧紧拥抱住林丹雁,然后一番上下打量,“师姐总是那么漂亮,真让我嫉妒。”

魏光亮在一旁打量着她,黄白虹感觉到了,眼神闪烁几下,问林丹雁,“这位是姐夫,还是准姐夫?”

“什么眼神啊!他是魏连长。”

黄白虹顿时顾盼生辉,朝魏光亮伸出手,“你好,魏连长。我叫黄白虹,是彩虹的虹。”

魏光亮也伸出手,“好听的名字。”

黄白虹把电脑城经理叫过来,让他向林丹雁和魏光亮介绍每款新型电脑的性能和价格,问他品种齐全与否,能给出的最大优惠是多少,经理一一作答。经理走后,黄白虹抱歉地说,“师姐,这座楼是我们公司的,租赁给他们经营电脑,价格上我们也不好过多压人家。他们店大,成本高,价格确实没法跟那些小店竞争。不过他们的售后服务,那些小店又没法比了。”

林丹雁说,“谢谢你白虹,实话说,我们也做不了主。等我们回去汇报情况后,才能做出决定。”

“没关系,倒是我没帮上师姐忙,很过意不去。中午请二位吃个便饭,算是向师姐和魏连长赔礼。咱们走吧,到车上再选地儿。”

林丹雁说,“谢谢了,我们还要去其他商店看看,吃饭耽误时间。”

黄白虹推着她走,“哎呀,走吧。革命不是请客吃饭,可革命总得请客吃饭吧?找个地方咱们边吃边聊,吃完了我开车奉陪,耽误不了事。要见到师姐,差不多得千年等一回,咱们要凑一起吃顿饭,多不容易啊。”

林丹雁笑起来,“白虹,你嘴巴还那么甜。行,我不反对了,但你还得征得魏连长同意才行啊。”

黄白虹用妩媚的眼神看着魏光亮,不说话。

“恭敬不如从命,我听两位美女的。”魏光亮说。

黄白虹得意地笑了。

三人走出电脑城,一个小伙子拎着照相机跟过来,对黄白虹说,“黄总,我是寰宇电脑城事业发展部经理,才来不久,想跟您合个影,能赏光吗?”

“没问题。”

与小伙子合影完毕,黄白虹吩咐他过来,“请你给我和我美丽的师姐拍个合影,她可不但是美女,还是大才女,女博士。到时候,我可以拿着跟她的合影到处去炫耀。”

林丹雁在她背上拍一下,“你这张流蜜的嘴!”

与林丹雁亲密合影后,黄白虹向魏光亮飞个媚眼,“魏连长,我想跟你这帅哥也合照一张,方便吗?”

“没什么不方便。”魏光亮说。

黄白虹做出小鸟依人状,偎了过去。林丹雁心里暗笑。

黄白虹与魏光亮合影后,三人上了车。黄白虹发动汽车,“两位想吃点什么?川菜还是粤菜?”

林丹雁说,“川菜吧,又好吃,又给你省钱。”

“省钱不省钱不是个事情。魏连长,你呢?”

“川味火锅吧。”

“两位口味一致嘛。行,咱们就去‘川国演义’火锅城吧。”黄白虹掉转车头,把车开到大街上时,又说,“师姐,你是不是在七星谷工作呀?整天跟石头打交道,多没劲呀,还危险。脱了军装算了。”

林丹雁笑笑,“惯了,也不觉得。你怎么知道我在七星谷工作?”

“猜的呗。地球人都知道,汉江只有这一支保密部队,是给原子弹做窝的。听说谁靠近那里谁倒霉。”

“那是以讹传讹。”

“师姐,我实话实说,且不说你是大博士,就凭你这么个大美人儿,呆在那个破地方,是不是太浪费资源了?要是你能屈尊来我们公司,至少也是副总经理。对了,我们公司还有你们部队的家属。”

林丹雁还没来得及开口,魏光亮抢先说,“高丽美,对吧?”

“对!她丈夫是个营长。”黄白虹回头看他一眼。

“你们公司有没有一个姓王的,戴副眼镜,开辆桑塔纳。”魏光亮语气变得难听起来。

黄白虹斟酌其词,“有这么一个人,魏连长认识他?”

“我才不想认识他呢,这个王八蛋!”

黄白虹立刻把车停靠到路边,“他怎么了?”

林丹雁很生气,“魏光亮,你怎么这么说话,你要注意形象!”

“黄小姐,你给那王八蛋传个话,叫他离高丽美远一点,否则,迟早有一天我会把他的脑袋拧下来当球踢!”魏光亮咬牙切齿地说。

林丹雁觉得事有蹊跷,“怎么回事?”

“回头再跟你说。”魏光亮对林丹雁说罢,又问黄白虹,“黄小姐,你说,那王八蛋跟高丽美的关系正常吗?”

“魏连长,王辅文跟高丽美是我们公司人事部的正、副经理,他们工作上的关系是密切一些,至于其他,对不起,我确实不大清楚……”黄白虹取出一张名片,递给魏光亮,“如果魏连长说的情况属实,三天内,寰宇公司不会再有王辅文这个人。到时候你可以打电话来查实。”

魏光亮接过名片,“真的假的?”

“这个权力我有,请你放心。”

三个人吃完火锅,黄白虹把林丹雁魏光亮拉到寰宇公司暗中开设的电脑店铺门前,“这几家店是私营的,潜规则管用,生意很好。二位忙,我还得回公司处理点事,先走了,拜拜。”

看见林丹雁魏光亮进了一家小电脑店,黄白虹马上用手机拨电话号码,“人在你隔壁店里,别提回扣什么的,利让到明处。我和孙总在家等你电话。”

孙丙乾与黄白虹的安乐窝,是汉江市郊一幢欧式建筑风格的豪华别墅。黄白虹坐在电脑桌前,把自己与林丹雁的合影保存到电脑上,一边说,“电脑城的事业部经理还挺机灵的,给我们拍照时装得还挺像那么回事。”

孙丙乾探过头来,“七星谷的水土不错嘛。”

“什么意思?”

“你这师姐,比上次在机场时更漂亮。她也许是中国最漂亮的女博士。”

黄白虹酸溜溜的,“我跟她比呢?”

“不可比。”

“什么?我连比都不能跟她比?”黄白虹叫了起来。

“别急啊。我的意思是,你们都称得上是美女,可你们两个人的美,风格差异太大,你是飞扬之美,她有内敛之美,各有千秋。不好比。”

黄白虹心里头还是不太畅快,故意把与魏光亮的合影点出来。

“这是谁啊?”孙丙乾问。

“大功团一营一连的连长,我打听过了,清华大学研究生毕业。”

孙丙乾更仔细地盯着看,“想不到给导弹做窝的土老帽里,还有这样出色的青年才俊。他要是去影视圈里混,绝对比成龙刘德华什么的偶像强多了,他也肯定是一个花边新闻不断的大众情人。”

“舍不舍得让我给他下个套?”

孙丙乾瞟她一眼,点上一支烟,“你是自作多情了吧?”

黄白虹绷紧了脸,“你要这么说话,我还就多情给你看。”

孙丙乾知道她真的生气了,这时候只能哄不能惹,便起身过去搂着她,“哟,这么厉害,玩笑都开不得?哎,高丽美真的要离婚?”

“魏光亮说的,她隔几天就给张中原寄离婚协议书,还是用特快专递寄的。”

“这个王辅文,找死!怪不得总是约不到这个张中原,怪不得高丽美总是不肯去七星谷。”

“看来得把王辅文那混蛋给辞了。”

“他只是离开公司,恐怕还斩不断与高丽美的瓜葛,而且他还会恨我们,弄不好会惹来麻烦,得考虑一个周全之策。”

正说着话,极限电脑店的小伍打来了电话:黄总交代我重视的那一对男女决定买四十台电脑。

“人呢?”黄白虹问。

“刚走。”

“什么时候提货?”

“我跟他们说十天后。”

“很好。你做得不错,公司会奖励你。”她关掉手机,问孙丙乾,“我用不用再见见他们?”

孙丙乾笑笑,“你是跨国公司日理千机的高管,林丹雁只是个师姐,你表现得太热情就不好了。慢慢来吧,明天你再给她打个电话,这才是分寸。”

“所以说,姜还是老的辣。”黄白虹半是佩服半是戏谑。

林丹雁魏光亮经过一番激烈的讨价还价,尤其魏光亮对电脑的熟知和对杀价的步步为营,使“极限”老板终于同意每台价格让利五百元,魏光亮觉得他们一下给团里节约了两万块钱,自然很得意。从“极限”出来后,他看看手表,“还有时间。丹雁,我们找个地方放松放松?”

林丹雁立刻警惕起来,“放松?什么意思?”

“好好好,这词有些暖昧,对不起。应该说找个酒吧,热烈庆祝咱们的胜利。”

“本人没有泡吧的习惯。”

“那就看场电影,怎么样?”

“本人五年没进电影院了。”

“正好补补课嘛。”

“没兴趣,再说汉江这个小城市,也不会有什么像样的影院。”

魏光亮无可奈何,“那咱们走回大本营,这总行吧?权当散步、观景。”

“可以,半小时为限,同时还要约法三章。”

“不能动手动脚,不准问个人隐私,不许用语言骚扰。对吧?放心吧,我就那么没有自制力吗?对你,我有着足够的耐心。”

林丹雁不吭声了。两人沿着人行道朝江边走。

此时,齐东平拎着东西来到张中原家门口,怎么敲门里面都没有反应,仔细一看,门把手上布满厚厚一层灰尘。他只好沮丧地往回走。

张中原家对面排子房里的大妈从自家窗户里看到齐东平在不断地徘徊,终于忍不住冲他喊了起来,“喂,那个当兵的小伙子,你别等了,她很长时间不在这儿住了。”

“谢谢阿姨!”齐东平抬头冲她感激地笑笑,掉头而去。

出了破败的平房区,齐东平掏出曾建平给他的字条,让出租车司机往字条上写的地址开去。到了金龙小区,他找到七栋三单元,抬头看二楼的窗户,窗户是黑的。齐东平在楼下转悠着,眼睛不时朝二楼瞄。十多分钟后,二楼的灯亮了,他赶紧拎着东西上楼。

来到二○一门口,齐东平犹豫片刻后抬手敲门,高丽美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门没有锁!”

门果然是虚掩着的。齐东平推门进去,客厅里没人。他四下研顾,屋子里浓厚的家庭氛围让他心头很不爽。

高丽美穿着透明睡袍从卫生间走出来,见到齐东平,大吃一惊,“怎么是你?”本能地用双手环抱住胸前,语气很不友好起来,“你来干什么?”

齐东平很难堪,把眼睛望向别处,“嫂子,营长让我给你带东西来。他说狗皮褥子是给你治腰疼的,一套进口化妆品是专门托人从大城市给你带来的。还有干蒲公英,营长说你爱拿它泡茶喝的,他在山上找了好几个月,才找到这么多……”

高丽美不看东西,恼怒地责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我去你们家里找你,你不在……”齐东平嗫嚅着。

“你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出去,你快出去!”高丽美歇斯底里地叫起来。

齐东平把心一横,用极快的语速说,“嫂子,换避孕药的事与营长无关,是我偷偷换的,对不起,你骂我打我都成,我们没别的坏心眼,都是希望你早点给营长生个儿子……嫂子,你搬回去住吧,营长很爱你,那姓王的不是个好东西,他有老婆有女儿,他在骗你……”

王辅文在楼下听到了高丽美的喊叫,三步并作两步上楼,进门后,正听到齐东平在说他是个骗子。他把食品和水果往地上一放,恶狠狠地盯着齐东平,“你是谁?来这儿干什么?私闯民宅犯法你知道吗?你给我滚出去!”

齐东平怒视着他,“你是个骗子,犯法的是你!我告诉你……”

王辅文恼羞成怒,一把揪住齐东平的领口就往外拖。

齐东平猛地一甩手,“你放尊重些,别跟我动手动脚!”

王辅文趔趄着退出好几步,顿时,他恶向胆边生,挥起拳头朝齐东平打过去。

齐东平朝旁边一闪,再也压不住心头怒火,猛地出一右勾拳,打中王辅文的脸颊。王辅文立刻栽倒在沙发上。

高丽美尖叫起来。

“你他妈的私闯我家,还敢打人,老子今天跟你拼了!”王辅文扶扶眼镜,像受伤的野兽般红了眼睛,猛地抓起茶几上的水果刀,朝齐东平扑过去。

齐东平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夺下水果刀扔到地上,紧接着拳头跟了上去,一边打一边吼,“今天我终于出这口鸟气了!王八蛋,我告诉你,这一拳是营长的!这一拳是我的!这一拳是魏连长的!”完了,飞起一脚,把王辅文踢翻在地,“王八蛋,你给我听清楚了,你要不离她远一点,下次我们更饶不了你!”

“嫂子,你该回头了!”齐东平血红的眼睛盯着高丽美,然后摔门而出。

高丽美这才从恐慌中惊醒过来,哭喊着冲过去扶起王辅文。

“他竟然敢私闯民宅,还打人,赶快报警!”王辅文大叫。

高丽美死死地抱住他,“求求你,别报警,我丢不起这个人!”

王辅文用手抹一把脸上的血,愤恨地说,“我这打就白挨了吗?”

高丽美心疼地摸着他的脸,泪流满面,“我找他们行不行?”

“不行,我咽不下这口气!”王辅文用力推开高丽美,走过去,拿起电话机。

高丽美又冲过去,死死按住他的手,“求你忍一忍,好不好?毕竟我们也有错。”

王辅文冷笑一声,“我们有什么错?捉贼捉赃,捉奸捉双,他们有证据吗?如今是法制社会,法律重证据,他们没有证据,我们怕什么?你赶快把你的东西都收拾走,住回你家里去,我马上去住院,然后告他们私闯民宅,还动手打人。”

高丽美苦苦哀求,“咱们忍一忍,也就过去了,真要告到法院,弄不好……”

王辅文恶狠狠地,“别哕嗦了!你丢不起人,就要我丢人吗?告诉你,只有这样才能把你我洗刷干净。记着,你来我家里谈工作,他们非法闯入,把我打成这个样子,对谁都这么说。快点去收拾!”

高丽美慌忙跑进卧室收拾东西。

王辅文摸摸火辣辣疼痛的脸颊,咬牙切齿,“他妈的,大字不识几个的大兵,还敢跟我斗?”

在高丽美陪同下,王辅文来到汉江人民医院做全面检查,胸透、x光、CT、核磁共振,凡能沾得上边的检查项目一个也不放过,最后得出的医检结论也就是个“面部软组织损伤。”王辅文不甘心,穿着病号服躺在病床上大喊大叫。大夫进来询问,他立刻哼哼唧唧地说自己头痛欲裂,可能是脑震荡,要求医生开出“中度脑震荡”的医检报告,被大夫严词拒绝。

在医院也不顺心遂意,王辅文情绪更坏,动不动就冲高丽美发火,高丽美只有忍气吞声。等王辅文睡着了,高丽美溜出病房,长长地透出一口气。她并不怨恨王辅文,相反,她为王辅文被打而心疼自责不已,心里只是充满了对张中原的愤恨。

“张中原,你不仁,别怪我不义!”高丽美几乎喊出声来。

她找到一个僻静处,从包里拿出手机。她要向洪东国告状。

洪东国一接电话,高丽美立刻声泪俱下,控诉张中原指使一排的齐东平行凶打人,差点闹出人命。

洪东国觉得这事完全不可能,可高丽美言之凿凿,时间、地点、人物、情况虽然交代得有些模糊,但听上去绝对不是空穴来风。洪东国变了脸色,心里大骂张中原,嘴里安慰着高丽美,“小高,你和中原谁是谁非我们先不谈,但他如果真的指使部下行凶打人的话,我们绝对不会姑息。你先冷静,等我们调查清楚了,一定会派人处理的,你放心。”

放下电话,洪东国十万火急地找到张中原,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他臭骂一顿,把张中原骂得莫名其妙,洪东国这才把高丽美的控诉告诉他。张中原气得七窍生烟,顿时血往头上涌,怒火心头生,抓起电话就打往寰宇公司要高丽美的手机号,立刻拨了过去,山呼海啸般吼起来,“高丽美,你别太过分,别小题大做!齐东平为什么动手,你心里很清楚,你要把事情做绝了,对谁都没有好处。你不就是想逼我同意离婚吗?好,你等着,我马上去汉江。”

张中原狠狠地把电话压掉。他看着洪东国,眼圈红红的,“政委,我跟她是什么情况,我有没有原则上的错误,你们都知道,我也不想多说什么了。我本来想等到她给我寄够五十封离婚协议书再成全她,现在看来,根本等不到那个时候了。我恳请组织上能同意我离婚。明天我想请假去汉江,该结束了。”

洪东国扶着他肩膀,心痛无言。

天空星光闪烁,街道华灯初上。夜幕下,汉江城的夜晚别有一番风情。

从金龙小区出来后,被江风一吹,齐东平的脑子很快清醒了,他知道自己闯下了祸,但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低着头,脚步沉重,沿着街边一步一步往大本营走去,对所有的景观和行人都视而不见。

魏光亮早就在大本营招待所房间里等着他,一见到他,迫不及待地问,“怎么样,顺利吗?”

“顺利,没毛病。”

魏光亮站起来,“走走走,去酒吧庆祝一下。”

齐东平垂头丧气,“我心情不好,不去。”

魏光亮噌地蹿到他面前,仔细观察他的神色,“为什么?干吗蔫头蔫脑的?”

“我刚才打人了,还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魏光亮跳了起来,“打人?你去医院体检,怎么会打起架来了?”

“我打了那个王八蛋,就是让营长戴绿帽子的那个王八蛋。”

“打他?你见到他们了?”

“没见到,我打谁去?那王八蛋和嫂子,不,和高丽美在一起跟真夫妻一样,我本来就气不过,他还反过来说我私闯民宅,拿着水果刀要捅我……”

“我操,王八蛋还敢这么猖狂?哎,你把他打得怎么样?”

“反正打了三拳踢了一脚,看见他脸上出血了……”

“别说了,肯定惹祸了。你看你,怎么就不会忍一下,等转干了再去收拾他王八蛋呢?小不忍则乱大谋,你不懂吗?”魏光亮一边责备,一边拉着齐东平跑,“咱们必须马上报告团长,让团长知道是王八蛋先拿刀行凶,防止他恶人先告状。还有,营长那儿也得说,得让他有个心理准备。一个疯了的傻女人,再加上一个混蛋,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齐东平跟着跑,嘴里嘟嘟囔囔,“真他妈倒霉,看来我命里注定就是个倒霉蛋。”

他们来到大本营办公室打军线电话,却找不到石万山。魏光亮说,“那就先给营长打。”

张中原一接到齐东平电话,立马劈头盖脑跳脚臭骂,“齐东平,你他妈的真是个混账!你是脑子有毛病,还是吃饱了撑得慌啊,谁让你管那些破闲事了?高丽美已经向政委告过状了,团长正在汉江,你赶快去找他!我现在什么都无所谓,你呢?你现在是什么时候,你不知道吗?你他妈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净给我找麻烦,混账!”

啪的一声,电话筒被砸下。

攥着嘟嘟作响的话筒,齐东平几乎要哭出来。

魏光亮给他安慰也给他打气,“既然打了,事情已经这样了,也就别后悔。杀人不过头点地,脑袋掉了不过碗大个疤,怕什么?咱大男人敢作敢当。”

齐东平灰溜溜挂上电话,“我不是后悔,只是当时一时冲动,又给营长惹下大麻烦,心里难过。女人他妈的真是祸水!营长对高丽美多好,她还要这样。”

“行了,对女人你没多少发言权,就别班门弄斧了。咱们赶紧找团长去。”魏光亮又扯着他走,一边嘀咕,“明天咱们回去后,我每天都要劝营长赶快把那蠢女人给休了,有什么舍不得的嘛,真是的,大丈夫何患无妻?”

两人四处找石万山,直到夜里近十二点也没找到,没办法,他们只好决定等回七星谷再说。

石万山上午就到了汉江办事。

办完事情,石万山来到大本营,朱彩云给他说起高丽美的情况,“我去了不下十次,她根本没在家里住。约她也约了不下十次,她总是推三阻四的不肯见我。”

“这个女人真是疯了!走,咱们去他们公司一趟,让他们领导严加处理,不能由着他们无法无天。”石万山气得眉毛拧了起来。

“管用吗?”

“这是中国!他们必须管!”

两人商定,第二天去寰宇公司。当晚,石万山去汉江宾馆会晤路过汉江的老战友,那正是魏光亮齐东平四处寻找他的时候。

次日一大早,石万山与朱彩云来到寰宇公司,直接找到孙丙乾,把王辅文与高丽美的情况大致讲了,石万山要求公司领导出面干涉,以保护军婚。

孙丙乾听后,一脸怒容,拍案而起。

朱彩云赶紧说,“孙总,我们是没有捉奸在床,但我们有别的证据足以证明王辅文已经破坏了军婚。要不然的话,我们,尤其是石团长,也不会来打搅你们。”

“朱经理误会了。我公司出了王辅文这种无法无天的败类,我既感到十分震惊,更感到痛心疾首!这是寰宇公司成立以来最让我们难堪的事情,也是破坏力最大的恶性事件。我现在就向二位宣布:公司马上开除王辅文!”

石万山脸色好转些,“谢谢孙总。”

“石团长千万别道谢,应该是我孙丙乾向你们道歉,怪我管教下属无方啊。对于高丽美的处理意见,我听你们的,不过我也提点个人看法:高丽美很能干,来我们公司后进步很快,现在已经是能独当一面的中层领导了,就是人有些单纯,社会经验不足,容易上当受骗。我认为她是被王辅文骗了,对她是不是该区别对待?当然,如果部队一定要求处理高丽美,我们也会忍痛割爱。”

石万山说,“我的观点与孙总一致。高丽美已经上当受骗了,要是为此失了业,就更不幸了,这样对她也不好。我的意见,对她,就请孙总多批评教育吧。”

朱彩云附和,“是啊,社会这么复杂,谁能保证一辈子不犯错误?”

孙丙乾松出一口气,脸色缓和下来,“这就好。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我们这边,会尽快给高丽美探亲假,让她去七星谷向张营长赔不是。张营长那边的工作,可就要请石团长和朱经理多费心了。请你们转告张营长,有气尽管冲我撒,我保证骂不还口打不还手,谁叫我招了这么个败类呢,是吧?今天,我先做东向二位赔罪,务必请二位赏脸光临薄宴。”

石万山站起身来,“谢谢孙总了,这顿饭,等我们的张营长和你们的高经理生了孩子再吃不迟。我们这就告辞。”

孙丙乾也站起身,“好,喜酒更好喝,一言为定!石团长和朱经理都是大忙人,我也不强留了。”

把石万山和朱彩云送进电梯,孙丙乾返回到黄白虹办公室,把刚才的情况讲述了一遍,叹道,“好歹保住了高丽美这条线。这个石万山可不是善茬,很难对付,王辅文不从汉江消失掉,恐怕后患无穷。”

黄白虹惊骇,“你要干掉他?”

“不是要他的命,而是要让他从高丽美的视野里彻底消失。白虹,你让晓白找一下那道上的人,逼他走,至少要离开汉江,不然他要坏事的。他非要不知趣的话,那就是逼我们了,我们只好……”孙丙乾面部狰狞地做个“咔嚓”的动作。

被公司开除的消息很快传到了王辅文耳朵里,他赶紧从医院出来,来到公司,发现自己的办公室已经换了门锁,以前的钥匙根本打不开。王辅文一打听,才知道自己的东西被扔到传达室了。他气急败坏地去找黄白虹讨说法。

黄白虹冷若冰霜,“公司拥有开除每个职员的权力,你是人事部经理,这还不知道吗?不过,看在我们共事还算愉快的分上,我愿意给你提个忠告:兔子不吃窝边草,这是养小蜜包二奶的潜规则,军用品就更不能动了。提醒过你多少回,要你离高丽美远点,你听了吗?色胆包天,只能自取灭亡。”

王辅文着急辩白,“我跟高丽美真的没有……”

黄白虹打断他,“别跟我装纯情了,你这话恐怕连你自己都不会信吧?实话告诉你,公司惹不起导弹部队,只好请你走人。顺便告诉你,你的职务由高丽美接任。你要是聪明的话,以后就再别跟高丽美联系了。对不起,我要工作了,请便。”

看着王辅文丧家犬般离开公司,高丽美心如刀绞。她在办公室里困兽般转了一阵圈,终于忍不住敲开了黄白虹办公室的门。

“小高,有事吗?”其实,黄白虹心里明白她所为何来。

“黄总……”一开口,高丽美的眼泪哗地流了出来,她再也说不下去。

“来来来,坐。”黄白虹起身过来,把高丽美按到会客沙发坐上,自己坐到她身边,递过纸巾,“别哭了,是为王辅文的事吧?”

高丽美一边擦涕泪,一边微微点头。

“小高,你的心情我理解,但你们走过头了,不刹车不行,对你对公司都不利。你是公司的人,又是人事部负责人,你是知道的,公司利益高于一切。”

“可是,他并没有妨碍公司……”高丽美抬起头来,泪汪汪地看着黄白虹。

黄白虹口气严厉起来,“你再说什么都没有用,石团长要求公司处理王辅文,这个面子我们必须得给。小高,听我一句,把这一页翻过去吧,好好跟张营长过日子,不会错。”

高丽美默默地站起身来,脚步沉重地往外走。

“等等,你不是学会开车了吗?”黄白虹把车钥匙扔给她,“4747号车归你了,希望你尽快进入角色。”

回到办公室,高丽美接到张中原的电话,张中原简短地告诉她:已经来到汉江,晚上两人到家里见个面,协议一下离婚事项,明天上午上江北区民政局去办理离婚手续。放下电话,高丽美迫不及待打电话给王辅文,与他人约黄昏。好不容易盼到下班时间,高丽美拎起东西,急匆匆离开公司,开上桑塔纳风驰电掣往汉江边的“龙凤亭”驶去。她与王辅文约好了在那儿见面。

一见到王辅文,高丽美顿时未语泪先流。她抚摸着王辅文紫青的脸颊,抽噎起来,“辅文,真对不起,是我害了你,让你受苦了……”

“想不到我会栽到一帮大兵手里。”王辅文哀叹一声。

“我也想不到他会这么歹毒,好在他总算同意离婚了,明天我就解脱了。等我们生活在一起了,我一定为你当牛做马来报答你……”

“什么当牛做马的,别说傻话了。”王辅文摸摸她的脸蛋。两人偎依缠绵,情话绵绵,直到夜幕笼罩了江面,江边亮起了夜灯,才难分难舍地起身。

高丽美要开车送他回家,王辅文坚决不让,说现在是关键时刻,别让老婆抓住什么把柄,以免对自己离婚不利。高丽美觉得有道理,又想到还得回去与张中原扯皮,也就不再坚持。

高丽美离开后,两个黑影迅疾朝王辅文靠了过来,不等王辅文反应,他头上已经挨了一闷棍,“啊”还没发出声,他的嘴巴就被一团破布堵上了。两个黑影架住他,上了早已停在路边的一辆小车。小车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这一切发生得神不知鬼不觉。

小车驶到城郊一座荒凉的烂尾楼外停下,几乎吓瘫的王辅文被拖下车扔到地上,一个头目模样的络腮胡子做个示意动作,刚才的两个黑影立刻上前拳打脚踢。不一会儿,王辅文几成血人,抱着头在地上翻滚呻吟。

“行了,留他一条狗命。”络腮胡子又做个示意动作,两个黑影停止拳打脚踢。

络腮胡子慢悠悠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掌中宝摄像机,打开画面后,把小屏幕伸到王辅文眼前,踢他一脚,“睁开你的狗眼看!这是你的正宫,对吧?小巧玲珑的骨感美人,也还耐看;这就是你那二奶,对吧?丰乳肥臀的性感美人,一副骚相。环肥燕瘦你都占齐了,你他妈的艳福不浅嘛!这小美人胚子,你不会不认得吧?嗯?”

一看到女儿的形象,王辅文顿时惊恐得脸都变了形,他拼命摇头,含着破布的嘴里不断发出“啊!”“啊!”的叫唤声。

“放心,我们跟你无冤无仇,只不过我们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接的这桩买卖跟你有关。只要你合作,我们不会把你女儿怎么样,可是如果你不识抬举的话,那就——哼哼!买主说要你的手指头,我们不会割你的脚指头;买主说要把你女儿卖到大西北给山里人当老婆,我们绝不会把她卖给大城市的地下窑子当摇钱树。”

惊恐万状的王辅文没法说话,只好捣蒜般不断点头,表示愿意合作。

“这还差不多。”络腮胡子对他的态度表示满意,“买主不想再看到你,要你们全家从汉江消失,限期半个月。还有,买主不希望你再跟你那个风骚二奶有任何瓜葛,如果你非要英雄气短儿女情长的话,喏——”

络腮胡子一勾下巴,一个黑影立刻手持匕首上前,在王辅文脸上划过一刀。

嘴塞破布的王辅文杀猪般惨叫起来。

“你就可着嗓子叫吧。告诉你,半个月之后你们全家要是还在汉江,这一刀就会划在你女儿的小嫩脸上。报不报警,你自己掂量。弟兄们,我们走!”络腮胡子手一挥,几个人立刻上车,小车一溜烟没了踪影。

确认他们消失了,王辅文才敢把嘴巴里的破抹布扯出来,然后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任泪水汩汩而流。直到哭够了,他才拿出手机,颤抖着手给高丽美打电话。

高丽美与张中原各自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上名字后,张中原把一本农行存折递给她,酸楚地说,“丽美,你跟我这几年,确实没过上几天好日子,想想我真是对不起你。家里也没什么像样的东西,这样吧,我把我的衣服和一些小东小西拿走,其他的都留给你,咱俩存的钱我一分不要。我这个折子上还有一万多块钱,也留给你,密码是你的阳历生日……”

泪水又盈满了高丽美的眼眶。张中原以往对她的好,一桩桩一件件,全都浮上脑海,仿佛就发生在昨天。很长时间以来,她把这些全忘了。高丽美感到了内心的愧疚和良心的责备。

“中原,是我不好,是我对不起你,你就忘掉我吧,找个比我好的女人,安安稳稳塌塌实实过日子……”高丽美说着,泪水流了下来。

张中原动容,刚要说话,高丽美的手机响了起来。她看看号码,撇下张中原,快步跑进卧室,压低声音,“我在家里。什么?在哪里?尽量说详细点,我知道了。你等着,我马上过来。”

再回客厅,高丽美与刚才判若两人,她冷着脸对张中原说,“我有急事要出去,请你别忘了明天上午九点到江北区民政局去。”

一路上,高丽美开的桑塔纳像脱缰的野马,向着城郊烂尾楼狂奔。把遍体鳞伤的王辅文扶起来时,高丽美的泪水像放闸的洪流,滚滚而下,怎么也止不住。伤心,自责,愤恨……最后,凝聚成对张中原的满腔仇恨。去往医院的途中,尽管王辅文一再请求和告诫她不准报警,然而,报警的念头已经占据了她整个的脑海。

次日九点,张中原在石万山的陪同下,准时出现在江北区民政局门口。石万山怕张中原临时又变卦,非要跟过来。

不一会儿,高丽美驱车匆匆到来。张中原高丽美先后进了民政局大楼。

石万山把切诺基的座椅放下,躺了下去,静心聆听着小提琴乐曲,等待着张中原。听着听着,他闭上了眼睛。

一阵敲窗声猛然响起,石万山一睁眼,看见一胖一瘦两个警察正隔着玻璃冲他招手,嘴巴张张合合的在说着什么。

他打开车门,“请问有事吗?”

胖警官回答,“110接到报警电话,说有涉嫌绑架伤害罪的嫌疑犯正在江北民政局。请问上校同志,是你报的警吗?”

“不是我。涉嫌绑架伤害罪的嫌疑犯?他跑民政局来干什么?”

“不清楚。我们正在调查。谢谢,打扰了。”

两个警官往里面去,恰好遇到张中原和高丽美一前一后出了民政局大门,他们已经领取了离婚证书。张中原想要向高丽美最后道个别,高丽美把脸一扭,不理他。张中原讨了个没趣,自嘲地笑笑,往切诺基跑去。

两个警官追上来,胖警官说,“同志你好。110接到报警电话,说有涉嫌绑架伤害罪的嫌疑犯正在江北民政局。请问是你报的警吗?”

“没有啊,我没报警。”

高丽美疾步跑过来,“警察同志,是我报的警。他就是嫌疑犯。”

警官和张中原同时愣住了。

稍顷,瘦警官问高丽美,“你报的警?受害人在哪里?”

“至今都可能还在市医院急救室里,两小时前,他刚刚脱离危险。”高丽美用手指着张中原,眼含泪水,“就是他指使人干的,他们还要杀受害人全家。”

胖警官盯着张中原,“解放军同志,请你做出解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中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他惊呆了。

石万山走到两个警官面前,“警察同志,这位同志是我们的营长,什么打人杀人的,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绝对是个误会!”

高丽美向两个警官大喊起来,“警察同志,我说的绝对是事实,我可以负法律责任!前天晚上,这个营长指使部下到受害人家里,对他拳打脚踢的,他那个部下我认识。昨天晚上,他又派人把受害人打得浑身是血是伤,还把人家毁了容。”

眼泪顺着高丽美的脸颊流了下来,她扯开嗓门喊道,“张中原,肯定是你指使人干的,你欺人太甚了,你太狠心了!我豁出去了,大不了是个死,我不怕你们!”

张中原瞠目结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石万山走前几步,怒视着她,“高丽美,这种事你也敢胡说吗?前天晚上是什么情况,我们已经做了调查,你不但不好好反省自己,还要血口喷人?告诉你,你这是要犯法的!”

高丽美不理会石万山,对胖警官说,“警察同志,张中原之所以这么猖狂,是因为上面有保护伞,有人给他打气撑腰!”

她手一指石万山,“他就是张中原的保护伞,在他的包庇纵容下,张中原才这么无法无天。警察同志,我相信你们一定不会官官相护的。”

胖警官说,“你放心,法律面前人人平等。”

瘦警察掏出枪,对准张中原和石万山,“对不起,现在你们是犯罪嫌疑人,请掏出你们的证件,接受检查。”

“中原,掏证件!”石万山把证件掏出来递给胖警官,“行,既然我们暂时洗脱不了嫌疑,我们愿意接受警方调查。把你手里的破玩意儿收起来!当心走火。”

胖警官抬高枪口,仔细看过证件后,退还给他们,“谢谢。对不起,请跟我们走一趟,请你们配合。”

“我们会好好配合的。只是我现在想借你手机用一下,行吗?”石万山说。

“可以。”

石万山拨通了大本营的电话,“彩云,我是石万山。高丽美报警说中原涉嫌一起绑架伤害案,说我是包庇纵容犯。是啊,是天方夜谭啊,但在洗刷罪名之前,我们必须接受110巡警的调查,恐怕一时半会儿脱不了身。请你马上把这个突发事件告诉政委,为了慎重起见,你让洪政委把齐东平魏光亮先控制起来,不,把他们叫到团部了解情况。有紧急情况,我会随时跟你联系。”

“谢谢。”石万山归还手机,笑着对越聚越多的围观群众说,“这是拍电影,别离得太近了。”走到高丽美面前,“你要是平白无故诬陷我们,要负法律责任的。”

高丽美冷冷地瞪着他和张中原,不说话。

上警车前,张中原回头冲高丽美大喊,“高丽美,你这个疯子,你他妈的彻底疯了!”

瘦警官拦住准备开车走的高丽美,“请你也去派出所一趟,我们要做笔录。”

胖瘦俩警官,石万山,张中原,高丽美来到汉江市医院留观室时,头缠纱布手挂吊瓶的王辅文,正目光呆滞地躺在病床上。

胖警官问他,“请你回答,你头上和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王辅文抬了抬眼皮,“喝多了酒,一脚踩空了,从楼梯上滚了下来。”

“什么?你怎么能跟警察说假话呢?”高丽美大叫起来,“我都不怕他们,你怕什么?难道你就这么任人宰割吗?”

王辅文不看她,看着胖警官,“警察同志,你们别听她的,我说的是实话。真的,我的伤与任何人都没关系。”

高丽美气得流下泪来。

胖瘦警官对视一眼,胖警官说,“既然这样,那我们就不再耽误石团长和张营长的时间了。石团长,张营长,你们可以走了,真对不起。”

“没关系,执行公务嘛。只要还我们清白就行。”

胖瘦警官向石万山和张中原行个礼,走了。

石万山直视着高丽美,“你别担心,我们不会告你的。我不会告你,是因为你毕竟做过几年部队家属;中原也不会告你,因为他是条汉子!也许以后你跟我们部队再没关系了,但我还是想给你一个忠告:说话做事要多动脑子,别尽做亲者痛仇者快的傻事!”

张中原不看高丽美,也不说话,几近心如死灰。

他们一走,高丽美立刻抓住王辅文的胳膊,一边哭喊一边狂摇,“你怎么能这样?你为什么这么胆小?为什么要害得我不仁不义?连真话都不敢说,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王辅文厌恶地看着她,声音像冰霜一样寒冷,“别碰我,离我远一点!从今以后,我不想再见到你,更不想让你害死我!你不是一直想听实话吗?好,我现在告诉你,我妻子善良贤惠,对我温柔体贴,我从来也没打算过跟她离婚。你才是只母老虎!看看这几天你是怎么对待你丈夫的吧,就是给我十个豹子胆,我也不敢要、也绝不会要你这蛇蝎心肠的女人!”

高丽美一下蒙了,傻了,呆了,等到终于清醒过来,她扑上去又抓又打,边哭边骂,“你这个骗子!我真是瞎了眼了,没有看出来你是这么无耻的东西!”

王辅文扭住她双手,“你再撒泼,我也报警了!除了会撒泼,会在床上发骚,你还有什么本事?我怎么会碰上你这么个丧门星呢?你就是个丧门星、扫把星、男人的克星!遇上你,我真他妈的倒了八辈子霉!滚吧贱货,滚得越远越好!”

他把高丽美狠狠一推。

“我要杀了你这个王八蛋!”高丽美野兽般大叫,疯子般扑上去,两手一把卡住王辅文的脖子。

门外的护士听到动静,赶紧冲进来,拼命要拉扯开高丽美,见拉不动,只好大喊起来,“来人啊!快来人啊!”

一个医生和一个护士旋即冲进来,把头发散乱目光狰狞的高丽美拉开。

医生很生气,“你们像话吗!”

护士责问王辅文,“怎么回事?”

“医生,这个女人脑子有毛病,建议你送她到精神病科看看。”

“骗子,王八蛋,你才有精神病!你肯定不得好死!”高丽美跳起脚骂。

两个护士连劝带扯,把她拉了出去。

王辅文筋疲力尽地闭上眼睛,眼泪却无声地流了出来。

医生瞥他一眼,“后悔了吧?男人的两巴问题很重要,两巴问题一旦处理不好,会要了你的小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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