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柱逃兵事件”过去了,方子明内心里经历了失落、庆幸和自我谴责三个阶段。对比齐东平张中原石万山的为人,对比他们对王小柱的爱护,方子明自惭形秽,不住地暗骂自己不是东西,是个混蛋王八蛋,简直是卑鄙小人。

休班那天,方子明悄悄来到心理咨询室。老老实实坐在周亚菲面前的他,像小学生对老师那般虔诚地诉说近来常做的一个噩梦:山洪咆哮,掉在河里的自己拼命向前方游去,他身后有一只凶残的大老虎,老虎踩着滔滔洪水不断地追自己……方子明说每次都是这个时候被吓醒,醒后总是大汗淋漓全身湿透。他想请周亚菲做一下心理分析。

“还有什么症状吗?”周亚菲问。

“我也说不上来。对,好像有点心悸和气短。”

“梦我研究的不多,但弗洛伊德的《梦的解析》我读过,我不完全赞成他的一些结论。依我粗浅的分析,你老是做的这个噩梦,应该与性压抑无关,更多地与生存压力有关。是不是今年提干名额突然减少,影响了你的情绪?”

方子明连忙摇头摆手,“没有没有,真的没有。这方面,我很想得开。”

周亚菲眼睛晶亮地看着他,“即使你说的是真的,那也只是你的心理,我说的是你的潜心理。人的很多行为,其实是由潜心理支配的。比方说,你越是强调不在乎提干不提干,越证明你的潜心理很在乎它。你如果还要嘴硬死不承认的话,心理疾病会越来越严重。”

方子明害怕了,“真的啊?”

“当然。接下来,你会说梦话,把你真实的想法说出来……”

“啊!”方子明情不自禁地叫起来。

“也别紧张。你想提干,想多为国防建设做点贡献,没什么不对。”

方子明由衷地钦佩周亚菲,话头不由自主地就被她牵着走了,“周医生,你真厉害。我承认其实我挺在乎的。我们家那边很富裕,我哥我姐他们都做生意,一年挣的钱比团长多得多。我家不缺钱,就缺个有国家身份的人。家里我最小,他们把希望都寄托在我身上,偏偏我又不争气,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当兵后又考军校也没考上。我转士官不是为了拿那点工资,而是为了提干。突然间听说今年提干没戏了,我……噩梦就来了。”

“有时会嫉妒别人吗?”周亚菲突然问道。

方子明犹犹豫豫的,不置可否。

“其实,嫉妒心谁都有,只是不能让它发展到起破坏作用,那样就会出大问题。你能说出这番心里话,对你的身心都有好处,咱们以后再聊几次,你大概就不会连续做噩梦了。”

“谢谢周医生。我还想问个问题。”

“说吧。”

“比如说,这么说吧,我要是……算了,我也不知道想说什么了。以后我再来。周医生再见。”

“好,这里随时欢迎你。”周亚菲笑容可掬。

方子明出去,林丹雁进来,“怎么样?挺有成就感吧?”

“还在摸索。唉,有严重心理疾病的人,一个都没来。”

林丹雁惊讶,“有严重心理疾病?谁啊?”

“魏光亮,齐东平,张中原,还有郑浩。”

林丹雁感到意外,“郑浩?”

“没错。心理医生喜欢那些饱受着深刻痛苦的病人,能解除他们的痛苦,才能获得最大的成就感。方子明小屁孩一个,嫉妒心强点而已。其实,我最感兴趣的是另外一个病人。”

“谁?”

周亚菲神色诡秘,“现在不能告诉你。”

林丹雁白她一眼,“鬼怪多,不理你了,我走了。”

下午,勘察完主坑道的石质,林丹雁与石万山一起从洞里走出来。

“唉,要是整座山都是这种石头该多好,我敢保证,那样的话工期可以提前半年。”石万山一脸的惋惜。

林丹雁瞥他一眼,忍不住想笑,“新兵蛋子才这么不切实际地想人非非。”

石万山倒一本正经,“人有时候需要做一做梦,不然生活就太枯燥无味了。”

林丹雁突然想起来,“魏光亮对我说,他想搞一个高危地段塌方报警系统。”

石万山很欣慰,“好哇,这小子知道操心了。住院回来后,他好像是变了,有了很大的长进。”

“但是搞这个东西需要不少钱。”

“你们造个方案,这钱我给。”

“对了,还有给战士宿舍配置电脑的事,你们研究过了吗?”

“那可不是一笔小钱,一个班一台,一个连十台,一个营四十台,五个营两百台,没一两百万拿不下来。我和政委商量了,今年先给一营安,效果好的话,就可以从上边要到钱了。”

林丹雁斜睨着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狡猾了?”

石万山笑,“没办法,跟变色龙变色一样,是逼出来的。我又不是财政部长,手里没有花不完的钱嘛。丹雁,事情定下来后,你跟光亮去汉江看看,争取买到物美价廉的电脑。对了,那天你嫂子看见你和魏光亮站在一起,回来就说你们是天生的一对。”

林丹雁不高兴,“什么眼神嘛!她还说我什么?”

石万山察言观色,小心翼翼,“除了夸你和为你操心,别的没说什么。”

“操心让我早日嫁人,是吧?”

石万山不敢接这个话茬,他挖空心思才找到一个自以为合适的话题,“哎,你什么时候回北京看秦老师?”

“真是太平洋警察,管得宽。我什么时候回北京,好像用不着你批准吧?!”林丹雁把脸拉得更长,扭头而去。

看着她的背影,石万山心里像打翻了一个五昧瓶。

近日来,林丹雁周亚菲的房间里,突然添加了绚丽的色彩——每天早上锻炼回来,总能看到林丹雁的桌子上多出来一束野花。美丽的鲜花尽情绽放鲜艳欲滴,送花人却像隐形人似的,从来不见踪影。

这天早上出现的是一束野菊花,金灿灿香喷喷,周亚菲忍不住伸长鼻子凑近了去闻,“真香啊!在北京的花店里至少得五块钱一枝。唉,同一个屋檐下,也是‘几家欢乐几家愁’。怎么就没人给我送花呢?”

林丹雁瞅瞅她,“语气不对呀。”

“丑小鸭嫉妒白天鹅呗。不,林丹雁小姐岂止是白天鹅,简直是月亮,不,是太阳,永远吸引着那么多星星围绕着她转。”

“别拿我开心了。你怎么知道就不是女性送的?”

周亚菲夸张地,“哟,家属都走了,我又跟你形影不离,这儿还有什么女性?莫非这儿有变性人?你不如说,不知道是老男生还是小男生送的。”

这时,石万山恰好从她们门口走过。林丹雁赶快掉过脸假装没看见,周亚菲探出脑袋大叫,“团长,团长。”

石万山停步,“什么事?”

周亚菲看着他嘻嘻地笑,就是不做声。林丹雁气得直瞪她。

石万山莫名其妙,“怎么了?”

周亚菲招手招脚,“你过来,你来我们屋里看看。哎呀,过来嘛,我们还能把你吃了?”

石万山只好返回到她们门口,不进屋。

林丹雁走出来,“亚菲是想问你,看没看见谁给我们送花?”

“不是给我们送花,是给林博士送花。这几天早上,我们一出去,花儿准会出现在丹雁姐的桌子上。”周亚菲说。

石万山这才伸头往里看,“挺漂亮的野菊花啊。”

周亚菲把脸一绷,装出一副审判官的样子,“本官开始审案。请问石团长,早上七点到七点十五分之间,你在哪里,在干什么?”

石万山又好气又好笑,“那个时间里,本人在房间看新闻刮胡子。小丫头,居然怀疑起我来了?”

林丹雁没好气,“当然不会是你。这期间,你有没有看见谁在这里出现?”

“你们没锁门?”

“置身于伟大的石万山同志领导下的光荣的大功团,我们用得着锁什么门吗?”林丹雁语带讥讽。

“有人送花,是好事嘛。你说话就带刺,我看他应该给你送野玫瑰才合适。我走了,两位再见。”石万山怕她们又伶牙俐齿,想赶快溜。

“既然来了,就别想急着走。石团长,我正式向你这个团领导反映这个问题。这种行为已经严重干扰了我的情绪,再发展下去,会影响到我的生活,请你务必管一管。”林丹雁不放过他。

石万山无奈,“好好好,我负责把送花者查出来。如果是战士,我来处理,如果是已婚干部,更要处理,但如果是未婚干部呢,我就无权干涉了。”

“不管是什么人,我希望尽快查出来。”林丹雁说。

在一号洞主坑道和辅坑道之间,齐东平带领方子明王小柱等几个战士正紧张地施工。两个战士的动作够快的了,齐东平还嫌慢,“先装这一堆,动作要尽量快。小柱,把台车从这边开进去试试,动作要灵敏些。”

“好。”

王小柱立刻爬上台车,发动起来,然后很熟练地躲过石堆,把车开到一个狭小的空隙里。台车长臂上的钻头准确地伸向石壁,钻头快速旋转着钻进石头里。

“排长,可以同时操作!”王小柱兴奋地大喊。

“好,小心点!”齐东平回喊,转头吩咐方子明,“以后注意,扒渣车要提前进来。”

“知道了。”

谁也没有看见施工面向外约五十米处,洞壁上支撑通风管道的支架突然脱落下来,半米口径的通风管下坠,从一个接口处彻底断掉。里面,台车,扒渣车,还有两辆翻斗运输车,所有车辆的排气管一齐向外排放着废气。

危险悄悄地向他们逼近。

不一会儿,开扒渣车的战士眼神迷离,当他伸手去够按钮时,手却抬不动了。他身子往前一倾,一下趴倒在方向盘上。

扒渣车两旁的两个战士,紧跟着昏倒在地。

王小柱感到眼皮越来越沉,很快,他眼睛一闭,也趴倒在台车的方向盘上。

方子明大口大口地喘气,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想跑,却拔不动腿。他一头栽到地上,动弹不得。

感到胸闷气短四肢乏力齐东平回头一看,情知大事不好,咬紧牙关往外跑了两步,倒在地上人事不省。

施工时站的位置比较靠外面的其余四个战士情形略好,虽然动作迟缓无力,但还能动能走,他们两人一组,分头朝台车和扒渣车上爬去,合力把扒渣车司机和王小柱拖出驾驶室。他们还想进去抬人,可自己也动弹不了了,纷纷摔倒在地,四个人相继合上眼睛,像是沉人了梦乡。

四台车的排气管,依然向外喷着狰狞的废气,断裂的通气管,仍然向外吹着毒害的热风。

坑道里发生灾难的时候,闹肚子的魏光亮正从外面解手回来。肠胃轻松了,心情也畅快了,他哼着样板戏《沙家浜》里胡传魁的唱段“想当初,老子的队伍才开张,总共有十多个人来七八条枪……”大步流星朝洞里走。走到断裂的通气管处,魏光亮觉得很奇怪:里面的能见度比平常差多了,而且也看不见一个人影。怎么回事?他不哼小调了,四下张望着,疑疑惑惑地继续往里面去。才走几步,就看见了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的人。

魏光亮惊呼一声,冲过去抱起齐东平就往外跑。把齐东平放到断裂通气管处,他对着洞口大喊,“快来人啊——”

没有回应,只有洞里传来的回声。

魏光亮不敢耽搁时间,赶快又跑进去,把方子明横着抱出来,放到齐东平身边。大口大口地喘上一番,他咬紧牙关再次奋力冲进去,右手拖着王小柱,左手拖着一个列兵,一步一步挣扎着往外走。走着走着,他两腿一软,随即栽倒在地。残存的清醒意识提醒他:你现在千万不能倒下!他挣扎着爬起来,跌倒,再爬起来。终于能看到红色报警器了,魏光亮却再也站不起来了。他匍匐在地,朝着报警器一步一步爬过去。到了,终于到了!他用尽全力按下报警器的按钮。

报警器尖利地呜叫起来,报警声久久回荡在七星谷的上空。

手指还按在按钮上,魏光亮昏迷了过去。

救援大部队火速赶来了。救护车火速赶到了。魏光亮,齐东平,方子明,王小柱……一个个被抬了出来,被紧急抢救。

小伙子们全都醒过来了,每个人醒来后的表现各不相同。

魏光亮的第一反应是蹦起来大喊,“来人啊,救人啊!”

齐东平是慢慢睁开眼睛,嘴里喃喃着,“六个、六个人,一共六个人。”

方子明则迷迷瞪瞪地问,“我没死吧?”

在场的人全都笑了,一直紧张万分的气氛马上得到缓解。

渐渐恢复了一点元气的魏光亮又开始顽皮,坏笑着对方子明说,“你已经死了,现在是你的幽灵在说话。”

“啊!”方子明恐怖地大叫。

“你什么时候能有个正经!”周亚菲嗔骂着魏光亮,眼睛里却在笑。她一直都牵肠挂肚地守候在他身边,直到看着他醒来。

人缺氧的时间越长越危险,缺氧最严重时有可能会变成植物人。这六个人的缺氧时间都较长,石万山郑浩洪东国和团里的医生都主张把他们送外面医院疗养,以杜绝后患。请求师里联系飞机送大城市已经来不及了,石万山命令张中原带领卡车队,以最快的速度送他们去汉江医院,并让周亚菲随同前往,以便不管在路上还是到医院,都随时能够照应,也能够随时与团里沟通情况。

周亚菲心里乐开了花。

汉江医院的护士们很快就看出了情况,她们善解人意,借口魏光亮不好侍候,把给魏光亮打针输液的“美差”全都推给周亚菲,周亚菲也不含糊,一概承包下来。又到了给他们六个人输液的时候,周亚菲把针头举到魏光亮面前,“这回想打哪一只胳膊?”

“我感觉自己完全好了,就不打了吧?”

“不行,我是医生,得听我的,何况,大家把你——你们交给了我。”

“那就打左手吧。打了这么多针了,我还是怕疼,请周医生悠着点。”

周亚菲动作麻利地用止血带扎住他的左胳膊,“多想点好事,分散一下注意力,就不会感到疼了。”

“我没有好事可想,倒是突然想到一件与小周医生有关的事。哈哈,不过,在下不敢说。”

“不行,你得说出来,要不我饶不了你。”

“好吧,那我只好说了”魏光亮假装不情愿说出来的样子,“听说周医生给小柱做人工呼吸时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由此可以判断,她肯定有过恋爱史,而且还不仅仅是小女生式的纯精神恋爱。”

周亚菲不说话,用针头扎他一下。

“哎哟——”魏光亮龇牙咧嘴地叫唤起来。

周亚菲抓住他的左手,“重新来。你要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不能分散我的。”

“报复心这么强,谁敢……”魏光亮嘟囔。

“谁敢要?对吧?”周亚菲眼睛亮闪闪地看着他。

“姑奶奶,我错了,请你手下留情啊。”魏光亮求饶。

周亚菲又快又轻又准地把针扎入魏光亮血管,“好了。感觉胳膊肿胀的话就叫我,我给你滴慢点。快滴完时我再来。”

周亚菲一出门,方子明就朝魏光亮挤眉弄眼,“老魏,你真是艳福不浅,周医生对你可是……”

魏光亮赶快打断他,“这个小辣椒对我最狠,对小柱最好,是吧小柱?小柱,你的初吻是不是献给了周姐姐?”

王小柱又羞涩又得意,“那叫人工呼吸。”

方子明酸溜溜的,“小柱,美死你了,以后你别刷牙了。”

齐东平冲他们喊,“别胡说八道了!多养养神,养精蓄锐好了,可以早点回去参加战役。”

方子明嘴闲不住,“老魏,你真是大贵人。你那一泡稀价值连城,救了我们这么多条命。”

顿时好几个人附和。齐东平说,“老魏你看,你又还给我一条命。”

魏光亮向大家抱拳,“弟兄们可别这么说。东平,这话可是你说的:生死兄弟之间,千万别说谢字。”

郑浩以七星谷龙头工程师前指总指挥的名义,向石万山和洪东国提议,尽快召开安全生产现场会,参加者为团领导和各营主官,技术总监林丹雁为特邀代表。

石万山和洪东国表示赞同,并且立刻布置下去。

上午十点,与会者集结来到一号洞事故现场,停步在断裂的通气管道前。洪东国做开场白,“这次事故,有很多教训值得吸取。事故发生后,是郑副参谋长当即下令,使事故现场得到了保护,使我们的善后工作能更好地得以进行。为此,我谨代表大功团,向师前指表示衷心的感谢!下面,请郑副参谋长讲话。”

郑浩清清喉咙,“保护现场,是为了让大家都清楚,我们这些指挥员一个小小的失误,将会导致什么样的严重后果。大家请看,三公里多的坑道,竟然只靠一条换气管道供氧!大家再看,这个支架都锈蚀成什么样子了!这个样子,出事是必然的。”

洪东国说,“这次事故,再次给我们敲响了警钟。”

张中原沉痛地说,“责任在我。”

石万山生气道,“还轮不到你说话!’郑副参谋长,请你继续说。”

郑浩看他们两人一眼,“国际形势变化多端,反恐战争将演变成什么样子,现在还难以预料。从海湾战争,到科索沃战争,再到阿富汗战争,战争形态发生的变化,大家有目共睹。我驻南联盟使馆被炸,我战机在南海空域被撞,我对‘台独’分子的绝不姑息,使战士们都意识到战争离我们并不遥远。为了早日把七星谷阵地建成,大家想了很多办法,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罪,这是值得肯定的。但是我们不能以牺牲安全为代价来换取进度。台车、扒渣车和大翻斗车同时工作,林工,这么做是不是严重违反了操作规程?”

郑浩把眼光投向林丹雁。

“是的。”林丹雁回答。

“还有这个报警系统。大家看,这个报警器离爆破面至少有两百米远,说明什么问题?说明我们已经有好一段时间忽视了安全问题。生命是最宝贵的,也是非常脆弱的,同志们!”

张中原又做自我批评,“责任在我。这几天掘进太顺利,一天能掘……”

石万山恼怒地打断他,“你先闭嘴行不行?”

“张中原营长,责任在谁身上等下再说,先让我把话说完,”郑浩有些不悦,“前几天,我去过二营和三营,也发现了不少问题。二营的二号、三号坑道,见不着炸药库的警示牌,有人居然在炸药库附近吸烟!这是多么可怕的事情!安全问题必须提到大功团的议事日程上来了。我提议,大功团成立一个安全生产领导小组,由我和洪东国同志分别担任正、副组长,三个营的营长任组员,领导小组负责检查龙头工程的安全工作。”

几乎所有的眼睛都看向石万山。

石万山一字一顿进出三个字,“我同意。”

郑浩说,“为使这个领导小组的决策更具科学性,我邀请林丹用同志担任小组顾问,不知丹雁同志意下如何?”

目光顿时都集中到林丹雁身上。

“感谢领导的信任。为了保证战友们的生命安全,我不仅很愿意当这个顾问,而且还要提个建议,今后,在施工方面,领导小组的意见有一票否决权。”

郑浩赞赏地看着她,“这建议很好,谢谢你。战友的生命安全高于一切。”

洪东国说,“我赞同。”

石万山脸阴了阴,“我说两句。龙头工程存在这么多安全隐患,主要责任在我,我将以个人名义向上级机关和全团官兵作出检讨。龙头工程三个营协同作战组织得不好,主要责任还在我。这个月上旬,二营遇到了泥石流,掘进进展迟缓,与此同时,一营却在不到二十天里掘进了三百多米。如果我能及时从一营调出两个连来增援二营,让主坑道少开掘一百五十米,二、三号洞就能和主坑道贯通了,这样,那天的危险也就不存在了。亡羊补牢,犹未为晚吧。从今天起,主坑道暂停掘进,一营三个主力连全部增援二营,力争在一周到十天内,通过二号洞泥石流区,使二号洞和主坑道在那里贯通。”

林丹雁说,“这个方案不错。设计时对施工进度考虑不多,我也有责任。”

石万山说,“责任只在我身上,谁都别争了。郑副参谋长还有什么指示?”

郑浩笑笑,“问题清楚了,责任明确了,我也就没什么说的了。”

洪东国说,“我补充一条。在增援二营之前,应该去二、三营检查有无安全隐患,这事由我和老郑负责。”

二营长赵成武和三营长王德田赶紧表态,“欢迎领导视察!”

会议就此结束。

回到团部,林丹雁立即敲开石万山办公室的门,说要就刚才的建议,郑重向他做解释。

“先打一闷棍,然后再揉一揉,是吧?”石万山沉着脸。

“这叫什么话!谁打你闷棍了?”

“安全领导小组把我撇除不说,还拥有一票否决权,这不是欺人太甚吗?”石万山情绪激动。

“你认为这对你不公,更挑战了你在七星谷的权威,所以,你的自尊心就受不了了,是吗?石团长,你的心理承受力也太差了吧?”

石万山沉默片刻,努力调整情绪,“你这么看我我不在乎。可是战争中最忌多头指挥,翻开中外战争史,到处都有血的教训。现在只有我们导弹工程部队,天天都还处于战争状态中。你认可不认可这个说法,我不管。”

林丹雁有些心疼这个像孩子般倔头犟脑的大男人,嘴上却仍不留情,“你再翻开中外历史看看,绝对权力导致绝对腐败的悲剧屡见不鲜。人不是万能的,你也一样。我其实是为你着想,如果再有什么闪失,你的团长宝座恐怕就成兔子尾巴了。”

石万山心里一热,态度上又不肯表示出来,便嘀咕道,“给你说,抓送花人的事,我已经安排了。”

林丹雁忍不住笑起来。

然而,最近几天,神秘的送花人却销声匿迹了。林丹雁把已经枯萎的野菊花扔进垃圾桶时,不易觉察地轻轻地叹了口气,偏偏被周亚菲听到了。鬼丫头冒出一句,“我突然想起来一个好玩的故事,想不想听?”

“说吧。”

周亚菲开始讲故事。

有一对睡眠不好的老夫妻,楼上住着一个爱过夜生活的男青年。小伙子做事粗粗咧咧,深更半夜回来,总是把两只鞋一脱,朝地板上一扔,然后倒头就睡。老夫妻每天都得听完这两声响才能睡着,吃再多的安眠药都没用。有一天,老夫妻忍无可忍,找到小伙子提意见。小伙子答应从此再不往地板上扔鞋子。当天深夜,老夫妻不知小伙子会不会兑现自己的诺言,还是睡不着。后半夜,小伙子回来了。他忘了早上的事,脱掉一只鞋朝地上一扔,忽然他想起来楼下的老夫妻,就把第二只鞋轻轻放在地板上,倒头睡着了。第二天一大早,老夫妻红肿着眼敲开小伙子的房门,问小伙子那只鞋是不是丢了。

林丹雁笑笑,“有意思。”

“还有个尾巴呢。老夫妻送给小伙子一双鞋,说,‘小伙子,你回来后还是摔鞋吧,听不见那两声响,我们根本睡不着。万一你两只鞋都丢在外面了,你就扔这两只吧。’”

林丹雁不评价她的故事了,重重地叹口气,“人真是矛盾的动物,没人送花了,桌子上空空如也,居然有点失落感。”

周亚菲深深地看着她,“我很高兴林博士的内心还有渴求,还在渴望爱情的滋润。这才符合人性。”

林丹雁神思缥缈,默不作声。

周亚菲又说,“丹雁姐,恕我直言,现在有两个问题在困扰你。”

“是吗?愿闻其详。”

“好,我就直言不讳了。第一个,其实你已经锁定了送花嫌疑人,不是一个,是两个。你完全清楚,他不是郑浩就是魏光亮,只是你难以断定到底是谁,这是你的困扰之一。”

“好吧,我承认是这么回事。亚菲,你觉得谁的嫌疑更大?”

“魏光亮。郑浩同志嘛,嗯,也不排除作案的可能性。”

“既然是这样,哪来的第二个困扰?”

“当然有,不过,第二个说是缺憾比说是困扰更贴切,是你情感上最大的缺憾,因为你希望送花的不是他们两个,而是另外一个人。可惜呢,那个人不解风情,还没学会给女人送花。”

林丹雁脸上一热,“胡说八道。”

“丹雁姐,我是以心理医生的身份说这话的,还有,尽管我还没正经八百谈过恋爱,但对爱情的鉴赏力绝对一流。我看得很清楚,你的爱情之花,在痛苦地绽放。你别不承认。”

林丹雁站起来,摸摸周亚菲的头,“小妹妹,这一回你看走眼了。别空着肚子谈爱情了,走,咱们吃早饭去。”

晚饭后,齐东平和王小柱等十几个人围聚在活动室里,小伙子们站的站,坐的坐,嘻嘻哈哈打打闹闹地看电视。有人把频道调到广东卫视,一条广州市公安人员扫黄的新闻顿时映入他们眼帘。电视画面上,十几个衣着暴露、死死抱着头的年轻女子,被公安人员鱼贯带出夜总会。

小伙子们立刻瞪大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屋子里安静下来,播音员的声音很清晰:昨天夜里,广州市警方出动四百警力,突查了夜总会、洗浴中心、洗头房等四十多个服务娱乐场所,当场抓获涉嫌从事卖淫嫖娼活动的男女五百余人。市公安局有关负责人表示,近来黄赌毒犯罪活动又开始猖獗起来,他说,这类犯罪,近来出现了团伙犯罪的特征……

一个二级士官大声嚷道,“什么东西!把她们通通拉出去枪毙算了。”

一个上等兵嘻嘻地笑,“班长,你就不怜香惜玉啊?好几个魔鬼身材呢。”

齐东平拿起遥控器把频道换掉。

另一个士官叫起来,“干吗干吗?正好看呢,快换过来!”

齐东平黑着脸,不理睬他。

士官愠恼,“喂,你耳朵聋了吗?”

齐东平大骂,“你他妈的闭嘴!”

士官气得涨红了脸,声音发抖口不择言,“齐东平,为这些不要脸的女人,你他妈骂我?你是不是对她们有特殊感情啊?里面有你妹妹还是你未婚妻?”

“我抽你个王八蛋!”齐东平跳起来,朝他扑过去,被王小柱死死抱住。

魏光亮正好进来,看见这一幕,“怎么回事?”

士官气咻咻的,“你问他!谁知道他发什么神经。他妈的干还没提,脾气就见长,老子偏不尿你!电视是一连的电视,又不是你一排的!”

齐东平瞪着他,余怒未休。

魏光亮赶紧给士官递烟,“前些日子他不是差点出事嘛,废气中毒,脑子受了刺激,还没好完全呢。你就多担待点,好吗?”

“所以我才让着他,要不,我上营长团长那儿说理去。”

“别,千万别,大家都不容易,是不是?我先代他向你赔礼道歉,等他脑子不缺氧了,他再向你赔礼道歉,行吗?”魏光亮拍拍他肩膀,然后满屋子散烟。

王小柱趁机把齐东平拽了出去。

把这边安抚妥了,魏光亮赶快回到宿舍,王小柱齐东平果然在。

魏光亮很生气,“东平,看个电视,本来是玩儿的事情,你怎么动火呢?你想没想过,如果刚才你一拳打了过去,会是什么后果?”

齐东平蔫头耷脑,“我发誓再也不看电视了。”

“别说这种孩子气的话了。嘿嘿,想不到你的脾气还挺暴,我奉劝你,至少在你提干以前,你要多收敛。”

方子明说,“就是。魏哥说得太对了。走,东平,我陪你去见营长。”

齐东平不解,“见营长干吗?”

“我怕对方恶人先告状。”

“不用,我已经摆平了。”魏光亮打个响指。

齐东平悻悻然,“对不起,让你们费心了。”

这件事情发生后的第三天,张中原让齐东平上他办公室一趟。齐东平以为东窗事发,一路上心里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没想到,一见他进来,张中原露出长时间来难得一见的笑容。张中原吩咐他坐下,自己丁零哐啷从保险柜里取出两张表格,招他过去,“看看,这是什么?”

齐东平一看,是提干报告表!顿时,他心脏狂跳,血液奔涌。

“这是你的。用钢笔填。德才表现,你让光亮给你起草一个,他喝的墨水多,词儿也多。别谦虚,这不是该谦虚的事儿。”

“是。”

“下星期给你两天假,你带上这张表,去汉江军分区医院做个体检。”

“是。”

“别张扬,谨慎为好。咱们营今年就你这一根独苗,出不得岔子。”

“是。”

“傻小子,幸福得就会说个‘是’了,”张中原冲齐东平笑笑,低头从柜子里翻出一袋东西,“这是晒干的蒲公英,都是从山上挖的,没污染,以前你嫂子喜欢拿它泡茶喝。你到汉江后,给她送去吧。”

“是!”

齐东平一出门,张中原脸上的笑随即消失,开始两眼直直地发愣。虽然高丽美现在每隔三五天才寄一个特快专递,但攻势比以前更猛烈了,而且誓言不达目的绝不罢休。张中原不敢多想齐东平给她送去蒲公英时会是个什么局面,只是唉声叹气地把满满当当两抽屉的特快专递取出来,放到桌上数一共有多少个了。

石万山进门,张中原手忙脚乱地把特快专递往回塞。

石万山说,“别遮遮掩掩了,我早都看见了。寄了这么多,看来她是铁了心了。你怎么打算?”

张中原不动作了,“想过了,等她寄够五十个,我就成全他们。”

“中原,其实你心里还在等她回头,是不是?”

张中原叹口气,神色阴郁,“我见过那混蛋,他根本靠不住。团长,你看我是不是太不中用了。老婆守不住,坑道也挖不好。报警器没跟着往里安,实在是不该饶恕的麻痹大意,通风管子……”

石万山打断他,“别想那些了。我找你,主要是商量下一步如何使用魏光亮。现在可以给他加加担子了,你说呢?”

“我们想到一块儿去了。”

“你打算怎么用他?”

张中原想了想,“前一段他救了人,立了二等功,群众基础大为改观,干脆让他当一连连长,下面有齐东平他们撑着,相信他能干得下来。”

“这小子连入党申请书都还没写,一步到位当连长不行。这样吧,先让他当副连长,代理连长。”

“对,这样更合适,还是团长高。”

“别拍马屁了,走,我们一起去征求政委的意见。”

在一、二、三营共同努力下,一、二、三号洞提前贯通,主坑道提前复工。

为表彰一营的三个主力连在增援二营的战斗中打了漂亮仗,一营领导班子特地给他们加餐,官兵们杯盏交欢,喜气洋洋。

魏光亮坐在靠大门口的过道边,一边对左边的齐东平说话,一边把馒头皮撕下来,“我的确该向党组织靠拢了。入伍六年半还不是党员,不了解情况的人,还以为我犯了什么大错误呢。”

张中原陪同石万山和洪东国走进大厅时,石万山一眼就扫到魏光亮扔在餐盘里的馒头皮,他皱了皱眉头。

见团、营领导光临,一屋子人纷纷站起来,热烈鼓掌。

张中原示意大家都坐下,大声说,“同志们,团领导对你们的出色表现非常满意,特意来看望大家。下面,由团长宣布一项任命决定。”

几百号人立刻安静下来。

石万山宣布,“因工作需要,经团党委研究决定,团司令部正连职上尉参谋魏光亮同志,兼任一营一连副连长,代理连长。”

几百双眼睛齐刷刷地投向魏光亮,紧接着,大厅里响起热烈的掌声。

魏光亮很感意外地看着石万山。

石万山和洪东国走到魏光亮面前,石万山拍拍他的肩膀,“光亮,一连交给你了,好好干。”

“是!”

洪东国拍拍齐东平的肩膀,“小伙子干得不错,你的军功章,师政治部已经寄出来了。光亮,你恐怕要到年底才能戴上军功章。”转头对张中原说,“强将手下无弱兵啊。你这营长把一排带得不错,一排一年内出了两个二等功臣。”

张中原露出久违的欣喜之色,“谢谢领导们的支持。”

石万山和洪东国刚离开,战士们纷纷端着酒杯前来祝贺魏光亮。

魏光亮不断做作揖打拱状,“请多多关照。”

眨眼间,魏光亮代理连长十来天了。一天,张中原到一排督战时,把齐东平叫到一边,悄悄地问,“你们几个排对光亮当连长都有些什么看法?”

齐东平说,“都服了。塌方预警,大型机械尾气处理,这些尖端东西只有他和林工能搞。我们只能打下手。”

张中原放心了些,“那就好。这小子,入党申请书也不好好写,写那么短,不过倒也写得挺实在的。你说,如果年底发展他人党,支部会能不能一次通过?”

齐东平犹豫一下,“难说,还是有人看不惯他。”

“再没有人说他到团部泡妞了吧?这一点,虽然不是多大的原则性问题,但不好听,你得提醒他注意。东平,你多给大家做做工作,力争到时候一次性通过。”

齐东平吞吞吐吐的,“光我做工作,恐怕还难以服众,主要是农村兵最看不惯他。他又犟得很,我说的话他听不进去。”

“哦?都有哪些方面的问题?”

“其实也都是些小毛病,比如说他吃馒头总是不吃馒头皮,不吃肥肉之类。”

“你必须提醒他注意。在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上栽跟头,不值。”

“我说了好多次,没用,他还讲出一大堆道理。”

“还有道理?什么道理?”

“他说这是他的饮食习惯,改不了,反正又不是多吃多占,没什么大不了的。说他观察过了,他的食量在全营可进入倒数前三名。还说什么要是大家都把东西吃个精光,营里的猪还不饿坏了?我说不过他,没办法。”

张中原哭笑不得,“这都什么乱七八糟啊。”

当代理连长的自我感觉不错。魏光亮踌躇满志,意气风发,又开始恢复给林丹雁送花,而且大摇大摆无所顾忌。

不远处,一个隐蔽树后的小战士把他的动静尽收眼底,看见魏光亮进了林丹雁周亚菲的房间,小战士撒腿就跑。

魏光亮刚把野菊花插进陶罐里,林丹雁周亚菲出现在门口。他抬头看看她们,若无其事地退后两步,欣赏起自己的插花艺术,如同在自己的房间里那么随意。

林丹雁拉下脸,“魏大连长,你也太随便了吧?”

“门开着。”

“门开着也不是为了让你长驱直人。我们要是丢了东西,你怎么交代?”

“七星谷是君子国,路不拾遗。怎么样,这花漂亮吧?”魏光亮嬉皮笑脸。

周亚菲寒着脸,狠狠地翻他白眼,“远不如以前的漂亮。看来你并没用心嘛。”

魏光亮赶紧解释,“花季过了,山上花越来越少了。”

林丹雁正色道,“魏连长,没其他事的话,请你回避一下。”

魏光亮也正色道,“有事。团里决定建局域网,准备给每个班配备一台电脑……”

林丹雁冷冷的,“这事早不是新闻了。”

“你是局域网的总设计师。”

“也不是新闻。”

“一营先搞试点,让本人设计一营的局域网,团长让我和你去汉江选购电脑,这还算新闻吧?我想请示一下我的顶头上司,咱们什么时候动身?”

林丹雁还没开口,周亚菲酸溜溜地说,“已经迫不及待了。”

林丹雁板着脸,“工作上的事情,上办公室说。清华硕士生,以后请你绅士一点,不要随便进女人房间。我们要换衣服了,请你离开。”

魏光亮灰溜溜地离去。

周亚菲心里隐隐作痛,脸上强作欢颜,“丹雁姐,看来他是真爱上你了。”

林丹雁别有深味地看着她,“在我眼里,他只是个小屁孩。我历来对小屁孩没感觉。”

周亚菲悄悄松了一口气。

第二天,魏光亮和林丹雁就被石万山催促着去汉江。石万山叮嘱他们,“价格当然是重要的,但也要考虑功能,至少三五年内不能过时。”

齐东平要去汉江军分区医院体检,搭乘他们的车一起走。途中,齐东平跟魏光亮咬耳朵,“老魏,德才表现是不是吹过头了?我看着都脸红。”

魏光亮大大咧咧,嗓门高得很,“抄上去,一个字都别改。我问了郑浩叔叔,他说每回提干时,各团之间的竞争非常激烈。营长说得对,这不是该谦虚的事儿。”

他故意把郑浩提高到“叔叔”的辈分,而且把“郑浩叔叔”四个字咬得特别清晰,然后偷看林丹雁的反应。见林丹雁没反应,他从后排把手搭到林丹雁肩膀上,“丹雁,你说是吧?”

林丹雁生气地把他的手拿开,严肃地说,“魏光亮同志,我们是去工作,相互之间应该称呼职务。”

“是,林工程师。”

车到汉江寰宇电脑城,林丹雁魏光亮下车。司机送齐东平去汉江军分区医院。魏光亮四下环顾,“哎,你发现没有,咱俩往这儿一站,回头率几乎百分之百。要是你挽上我的手,回头率包准上升到百分之一百五。要是再亲密些……”

林丹雁恼怒,“闭上你的乌鸦嘴!”

“好好好,我闭上乌鸦嘴。”

两人进到电脑城里,一个柜台挨一个柜台仔细地看货品,比较着每台电脑的性能和价钱。走到一个无人看守的柜台时,魏光亮又管不住自己的嘴巴,“丹雁,你是不是非要逼我说出那三个字不可呢?”

林丹雁神色冷峻地看着他,“魏光亮,我哥是你爹的兵,我与你郑浩叔叔是同辈人,你与我差着辈分呢。你成心拿我寻开心是吗?”

魏光亮急了,“我怎么可能拿你寻开心呢?我是真的爱你,而且,我也想结婚了,你才是我心目中的爱人。”

“魏光亮,咱们在工作,你要是再没个正形儿,我只好回去了。”

“好好好,咱们先工作。唉,你对我有偏见,而且……其实,我们的年龄差异那么小,根本不是个事儿,郑浩都已经是小老头了。”

林丹雁又好笑又好气,不理他,朝前面的柜台走去。每个柜台的货品都一样,价钱居高不下。林丹雁突然想起来,黄白虹曾经对她说过寰宇电脑城是他们公司开的。她马上找出电话本,翻查起黄白虹的号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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