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滨地方法院刑事第五部开庭日是十月一日。首先从宣读五个判决书开始。五个被告人一一被带上被告席,然后把他们一个一个地叫到前面来,由谷本审判长向他们宣读。五名被告人的主任审判官是三位审判官中最年轻的矢野候补法官。

由于近年来川崎市的发展,类似上述被告人的案子激增。但川崎市只有一个旧的法院办事机构,没有法院。因此,所有案子都压在横滨地方法院。(判刑一年以上的案子都必须经过三个审判官组成的小组审理。)

向五个被告人同时宣读判决书,在做法上似乎不妥。但是,他们这几个并没有被捕,只是为了来听取对他们的判决才到法庭上来的,也就是说,他们都是在家的被告人。另外,谷本审判长手里眼下要处理的案件有百件以上。如果不采取此种办法,是无法及时审完的。

以上五个被告人如果说是犯了伪造文件之罪的话,未免夸大其词了点。他们只是私自篡改汽车驾驶证日期。最近几年,随着运沙子的卡车司机短缺,无驾驶证或因事故被吊销了驾驶证但仍开车的人日益增多,如果不彻底清除这些人,这类案子就永远处理不完。把川崎办事处变成象横须贺和小田原那样的分院,是横滨地方法院的多年夙愿。

但是,众所周知,法院缺少预算,连警视厅也不及。在今年梅雨季节里,小田原分院的法庭还漏雨,竟不能开庭,其原因就是挤不出修缮费。所以,川崎办事处要升格为分院是难以想象的。

从三权分立的观点来说,代表法院的最高审判长是不出席大臣们关于预算分配的阁僚会议的,只能提出书面要求。但结果是:全国法院的总预算额还不及首都东京警察的预算多。

审判官的工资在昭和三十六(一九六一)年的今天,老资格的最高法官每个月是二十万日元左右,这同三十几岁的年轻律师的收入相当。审判官的不足是个普遍的问题。最近向全国二百个律师发出号召,希望他们当法官。但响应者寥寥无几,仅有三人。真是可怜已极。

审判官就是在这样的条件下,凭着良心进行工作的。其威信不应因一部分人独善其身和轻率的言行而丧失。现在,法官这个名字,大约还没有哪个国家象日本这样被轻易地挂在嘴边上的吧。

如果是个性急的审判官,五个伪造驾驶证的案件,十五分钟足以宣读完判决,然而,谷本审判长办事稳如山,不紧不慢,只用了三十分钟。

之后,在到中午以前的一个半小时内,又结束了最近在川崎地区发生的集体强奸案的冒头手续。这是四个工人(其中有两个未成年)把在第一京滨国道旁经营到深夜的饮食店里工作的姑娘带到公寓进行轮奸的案子。这类案件,一般来说,被害者在店内也喝醉了,所以,半是高高兴兴地跟小伙子们走了。因此,要确认犯罪事实是很困难的。象这类案件,占谷本一年受理的案件件数的百分之三十以上。

这个案子是野口候补法官担任审理的。从无聊而冗长的起诉书的朗读到辩护人的冒头陈述的结果,时间刚好进入午休。午后的时间是安排上田宏一案的第三次公开审判。

在下午一点以前,冈部检察官稍微提早来到了法庭。一见到菊地律师的背影,便急匆匆地走向前去,微笑着搭话说道:

“我有点事想了解你一下。”

“什么事呀?”

菊地满不在乎地笑着反问了一句。虽说马上又是法庭上的敌手了,但是,在争斗之前,互相间的态度却似乎是更加和蔼亲切。这种情况,恐怕在哪个国家也是如此吧。

“我取回了坂井良子的证明材料。我想,今天就把它提出来,怎样?你同意吧?”冈部也知道菊地是不会同意的,所以,他没有这样问道:“你不同意吧?”

“哪个?让我拜读一下。”菊地边说边从冈部手里接过印有检察厅字样的上有供述材料的稿纸,一页一页地翻阅着,然后说道:

“是昨天取的证吧。”

“是匆忙一些。你把我的证人好一顿讯问,出了一些新的情况,所以,我也得需要一根拐棍哟。”

冈部边说边向墙上的大钟瞥了一眼。

两人的言语彼此都很温和,好似开玩笑,然而,敌对关系却是明显地不变的。冈部的表情似乎在说道:“在审判官进庭以前,请快一点告诉我你的意见吧。”

“我不能同意,对良子,我也有要讯问的情况。”菊地的话意味着把此种供述材料作为证据是不妥的,因此,他也想叫出本人进行反讯问。

“良子这个证人,我也申请。我们可以一起讯问。”菊地还给冈部那份材料,补充说。

“到底是不同意呀。好,我明白了。”

不出冈部所料,菊地没有同意。冈部回到自己坐席时,上田宏已进庭了,被带到被告席上。

不大工夫,正面审判官席的后门把手咔嚓一声地动了一下,好象在向全法庭宣布:谷本审判长等人入庭了。就在这时,菊地和冈部迅速站起,接着全庭人员也纷纷站起。同时,身穿法官服的三位审判官威风凛凛地走进庭来。

“那么,现在开始审理。”谷本审判长等大家重新坐下后,说。冈部检察官站起来。他说道:

“在开始审理之前,我有个希望,就是:我想把坂井良子的供述材料作为证据提出,但辩护人不同意,所以,我想讯问她一下。她本人此时在庭。”

谷本审判长向菊地望去,菊地仍坐在那里不动,只轻轻地点一下头。这表明检察官和辩护人在法庭外关于这一点已经协商过。

“那么,首先调查完原预定的证人后再定吧。”谷本审判长一边低声说一边向庭吏示意叫证人。庭吏以平板的声音叫道:

“证人多田三郎,到前面来。”

坐在与被告席并排的椅子上等待的多田三郎站起来,向证人台走去。

多田三郎是厚木市相模川对岸的海老名镇的工厂工地上的一名工人,下身穿条布裤子,上身穿一件夹克,衣着虽然显得不整齐,但好象是刚洗过的,很干净。他来到大庭广众面前,似乎是第一次,显得颇为不安。当他接过宣誓书时,两手有点发抖,结果宣誓书掉在地板上了。因此,他显得更加不安。在读誓词时,中间打了几次停。在回答冈部检察官的讯问时,经常打停,晒黑的脸上通红。

多田三郎供述的内容,正如接受菊地委托的花井先生在海老名镇访问他时所记载的那样。也许有的读者对本故事中不断在法庭上出现的证人的主讯问和反讯问感到厌腻了。现将多田的证词概记如下。

多田三郎是在案件发生前天即六月二十七日夜晚上田宏到味美饮食店去见初子时在场的顾客。在他供述材料中说,上田宏和初子俩发生口角,但根据花井调查到的情况是:多田三郎当时只听到他们俩谈的两三句话,至于其它内容却不清楚。这是因为当时初子立即把上田宏领到室外了。

在上田宏的交待材料里说,这时他坚定了杀意。但是,这一点,在审判的这个阶段是不能作为审理的内容的。这是因为他在冒头陈述中又否定了的缘故。

在上田宏刚否定有杀意的时候,自我交待材料当然有效,但多田只是供述说对他俩的口角只有一个漠然的印象。这个证词,实际上也是在冈部检察官的诱导之下供出的。

但是,多田的证词却是作为上田宏六月二十七日去过味美饮食店以及两个人讲了一会儿话之后便离开饮食店这些事实的目睹者,有力地补充了上田宏的自我交待材料。

菊地对于上述这点,没有深究。他只是在反讯问中,讯问了所谓的口角内容,当得知多田对此没有任何记忆时,他感到很满意。

“我想问你一个另外的问题,你认识被害人的情夫宫内辰造这个人吗?”

这个提问脱离了冈部检察官主讯问的范围,这在英、美国家里自然是“异议”的对象。然而,在日本法庭上,从发现真相的观点出发,是不做严格地追究的。这一点,前面已经提到了。

“嗯,认识。”

“在味美看到过他吗?”

“他常坐在里屋喝酒,见到过。”

“那种人呆在饮食店里,令人心情不快吧?”

“嗯。老实说,是让人不痛快。”

“听说宫内经常对追求初子的顾客和对付款时发牢骚的顾客找碴打架,你是不是也被他找过碴?”

“幸运得很,对我倒是没有过。不过,我听说很多人都受过他的威胁。”

“初子的饮食店近来据说顾客不多,冷冷落落,你是不是认为这跟宫内老呆在那里有重要的关系?”

这个问题也是在征询证人的意见,因此检察官完全有理由提出异议,然而,冈部却默然许之,也不相争,其原因是多田三郎本来就是不太重要的证人,而且,他认为:根据上田宏买刀子那家福田刃具店主人的证词,上田宏“怀有杀意”的可能性是微乎其微的。

“嗯。我认为味美饮食店经营不兴旺,原因就是在于有这号的人经常往里钻。”

多田在法庭上的陈述到此结束了。他的陈述倒是足以证明了辩护一方对宫内其人的看法。

下一个证人是龙汽车工厂的工长有田光雄。他今年二十八岁,是一个白白净净的青年,戴着一副轻度近视眼镜,似乎是一个管一个车间的熟练工。他以爽快的态度回答了检察官的提问。在讲述了自己的经历和现在的职务以后,关于上田宏根据一般招工就了职的经过,以及七月一日开始工作的表现讲述了一遍。

有田光雄是为了立证上田宏作案后没有受到良心谴责,坦然地、勤奋地开始在新的工作岗位上班的一个证人。他说,在上田宏正在一个工友的指导下,给一辆因车祸而损坏了的车体重新涂油漆的时候,他来到上田宏跟前,告诉上田宏初子被杀这条报上的报道时,上田宏毫无慌张和不安的样子。关于他主动地把初子被杀一事告诉上田宏的原因,他回答说道:“我知道上田宏是金田镇人,所以,就想,说不定他认识被害人。但他却说,不认识。报纸开始认为这似乎是出于男女关系的原因。这种情况我也对他说了,并且似问非问地说道:‘犯人是谁呢?’他说道:‘现场虽说是金田镇,但她是厚木的饮食店的女人,我不认识。不过,死因却不是由于男女关系吧?’说这话时,他面不改色,显得极不关心的样子。”

从有田说话的沉着的态度也可以看出:在他讲述上田宏的情况时,对上田宏是毫无偏见的。这个证词的重要之点是在于上田宏说的“原因不是由于男女关系吧”。这就可以作为认定“此案就不是他干”的根据。

菊地辩护人并没有深究这一点。只是予以指出:上田宏所以不在乎,是由于上班前读过登那条报道的报纸的缘故。

“被告人说原因不是由于男女关系。可是,七月三日各家报纸也并没有断定说是由于男女关系。总的说,动机还是不明的。上田宏的话,说它是争论问题这是夸大,但是不是在议论过程中说出来的呢?”

“这个,也可以这样说。我记得:当时因为死者是饮食店的女人,所以马上就联想到男女关系上来,就问上田宏说道:是不是由于男女关系啊?”

“你这句话是在上田宏说的那句话之前问的吗?”

有田考虑了一会儿,似乎很抱歉地说道:

“我实在记不清楚了。”

关于这一点,菊地没有进一步追问。这是因为追问也好,不追问也好,反正上田宏说过“不是由于男女关系”这一事实是不会改变的。但是对于下一个证人,即:上田宏跟良子同居的那个公寓管理人杉山信夫,他却进行了详细的讯问。

杉山是个矮子,有四十二三岁的样子,神态似乎有点呆滞。他穿了一件普通的布做的夹克式的上衣。当庭吏唤他出庭的时候,他毫不掩饰自己的迷惑之感。他以低而平板的声调,读完了誓词,一一回答了审判长的讯问,感到很麻烦似的说出自己的姓名、年龄、职业;对于冈部检察官的讯问也尽量少回答,好象想说道:快把我从法庭解放出来吧。

杉山原是古董商,在镇上经营古董商店。因房子被战火烧毁以后,妻子回到老家新泻。四年前哥哥在矶子区原町盖了一座公寓,这样,夫妇便搬进这里,并被任为公寓的管理人。当他讲述这一段经历的时候,似乎显得特别不高兴。他在谈到上田宏情况时说道:上田宏最初一个人来看房子是六月二十日;二楼厨房前的三个草垫子大小的房间预定是六月二十九日早晨倒出来,但由于上田宏给他看了龙汽车工厂录用通知书,所以,就决定租给上田宏,并跟上田宏讲好,押金是一万日元,房租是三千日元;他们俩人是六月二十九日夜晚搬进来的,这是因为白天房子还没有倒出来,这也是那天讲好的,所以,他晚上搬来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上田宏跟一个女人一起搬来,这情况也知道。

关于上田宏和良子住进公寓后的情况,杉山说道:“他们俩的样子没有什么异常现象,也没有发现良子怀孕了。作为年轻的夫妇,他们俩倒是很老实的,虽然在公寓只住了三天,但公寓里的人对他俩的评价很好。”

杉山说道:“我没有想到上田宏会做出那种事。不过:在只有二十个房间的公寓里,主要住着附近的职工和其他工作人员,人员流动也不大,所以,我没有对房客一一注意。”

“在初子尸体被发现的那天,他们也没有什么异常反映吗?”冈部问。

“现在想起来,良子似乎神情有些恍惚,说母亲家里活忙,自己要回金田镇呆四、五天,求我帮照看着点家,十点钟左右,拿着一个包,走了。上田宏象往常一样,在七点半左右上班去了。”

“上田宏当时的表情怎样?”

“似乎有点消沉,不过我记不清楚了。我们没有事不讲话,我也没有太注意。”

“有没有烦恼的样子?”

“没有。当我听说他被警察从工厂逮捕时,吃了一惊。”

“你说,没有烦恼的样子,具体说,是什么意思?”菊地律师站起来进行反讯问。

杉山似乎不明白这一提问究竟是什么意思。他说道:

“什么具体的?”

“例如说,他究竟是一副怎样的表情?你看见过烦恼的人的脸儿吧?”

“我没有什么学问,深奥的东西不懂……”杉山对菊地的知识分子的说话口气似乎顿时感到恼火。“愁钱花的人的脸儿我看见过。譬如说,象我这张脸儿就从镜子里看见过。”

“噢?”菊地微笑着说,“这是你知道的唯一一种烦恼的人的脸吗?”

“不,也不是这样。电影或电视中出现的那些烦恼的脸儿也是知道的。”

“那是演员的演技,不是社会现实中的烦恼的脸儿。这就是说,被告人是不会具有那种脸儿的。”

“是的。”

“你在五天里大约见过多少次上田宏的面?”

“每天只是在他进出门口时见过,并不是经常见面的。说是五天,实际也就三天半,一天两次进出门口,所以,也就总共五、六次吧。”

“要是大多早晚两头相见打打招呼的话,那在一起的时间是很短的,对吧?”

“哦,是这样。”

“就是说,一次一分钟,也不过是五、六分钟。在五天里,你跟被告见面时间才只有五分钟的时间,对吧?”

“也许是这样吧。”

“这样的话,那你在其他时间里就不知道被告是一副怎样的表情,对吧。”

杉山才领悟到菊地问话的用意所在,似乎感到很窝火。

“公寓里其他人也看见了。我家里的人在走廊里也遇见过他。他们说,他毫不在乎呢。”

“那是你听来的,不是你亲耳所闻。——我希望把证人刚才说的证词从记录中删掉。”菊地仰望着谷本审判长补充说。

“可以吧。”谷本审判长示意记录官说,“证人只能讲自己的见闻,其他的不许讲。”

杉山的脸儿红到耳根。不过,似乎不是表明羞耻,而是显示难以抑止愤怒的征候。菊地死盯着杉山的脸儿不放,隔了一会儿说道:

“你说,没有看到过上田宏烦恼的脸儿,这意思就是说,你实际看到过的只是上田宏一张极普通的脸儿,对吧。”

“反正我是没有看见过他烦恼的脸儿。”

“但是,上田宏在房间里时,你也没有见过他是一副什么脸儿,对吧?”

“那当然。连在房间里他的脸儿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样,这一点,请问他的女人吧。”

“完了。”菊地突然中止了讯问,坐下了。关于上田宏和良子的生活,他虽然想再详细点问一问,但经验告诉他:象这样别扭的证人再问也是白搭。

坂井良子走上了证人台。她是过去出庭证人中仅次于宫内辰造的一个重要证人。在此以前对证人的讯问,平均每人是三十分钟左右,因此,对于最后一个证人良子的讯问,在时间上是充裕的,不必那么匆忙。由于被害者的妹妹、被告者的非法的妻子、十九岁的姑娘——良子的出现,给法庭带来了异常紧张的气氛。

良子的腹内种下了被告之种,已经怀孕七个月了。虽说她忠实于被告,但也不能不产生怨恨他的心理。这个矛盾,将在这位十九岁的姑娘的心中怎样解决呢?她还很年轻,一张细皮嫩肉的脸儿没有一点皱纹,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闪烁少女所特有的烂漫目光。然而,从她那稀疏的眉毛和神态上,还是可以看出她是一个孕妇的。在她宣读誓词时,声音略带颤抖。

良子回答了检察官的讯问,把和上田宏认识的经过以及为什么又和他私奔到横滨的情况讲述了一遍。她说道:

“上田宏家是不会要我当儿媳妇的,所以,从开始我就断了这份心。但怀孕之后一切都变了。虽说我才十九岁,但按过去虚岁的算法,我已经二十岁了。我首先对上田宏说道:如果双亲不同意,我们俩就偷偷地到什么地方同居。姐姐劝我打胎,开始不同意的也是我。上田宏当然也不同意,说没有那个必要。我俩的心情都是要把孩子生下来,这一点是始终没有变的。二十日那天,姐姐说如果生孩子就告诉母亲,但虽然如此,那种把姐姐杀死就好了的可怕想法却是丝毫没有的。”

良子好象是申辩似地面对着谷本审判长说,“我们之间从未谈到这样的话。我不知道上田宏在二十七日那天去姐姐的饮食店。那天夜里九点钟我在我家后园竹篱笆下见到了上田宏,跟他商量去横滨的日期,但这时他也没有谈到那种事。如果是发生口角的话,他总会告诉我的。”——这是搜查部的检察官不论怎样强调上田宏是杀死她姐姐的仇人、劝她讲出真实情况,但也是不能改变的供述,因此,检察官怀疑她完全被上田宏迷上了,对于杀死姐姐一事,她是毫不为然的。

良子继续回答冈部检察官的讯问。

“六月二十八日夜晚天下着雨。七点半我和上田宏在家后园相会。他似乎有点兴奋。这是因为第二天就要离开家了,我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我也挺兴奋的。他说,第二天夜晚十点钟,他把三轮汽车开到我家门前大道上来接我,并让我把东西事先准备好。这天夜晚我们就这样分别了,直到第二天约定时间之前,我们再没有见面。我白天在商店里办完了退职的手续,准备休息。因为瞒着我母亲收拾行李,所以非常紧张。

“打那之后,上田宏的态度怎样,我没有很好注意。可以说,我们始终都很兴奋。因为我就要抛弃我的母亲,心情是很难过的,复杂的、新的生活对我来说也是可怕的。我几乎是在拼命地准备着,甚至忘乎所以。到了横滨后,为了使狭窄的新房象个样子,必须买些东西。所以,每天都是很忙的。我没有想到,由于姐姐的死,我和上田宏的同居会突然中断。看来,我们是不该这样生活的,会导致这样的恶果……”

良子似乎认为她和上田宏不能同居不是由于上田宏的被捕而是由于姐姐的死,这一点引起了菊地的注意。

良子的话说到半截不说了。于是,冈部检察官催问道:

“因为处于一种忘乎所以的状态,所以没有留心上田宏的表情,这是可以理解的。不过,晚上有没有这种时候:他被人一叫,突然坐立起来这类情况?”

这类情况一般都是被作为有罪的证据而引人注目的。但检察官所期待的最理想的回答却是否定的回答。这也是该案件中检察官的一个例外的见解。这种见解是出自这样的考虑:没有那种现象,就说明犯罪意识淡薄、缺乏,从而证明不是偶然性犯罪,而是有预谋的。对于冈部的催问,良子回道道:

“我没有发现。我倒是被他叫醒过。有一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恶梦,梦见我母亲在浴池洗澡摔倒了,这可把我吓坏了,直叫。这时是他推醒了我。”

“你对于离家出走一事强烈地意识到不好,那么,上田宏呢?他是否也有这种感觉呢?”

“他不谈离家出走的事。我想这是体察到我有那种思想情绪的缘故。”

“原来是这样。”冈部说完又看着手上的供述材料。他想,让家属出庭当证人到底不行,说的话跟调查材料上讲的完全不同。他换了一个问题:

“被告在报纸上读了发现初子尸体这一报道时,态度怎样?”

“当时我对他说我必须回一趟家。他也没有阻拦我,说道:你自己回去就回去吧,请给家里人代问好。我想,如果我回家了,我们在横滨的住址就一定被知道,今后两个人就不能一块生活了。我把这个想法也对他说了,但他仍然对我说道:你回去吧。关于我回去的事,他心中好象很有数,定了似的。他还说道:不管怎的,我是不能回金田镇的,说完就象往常一样上班去了。”

“你是说关于尸体发现的当时,他还有所考虑,是吧?”冈部问。

“后来我到拘留所看他时问他,他说,自从到横滨那天起,心中就没有一刻安宁的时候。”

“我不是问以后他怎么说的,而是问你他读报时的态度。”

“我说过多次了。他抱了一会儿头儿。”

“就是说,他意识到自己是有罪的,对吧?”冈部尖锐地问。

“我想这是当然的。我认为上田宏也是一个人。”

“但是,他不是毫不在乎地跟死者妹妹——你同居吗?”

“我们是为生下孩子才在一块住的。”

“只是为这个吗?不是为两个人自由自在地快乐生活吗?”冈部的话里多少含有讽刺的意味。

“但是,那时我怀孕已三个月,所以必须随时注意才行。上田宏对我说道:之所以选择了一套厨房靠卧室的房子,原因就在这儿。他总是对我说道:可不能跌倒。因此,饭后洗碗等活,他包了。下班回家也替我洗衣服。”

“是这样。那么,归根结底你还是快乐的吧?”

“你说的快乐,我不知道指啥而言,如果是指那事,那你可说错了。”良子脸红了说,“当我们知道有了孩子,就不在一起了。”良子终于鼓起勇气说出了这句话。

冈部以绝望的表情望着良子那张坚毅的脸儿:

“我再问你当时你姐姐的情况。”冈部又换了话题。所以如此,是因为他感到再深入追问下去只能对被告有利。“关于初子和宫内的关系,我想问一下。你当然知道他们二人的关系吧?”

冈部检察官的语气是非常肯定的,似乎不容许她做否定的回答。这是因为从此开始所要问的问题是他昨天所取证的内容的中心。良子似乎被冈部的那种语气所慑服,耷拉着眼皮,低声说道:

“是的,知道。”

“是初子直接告诉你的吗?”

“她也说过。母亲也对我说过。”

“请你说一下内容。”

她说,自己对初子回家来是很高兴的,但听说要到厚木开饮食店自己却是不快的。她说,母亲告诉她:当听说宫内闯入初子的饮食店后,母亲是很难办的。她说,她不知道宫内那里有借宫内十万日元的借条。她说,关于初子和宫内的关系最近有什么变化,因为初子没有讲过,所以不清楚;那十万日元是否意味着姐姐付给宫内的断绝关系钱则不清楚?她说,从案件发生后她去味美饮食店得到的印象看,他们俩似乎没有正式谈过要分手的迹象,即使有,因为是值得欢迎的事情,所以也该注意到的。

总之,良子的供述,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东西,没有超出漠然的印象和推测的范围。冈部检察官没有从她那里得到有用的证词,可以说,他费了不少事,让地方巡查叫良子出庭作证的用心算是白费了。

菊地辩护人在讯问宫内时,其立场好象跟检察官调换一个个儿,是那样严厉。但对待良子却截然相反。他以安慰的目光看着良子,开始反讯问。他知道良子要回答自己就要提出的问题是会感到不是滋味的,所以,其目光和语气不能不是亲切和温和的。

“我问一下六月二十七日的情况。”菊地首先限定问题的范围。“那天上田宏一个人来到味美饮食店,并跟初子讲了什么话,关于其内容,不,他跟初子见面这一事实,在同一天晚上九点你和上田宏见面时,你说他没有对你说,这是事实吗?”

“是没有对我讲。”

“在以后你跟上田宏同居的五天里,你也没有听他说过吗?”

“他也没有对我说过。只是讲过她劝我打胎的事。这还是我以后到拘留所看他时他说的。”

“刚才证人的证词是传闻,所以请从记录中删除。”菊地辩护人望着谷本审判长,说。并且,就好象这是理所当然似的,不等谷本审判长回答,接着问道:

“归根结底,你对上田宏去饮食店的目的是不了解的,对吧?”

“是的。”

“但是,在此以前,你跟上田宏经常去味美饮食店是为了拒绝初子劝你打胎,这是真的吧?”

“嗯。我是一心想要孩子的。”

良子怀孕七个月,已经显怀了。她在证人台上好象特意显示一下自己的大肚子,自豪似地说。

“好。可是,你考虑过没有,你姐姐为什么那样固执地劝你打胎?”

“我想,她只是认为我们年轻,没有抚养孩子的收入和头脑,有了孩子也会缠住我们的手脚。”

“你姐姐要是确认你们俩的关系,才那样做的。但是,你姐姐要是不喜欢你们结婚——不,是情人关系的话,你姐姐的劝告是不是会含有别的意思呢?”

“你是说……”

良子似乎没有理解菊地问话的意思,睁大了眼睛,望着菊地的脸儿。

“也许这问题会使你不愉快,我是问你,要是你有了孩子,你姐姐是不是会认为这对你和上田宏分手带来麻烦?”

为了不让冈部提出异议,菊地匆忙补充一句。

“你一定要我回答这个问题吗?”良子说。从她那神态来看,好象在说道:这一点,你就饶了我,别让我回答吧。

菊地辩护人以安慰的目光盯着良子,但语气是严厉的。

“这是审判杀人犯。我虽然理解你的心情,但不说真话可不行。”

良子抬起头,望着菊地。菊地盯着她的眼睛,问道:

“初子是忌妒你和上田宏的关系吧?”

“是的。”良子终于做了肯定的回答,尔后又把目光投向前面的地板,说,“但是,不象镇里人所风传的那样,是因为姐姐跟上田宏有关系(良子讲这句话时似乎难以启齿,声音噎在咽喉里),而是在忌妒我们的幸福。姐姐一直过着不幸的生活,这就使她的性格变得乖癖起来。我想,她对我们所追求的幸福目标是讨厌的,确实表现出不喜欢我们顺利结合的样子。”

“关于这方面,你姐姐还说过什么来吗?”

“倒没有明说。但劝我打胎的眼神、语调,却使人感到就是这样。”

“可以认为,那是你姐姐所处的境遇给她带来的一种乖癖吧?”

“是这样。”

“或者可以认为是她对你们的幸福的某种忌妒?”

“我说不好,不知道。”

“究竟是哪个?是乖癖?还是忌妒?”

良子以多少吃惊的目光望着菊地。她的脸上浮现出一神疑虑之色,似乎在说道:“我已经把难以开口的话都讲出来了,为什么还要这样追问我?”特别是:她对菊地说出忌妒这一新的推测的真意并不理解。

“也许是那样的吧?”

“就是说,她那种说话态度和眼神理解为乖癖也可以,理解为忌妒也可以,对吧?”

“是的。”

“这样说来,即使认为初子在偷偷地爱着上田宏,所以才忌妒你们,这也许是并不奇怪的,对吧?”

良子心中明白了:菊地是肯定想把话拉到这儿上的。因此:在她的心中第一次产生疑问道:难道姐姐真的跟上田宏有关系吗?她条件反射似的把身转向后边,看着被告席上的丈夫。这时,只见上田宏使劲摇头,虽然不能说话,但眼光却死死地盯在良子的脸上,而且,直到良子把头转向正面之后,他才停止了摇头。

上田宏的目光好象在告诉良子:“绝没有那种事,要相信我。”对此,良子也相信了。

但是,对于审判官、检察官、律师等法庭上有经验的人来说,并不是就那么容易轻信的。这是因为他们这些人对无事实根据的交待和有罪的人是怎样否认罪行,是非常清楚的。

他们判断:仅仅从上田宏的态度来看是看不出子丑戊酉来的。这种判断自然是理所当然的。但是,菊地从良子口里引出那种证词的真正意图在哪儿?对此,野口候补审判官就不能不摇首纳闷了。

野口摇首纳闷也是有道理的。如果初子和上田宏、良子是处于三角关系的话,那么,上田宏杀死初子的动机就是很明显的。要是只是这种情况:上田宏怕良子怀孕被初子告诉父亲知道,那么,作为杀人动机就显得不是那么明显了,这就可能被判为伤害致死罪。然而,如果说上田宏和初子有了关系,那么,在此很显然,“铲除障碍者”一说便成立。人们不能不怀疑:刚刚立证了上田宏买刀子时的情况的菊地辩护人究竟有什么必要把检察官不知的动机端给法庭,使自己处于不利地位?

野口所担心的,也正是冈部检察官所高兴的。如果他们三人是三角关系,就意味着对他持有意杀人这一诉因的有力支持。干练的菊地律师为什么会自掘坟墓,讯问这个问题呢?关于这一点,冈部检察官虽然有一抹不安,但总的来说,还是高兴得摩拳擦掌的,注视着公判的深入开展。他时而特意摆弄一下桌上的材料,假装若无其事的样子,但嘴角边却仍抑止不住会心的微笑。

良子终于回答说道:“上田宏和姐姐之间没有关系,我认为。我相信这一点,不是由于姐姐的态度,而是由于上田宏的态度。如果有什么问题,我会知道的。”良子好象采取努力断然拒绝的态度。但是,辩护人立即指出:

“但是,上田宏没有告诉你六月二十七日晚上去见初子吧?”

“嗯。我没有问他。这我已说过多遍了。”良子好象要叫起来。“知道的只有上田宏,请问他吧。”

菊地认真注视了一会儿良子的表情后,开口说道:

“我知道了。关于这一点,我不再问了。只是请你不要忘记:我是为了发现真情才这样问你的。”

为了使良子的心情镇静下来,菊地才说了这句话。可以说,他跟良子的一问一答已脱离了法庭上的正常习惯。他很清楚:应当避讳使证人怀有敌对的感情,但自己却差一点违了禁。

“那么,我问问你姐姐和宫内的关系。你方才对检察官的讯问说不清楚,是这样吗?”

“是真的。”良子生硬地回答说。这个问题对她来说也不是所喜欢的。

“但是,你曾经见过宫内吧?”

“见过。”

“大约见过多少次?”

“记不清了。不过,每次到‘味美’时他都在那儿。”

“给你的印象怎样?”

“老实说,他很讨厌。”

“哪儿讨厌?”

“给人一种厚颜无耻、令人厌恶之感。”

“关于宫内的职业,你没听你姐姐说什么吗?”

“听姐姐说,他是什么二流子或者是无赖。”

“这么说,你不喜欢宫内在姐姐的饮食店里,是吧?”

“当然。”

在谈到宫内的情况时,说起宫内的坏话来,良子又渐渐地来了情绪。这也正是菊地作为一系列的谈话效果所期待和料到的。他把问话引向问题的核心。

“那么,宫内和你姐姐有没有过要决裂的征候呢?”

“姐姐倒没有说过,不过看样子倒是有要分手的样子。”

“你对姐姐的思想活动倒是很敏感呐。”

“是的。姐姐的事情,我始终挂在心上。”

“你听说过有个叫樱井京子这个女人吗?”

“不,没有。”

“她是——可以认为是宫内新的情人。在此以前,你没有来庭听过宫内辰造的证词吗?”

“就是我姐姐在案子发生的那天,到长后宫内家正好碰上的那个女人?”

“是她。你以前没有听说过她的情况吗?”

“不知道。”

“怎么?宫内没有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盯过你吗?”

这又是一个使良子不高兴的问题。她望了菊地一眼,只见菊地的脸相当认真、严肃。他似乎有所求似地目不转睛地看着良子的眼睛。

在最近新建的东京地方法院,证人席设在审判官席旁边,就象英、美国家那样。这也是第一次尝试。在以往的法庭上,证人与被告人都是同台,面对着审判官而立。因此,证人还得把头转过来听取检察官和辩护人的讯问,然后又转向正面向审判官回答。这作为证人来说,一个人得应付两个人的动作,所以,很快就疲倦了。但象东京地方法院那样,在审判席一侧放上椅子,证人坐在那里可就轻快多了。有人说,证人由于看不见审判官的脸儿,所以,回答问题时就不会那么认真、卖劲儿。但是,由于证人始终是跟讯问者对话,用不着把头转来转去,所以,讲起话来一定也就容易多了。

但是,在横滨地方法院的法庭上,良子却只能在接受讯问的时候面对着菊地。随着讯问的深入进行,她似乎渐渐地明白了菊地问话的意图所在。对于菊地提出的似乎上田宏和姐姐有关系这一点,她是甚感不快的,但菊地很快就中止了这个提问,开始讯问她有关宫内的新情人的情况,同样,这使她的心情也是不愉快的。然而,她却隐隐约约地感到:菊地问她宫内是否向她暗送秋波,这是为了减轻上田宏的罪行的需要。她回答说道:

“嗯,宫内握过我一次手。”

她的回答是事实,所以并不违背誓词。

“是这样。那么,是在什么地方?”

“在味美饮食店。是五月中旬,我去给姐姐送布料。他趁姐姐向后面走去的机会,拽住我的手握着说道:‘这个星期天,我带你到东京玩,怎样?’我当时猛地挣开他的手,瞪了他一眼。”

“你姐姐没有发觉吗?”菊地问。

“我想,她没有发觉。她正在前面打扫棚子,而我们坐在客厅里,离姐姐还一段距离。”

“你瞪了宫内一眼,宫内又怎样了?”

“一边嬉皮笑脸地笑着,一边……”良子又皱了一下眉,不吱声了。

良子说到半截似乎感到了什么,惊虚虚地把话卡住了。两眼一动不动地看着正面审判官席的上方。

“宫内边笑边说些什么?”

良子又皱了一下眉,不吱声了。

“请按事实讲。”菊地又催促她说,“你是宣过誓的。你不要忘记,在法庭上只重视真实的情况。”

良子回答说道:“你用不着说那样的话。宫内说我:你不知道上田宏迷上了初子吗?”

旁听席上又嘈杂起来。冈部检察官的脸上,又浮现出狡黠的微笑。

菊地律师追究证人、自掘坟墓的情景,在冈部看来,心情是格外舒畅的。他想:对被告的讯问要集中问这一点,被告可能否认,但至少可以在上诉材料中强调一下。

但是,菊地却毫不慌张。他问道:

“原来是这样。那么说,关于上田宏和初子的关系,这不仅仅是镇里的风传,你从初子的情夫宫内那里也听说过了,对吧!”

“嗯。我,这事我早就把它忘了。”

“忘了?就是说,你非常相信上田宏,没有把那件事放在心上,是吧?”

“宫内说的话是不能相信的。”

“当然。特别是在那种情况下说出的那种话,是谁也不会相信的。”菊地安慰说,“比这更重要的是知道宫内说出的风传,或者是知道了他自己的那种胡猜乱想。好,我最后问一个问题。”菊地改变了语气,“宫内确实说过上田宏迷上了初子这句话吗?或者是相反,说过初子迷上了上田宏?”

良子考虑片刻后,干脆明确地回答:

“他是说,上田宏迷上了初子。”

“这才正常。他为了诱惑你,所以自然是说上田宏的坏话。”

菊地望了一眼审判长后,说道:“完了。”

法庭墙上的指钟大针已过三点十分。到预定闭庭的时间还是很充裕的。这天的时间下一个安排就是辩护人冒头陈述。虽然谷本审判长想宣布休庭十分钟,但菊地仍原地不动地站在那儿,并且说道:

“由于调查证人取得了意外的进展,所以我想停止冒头陈述。”

正如前述,辩护人的冒头陈述,跟检察官不同,不一定非进行不可。检察一方阐明所要立证的内容,是为了给辩护一方一个防御的机会,这是他应尽的义务,但辩护一方尽量隐瞒自己的辩护意图是有利的。

一般来说,辩护一方的冒头陈述,都在检察官调查证据结束之后进行,但在一个小案件的情况下,大多是不进行。在这个阶段里,菊地虽然打算从唤起审判官注意的意义上阐述一下自己的方针,但他从良子的证词判断,现在如果阐述的不好,那么,以后就会处于被动局面,而这一点是很不利的。

作为审判长来说,辩护人进行不进行冒头陈述都是无所谓的。他说道:

“这么说来,关于本案件,你不打算进行冒头陈述了,对吧?”

“我是这样想。从下次公判开始,我想讯问辩护人的证人,现提出申请。”

菊地说完,把正本让庭吏交给审判长,把抄本交给检察官。菊地申请的证人有三个。

宫内辰造。曾作为检察一方的证人接受过讯问。但作为辩护一方尚有许多问题想要问他。他是一个极其重要的一个证人。

上田宏的父亲喜平,以及上田宏中学时代的老师花井武志。这两个证人都是“量情证人”。对于菊地来说,他认为通过上次对宫内的讯问可以明确决定性的几点,但为了慎重起见,他还是申请让他出庭。下一次公判日期是定在一周后的十月八日。

“那么,到此为止。”谷本审判长宣布闭庭。

三个审判官站起来,从后面的门一消逝,法庭里就开始骚动、嘈杂起来。冈部检察官仍然一边浮现出淡淡的微笑,一边收拾着文件。这一期间,上田宏被带上了手铐,在狱吏的押送下,将要向旁边的门走去。他的目光和良子的目光正好相遇。两双相对的目光好象在互表衷肠:

“请相信我吧,良子!”

“我相信你呀,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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