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利和宽一进行决战的那一天,虽然已是立秋之后,但天气依然炎热。即便是到了傍晚时分,暑热都丝毫没有减退。虽然人一直待在树荫下,但还是有汗水从体内冒出来。比赛定于五点开始,但我们提前一小时便来到了决战地点。就在学校一个基本无人问津的小公园里。开始了战前准备。

由利把穿着的皮鞋换成了阿迪达斯运动鞋,认真谨慎地画好了距离。我则用卷尺和公园里随处散落着的树枝,在地面上画好了投手土台、本垒以及击球员区。

约定的时间越来越近,由利每隔五分钟,就会作一次示范准备。并且将准备好的制服短裙的腰围向外侧折了两三回,使裙子看上去很短,我则在她的胸口周围喷了一些水,以至于几乎可以看得见由利的内衣。

由利并没有要进行一次堂堂正正比赛的想法,而是打算使用色诱对手之类的方式取胜。由利的目的也只是要粉碎宽一的自尊心而已。如果在初中和高中时代,作为棒球部主要选手的宽一,却输给了毫无棒球经验的由利,那么一定会在宽一的记忆中留下难以磨灭的伤痕。

由利跟我说过,倘若达不到这样的目的,那么就在宽一拥有自己以后,再大声骂他下作。这倒也是一个不坏的折损自尊心的方法。根据不同的场合,这一点似乎有着比棒球比赛本身更好的效果。

虽然不能当面跟由利说,但我感觉由利和宽一还是很相似的。他们的自尊心都很强。他们本来就是很相似的一对。所以既会相互排斥,又会相互吸引吧。倘若有一个合适的契机,他们原本是可以成为一对很般配的情侣的。

宽一准时来到比赛场地。当然,他是一个人来的。只有我一个观众。宽一把包放在长椅上,从里面取出了手套、球,还有接球用的合指皮手套。他把手套戴在左手上,将手指分开,又把合指皮手套递给了我。

“我可没有信心接住你投过来的球,还是算了吧。”我拒绝以后。他便对我嗤之以鼻。

他一开始便知道我是不可能充当接球手的。只是为了奚落我一番,才特意带来了合指皮手套。

“趁天还没黑,早点开始吧!”由利催促着宽一。

还有一小时才日落,天色还早。

“我们先说一下规则吧,一局定输赢,如果你接不住球,而被我打到的话,就算是我赢了。”

“可以!”宽一很粗鲁地回答道。

“还有,如果有四个坏球或者死球,也算我赢。”

“好的!”他很轻易地便接受了这种全新的规则。

“那就开始吧!”

由利这样说着,走进了击球员区。

“说好了啊,如果我赢了,你要遵守你的诺言!”

“我当然知道了。所以如果是我赢了,就请你跪在地上向他道歉。”

由利已经站在了击球员区,做好了准备。

“你就等着失败吧!”宽一说着,慢慢地向着我画好的投手土台走去。

他穿着皮鞋,也没有做任何投球练习。他本想要练习一下,由于我没同意。他也只得作罢。这也是我们的作战方针之一。

宽一的第一个球是一个正当中的好球。可由利连身子都没有动,只是眼睁睁地看着球投了过去。我则跑去将那个旋转着弹起来的球捡了回来。

“这个应该算是好球吧?”宽一不怀好意似的问由利。

“我知道是好球。”由利承认了,语气稍微有点强硬。

我捡了球,返回到本垒附近的时候,将球扔给了宽一。

第二个球的速度与路径基本上与第一个球差不多。直到球从本垒穿过之后,由利才挥出了笨拙的一棒。我又一次充当了捡球少年的角色,冲着球追了过去。

胜负已经很明显了。宽一很害怕投出坏球或者死球,所以抑制了投球的速度,而专注于投球时的制球力。而且,比赛使用的是一个硬式球。一个没有戴头盔的女孩子充当击球手,在向她投球的时候必须极其小心仔细。

当初,宽一是提议过要使用软式球的,但由利好像很有道理似的说,要用宽一用惯了的球一决胜负,拒绝了宽一的提议。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宽一还是劝她戴上头盔。但是由利却说:“莫非你的球技这么差劲,差劲到会将我打伤的地步?”经由利这么一挑唆。就连戴上头盔这样的提议也干脆被取消了。宽一真是一个单纯的孩子,很好对付。

正像我们所盘算的那样,使用硬式球确实给宽一带来了压力。而且,关于由利,宽一只知道她是一个运动神经很发达的女孩。由利曾经要求我要为她保守秘密,所以在我们高中,没有人知道由利会空手道。

所以,宽一也就完全麻痹大意了。从这一点上,我们便有机可乘。宽一的投球速度还不到每小时一百公里。但在棒球训练中心时,由利可以把每小时一百几十公里的球打回去,所以从第一个球开始。如果由利想打的话,她一定能打到。但是在打第一个球时,由利只是看清楚了球的路径,而在打第二个球时,由利又确认了击球的时机。这一切都在按照作战计划进行。

由利打算让宽一放松对她的警惕,直到最后一刻。就在宽一认为胜利在望时,瞬间击败他,才是由利梦寐以求的报复。由利的确是一个很难对付而且很喜欢玩恶作剧的女孩。

就在由利准备把自己的身体交给对方时,就一定已注定了她的胜利。宽一的脑海中,一直都充斥着女人的身体。对于这样一个充满邪念的男生,由利是不可能打不到他投出来的球的。

不过。也有令我们感到不安的因素存在,因为由利并没有击打过向她投过来的硬式球。在击球练习场里所使用的都是软式球。我们也曾经询问过那里的工作人员,据说关东地区根本就没有使用硬式球的击球练习场。

我们没有办法,只好买来硬式球做击球练习,以确认它与软式球之间的区别。但是毫无疑问,我并没有做出拿硬式球投向由利的这种危险动作。

从宽一手里,投出了决定命运的一球。我一边祈祷着由利千万不要打偏,一边表现出一脸担忧。宽一的能量全倾注于自己的性欲,这个球显得无精打采,由利敏锐的球棒自然可以轻易击中。由利摆出一个漂亮的击球姿势,用球棒的正中央,利索地击中了棒球中心。

或许由利本来是想要持棒挥击,让球从投手的头顶穿过的。但是击球部位还是有点低了,变成了持棒触击。击打出去的球猛地打到了宽一的腹部。

伴随着一声沉闷的声音。宽一发出奇怪的哀号声,他一下子蹲在了地上。球跳了回来,滚落在站在击球员区的由利脚下。球停了下来,可以确认是由利获胜,但是这种取胜的方式还是与由利想要的方式相差甚远。

由利匆匆忙忙地跑到倒在地上的宽一身边,不停地和他说话。但是宽一已经无法正常讲话了。我一看情况不妙。赶紧向由利提议:

“我去叫救护车,你就留在这里照顾武田吧。”

由利想要说些什么,却并没有开口。我一边向公园的出口处跑,一边努力回想着哪里有公用电话。离这儿最近的,我在哪里看到过公用电话呢?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根本没有什么特定的记忆。这时我才想到:应该经常留意一下公用电话的位置。以备不时之需。

当我打完电话返回来时。他们两个人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由利的左手上还依然握着棒球棒。我走到他们两个身边,告诉他们五分钟后救护车就会赶过来。然后我从由利左手上接过棒球棒。

我就像是一个站在枕头边的幽灵一样,待在宽一头部旁边。我居高临下地盯着宽一的脸,他闭着眼睛,而我手中的棒球棒的一端正好对着他的眼睛。

“你要干什么?”由利大叫一声,似乎马上就要冲我猛扑过来一样。

就像由利所担心的那样,无论我现在怎么去揍宽一,他也无非就是去医院一趟。但是我并没有那样做,只是向由利和宽一简单地解释了一下。

“你们两个都听好了,这是我和武田在这里打棒球,武田被我打出去的球打伤了。她只是在观看咱俩比赛。”

“等等,你胡说什么?”由利插话道。

“由利,你不要说话!”我紧紧盯着由利的眼睛说。

然后我将视线移向宽一,问他道:“这样好吗?我说的话,你能明白是什么意思吗?”只见宽一慢慢地点了点头。

我们统一了口径,几分钟后,远处传来了救护车的警笛声。我和由利两手拎着自己的东西和宽一带来的装备,等待着担架到来。

宽一的肋骨轻微裂开。他的母亲得到消息后,便跑来看他。我向他母亲说明了事情的原委,并很正式地向她道歉。令我深感意外的是,她是一个很通情达理的人,她说这只是孩子们在一起游戏时发生的意外而已,并没有责备我。就连治疗费用也是他们出的,这真算得上是意外的幸运了。

我和由利目送着宽一母子乘坐出租车回家后,便决定走回家。我是典型的路痴,根本不知道这家医院究竟在哪儿,由利跟我说她知道大致的路线,所以她便领着我走了起来。

就像往常一样,由利走在我的左边,因为只要左边有人,她便会感到烦躁不安。我们像平时那样,又聊起了一些无聊的话题。但有一点却和往常不同,那就是:她是牵着我的手走路的。她的手掌上磨起了趼子,变得很硬。我感觉胸口就像是被紧紧勒住了一样。

我第一次知道,由利是为了我才与宽一进行决战的。她手掌上的趼子也进一步印证了我的想法。我想要将现在的心情传达给由利。我想使她的手变好,也想安慰她一下。但是我所能做的,也仅仅是温柔地握着她的手,就像是将她的手包裹在我的手中一样。

“‘恋母’,你去看过棒球比赛吗?”由利突然问了我一个与先前的闲谈毫无关系的问题。

“嗯?”对于这个问题,我并不知道由利提问的目的是什么,所以也不能马上回答她。

“不是那种业余棒球比赛或者少年棒球比赛,而是专业的棒球比赛。”

“没有啊!”我对棒球并不感兴趣。

“你看过?”

“嗯,很久以前跟爸爸一起去看过。”

由利很少主动提起自己的父亲。

“棒球场地非常壮观,在电视上是感觉不到的。观众席是倾斜的。刚开始都会为那种高度感到头晕目眩。草坪就像是刚刚取出来的画具一样。绿茵茵的,非常漂亮。照射球场的灯光就像是一颗巨大的星星一样。

“而且,更为壮观的就是参赛的选手们。远远看上去,击球手只有巧克力豆那么大点儿。但是就从那么远的地方,棒球竟然能飞到我坐着的看台上来。那些人简直就像是超人一样。”

“有那么壮观啊!”我感叹道。她便向我详细介绍起在那场比赛中她所看到的本垒打。

“第八局比赛的前半局,两个出局一、三垒,在打出一个好球、两个坏球后,巨人队的四号队员扭转了比赛的局势。投出一个一次得三分的本垒打,球打到了看台中部。

“就这么一下,整个横滨棒球场都沸腾了。整个球场都在欢呼声和喊叫声中颤抖起来,简直就像是要发生地震一样。当时我爸爸还说:‘啊!要地震了!’我一点都不相信。据爸爸说,他是将场内观众的兴奋与狂热,错认为地震的前兆了。

“但是回家后我问妈妈,当时是不是发生过地震。妈妈却说的确发生过二级地震。真是不敢相信,在那样的状况下,他都能感觉到二级地震。”

“那是他有特异功能?”

“是啊。他是那种稍微有一点震动,便能感觉出是地震的人。但有一次,我和爸爸在一个博物馆里参观展示大陆漂移过程的模型。在很久以前,大陆是一个整体,后来才慢慢分割开来,形成现在地球仪上所表现的那种状态。

“见到这个时,爸爸问我:‘这是什么?’我就告诉他在学校里学过的大陆漂移学说。告诉他地幔也会移动,才形成了这种状况。

“但是爸爸却说:‘那是不可能的,地面哪会动啊!’他并不相信我所说的话。很奇怪吧?他完全不理解地震为什么会发生,却能够感知到地震。有时候,我真怀疑他有预知未来的本领。”

“曾经,那是个多么幽默的父亲啊!”

犹豫再三,我使用了“曾经”这个词。由利也是将父亲作为曾经的故事讲述给我听的,所以我这么说。也许是最为合适的表述吧?

“是啊,曾经是!”由利说着,挣开了我的手,“借我棒球棒用一下。”她将那只一直握在我手里的右手伸向了我。

从公园里开始,我便一直拿着棒球棒。这根棒球棒本来是由利向宽一借来的,但在医院里一直没有找到机会还给宽一。我把棒球棒一递给由利。她便拿在

手里,做了一个击球的动作。自言自语地嘟囔着:“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我冥思苦想之后。正想说些什么时,由利已将棒球棒向远处抛了出去。棒球棒越过一户人家的院墙,消失在堆满垃圾的小山之中。这户人家,正是周边的人们传言中所说的垃圾之家。

在离垃圾之家五十米左右的地方,我已经闻到了一股恶臭。但是由利正兴致勃勃地说着话,所以她似乎并没有留意到这一点。

我一边小心翼翼地关注着由利的一举一动,一边往前走着,所以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向垃圾之家靠近。由利将棒球棒抛出去的举动也着实令我吃了一惊,但是当我知道她是把棒球棒扔到了垃圾之家时,更是令我感到有几分狼狈。

这一带有很多老房子,居住着的也全都是上了年纪的人。他们都是在大规模开发之前便定居于此,在远离车站的地方过着安静的生活。

这里并没有什么能够吸引小孩子们前来的魅力。所以我们也就很少来这里了。在上小学时,有一段时间很流行玩捉迷藏游戏,只有那个时候我们才会进入这里,穿梭于老房子之间。就连这些回忆也是好不容易才从记忆深处搜寻出来的。

由利是想把棒球棒扔到垃圾之家才选择走到这里来呢。还是偶然间从这里经过,才突然想起要把那根棒球棒处理掉呢?我没有办法作出判断。我只是知道,那根棒球棒对于由利来讲是一个令人厌恶的存在。

垃圾堆满了整个院落。天色已经很暗,寻找门窗都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大量堆积的垃圾似乎就要从院子里溢出来了一般,屋顶上的垃圾也是堆积如山,因此很难分辨得出,这么大的房屋究竟是平房还是二层的小楼。

就在我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垃圾之家时。由利已经先行一步了。我赶忙追了上去。

“早知道会是这样的话。我一开始直接打宽一一顿就好了。”

由利这样说着,想要笑一下,却又没能笑出来。她还是喜欢宽一的。我用棒球棒指着宽一时,她的表情就告诉了我。我之所以要那么做,也是想试探一下由利的真实想法。

“这并不是你的错啊!”

“最终,不也还是没能赢得了你吗?”由利有些沮丧地说。

“胜负不是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啊。”

“你是不会明白的!”

“什么呢?”

“你是很强大的!”

“我很强大?我可是个没有骨气的软蛋啊!”我照实说道。

“我爸爸跟我说过,强大的人就是很温和的人。”她说着,再次牵住了我的手。“在我们中间,你是最温和的。”

“虽然我并不太喜欢武田这个人,但还是很同情他的。”

不管是什么样的男人,被一个女孩子打出去的球击中后,送入医院,这种事情都是不愿意让别人知道的。即便是自己的父母,也不愿意让他们知道。

“但是。你却保护了我。”

“我不过就是在你面前装腔作势罢了。”

“我想,一个想要装腔作势的人。是说不出那样的话来的。”

由利那样说着。紧紧地握了握我的手。从她手上,我可以感受到她是在向我传达一种感谢的心情。“谢谢”这样的字眼。正在从她的右手传达到我的左手上。然后再传达到我的心脏。最后连同我的血液一起,传达到我身体的每一个角落。我顿时觉得心里暖洋洋的。

这大概也是一种特殊的能力吧!由利松开了手,但她的想法还久久残留在我的身体里,温暖着我的胸膛。

“看来我和爸爸一样都是脆弱的人,经常会畏首畏尾。而你却不一样,你的内心是十分坚定的。不管什么时候。都保持着一种不可动摇的信念。”

由利的语速突然加快了,或许因为她有点激动吧。

“我也不太清楚自己是否拥有这种力量。”我说完这句话后,本来还想继续说,“如果我真的拥有由利所不具备的那种能力的话,那以后我也会一直帮助由利。”但最终我还是作罢了。

因为我动用了很少利用的属于一个男生的智慧。

“这么说来,那我们就不会正式分开了?”

我已经预感到,如果我说了,由利便会说这样的话。空气顿时变得凝重而紧张起来。

与由利分开之后,我去车站看了留言板。上面写着:“海豚先生欢迎光临”。因此。我并没有回家,便直接快步向蝉的家走去。到达她家时,还不到八点。

今日子与蝉已经吃过晚饭了。我虽然还饿着肚子,但也无所谓,今晚我什么都没有跟母亲说,所以她应该已经开始为我做晚饭了。

虽然今日子也为我准备了一份饭菜,但在我心里,还是把母亲制作的放在优先地位。笑起来一点也不优雅,做的饭菜的味道时好时坏,把“明天一定开始减肥”这句话经常挂在嘴边,这就是我的母亲。但这个略微发福的母亲却是我最重要的亲人,所以我很在意她的感受。而且即便母亲做的饭菜不是很好吃,我想吃母亲做的饭也是孩子的任务。

在门口时,我便将我的这种恋母情结坦率地告诉了今日子。委婉地拒绝了她邀我吃晚饭的盛情。听我这么一说,她便冲着站在一边的女儿训斥道:“你怎么不告诉人家咱们家的电话号码呢?不能来时打个电话不就可以了吗?就像今天这样子,要是有什么事情来不了了,很容易就可以告诉我们啊!”

蝉什么都没有说,就跑进了卧室。她很快又跑了回来,递给我一张B5大小的活页纸。就在那张纸的中间,用小得可怜的字写着电话号码。故意用这么大的一张纸。难道是对我的讽刺吗?

接着,蝉便一言不发地跑回了自己的房间。我问今日子:“我可以进去吗?”天色已经很晚了,原本只是打算来露个面就走的,但看着蝉这个样子,我也绝不能一走了之。

“当然可以啊,加油哦,少年!”今日子鼓励着我,还拍了拍我的后背。

我打开蝉的房门走了进去,蝉并不在里面。窗帘摇曳着,她是在告诉我,她去了楼顶的露台。我也上了楼,向着躺在椅子上的蝉走过去,向她道歉,却被挡了回来。

“我又没生气,有什么事快说吧!”

我早就告诉过蝉今日比赛的事情,她也一定已经猜到我迟到的原因就是与那场比赛有关吧,因此她一定急于知道比赛的结果。

所以蝉才将一切都简化,在屋顶上等我。我和今日子全被她玩弄于股掌之中。我还在特意想着,怎样才能使蝉高兴起来。真是太愚蠢了!是我中了一个设计完美的圈套才对。

“我先声明,我不需要这个。对我而言,这里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地方,以后我保证如约而至。”我说着,便将写着电话号码的纸还给了蝉。

蝉接过那张纸后。将其揉成一团,扔到了旁边的屋顶上。就是有高尔夫球网的那个屋顶上。

“你干什么?”我急忙问她。

由利也好,蝉也好,怎么都喜欢随便往别人家扔东西啊?

“这又不是棒球,不会打到别人的。”

“即便是扔到别人家。万一让别人注意到你这个恶作剧,会打电话到你们家的。”

“没事儿,那个电话号码本来就是假的。”蝉轻描淡写地说出了真相。

“假的?”

“那个电话号码也可以理解成:要小便,不快点就会尿裤子的意思。”

横滨市郊区的区号是“045”,我们习惯上称之为小便区号。我也听母亲说起过,她们年轻的时候,会把“去横滨”说成是“去厕所”。

蝉之所以要把电话号码写得很小,是为了不让今日子看到她耍的小把戏。没想到自己这么笨,都没发现。不过令人欣喜的是,不管是我还是蝉,都不怎么看重电话。可是当时尚未成熟的我却挖苦道:“这一看就是个淘气包搞的恶作剧!”

“什么啊,我都是中学生了啊。”蝉用一种与她的年龄十分相符的语气说。

的确如此。而且我深深感到,自己比由利更加喜欢搞恶作剧。

“你们交往过吗?”

当我跟蝉提起我与由利正式分开的事情时,蝉打断了我的话,小声对我说。声音虽小。但对我的冲击却很大。

“只是非正式的恋爱而已。”虽然我作出了解释,但蝉还是用一种不依不饶的眼神继续看着我。“我可不是故意隐瞒的,只是怕引起你莫名其妙的误解罢了。”

即便我这么说了,蝉也只是默默地看着我。我决定说些能让蝉死心的话。

“我们好像是在高一那年的冬天开始交往的。我们两人经常引起周围人的误解,由利也一直找不到合适的男朋友,所以就跟我说,可不可以我们两个人先尝试着交往一段时间。

“那也是因为年龄太小而犯的错误。一周以后,我们便都感觉到了这一点。所以由利突然对我说:‘“恋母”,不知该怎么和你说,不过我确实是一点也都不爱你。’当时听她这么一说,我也极其诧异。

“不过我也有同样的感觉。虽然我们成为恋人了。但没有一点特别的感觉。我这么跟由利一说,不知为何,两人突然觉得很滑稽,笑得前仰后合。”

“你和由利确实很般配啊。”

蝉终于开口说话了,我这才感到有些安心。

“可能是在一起交往的时间太长了吧?”

在那次未公开的交往之后,我们之间的关系比以往更加亲密了。除家人以外,能将彼此的心紧紧连在一起到那种程度。对于我来说,由利是第一个。

“但是你们两个人之间没有爱吗?”蝉似乎还带着点遗憾说。

“世上的事情也很难一帆风顺的。”

“那你最终就会因为彼此之间没有爱而失去由利。”

“如果没有爱,男女之间的关系好像确实很难维持下去。不过,这样也很好吧,不管是对我,还是对由利而言,直到今天我们都太依赖对方了。”我虽然这么说着,但似乎是在说给自己听的。

“那你今天怎么看上去状态并不怎么好呢?”

“有吗?”

“你是来找我寻求安慰的吧?”蝉说这话时有点不怀好意。

“怎么会呢?”

我并不想得到一个比自己小五岁的女孩的安慰,这也是—个没有用的男生保持自尊心的一种途径。

“你在逞强吧?”

“没有啊!”我说完后想了想,又接着说。“不过,跟你说一说也好。”

“应该感谢好天气。万里无云的夜空,所以才会叫你来。”

“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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