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镇上的路途中,埃勒里更忧郁了:变化太大了。在他眼中,一切都变得更糟。回到农舍,埃勒里很高兴,他看到奎因探长穿着宽松的裤子和开领衬衫,懒洋洋地坐在炉火前,手里拿着装满褐色液体的杯子。

“是啊,先生,”奎因探长高兴地说,“这就是生活啊!”

奎因探长让埃勒里动手,自己当甩手掌柜,只满足于到处指指点点,就算埃勒星恳求他别这样,奎因探长也不理睬。周三,奎因探长大半个白天都在钓鱼(尽管本尼迪克特吹嘘他的云杉木钓竿是自己削的,但奎因探长还是发现了…屋子的运动装备,其中就有一些极好的钓竿),钓起了许多美味的鳟鱼,晚餐就吃这些。埃勒里这一整天都坐着,听莫扎特和巴赫的曲子,享受蒂华娜铜管乐队的刺激,不时打打瞌睡。那天晚上他没用安眠药就入睡了,醒来的时候也不记得自己做过梦——这是他几周来第一次完整的睡眠。周四那天,奎因父子仔细探查了这块产业,走遍了本尼迪克特这两百英亩的大部分土地,回来的时候已经饿坏了。埃勒里在后院用木炭烤了两份美味的牛排,又烤了一些茁壮的马铃薯,加上埃勒里最爱的酸奶油和细香葱。他们狼吞虎咽地吃完牛排,奎因探长装作没注意埃勒里擦盘子的动作——老人好几周都没见埃勒里吃过一顿整饭了。

埃勒里·奎因刚打开洗碗机,就被一阵刺耳的嗡嗡声吓了一跳。声音好像是从电话那边传过来的。埃勒里拿起话筒,说道:“是哪个家伙?”

“约翰尼,”是本尼迪克特的声音,“你们这两个病人过得怎样?”

“约翰尼?我正准备好好放松放松呢。”本尼迪克特在跟踪他们?

“哦,我明白了,这东西连着主屋,互相连在一起?”

“是的,埃勒里。我知道我保证过不打——打扰你们——”

“你什么时候来?”

“下午晚些时候。对了,我有些事——事情要跟你说。我过来聊会儿天,合适吗?”

“别做马屁股。”

埃勒里·奎因挂掉电话,走进奎因探长的卧室,探长刚刚换上了睡衣。

“老爸,本尼迪克特马上要来,他有话想对我们说,或是想对我说。他现在从主屋走过来,你要一起来吗?”

他们对视了一眼。

“你的声音很诡异。”奎因探长说道。

“我不是找麻烦,我向你和上帝保证。”埃勒里说道,“但这儿还真有麻烦的气息呢。”

“没错,但我还是希望你是错的,儿子。”

十分钟后埃勒里把心事重重的约翰尼·B带了进来——是心事重重,或许更严重,难道是寝食难安?不管是什么,埃勒里都对自己说:我绝不插手。

“请进,约翰尼。”

“本尼迪克特先生,请忘掉睡裤和睡衣。”奎因探长说道,“今天我费力地在你的产业上步行,这会儿正准备上床休息。”

“喝什么,约翰尼?”

“现在不用,谢了。”本尼迪克特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打量四周,他的笑容很勉强。奎因父子不用对视就感觉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情。“住得还好吧?”

“非常感谢你,约翰尼,我会铭记在心的。这就是我想要的。”

“我和埃勒里想要的。”奎因探长说道。

本尼迪克特保养良好的手摆了摆。来了,埃勒里心想。

“埃勒里?”

“什么事,约翰尼?”

“我想跟你说,这周——周末,我有——有三位客人要来。”

“哦?”

“不,不,我不是要赶你们走!他们会待在主屋,那儿房间多得很。艾尔·马什明天会来,还有艾尔的秘书,一个名叫苏珊·史密斯的女孩,周六晚上也会过来。明天要来的人还有——”本尼迪克特犹豫了一下,做了个鬼脸,耸耸肩,“——我的三个前任。”

“前任妻子?”

“前任妻子。”

“原谅我的愚钝,约翰尼。这是什么。返家周?”

奎因探长决定再注入一些幽默:“我一直在读你倡导的有趣生活,本尼迪克特先生,但这也太荒谬了!”

他们都笑了。本尼迪克特懦懦地说道:“我倒希望有这么好玩。对了,现在的问题是,我不希望依们受到任何打扰,这次相聚一点社交或怀旧的气氛都没有,完全是公——公事公办,如果你明白我的意——意思。”

“我不明白,不过约翰尼,这样也好,你不必向我们解释。”

“但是我不能绐你们留下出尔反尔的印象。你们不会被打扰的,我向你们保证过。”

埃勒里·奎因似乎没必要努力抑制自己的好奇心。自从离开哈佛校园后,两人都经历了漫长的生活。埃勒里突然意识到,对约翰尼·B的事情,他几乎一无所知。埃勒里怀疑这次诚恳的邀请中,本尼迪克特是不是另有所图……

本尼迪克特说完话,沉吟半晌。他好像在某个问题上卡住了。场面令人沮丧地冷了下来。

“出什么事了,约翰尼?”埃勒里一边问道,一边在心里骂自己不该把门打开。

“是我表现过——过头了吗?我想我现在还是喝点什么吧,埃勒里。别担心,我能解决。”本尼迪克特突然起身,走到吧台。吧台是转动式的,可以从墙上转出来。本尼迪克特给自己倒了—杯烈性的苏格兰威士忌,加了些冰块。他走回来,突然开口道:“我想请你们帮我个忙,我讨厌请别人帮忙,但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我必须这么做。”

“是你对我们有恩,本尼迪克特先生,”奎因探长笑道,“而不是我们对你有恩。”

“我们很难找到理由拒绝你,约翰尼。”埃勒里说道,“是什么问题?”

本尼迪克特放下杯子。他从胸前的口袋中掏出一张白色的长纸,叠成三折。本尼迪克特将其打开。

“我郑重声明,这是我最后的遗——遗嘱。”他说话的声音奇怪而冰冷,在埃勒里敏感的耳朵听起来,感觉像是宣告死刑。本尼迪克持摸摸口袋,“我打算随身带笔的。”他说道,“可以借支笔给我吗,埃勒里?”本尼迪克特在咖啡桌上俯下身子,“我就在这儿签名,署上日期,请你们两——两位作——作证。好吗?”

“当然。”

“没问题,本尼迪克特先生。”

奎因父子注意到本尼迪克特在写遗嘱的时候,用前臂挡住自己写下的内容。他写完遗嘱,又把纸折起来,只有底部显露在外。他把奎因父子签字的地方指给他们看,奎因父子照做了。本尼迪克特把笔还给埃勒里,拿起一个长信封,把遗嘱叠好装进去,再封口。他踌躇了一下,然后突然把信封递给奎因探长。

“你能帮我保——保存遗嘱吗,奎因探长?一段时——时间。”

“呃……好的,本尼迪克特先生。”

“如果你们想知道我为何困惑,我也不介意告诉你们,”本尼迪克特热诚地说道,“但这事没什么大不了的。马什周末会为我起草一份正式的遗嘱,所以他的秘书也会一起来,但这段时间我想把一些想法写在纸上。”本尼迪克特笑了,笑容看起来很勉强,“我也到年纪了,生命变得越来越不确定,可能是今天,可能是明天,说——说不准。对吧?”

他们附和着笑起来。本尼迪克特喝完苏格兰威士忌,说了声晚安,然后就离开了,他如释重负。

埃勒里·奎因可没有。他小心地关上前门,说道:“爸爸,刚才的事情,你弄懂了多少?”

“一大堆问号。”奎因探长盯着手中的空白信封,“他腰缠万贯,又有马什这样的律师,一生下来应该就立了正式遗嘱,这是肯定的。现在他手写下遗嘱,又有我们作证,这样原先的遗嘱就作废了。”

“不仅仅是作废的问题,爸爸,”埃勒里说道,“内容也完全改变了,否则干吗要写新遗嘱呢?问题是,遗嘱中有哪些内容改变了,变成了什么?”

“都跟你无关。”奎因探长指出这点。

“很明显跟他前妻有关,”埃勒里喃喃自语,又开始踱步,奎因探长不安地看着他,“办公的周末……不,我不喜欢这种气息。”

“我想我还是晚点睡觉吧,”奎因探长走到吧台,“你也来一杯吧,要什么?”

“不了,谢谢。”

“那些幸运的女士是谁啊?”

“什么?”

“和本尼迪克特结婚的女人啊,你知道吗?”

“我当然知道,本尼迪克特的传奇人生一直让我着迷呢。他第一任妻子来自拉斯维加斯的合唱班,叫玛西娅·肯普,红头发,胸很大。很有魅力,但脾气很火爆,约翰尼把她从合唱班挑出来之后,她才真正有了女人味。”

“玛西娅·肯普,”奎因探长点点头,“我想起来了。那段婚姻——持续了多久?三个月?”

“将近四个月。本尼迪克特先生的第二任妻子叫奥德丽·韦斯顿。金发女郎,对演艺事业极有抱负,可惜不管在好莱坞还是在百老汇,她都没法实现抱负,只是时不时地演一些小角色,大部分是在电视广告上。不过约翰尼显然认为她是奥斯卡或者艾美奖的料子——总之,他们在一起也有五六个月吧。”

“第三任呢?”奎因探长问道,啜了一口芝华士威士忌。

“第三任啊,”埃勒里说道,“我可记得特别清楚。”他还在踱步,“她叫爱丽丝·蒂尔尼。我之所以会特别注意,是因为我知道她是莱特镇人,这也是一则风流韵事呢。所以尽管蒂尔尼这个名字我并不熟悉,但我还是很感兴趣,或许这就是原因吧。总之,从蒂尔尼新近的照片看来,她并不漂亮,头发和皮肤是浅黑色的,是个训练有素的护士。约翰尼驾驶着他的玛莎拉蒂,或是其他车,反正就在乡村路上开车,可能就在莱特镇附近,尽管没明说——那段故事是这样讲的,本尼迪克特躺在他‘乡下住所’的长担架上,那个‘乡下住所’我现在明白了,就是这儿的主屋。要说莱特镇有什么绯闻逸事我不知道的话,那不太可能,我觉得啊,约翰尼把他在莱特镇的隐居之所给掩藏起来,也做出了特有的补偿,所以连报纸专栏都没打探到这个地方。总之,蒂尔尼护士受人雇用,留在本尼迪克特家里照顾这位大名鼎鼎的病人。有这样的女性在他身边待上几周,就算她姿色普通,本尼迪克特显然也无法抵挡。在他常用的本尼迪克特式的求爱后,他就娶了这个姓蒂尔尼的女孩。这一次持续的时间最长——九个半月。也就是一个多月前,他们才从法律上解除了婚姻关系。”

“拉斯维加斯的红头发火爆女孩,纽约天赋平平的金发演员,乡下小镇皮肤微黑的平凡护士。”奎因探长沉吟半晌,“听起来她们没什么共同点。”

“有的,她们身材都很高大,亚马逊女战士嘛。”

“哦,其中之一吧。这小子像是一直在猎取珠峰,对本尼迪克特来说她们象征着某种力量,就像坐在改装过的大马力汽车的方向盘后面一样。”

“我天真的老爸啊,”埃勒里冷笑道,“我得给你找几本关于性和心理方面的书……约翰尼要求他三任前妻一起来过周末,还有他的律师。约翰尼要改遗嘱,至少他是这么说的。还有,他有些紧张,老爸,你知道吗?”

“什么?”

“我一点也不喜欢这样。”

奎因探长摇晃着杯子:“你知道吗,儿子?你就像广告中在路上奔跑的人,随时都可能退出比赛。你会坐在这儿,欣赏周四晚上的电影,但现在我得说,这周末你得把鼻子从你朋友本尼迪克特的事情中完全拿开,不管他妈的发生什么事情!”

埃勒里·奎因尽最大的努力,只动摇了一次。周五傍晚,吃过晚饭,埃勒里觉得自己要去走走,有益健康。奎因探长立刻作出判断,说道:“我陪你去。”两人走出门后,埃勒里就像黄色猎犬般,朝着标志的方向走去,奎因探长抓住埃勒里抖动的手,说道:“走这边,”他的口气不容置疑,“我们要去听小溪的声音。”“爸爸,诗情画意真的不适合你。如果我想和欧忒尔佩交流,我已经在用立体声音响了。”“埃勒里,你别去那幢屋子!”“快走吧,老爸。我不会做出直接闯入他们中间这种事情的。”“该死,全都见鬼去吧!”奎因探长吼道,跺跺脚,走回农舍。

埃勒里·奎因回来的时候,奎因探长焦急地问道:“如何?”

“什么如何,爸爸?”

“那儿的事情如何?”

“我以为你不感兴趣呢。”

“我没说过我不感兴趣,我说的是我们不应该卷进去。”

“屋子灯火通明,就像时代广场,但是没有女孩子的笑声,不可能是派对。”

奎因探长嘟囔着:“至少你想到掉头回来。”

但他们接下来就没法置身事外了。周六刚过正

午,奎因探长正准备躺下打个盹,这时传来敲门声。埃勒里把门打开,门外站着一位很高的金发女孩,有着时装模特儿的骨感身材和毫无表情的面孔。

“我是约翰尼·本尼迪克特先生的第二任妻子。”女孩慢吞吞地说道。在埃勒里听来,那是南部口音。

“当然,你是奥德丽·韦斯顿。”埃勒里说道。

“那是我的艺名。我可以进来吗?”

埃勒里·奎因瞥了一眼奎因探长,让到一旁。奎因探长赶忙上前。“我叫理查德·奎因。”他说道。奎因探长一直善于鉴赏美女,眼前的这位比大多数更漂亮些,只是面无表情。她的脸看起来像是用模子压出来的,像玩偶的脸。

“奎因探长,对吗?约翰尼跟我们说——实际上他是在威胁你们二位一直待在客房——如果我们打扰了你们,他会把我们的头撞到一起。那么,现在,我来了。”她转过自己灰色的、几乎没有血色的眼睛,看着埃勒里,“难道你不打算让我喝点什么吗,亲爱的?”

她不断地使用跟神和手势,显然有人对她说过,她属于塔露拉·班赫德那种类型,她便从未摆脱。

埃勒里·奎因递给她杰克·丹尼尔威士忌和一把椅子。奥德丽向后仰,跷起二郎腿,长着修长指甲的修长手指间,拿着一根正在燃烧的修长香烟,手里还拿着杯子。她身着宽松的丝绸衬衫,是流行的天然色,还穿着小牛皮制成的短裙,比大多数迷你裙还迷你。这挺让她吃亏的,因为与其说短裙展现了小腿,倒不如说展现了大腿。还有一件与之相配的皮夹克随意地披在她肩上。“难道你们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要违背约翰尼的意思吗?”

“我确定你已经考虑过这个了,韦斯顿小姐。”埃勒里笑道,“我应该马上告诉你,我和我父亲应约翰尼的诚挚邀请来这儿,是为了躲开麻烦。这就是麻烦啊,不是吗?”

“如果这是——”奎因探长开口说道。

“我的晚礼服不见了。”奥德丽·韦斯顿说道。

“不见了?”奎因探长说道,“一件衣服?”

“你说不见了,是什么意思?”埃勒里说道,身体前倾,“放错了?”

“消失了。”

“被偷了?”

“你想听听这件事吧,亲爱的?”

“哦,好吧,既然你在这儿……”

“那件晚礼服花了我好大一笔钱。上面全是黑色的金属片,是奥尔巴仕里纪梵希原版的复制品,有着绝对惹人犯罪的开背和V形前端开口,一直到——肚脐。老兄,我希望它回来!肯定是被偷了。你不可能错放那样一件晚礼服,至少我不会。”

她说话时手势极多,装腔作势,埃勒里不耐烦了。

“这可能是最简单的解释,韦斯顿小姐。你最后一次看到晚礼服是什么时候?”

“昨晚我穿着它去吃晚餐——约翰尼想要身边的女人遵守晚宴礼仪。在罗马的时候,你知道的……即使那个罗马人是你前妻。”

所以这周末她想避开约翰尼·B做点事情。可能她们三个都是……埃勒里把这种猜测隐藏起来,好像他在调查案子。案子?什么案子?这儿没有案子,或者说有?

“昨晚我睡觉的时候,把晚礼服挂在我的衣橱里,今早我穿衣服的时候还留意到晚礼服挂在那儿。但我吃完早午餐回去换衣服的时候,那件晚礼服就没在那儿了。我翻遍了整个房间,但就是不见了。”

“当时还有谁在屋子里?”

“艾尔·马什,当然还有约翰尼,还有另外两个前妻,婊子肯普和莱特镇的乡巴佬小姐,爱丽丝·蒂尔尼,约翰尼看上她什么啊——!哦,还有两个镇上的人,看装扮应该是女仆和管家,但是他们做完清洁后,昨晚就回家了。今天早上他们回来,我问过他们晚礼服的事情。他们看着我,就好像我失去了永远的爱人似的。”

宝贝儿,如果他们当中有人是莫里斯·汉克尔,埃勒里对自己低声笑了笑,厉害的还在后面呢。“你问过其他人没有?”

“你以为我从哪儿来,傻瓜镇?那样做有什么好处,亲爱的?偷走晚礼服的人只会抵赖,其他人嘛……哦,真是太尴尬了!你以为我会强求你,好吧,强求你在不折腾的情况下,把晚礼服找回来?我可以去搜玛西娅和爱丽丝的卧室,但肯定会被捉住,我不想约翰尼产生……我是说认为,好吧,你知道我的意思,奎因先生。”

为了舒服,埃勒里情愿让步,尽管他实际上并没有失败。之于奎因探长,他看着埃勒里,像精神病专家观察病人一般,看病人是会蜷曲成胎儿的姿势,还是会突然袭击。

“没有其他东西被偷走吗?”

“没有,只有这件晚礼服。”

“在我看来,”奎因探长说道,“肯普小姐或是蒂尔尼小姐出于某种原因借了晚礼服,你只需问问她们——”

“我知道你对巴黎式的礼服一无所知,探长。”奥德丽这位模特兼演员慢吞吞地说道,“她们就像伦勃朗,如果服装不能展现个性,她们是不会穿的。所以为什么要拿走呢?你懂了吗?这就是事情如此神秘的原因。”

“女仆呢?”埃勒里问道。

“那个大胖子?她身高五英尺两英寸,肯定有两百磅重。”

“我会去看看能够做什么,韦斯顿小姐。”埃勒里说道。

她把自己的离去演绎得妩媚动人、充满激情。在她说了超过半打“亲爱的”、久久地挥手作别、给埃勒里留下罗莎夫人女香的味道之后,最终大模大样地离开了。就在她离去的那一刻,奎因探长吼道:“埃勒里,你不要为了什么无聊的晚礼服而开始搜索,搞砸你的休假——还有我的!”

“可是我刚刚答应了——”

“所以你靠不住啊。”奎因探长哼了一声,说道。他正专注于埃勒里从上村取回来的《莱特镇记事报》。

“我本以为你会去打个盹。”

“现在谁还睡得着?那件冒牌货把我的瞌睡虫全赶跑了。现在就这样吧,埃勒里,明白没有?”

但不是这样子的。过了十三分钟,又有人敲门。埃勒里·奎因过去打开门,看到一位美人:丰腴的肉体、曲线的身材和纯正的红发——真的是相当大块头的美人。她几乎和埃勒里差不多高,是站后排的歌舞女郎的体型:长长的肌肉感十足的小腿、长长的舞女式的大腿、如同曼斯菲尔德峰的上半身,她的穿着是为了给人最强烈的印象——紧身裤和三角背心,外加一件宽松的外套,这副装束将她淋漓尽致地展现出来了。她如火焰般的头发被披巾恰到好处地捆了起来。

“玛西娅·肯普。”埃勒里说道。

“你是怎么知道的?”红头发女人带有深沉而粗鲁的纽约市口音——来自布朗克斯区中心地带,埃勒里忖度着。女人嫉妒的眼睛闪闪发亮,带着愤怒。

“之前有人向我描述过,肯普小姐。”埃勒里露齿而笑,“请进,这是家父,纽约市警察局的奎因探长。”

“老爷爷,我正需要大盖帽呢。”肯普惊呼道,“你肯定猜不到发生了什么事情。给你个提示,就在约翰尼·B的房子里!”

“是什么事?”埃勒里问道,无视他父亲的脸色。

“有讨厌鬼偷了我的假发。”

“你的假发?”奎因探长不由自主地重复道。

“我绿色的假发!那团络腮胡子花了我整整一百五十美元。今早我下去吃早饭,或者午饭,管它是什么,回来的时候……假发没了!你们能解决吗?这事让我非常生气……我要大醉一场。纯正的波本威士忌,奎尼宝贝,我就靠这个了。”

埃勒里·奎因给她倒了足量的波本威士忌,足以让一位肯塔基上校步履蹒跚。她把酒像奶昔一般一饮而尽,然后伸出杯子再要。埃勒里重新斟满,这一次她强健的双手小心地握着杯子。

“你最后见到你的假发是什么时候,肯普小姐?”

“昨天晚餐的时候我还戴着,我还穿了绿色的织锦缎晚礼服,约翰尼喜欢他的女人精心打扮一下。今早我下楼的时候,假发还在梳妆台上。等我回来的时候,假发就飘走了。要不是我知道约翰尼多么讨厌闹闹嚷嚷,肯定会把那帮婊子的行李撕碎!你能帮我找到吗,埃勒里?静悄悄的,好吗?不要让约翰尼知道。”

“没有可能是你放错了?”奎因探长抱着希望问道。

“爷爷啊,我问你,你怎么放错一个假发?”

“衣服和假发。”红头发的肯普小姐离开后,埃勒里发着牢骚,“前两任前妻都各丢了这种东西,有没有可能第三任——?”

“儿子,儿子,”奎因探长怀着不那么有力的责备,说道,“你答应过的。”

“是的,爸爸,但你不得不承认……”

埃勒里·奎因看上去真的更像他父亲。他的步伐中有着近乎快乐的弹跳,他的眼神里至少充满了一半的火花,而这些东西在某段时间全部消失过。奎因探长用这种想法来安慰自己,这很可能是一桩讨厌的小麻烦,有着最简单的解释,这样埃勒里的忙碌便不会对他造成伤害,时间的河流会把格洛里·吉尔德的案子留在埃勒里身上的印迹冲刷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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