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一日,大约申未光景(下午三点钟),又有差人下来,把杨乃武提上堂去。到了堂上,见刘锡彤高坐大堂,小白菜、葛喻氏等众人,都跪在下面。乃武也只得跪下。刘锡彤将小白菜、葛喻氏等人重新问过,口供与上一堂一般无二,最后才问杨乃武道:“杨乃武,我劝你还是把毒死葛品连的情由,从实招认,本县答应替你笔下超生,也免得再受大刑之苦。”

杨乃武道:“我从九月初五便去了杭州应试,十六日交卷出场。此后便在杭州居住等待消息。自得了举人之后,又一直在杭州与朋友、老师互拜,一日也不得闲。直到十月十三日才得了你的请贴从杭州赶回赴宴。哪里有时间交给毕秀姑毒药?”

“九月十六乡试便已结束,待考完之后,你悄悄潜回余杭县,将毒药交与葛毕氏,也未尝不能。”

“从杭州到余杭,即便是骑了快马,打个来回也需一天时间。我在杭州日日都有人相陪,每日都有人可以作证。老爷不信,尽可差人去查。再说投毒害人之事,人命关天,必是谋定而后发。若我真有此心,为何不早不晚,偏要在乡试时作出此事,难道功名之事却不如一个女人么?”

“本县知道你不肯招认。你说莫须有之事,怎地葛毕氏不供了旁人,定要供了你杨乃武呢?何以原告等见证,都不说葛毕氏同别人通奸,偏说是你杨乃武呢?看来人是贱虫,不打不招。今个儿叫你吃个厉害的。把天平架抬上来。”

差人听得,立即把杨乃武架上天平架,下了踏杠。天平架,是和现代单杠一样的东西,行刑时将犯人的两只大拇指吊起,来回一晃,两拇指欲脱未脱,十指连心,痛彻心肺;或是只将发辫吊于其上,时间久了,头皮神经个个发痛,如万蚁咬啮脱。杨乃武虽然身体强壮,但毕竟是个书生,哪里能吃的起,发辫被吊了不多时便昏死过去。

刘锡彤吩咐松了刑具,差人又取过一碗冷水,将杨乃武喷醒。

杨乃武悠悠醒转,只觉一张头皮如万点针刺一般。听得刘锡彤又在上边大声喝道:“快些招来。”

杨乃武到此地步,知道招也是个死,不招也是个死。如今落在刘锡彤的手里,决没有活路。不如招了,将来解到省内,或者尚有清官,可以平反冤狱,倒强似在余杭县衙内受这般非刑,便咬紧牙关,忍着疼痛叫道:

“好,我就招了吧。”

刘锡彤听得杨乃武愿招,大喜过望,忙又问道:“杨乃武,你是怎样毒死葛品连呢?”

杨乃武信口道,他因贪了小白菜的美貌,同她通奸,后来险些儿被葛品连撞见,心中怀恨。便起下毒心买了砒霜,交给小白菜,要把葛品连毒死。后来小白菜听信了自己,便将葛品连毒死了。这都是自己一时见色起意,因奸谋命,才犯下了这般大罪。

刘锡彤又问:“本县已验出,葛品连中毒而亡。中的是什么毒?你是从哪里买来的呢?”

杨乃武听得,想了半天,记起镇前有一家药铺高挂着钱记爱仁堂的幌子,便道:“砒霜乃是在仓前镇上的爱仁堂药店中买的。”又恐连累了钱宝生,说自己当时托词为毒鼠而买,买了十四文的砒霜,交给了小白菜,叮嘱她一定要给葛品连吃。

刘锡彤听罢,即命杨乃武画了供。杨乃武执笔在手,犹豫了一会儿,心想自己乃是屈打成招,一旦划供之后,将来昭雪便添了一难。想了一会儿,听刘锡彤在上面催促:“既已招了,还想什么?”

杨乃武点点头,却抬笔用写成一个看似“杨乃武”三字,实为“屈打成招”四个字的蝌蚪文。刘锡彤见了,哪里识得,以为是杨乃武押的花字,兴匆匆的收过,仍将杨乃武钉镣收禁。又把葛文卿、葛喻氏、冯许氏等众人释放回家,等候音信。(花押,就是“用名字稍花之”的意思,它是将个人姓名或字号经过草写,改变成类似于图案的符号。其最初的形态是南北朝时期的凤尾书,又名“花书”。这种印除具有一般印章的功能外,还有使局外人不易识别和难以摹仿的作用。这种花押到明清之际,便渐渐少了。只有一些文人墨客偶然用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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