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碰了个软钉子,虽说杨月楼说的字字肯切,句句在理,但她心里仍不是个滋味,不知该如何向韦小姐交待。

那韦小姐名叫韦阿宝,时年不过十七岁,正是情窦初开的年龄。此时还是清朝封建时期,不过早在三十一年前,(道光二十二年,1842年)英国人就开始在上海贸易通商和居住。一年后,英、美、法等国又纷纷设立租界。一时间华洋混居,五方杂处,皆不受中国官府直接管辖。经过三十多年的发展,随着西洋势力在上海发展雄厚,西洋文化也渗透进上海来。上海租界作为当时中国一块特殊地区,以往依据传统的社会身份和特权地位而形成的上下尊卑身份等级关系已大为松弛,以往的封建礼教思想也渐渐退出了主导地位。韦阿宝也自然受到影响,能写出这样一封求爱信也就不奇怪了。

韦阿宝让王氏送去了情书,自以为凭着自己的一片真心,加上不错的家庭,美丽的容貌,那杨月楼断无拒绝之理。她坐在包厢之中,无心看戏,坐立难安。一会儿看看台上,想着杨月楼怎么还不出场,一会儿看看台下,念着王氏为何这长时间还未出来。既满怀憧憬,又怕事有变故。正在心猿意马的时候,王氏推门而入。韦阿宝的心扑簌簌的跳起来,但却无法张口,一双大眼睛直盯着王氏,盼着王氏能带来好消息。王氏只轻轻一笑,道:“小姐,此处不是说话之处,咱们回去再谈。你是现在就回,还是看完戏再回呢?”

此时开场的锣鼓已响,韦阿宝当然想再看到心上人,说道:“既然来了,还是看了戏再走吧。”

那杨月楼一出场,便是满堂喝彩。再看其扮相,眉如墨画,睛如点漆,面如冠玉,又透着一股大丈夫之气。韦阿宝痴痴的看着他,竟似木雕一般。

王氏看着韦阿宝出神的样子,心中十分难受。虽说她只是韦阿宝的奶妈,但这韦阿宝是她一手带大的,二人感情笃深,不异母女。可以说韦阿宝就是要星星,王氏也愿意想办法摘来。但此时的王氏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两人看完戏回到家。韦阿宝刚要问王氏,抬眼却见她脸色不对,心中便有几分忐忑。她没有直接问,只是轻声道:“那杨月楼已经成婚了么?”

“尚未成婚。”

“难道他是徒有其表之人,除了唱戏好之外,再无其他好处?”

“也不是。想不到杨老板虽是个武生,却识文断字,说话条条有理,是个文武全才的小伙子。可惜做了戏子,若是个良家人,说不定能一路连捷,做个大官呢。”

“那王嬷嬷你是什么意思?为何脸色难看?信他收下了没有?有他的回信么?他说了些什么?”

王氏见韦阿宝心急如焚,不得不将杨月楼的话复述一遍,然后说道:“杨老板说的也对,你和他门户不配,地位悬殊,良贱有别。这个姻缘是成不了的。天下的好男子多的是,凭小姐的才貌不愁找一个如意的,就不要再想着他了。”

韦阿宝听了良久不说话。最后轻轻道:“要怪就怪我不该生在良家。若是也落户贱籍之中,倒还有幸能嫁得他这样的夫婿。今生无缘,来生再续吧。”

王氏见他这样说,还以为韦阿宝也想通了。哪知一连数天,韦阿宝茶不思,饭不想,每日里除了睡觉就是呆呆的想事。有时也会对窗吟几句“为何暗香闲艳也相思,万点付啼痕”,“暖风帘幕,知有个人憔悴”,“隔世有盟须结发,今生无缘枉销魂”之类的伤心词句。渐渐失魂落魄,人比黄花瘦。竟一病不起。

韦阿宝的母亲韦王氏看着自己唯一的宝贝女儿心情抑郁,又病倒在床,不知是怎么回事,急忙请了中医请西医,上海的名医找了不少,但韦小姐的病情依然不见好转。没过一个多月,身子大虚,走上几步都会晕倒。韦王氏整天眉锁愁云,守在女儿身边不敢离去,自己的身子也有些熬不住了。

心病还需心来医,王氏既心疼韦阿宝,又担心韦王氏,把心一横干脆将实情告诉了韦王氏,希望韦王氏能想个办法,治好其女的心病。原以为话一说出,少不了一番责骂。哪知这韦王氏也是杨月楼的忠实戏迷,其欣赏杨月楼的程度不亚于其女。一听是为了杨月楼,心中便有几分愿意,再说为了女儿,哪里还能顾得上考虑许多。她对王氏道:“既然是我女有心于杨月楼,我看这个姻缘也不错。虽说杨月楼的担心不无道理。但我家不嫌弃他,他也用不着自轻自贱。我亲自和他说去。”

王氏道:“夫人,若是杨月楼再把您顶回来,以后的事就不太好办了。我看丹桂戏园的案目陈宝生与杨月楼处的十分惯。不如把他叫来问问,看他有什么办法。”

韦王氏点点头道:“就依着你吧。”

陈宝生本就对有钱人十分的巴结,这一回又想借着成就杨韦两人的好事多得些赏钱,自然是十分卖力。他在路上想了又想,终于想到了一个稳妥的办法。见了韦王氏,胸有成竹道:“韦夫人,我知道杨老板是个有名的孝子。他只有一个母亲现在北京住着。若是说服了他的母亲,这事便有九成把握。到时候,上有家大人作主,中间再请个媒人说合,两人又你情我愿。光明正大,明媒正娶,可不是个好事?”

韦王氏听的眉开眼笑道:“就我家女儿这条件,全上海能有几个?有这么一个儿媳妇,是他家高攀了。不怕杨老太太不答应。我这就去北京找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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