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她慢吞吞的应了一声。

胤禛不明所以, 他说了这么多,对方仍旧油盐不进,登时有些焦躁, 他在原地踱步, 心口积的那口气都快散了,看向春娇那依旧明媚的双眸, 他忍不住捏紧了拳头。

就听春娇自言自语道:“如此么。”

胤禛松开拳头,他眸光冷厉:“今儿不答应也罢,不答应也好, 这皇四子府,你是进定了。”

强取豪夺也成, 左右人是他的就好。

春娇怔然抬眸,歪了歪头:“啊哈?”看向胤禛受伤的双眸, 她轻笑了笑, 踮起脚在他唇畔亲了一口, 含笑开口:“我应了啊。”

在这个社会, 对方愿意为她做到这一步, 不管往后如何,她都愿意给彼此一个机会。

胤禛呆了呆, 想想她方才那冷冷淡淡的哦字, 头一次觉得自己察言观色的功夫还不到家。

这般胡思乱想着, 嘴角的笑容到底耐不住,勾出一个愉悦的弧度。

“咳。”他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 再去看春娇,莫名有一种羞涩感,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圣旨年底就该下了,明年冬日就该成婚了。

原本他提成成婚,心里是没有感觉的,一个没有见过的女人,将要做他皇四子府的主母,顶多就是多了个管事的罢了。

现下想到要和春娇成亲,他心里头就冒出愉悦的泡泡来。

看着胤禛笑的开怀,春娇仍旧面无表情,看着她这样,他脸上的笑容也跟着收了,低声问:“怎么了?”

难道嫁给他不开心?

他心中一时猜测纷纷,难道她心中有白月光,却爱而不得,最后只能跟他在一起,所以就连成婚,也不见丝毫喜色。

春娇磨了磨后槽牙,怏怏趴在床上,见他这般到底心里还是有些不爽,在他下颌上恶狠狠啃了一口,低声道:“但凡女子成婚,就是一场豪赌,赌赢了还好说,若是赌输了,这后半生就砸进去了。”

她回眸认真看向胤禛,轻声问:“您会让我输吗?”

胤禛一时怔住,他从未考虑过,对于女子来说,成婚到底意味着什么,这下如同醐醍灌顶,心里彻底明白。

俗话说对症下药,只要知道在她心中症结所在,这就好下药了。

比方才还要开心,胤禛直接笑开了,将她往怀里一搂,轻声道:“爷辛辛苦苦的做这些,冒这么大的风险,可不是为了你赌输的。”

这事若是被揭开了,一个欺君之罪是少不了的。

“爷的后半生,何尝不是赌。”

他轻笑。

可为了她,他愿意赌。

春娇抿了抿唇,也跟着轻笑出声:“两个赌徒。”

说过这个事,他说稳了便是稳了,春娇不再提这茬,她纠结道:“明年才成婚,这糖糖怎么办。”

“糖糖么?”胤禛沉吟,他轻笑:“直接就放在你名下。”

春娇惊了:“就放在我名下,那旁人不都知道是婚前生的。”这放在这时候,岂不是要捅马蜂窝。

胤禛怔了怔:“作为庶长子记在你名下。”

他这么说,春娇眼神更加惊诧了,听他解释一番,只觉得三观被颠覆。

现下还好些,融入汉人习俗了,对于这方面还注重了些,再加上当今注重汉学,为了笼络汉臣,对于汉人习俗有融合。

放在三十年前,皇太极时期,他后宫里头,寡妇着实不少,好几个大福晋都是林丹汗那继承来的。

就是现在也不少。

“要了面子,就不能要里子。”胤禛抹了一把脸,他看向春娇,轻声道:“还有一种方法,直接公开。”

纵然知道都是她,胤禛仍旧有些不愿,他垂眸解释:“爷不愿意。”

说几句便说几句,他嫡亲的孩子,如何舍得。

春娇瞅了他一眼,乐了:“被你截胡那一家,知道你往人家姑娘头上按罪名么?”

胤禛也笑了:“失去皇四子外家身份对他们来说,可比一点不好听的话严重多了。”

春娇其实不太明白其中的因果关系,以她来说,她做了这样的事,定然入不了皇家,但是瞧着胤禛的样子,确实不像大事。

“怎么还可以这样,那不管谁先勾引你们几个皇子,只要本事足够,那福晋之位,岂不是板上钉钉?”她一脸天真的问。

这话顺利把胤禛给气笑了,当他们是什么了。

春娇不管,直接在他唇畔亲了一口,小小声的嘟囔:“左右若是不成,我跑了就得。”

胤禛轻飘飘的斜睨她一眼,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

自打这次将她捉回来之后,她是破罐子破摔,一点都不掩饰自己想要溜的心思了。

胤禛将她搂到怀里,认真道:“你若走了,爷会伤心。”

春娇哑声,无言以对,半晌才听到他又低声道:“你舍不得,对么?”

“嗯。”

舍不得。

才怪。

她面无表情的想。

她越是不开心,他心里就愈加平静,这代表着她已经接受了,所以才会难受。

垂眸用大拇指揉着她嫣红的唇瓣,胤禛勾起单边唇角,低声道:“娇娇,你只能是爷的。”

他整日练剑步库,这手着实算不上细腻,磨在娇嫩的唇瓣上,微微的刺。

“唔。”似是用手不过瘾,胤禛索性直接亲了上来。

春娇闭上眼睛,无人知她此时忐忑,她很久之前就说过,若有一天她嫁给某人,那定然是爱对方入骨。

而嫁给胤禛,等于把自己的命交到对方手上。

这样操作,看似天衣无缝,实则处处是破绽,但凡出任何问题,糖糖无事,四郎无事,李氏春娇必死。

莫让我输呀,四郎。

似是感受她的忐忑,胤禛将她又搂紧了些,低声道:“你放心。”

他这一年,没有闲着,一直都在努力,有更多的话语权,能够自己做主一些事情。

“等着爷回来。”胤禛在她唇角亲了亲,转身就走了。

跟她说的轻巧,有一环他却没有说,这些必须是阳谋,糊弄百姓可以,糊弄皇阿玛不可。

春娇皱眉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而胤禛打从这走之后,直接就进宫了。

乾清宫一如往常,最是庄严肃穆。

康熙帝穿着常服,正闲闲的翻着请安折子,瞧着心情不错,眉眼间尽是柔和。

见胤禛求见,还跟梁九功打趣:“这孩子,近些日子长大不少,着实令朕省心。”

等见了人,先是问了可曾吃用过,最近功课差事如何,父子俩叙话,一时倒挺和谐的。

等闲话过后,也不见胤禛说什么,康熙眯了眯眼睛,轻声问:“怎的了?”孩子长大了,有自己想要的东西,有自己的小心思了。

胤禛一掀袍角,跪在地上,认真道:“儿臣欲求娶乌拉那拉氏,望皇阿玛恩准。”

一听是这个,康熙反而笑了:“哟,老四想媳妇儿了,想成婚了。”前头也就老大已经成婚了,太子和老三还在等着呢,他怎么突然窜出来要成婚。

胤禛抿了抿嘴,面对皇阿玛的打趣,仍是一脸严肃。

康熙脸上的笑也就收了,他将手中的奏折掷在桌上,看着跪在地上仍脊背挺直的老四,一时间心中闪过无数念头。

却见对方俯身拜了拜,轻声开口:“乌拉那拉氏身患恶疾,余生不长。”说起这个,康熙皱了皱眉:“换一个便是。”

胤禛语速极快,却把事情给说清楚了。

“儿臣心系前正白旗统领李书颜之女,现育有一子糖糖,不忍她如浮萍飘零……”胤禛顶着康熙如火炬一样的目光,额角的冷汗都下来了。

“你待如何。”康熙冷声问。

眉目间怒火凝聚,面沉似水。

胤禛跪在地上,他趴伏在地,不再说成婚的事,而是说起自己来。

“儿臣当初抱着糖糖软乎乎的身子,就在想,都是当阿玛,皇阿玛顶天立地,为儿臣们撑起一片天,而儿臣尤不满足,有了安稳,又想着皇阿玛能多爱一点,若是得不到您赞赏慈爱的目光,便心下难安,恨不得您抱抱儿臣才是。”

康熙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多大的人了,还想抱抱。

看着他神色缓和下来,胤禛垂眸,接着说道:“养儿方知父母恩,儿臣就想着,也能像皇阿玛一样威武,给糖糖撑起他那一片天。”

这些话,显然是不足以打动康熙的,这些儿女情长,在漫长的帝王时光中,早已被消耗殆尽。

他看着听胤禛,等着他图穷匕见。

“儿臣想着,以乌拉那拉氏之名,迎娶李氏。”他顶着满背的冷汗,终究是说出来了。

“砰。”茶盏落地的声音刺耳极了。

康熙冷笑:“偷梁换柱,移花接木,那女子倒是个有本事的,哄着你来哄朕?”

不等胤禛说什么,他挥了挥手,不耐烦道:“拖出去,仗三十。”

梁九功心里一惊,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也不敢求饶,只安静的跪着,眼角余光看着侍卫将四阿哥架着出去,心里头急的不行。

康熙反而笑了:“臭小子。”

乾清宫复又安静起来,厚重的龙涎香袅袅而燃,画出静旖的弧度。

李书颜的女儿。

康熙的心中,在心中默默盘算,李书颜的门生遍布天下,以江南居多,他原本是一个联络文人的枢纽,谁知道半道上折了,可后边派的人,谁都没他成功,能够在短短时间内,获取那么多的声望。

可这些和乌拉那拉氏的身份比起来,都算不得什么。

说起来乌拉那拉氏身上还留着爱新觉罗家的血,光这一条,便是谁也比不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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