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三章

他等黛安娜结束手边的工作，向他走来。他压低声音说：“克莱德知道这张轮床踏板放松钮在哪里，或许他干过运送病人的活吧。你能想到还有别的……？”听到地砖上传来沉重的脚步声，他打住话头，转过脸看到詹金斯和布朗纳正来到自己身边。

詹金斯以一个简单轻快的动作，从皮带上的小袋里突然拿出一副手铐，铐住了戴维的手腕。戴维目瞪口呆地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妨碍司法罪。五天前，也就是8月14日，你有一名受枪伤的病人。他是个嫌疑犯。我们找他已经有一些日子了，而你却故意误导我们，让他有时间逃跑。”

“哦，真是太精彩了！我以为我们把那件事了结了。”戴维只好抬起双手挠了挠鼻子。

“这儿到底怎么了？”黛安娜插了进来。詹金斯没理她，继续对戴维说：“我们要带你走。我会为你这头笨驴准备一个户外集会。”

“就为我这头笨驴吗？”

“不过是一个形象的比喻罢了。”

“只怕更有魅力了。”

“省点口舌吧。你还要和我们谈谈你帮助过的那个嫌疑犯。”

“呃，你知道吗，有一件小事叫做病人保密制度。你只要一出去就能看到76年制定的保密制度。这应该不是无关紧要的吧？”

“把你扔到一间屋子里和警官一块呆着，看你还说不说。”

“是和比林斯警官一块呆着吗？我感到轻松了。自从3月份和他在葛底中心吃过饭，就再没见过面了。真高兴能和他在一起。”戴维怒气冲冲地瞪着布朗纳，看得出来，这个年长些的警察有点不自在了。

“另外，你们正用一件不成立的民事指控骚扰我，而不是刑事指控——你们没有权力逮捕我。如果你们在我上班时带我走，我就要控告你们这些蠢驴。大声地控告。”

黛安娜又插进来：“立刻放开主治医生。你们的恩怨以后再处理。另一位主治医生正在吃午饭，而我没有资格单独处理这个部门的事。”

“啊，小姐……”

“是医生。”

吉尔跑进了大厅，因为跑得急，黄色的头发一跳一跳的。

“我们有一名可怕的伤者要处理。一名四十岁的男子胸膛被刺伤。高压九十，低压六十，心率三十一，呼吸频率四十。”注意到戴维手腕上的手铐，她停了一下，又接着说：“当心，别弄伤了他那双手。他的手可比你的手有价值得多。”

“放开我。”戴维说。

吉尔看看戴维，又看看黛安娜、詹金斯和布朗纳，似乎弄不清应该向谁叙述医疗情况。

“估计要两分钟才能到达。”这时传来熟悉的轮床轮子尖锐的滚动声和十字转门转动的砰砰声。

“或者现在就到了。”

两名医辅人员推着轮床全速跑向戴维。领头的一个喊道：“标准外伤！他在轮床里呻吟，但是我们在救护车停车场找不到他的重要器官了。我们什么都没找到。”

一根弯曲的钢筋戳出伤者左胸约两英尺。伤者已经固定在脊椎矫正板上，头部也用假牙颈固定好了。能看得见的肌肉部分惨白惨白的。

戴维举起双手，手铐紧紧地锁住他的手腕。

“放开我，现在！”

另一名医务辅助人员说：“他们在爆破街对面那座建筑物时，忘了他还在里面，结果给炸飞了。”

“立即放开他。没有时间耽误了。真见鬼！”黛安娜跑向轮床，回过头来大声喊道。跑到中途，只能返回来，陪着那张轮床，跑向第一外伤室。戴维跟在她身后，手铐叮当叮当作响。两个警察很不情愿地跟在后面。黛安娜走在伤者旁边，说：“没有本能呼吸。没有脉搏。他身上青一块紫一块。”

戴维伸出铐住的手，摸到伤者的胃，轻轻地按着，就像按在一袋膨化食品上面一样，胃部发出一阵轻柔的咯吱声。空气已经从伤者的肺部排出，扩散到皮肤下面。

“爆裂性水疱音。”戴维说。

跑到另一张更宽的轮床前，几个人抓住了脊椎矫正板。

“我来数，”黛安娜喊道，“三，二，一。”他们把伤者安全地移到了这张轮床上。医务辅助人员退了出去，以腾出更多的空间。

到这时候，戴维抬头看了看伤者的脸。黛安娜已经给伤者接上了纯氧，正帮助护士剪开伤者的衣服。

“我们准备打开他胸腔。帮我准备胸部切开手术托盘！”

伤者的表皮静脉已经萎缩陷下去了。人们在他周围忙碌着，在他右臂接上了一支快速注入器。詹金斯看着大家忙碌，脸上显出既愤怒又冷漠的神情。

戴维说：“从大腿上找出一条血管。”一个年轻护士答应着，用针刺进伤者的臀部。注射器里涌进一股血流。

“很好，”戴维接着说，“现在通过这根针插入一根导管。对，对。”护士把一根蓝色的八号法国导管顺着导人管插入血管。

“别把导管碰掉。”

从血库提出的六单位血浆到了。黛安娜穿上手术长外衣，戴上手套说：“为非0型血浆打开盐水。”

戴维转向詹金斯，把手伸过去。

“够了。把这东西拿开。现在！”实验员与护士们经过他们身边，跑向轮床。

胸部切开手术托盘到了，放在蓝色毛巾里。拉开毛巾，里面排列着镊子、肋骨扩张器、肋骨切刀和一套闪着光的解剖刀。黛安娜停住了，转身看着警官。戴维的手离詹金斯只有几英寸了，但詹金斯没有低头看。他死死盯着戴维的脸，冷漠，无情。

黛安娜双手抱在胸前，说：“没有他，我做不成手术。准备起诉吧。”

围着伤者进行的活动似乎停止了。一瞬间，所有的目光都落到戴维和詹金斯的身上。还是布朗纳打破了沉静，走过去要打开手铐。詹金斯试图阻止他，但布朗纳猛地用力推开他，咆哮着：“傻小子，最好站着别动。”

詹金斯的脸又恢复了表情，愤怒、受挫、耻辱的神情交织在一起。他瞪着布朗纳，转身离开，出门时砰地把门关上。布朗纳很快打开了戴维的手铐，也走了出去，靴子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黛安娜看到了戴维的目光。她对戴维眨了眨眼，戴维意识到自己爱上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