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李斯为政 一场间谍案引发的“驱逐门”

李斯到了秦国之后，先在吕不韦门下做门客，后来又在秦王赵政面前初露锋芒，他对统一六国方面的“得时无殆”的见解切中了秦王赵政的内心，很快被提升为客卿。照此下去，李斯在秦国离重臣的位置只有一步之遥，可就在这个关键时刻，秦国突然出现了一个改变李斯命运的逐客事件，那么这个逐客事件究竟是如何发生的呢？

秦王政十年（前237），相国吕不韦因嫪毐事件被免职，归食邑洛阳赋闲。就在这一年，秦王赵政突然下令，驱逐所有在秦的六国之人。秦王赵政的逐客令来势凶猛，一时间，在秦国的六国人士纷纷逃离秦国。

秦国自穆公以来，一直注重网罗天下人才，为什么刚刚掌权的秦王赵政突然下令驱逐六国人士呢？

原来秦王赵政的逐客令和一个国家有关，这个国家是韩国。

韩国是和秦国相邻的东方六国之一。韩国的地理位置在今山西南部、河南西部，因此，它注定是阻挡秦国东扩的第一道防线。从范雎向秦昭襄王提出“远交近攻”的统一六国总方略之后，韩国不断受到秦国的蚕食，国土面积不断缩水。

濒临绝境的韩国想到了一个消耗秦国国力的办法，就是让秦国大搞农田水利建设。

战国后期，虽然铁器已经广泛应用到生产之中，但是，和今天相比，战国时期的生产工具仍然显得十分简陋，比如说兴修水利却没有大型挖掘机器。兴修水利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它要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但是，韩国认为秦国是一个好大喜功的国家，爱干这类“傻事”。于是，他们派出了一个间谍，到秦国来，诱使秦国兴修大型水利工程。

这个间谍是谁呢？郑国。韩国为什么选郑国到秦国当间谍呢？因为郑国是一位极其高明的水利专家，他的施工设计合理，修好后的郑国渠可以成为秦国富农政策的一项基础工程，是一件功在千秋、利在当代的大好事，对秦王很有吸引力。

秦王赵政果然动了心，同意修建一条三百多里长的水渠。这条水渠由西向东，横跨渭北高原，一旦修好，可以灌溉关中四百多万亩土地。特别是这条水渠含有大量泥沙，用泥沙淤灌盐碱地，可以彻底变盐碱地为良田。因此，这条水渠可以大大强化关中的抗旱能力，大面积地改造关中的盐碱地，增加耕地面积，使关中成为秦国最富庶的地区之一。这条水渠就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郑国渠”。

但是，正当郑国渠修建得如火如荼时，郑国的间谍身份暴露了。秦王赵政听说郑国是个韩国间谍，勃然大怒，要杀郑国。不过，郑国非常坦然地对秦王赵政说，我开始确实是作为韩国间谍来秦国的，但是，这条水渠修好之后，确实能给关中农业带来巨大效益，这对秦国是非常有利的。

《史记·河渠书》评价郑国渠的巨大作用时讲过一段话：

于是关中为沃野，无凶年，秦以富强，卒并诸侯。

这是说郑国渠使秦国关中成为千里沃野，从此再没有灾年，秦国因此更加富强，最终吞并了山东六国。话说得虽稍显夸张，但是，郑国渠确实发挥了很大的作用。

秦王赵政听了郑国的解释，觉得很有道理，立即恢复了修渠工作，让郑国把活干完。

郑国渠虽然继续修，但是，郑国间谍案在秦国却引发了一场轩然大波。这又是为什么呢？原因有三点：一是旧贵族梦想恢复特权；二是郑国加剧了权力之争；三是赵政痛恨嫪毐、吕不韦。

秦国自穆公、孝公以来，一直在人才使用上施行大战略。只要是人才，不论国籍，唯才是用，特别是商鞅变法，更是论功行赏。这种政策富了秦国，却严重伤害了秦国旧贵族的特权。贵族如果没有军功，就不能享受种种特权，而六国之士却因军功在秦国进入高层，这使得秦国旧贵族的积怨甚深。

秦国旧贵族希望能够利用郑国间谍案首先赶走在秦国官居高位的客卿，让秦国旧贵族恢复昔日的权势。于是，他们抓住此案大造舆论：秦王重用的郑国竟然是个间谍；嫪毐、吕不韦都不是秦国人。因此，六国之人都不值得信任，他们全都是为他们自己国家效力的人，应当全部驱逐出境（诸侯人来事秦者，大抵为其主游间于秦耳，请一切逐客。《史记·李斯列传》）。所谓的“逐客”，即驱逐所有“诸侯人来事秦者”，就是所有到秦国来的六国人士，并不仅仅是身居高位的客卿。但是，身居高位的客卿显然成为众矢之的，在“逐客”风暴中首当其冲。韩、赵、魏三国来秦务农之人，并未妨碍到秦国旧贵族的利益，相反，在商鞅变法中他们对秦国做出了很大贡献，但在逐客令一刀切的指令下，他们恐怕也很难守住数年来辛苦耕耘的果实。

秦王赵政被嫪毐之乱闹得心烦，又发现吕不韦也牵连其中，而且，吕不韦之事还很难处理；刚刚解决了吕不韦，又发现郑国是韩国间谍；同意郑国继续修渠以后，秦国旧贵族又借郑国间谍案发飙。一连串的政治风波搞得他非常头疼，一怒之下突然下令，驱逐所有在秦国的六国人士。

赵政车裂嫪毐，办得干净利落；逼杀吕不韦，也办得顺顺当当。他的逐客令也能够像他除掉嫪毐、吕不韦那样顺利吗？没有！因为秦王赵政接到了一封奏书，立即下令废除了逐客令。

这封魔法巨大的奏书出自李斯之手。李斯为什么要写这封奏书呢？

李斯在秦国被任命为客卿，刚刚得志，还没有来得及施展拳脚，就要被迫离开，胸中自然愤愤不平。客卿是秦国使用六国人才非常重要的一个职位，从客卿再晋升，很快就能成为重臣。所以，被迫离秦的李斯压抑不住内心的激愤，向秦王赵政呈上了著名的《谏逐客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