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弗尔特咧了咧嘴,脸色苍白。他的妻子伸出一只手,声音刺耳地说:“让我看看。”

福克斯摇摇头,阴沉地说:“我还得再说一点点。我想在他面前把事情来个清楚满意的了结。”他在椅子上把身子转向波弗尔特,一只手臂仍放在小提琴上,“我刚才说我昨天已经知道了一些使我确信那就是你的事。我所弄清的其实是我早已怀疑过的,那就是你本人摔碎了那个五彩明朝花瓶,那样做完全是有目的的——”

“不,”有一个声音说道,这是阿道夫·卡奇,“我可不相信,如果你有他是凶手的证据,就算你有吧,但他决没有故意摔碎那个花瓶。这简直不可能。”

“可他的确那样做了。”福克斯并没有把目光从波弗尔特身上移开。“你摔碎了花瓶,因为你必须要有充分的、能令人信服的理由停止收集瓷器。你妻子对瓷器简直太内行了——虽然赶不上你,但我认为还是相当内行的。你想开始收集钱币,因为你可以成功地假装你花了二千美元去买一个古钱币,然而事实上它只花了你三、四百美元。而你的妻子为你的钱币收藏提供了资助,就像她为你收藏的瓷器所做的那样。这样,你可以——确切数目我还不知道——依我看每年从中弄出两万美元吧,那无论怎样也能够为你的目的服务了。正因为如此,你才把那个明朝瓷器毁掉。”

“一派谎言!”波弗尔特润润嘴唇,他并不躲避福克斯的注视,这当然不难,至少比迎着他妻子的注视要容易办到些。“该死的谎言,”他又咧了咧嘴,“上帝啊!你要为此付出代价的!那个一戳就穿的鬼花招——证据——,”他指指小提琴,手指头几乎碰着了琴身,“假装有证据——在根本不可能的时候——”

“我这就回到这上面来。”福克斯逼视着波弗尔特的目光,“最初还有其他几件事,你摔碎了明朝花瓶,当你站在黄屋子里,手里拿着一块花瓶碎片时,也就是在丹哈姆发现碎花瓶之前半个多小时,你已经被人看见了。”

“谁看见的?”

“劳顿·莫布雷先生。”

“他死了。”

“不错,他是死了。我认为花瓶事件引起了他的怀疑,他还可能聪明到以某种方式,我不知道是什么方式,猜到了你的动机。他证实了自己的怀疑,并且弄清了你和吐沙尔小姐的关系。你妻子是他的至亲好友,他警告你对妻子要公平对待,并威胁你如果不那样做,他就把事情告诉她。于是在无人察觉的情况下,你走进他的办公室,猛击他的头部,然后把他从窗户上推了下去。”

“你也可以证明这件事吗?”

“不,我证明不了。这些多是推测,但我想把这些都对你说说,也好让莫布雷小姐听听——”

“多拉!”波弗尔特把手伸过桌子,“你不相信吧?……”

她没看他,紧闭着嘴,手指紧紧地绞在一起,眼睛盯着福克斯。

“那是去年冬天的事了。”福克斯说,“你感到没危险了。可事实上,你真是既聪明又愚蠢。一个人可以隐瞒一些无人知晓的单独行为,而且还可以永远隐瞒下去。但要继续进行任何活动,早晚总会被发觉的。莫布雷发现了你和吐沙尔小姐的关系。并且不久后,简·吐沙尔也发现了。我所不清楚的只是时间和方式。吐沙尔小姐毫无疑问到时候就会把这些空白都填补上的。在你面对法官和陪审团的那天到来之前,她大概会谈得比这更加详细,以便使她自己不至于作为同谋而受审。简在他妹妹房里看见了明朝万历花瓶,也就是迪格后来看见的那个,那花瓶可是你自己的,而且是你亲自放在那里的。不管怎样吧,他知道了这回事,而且他不喜欢你。他欠了你妻子很大的恩情,因此他对你下了最后通牒:要你必须同他妹妹一刀两断,否则他就要告诉你妻子。你用魔鬼式的诡计和毒蛇般的狡猾来对付这一威胁。就在他即将登台表演的大型音乐会开始前几小时,你往他的小提琴里灌进了凡力水。你了解他的性格和脾气,你知道他会被绝望所困扰,甚至可能会自杀,他的确那样做了。”

“不,”亨利·波弗尔特用嘶哑的嗓音说道,“不!”这时他犯了一个不可弥补的错误,他转过头去,但不是对着自己的妻子,而是把头转得离开了她,“戈尔达!”他恳求道,“戈尔达,我没有!”

波弗尔特夫人站起来,直挺挺地立着,嗓子里发出象金属般的生硬的声音:

“你说你有证据?”

福克斯向她点点头,“请等一会。”他又转向波弗尔特,“我再说一遍,你把劳顿·莫布雷除掉后,感到安全了。可是这一次,事情却复杂了。小提琴的失踪使你焦虑不安,我说明这一点尽管可以让你满意,但同时,我对凡力水的发现却给你带来了新的恐惧。你害怕罪恶会追查到你身上,而且你可能被吐沙尔小姐怀疑,所以你试图防止那张字条送到她手里,而把她的怀疑引向别的地方去……吐沙尔小姐!请扶住她!迪格。”

迪格扶住了吐沙尔小姐。

福克斯接下去说:“然而导火索一旦点着,那就不会熄灭了。在折磨着你的另一些恐惧日与俱增的情形下,当帕里·丹哈姆告诉你,简事实上留有第二张字条时,你一定已经接近绝望境地而准备孤注一掷了。那字条是写给你妻子的,字条中揭露了你和戈尔达的秘密关系,这张字条就在他手里。他还说了些什么?我猜想,同莫布雷和简说的一样:他要求你和戈尔达断绝来往。他明白,他母亲和你在一起时很幸福,他对自己的母亲爱护备至,不想毁掉她的幸福,因此没有把字条给他母亲看,而给了你一次机会。当然,他不知道你是一个杀人凶手。你答应了他不再与戈尔达往来,他便愚蠢地相信了你。正如我所说的,他不知道你是杀人犯。正因为如此,他愚蠢地喝了从瓶子里倒出的威士忌。这个威士忌瓶子你是随时都可以拿到,而且你还知道他总是喝这个瓶子里的威士忌。”

“你也知道得非常清楚,”阿道夫·卡奇忿忿地说,一边瞪着波弗尔特,“我有时是喝烈性威士忌的!”

海贝·黑丝神经质地格格笑起来。

“于是帕里就这样完蛋了。”福克斯又接下去,“这下你又感到安全。然而事情都一件件堆积起来。你的神经令你不得安宁,首先是万历花瓶这件事。戈尔达自然告诉了你迪格拿走了它。你再也不像以往那么冷静和足智多谋了。你又以哈丽特·皮斯卡斯太太的身份,买到了硝基苯。你偷偷破门闯入迪格的房间取走花瓶,还布下了陷阱。那件事比冒险更为糟糕,简直只有白痴才会那么干。我不再细说了,你们仔细想想吧。而且这件事一点没有奏效。还有就是简留下的第二张字条那件事,那可是最关键的。你把帕里房门的钥匙弄到手——当你妻子把那样一把钥匙给我时,我注意到那是一件复制品——你找了个托词上楼去,装扮成皮斯卡斯太太,发狂地搜索着,但没能找到那张字条。”

波弗尔特夫人开口了:“我儿子告诉过我再没有什么东西,说就只有一张字条,说是多拉弄错了。我儿子从不对我说谎。”

“可那一次他对你说了谎,波弗尔特夫人。那是相当善意的撒谎,正如谎言本身一样。”福克斯一直盯着波弗尔特,“那张字条准把你弄得焦虑不安了,我知道,要是我也会感到不安。那天当我把他一人留在琴那儿时,帕里把提琴拿走了。那以后我便知道了,字条可能就在提琴里。如果那天晚上在化妆室里他瞟过那张字条的内容一眼的话,这一眼就会使他想到把字条藏起来。当然不会藏在他身上,他也许会轻而易举把字条通过‘f’孔丢到提琴里去,而后来他便没能把它弄出来,因为提琴失踪了。我把提琴抖了一遍,里面没有任何响动的东西,我甚至用钢笔手电筒往里照着瞧了瞧。就在那时,我发现了凡力水,可没有看见字条,当时我太迟钝了,竟然没有猜到所发生的事。那一层凡力水厚得过了六、七个小时还是粘稠的,那张字条飘落在尽头,粘在那儿了。所以在我摇动提琴时,它动也不动,而且从‘f’孔里也无法看到,现在它还在里面呢。”

“它……它……”波弗尔特脸部抽搐了一下,“它”……这就是他所能说出来的。

福克斯点点头。“它在这儿,平展展地盖在凡力水上,”他的口气变得强硬起来,“那是简的复仇之箭,他的妹妹戈尔达对我们隐瞒了实情。那上面写着:‘给I、D、P,再见,我这样死去是一件前所未有的丑事,另一桩丑事就是你丈夫和我妹妹,制止他们。我把这事托付给你了。再见,简。’”

戈尔达把头放在桌子上,她抽泣着,身子在发抖。“把那字条给我。”波弗尔特的声音里带着紧张和恐惧。

福克斯犯了个错误。他把头转向了戈尔达,就在这时,波弗尔特跳起身来,猛扑向福克斯,把他打翻在椅子上,去抓小提琴。但其他的人也动了起来,从波弗尔特的另一头,有个人像一只看准了捕捉对象的大猫从空中向他扑来。波弗尔特抓提琴扑了空,倒向福克斯脚边的地板上,海贝·黑丝压在他身上,然后福克斯动了手,还有费里克斯·伯克……阿道夫·卡奇……

福克斯站起来,发现秘书威尔斯正把提琴紧紧抱在胸前。威尔斯第一次开口说话,声音颤抖着:“先生,电话接通了。”

“谢谢,”福克斯说,“拨斯普林7-3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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