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山路不过是个名称而已。

根本没有一截像样的路,看上去不知有多少年没人走过了。

灌木丛遮住路面,被风吹倒的树横在路上,而且不是上坡就是下坡,没有一段是平的。

就连担任向导的山本也不时迷失方向。三支手电筒勉强照亮着脚下,淡淡的手电光反而衬托了黑暗的深度。

北守礼子每走一百米到两百米就要停下来朝无边的黑暗喊几声:

“格罗——!格罗——!”

没有应声。

她边走边喊。

安高则行拉着她的手。

能遇上格罗的,安高想。因为它的身体还吃不消远行。

咬断铁丝逃出山本家应该说是格罗的聪明之处。一连串的经历使格罗懂得了停留在一个地方是危险的。

这甚至可以说是一种二次元的本能。

嗅出危险气氛的本能正逐渐在格罗身上恢复。这本来是野兽才具有的能力,在一路的旅行中,这种已失去了的野生本能回到格罗身上来了。

月轮熊凶猛的反击使格罗负了伤。动物能自己把伤治好。比如熊,在中弹以后一面逃一面还能抓些蓬蒿之类的植物塞住弹洞,除了止血,蓬蒿还是一种治伤的草药。

狗则靠舌头舔。狗的唾液有杀菌力和再生力。

受了伤的野兽一般不会毫无必要地跑到老远的地方去,只要有个安全的藏身之所,它们就潜伏在附近一意治伤。

从山本家逃出来的格罗应该在附近哪个地方休息。

这是最后的机会了。如果在这里仍然碰不到那就完了,他必须放弃对格罗的寻找。

明天安高必须上东京去。到东京后就立即开始非合法搜查。该打的打,该吓的吓,必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揭开原通产省航空局武器科长永山雄吉的失踪和被害的背景。

背景中有原参议院主席远泽要一也好,有首相也好,这和他安高无关。

赌上了生死的搏斗是许胜不许败的。

只要敢进行非合法搜查,安高对于破案是有自信的。只要先制服八明帮,背景就浮出来了。是谁杀的永山雄吉也能通过拷问让他们吐出来。只要恢复旧日的安高的风格,办这点事简直是举手之劳。可是,因为关系到北海道警的声誉,他开始时并没有动过进行非合法的搜查的念头。正因为如此,他才把所有的力量都放在寻找格罗这个永山雄吉凶杀案唯一的目击者上。

现在他已经没有去走这条漫漫长路的时间了。

安高一放弃对格罗的寻找,北守礼子也只好就此罢休。如果北守礼子一个人继续寻找,那等于是自杀行为。那个一心想杀死格罗的组织一定会盯住她。

安高和礼子一上京,格罗只能继续独自在荒野上流浪。但说不定也没什么不好,格罗是一开始就做好了这样的准备才离开北海道中标津的牧场的。

礼子想的也和安高一样。

如果在这里碰不到格罗,那就只好靠格罗自身的力量回家了。如果回京后丈夫北守数重能接着再来找就好了,可是丈夫身上的石膏还不到拆的时候。

岩手县到东京很远,对于只能靠自己四条腿跑路的格罗来说可谓是遥远的距离。一想到格罗必须继续在那连绵不断无边无际的荒山野岭中漂泊,北守礼子心里难过极了。

——但愿今天能相逢。

她暗暗祈祷。主人就在眼前,如果格罗躲在附近的黑暗中休息,听到礼子的喊声一定会吠叫着跑来。

“格罗——!格罗——!”

礼子尽力向着黑暗呼喊着。

但是,黑暗只知道吞吃她的声音。

凌晨四点,他们越过了蛇山和生出山之间的山脊。

那里有一条河,是矢作川。矢作川在下游和气仙川汇合流向陆前高田的广田湾。

三人沿河而下。

黎明前。

他们和向导山本作别。

山本说沿河没多少路就到林道了,林道经白系泷通343号公路,沿途还有人家。

山本带着十分惋惜的表情回去了。

“看来没希望了。”

礼子一边踏着流动着乳白色晨霭的山路下山一边说。她的声音有点嘶哑。

哪儿也没有格罗,她的呼喊被山壁恶作剧似地拖着长长的尾音尽数吸收了。

格罗究竟从哪儿走了?莫非它竟拖着疲劳困顿的身体自山本家直奔北上高地了?

“现在下结论还为时过早。”

安高安慰她说。

这仅仅是安慰而已。安高不认为格罗会跑远,他觉得要碰到该在至蛇山以内的范围。格罗没走这条路,可是等他发现这一点时已来不及了。在茫无边际的大山里找一条狗没有相当的运气是不行的,他对运气寄托了一丝希望。然而这一丝希望如今也破灭了。

他打算找到公路那儿为止,要再没有只好死心。

“格罗——!格罗——!”

礼子扯着嘶哑的嗓子一路喊着,声音里充满了悲哀。

晨霭渐渐稀薄。

下方传来人声。

小路已接近林道。

“是砍柴的吧?”

“好像是。”

人声顺路上来了。

不一会儿,透过晨霭可以望见前方有几个人影晃动。

“去跟他们打听打听,万一有什么消息呢!”

“好的。”

礼子靠安高搀扶着走着,她累极了,两条腿直发软。

那几个人都是山里人打份。

“请问。”

迎面而过之前安高开了口。

“什么事?”

有个人停住脚步。晨霭已快退尽,能看清对方的相貌。安高一见那人的相貌立即把手伸进怀里想拔枪,他一眼就看出来者决非善良之辈。

那家伙一把拉住安高的右臂。

与此同时,其他几个人也一齐扑向安高。事情来得太突然,一点抵抗的余地都没有。那几个人把安高按倒在地。

礼子也一样,被一个家伙抓住头发按倒了。

“事情很顺手。”

一个人像是松了口气似地说。

“这是怎么回事?”

安高被人从地上拉起,问道。

“想报答报答你。”

那家伙啪的一声给了安高一个重重的耳光。

“报答什么?”

安高扭着被打的脸问。

“报答你杀了我们几个兄弟的大恩呀,难道你忘了?”

那人嘲笑道。

“既然如此,放了那女人,这事和她无关。”

“不行,这个女人我们另有用处。”

那家伙摸摸礼子的脸,从口袋里摸出个小盒子,里面放着一只注射器和一支针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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