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电话到航空公司看有无夜航客机回本土。正好尚有一班客机,而且只剩一个空位。我说我要订下。

订位小姐问我姓名,我说:“薛西乃。”并告诉她,我会早点到,去拿机票。

假如我乘这班机回本土,我得冒薛西乃之名。假如警局有本领检查每班客机飞返本土的名单,他们会以为薛西乃是想匆忙离境。

甚至我还不能确定,订位组为什么正好只剩一个空位,那么巧,也或许是火奴鲁鲁警局设的一个陷阱。什么人打电话来都只剩一个座位,而后来看什么人急着想返本土。

我回旅社休息了一个小时,电话响了。

我接电话发现是蜜蕾的来电。木蜜蕾说:“唐诺,能不能过来一下?拜托,拜托。”

“什么时候?”

“现在。”

“有什么事?”

她说:“水子回来了。火辣麻基和另一位警员在这里。”

“立即来。”我说。

我真的是立即去了木蜜蕾的公寓。

火辣麻基警长不是顶喜欢看到我:“赖,你不是个律师吧?”

“我又没有说我是律师。”

“你也没有在火奴鲁鲁执业的执照?”

“没有。”

“你对这件事抱什么兴趣呢?”

“我希望能解开这个谜。”

“你是不是受了木蜜蕾的聘请呢?”

“我告诉过你,她没有给过我一毛钱。”

木蜜蕾说:“我希望他能在这里。”

“为什么?”

“因为我相信他能解开这个谜。”

火辣麻基警告说:“我打开天窗和各位说亮话。我们搜查这里的时候发现这镜框后面有一个麦克风,有一条线连到藏在那柜子里的录音机,每隔六个小时有人得换磁带。

“换带的人当然应该是进出方便的屋内人,才不会引起怀疑。我们一开始就想到水子。”

水子说:“我一点也不知道录音机的事。”

“所以,”火辣麻基说:“我们通告出去要找到水子,同时也呼叫出去要找巴吉禄所租的第二辆车,”他故意停下来看着我说:“你知道,巴吉禄租了两辆车。”

我微笑一下:“是的,我知道了。”

“我们搜查了巴吉禄住的地方,我们要找一件特别的东西。”

“找到了吗?”我问。

他没有理我这个问题,他说:“在巴家我们找到了不少电影底片卡匣,但是找不到使用这卡式底片的摄影机,我们为此要烦恼一段时间,其它好像都没有短少。

“我们搜查姓巴的地方时,找到一个特别的专放某一种东西的秘密空间,是本厚书,中间被挖空了,其大小正好可以放一架电影摄影机。”

“真的?”我很有礼貌地问。

他看着我说:“你认为怎么样?唐诺。”

“你不会以为和我有关吧?”

“不要以为我们没有想过。”他冷酷地说。停了一下,又说下去:“当我们找到巴吉禄租的第二辆车时,我们发现是水子在开,而且在手套箱里有一架电影摄影机,可能正是从姓巴的那里拿出来的那一架。”

水子说:“我不知道这件事。”

“你怎么会在用那辆车呢?”

“别人借给我的。”

“别人是谁?”

“朋友。”

“什么朋友?”

“男朋友。”

火辣麻基转向戴警员……那个早上搜查这个公寓的人。火辣麻基问:“你在这里都看过了。戴?”

“有。”

“每个地方都看过了?”

“嗯哼。”

火辣麻基警官深思地看着水子,特别指着她说:“我看这位女人为了木蜜蕾的事,和巴吉禄有什么约定,混在这件事里面,什么地方出了差错。有个女人到姓巴的家里,脱掉了衣服,拿支枪想解决整个事情。”

他不断的看着水子,蹙着眉。突然他对戴警员说:“这地方你仔细地搜了?”

“每个地方都看过了。”戴说。

“我想我自己要再看一下。”火辣麻基说。

“等一下,这就是我不喜欢会发生的事,”我说:“我告诉过戴警员,我要他仔细搜查这个地方。查过之后,不论再发现什么东西,都是栽赃的……”

“我也告诉过他。”火辣麻基说。

“我也是仔细查过了。”戴说。

火辣麻基走向浴室:“我还是要看一下。”

我走进去看住他。

“什么意思?”他问。

我说:“你对我有疑问?”

“我的职业,对什么人都怀疑。”

“我也正在怀疑你,”我告诉他,“我的职业也是对任何人都怀疑。”

“你怀疑什么?”

“怀疑你可能会栽赃。”

“我,栽赃?”

“是的。”

“栽什么,你倒说说看。”

“枪。”

他说:“姓赖的,我可以把你牙齿都打掉,教你一点礼貌。”

“你可以把我牙齿打烂,”我说:“但我仍认为你可能栽赃……栽一支枪的赃。”

“好,跟着我,”他说:“我们一起来看。”

他打开洗手池上的柜子,拖把椅子爬上去看柜子的上面。爬下来拿了手电筒四处角落照着。冲冲便器,用手掏掏污衣篮子,看看放在架子上迭过的干毛巾。

他站在浴室中间向四处望望。

几秒钟之后,他走向便器的水箱,把陶瓷的水箱盖上的东西都拿下来。

他把水箱盖掀起。

“老天,”他说:“唐诺,你来看。”

我走过去,自他肩头下望。

沉在水箱底里是一支4020电子书三十八左轮手枪。

我说:“这不正是我不愿发生的事吗?”

“你一定知道,”他说:“我是不可能栽赃的。我根本没有来过这里面。”

我说:“是什么人放进去的?”

“三个人都可能有份。”他说:“水子、蜜蕾和瑙玛。”

“还不止这三个。”

“还有什么人?”

我说:“任何人都可能从后门溜进来栽这个赃。这就是你们没有仔细搜的结果。”

“不一定。”火辣麻基说:“戴警员,进来一下。”

他把盖子放回水箱上面。

戴打开浴室门,进来:“你叫我,警官?”

“这房间你都看过了?”

“当然。”戴说。

火辣麻基警官不乐地对他说:“到这边来、我给你看件东西。”

“等一下,”我说:“我先有个问题。”

“闭嘴,”火辣麻基说:“由我来问,戴,看这个。”

火辣麻基警官把水箱盖拿起:“看到了吗?”

“老天,是的。”戴的头低了下来。

“戴,你查这个地方的时候,有没有查水箱里面?”火辣麻基问。

戴无精打采地摇摇头。

我问,“为什么不查一下?”

“就是没有想到这地方。”他说。

我用最难听的三个字,对他的能力下个注脚,走出浴室。

木蜜蕾抬眉毛。

“是栽赃,”我大声告诉她,“稳住气。什么也不说,什么问题也不必回答。瑙玛,你也是。”

水子用她典型的日本眼睛看着我,脸色雪白。

她也问我:“我怎么办?”

“你凭自己良心办,”我说:“假如你还有良心的话。”过了一阵,我又说:“你只要再说几句有关姓巴的谎话,我看他们会把谋杀案套到你头上的。”

火辣麻基警官和戴警员足足在浴室里待了五分钟。出来的时候已经把抢处理好了,只等它一干,就可以检查指纹。他们知道这不会有用,我也知道这不会有用,但这是他们的常规工作。

火辣麻基警官说:“赖,这件事我很遗憾。”

“你应该遗憾一辈子。”

“你认为这支枪是有人栽赃,是吗?”

“是的。”

“能证明吗?”

“该由你来证明不是搜查后被人放进去的,你能吗?”

他看看戴警员说:“看你做的好事。”

戴说:“我就是没想到这里面可以放东西,那东西看起来像是打不开的样子。我每个地方都看了,警官。”

火辣麻基说:“你应该说除了藏枪的地方,你每个地方都看了。”

我说:“除了‘以后’被人藏枪的地方!警官,你平时怎么训练你的部下的?”

“我训练他们相当严格,”他说:“我的人不错,我也常训练他们。”

“看起来不怎么样。”

“人总会出错。”

“有人多出错,有人少出错。”

“赖,我不喜欢你这种语调。”

“当然,”我说:“你还有得不喜欢呢。”

他脸灰灰地看着我。

戴向火辣麻基说:“你点点头,看我来修理他。”

火辣麻基摇摇头:“暂时不要去修理他,”他说:“我认为他知道一点内情。”

戴说:“他肯定知道内情。”

“我对你则不敢如此恭维。”我说。两眼直视戴警员。

戴向前朝我走了一大步。

“戴!”火辣麻基大声喊着。

戴突然止步。

火辣麻基警官看着水子问:“你今天早上是出去买东西的。你没有去买东西,你乘巴士到皇帝街。你在皇帝街下车,你把借的车停在那里。”

她脸上虽还保持镇静,但是那双眼睛像老鼠进了鼠笼。

“我们夏威夷警探效率很高的,”火辣麻基说:“我们找到了公共汽车司机,他记得今天早上他带你的经过。我们问过这条路线每个司机,他们不少人记得过去一周你都在皇帝街下车。”

“有人借车给我用犯法了吗?”她问。

“要看什么人借给你。”

“男朋友。”

“巴吉禄是你男朋友吗?”

她没回答,仔细地想着。

“他是不是你男朋友?”

“不是。”她说。

“借车子给你,保护低收入群众?”火辣麻基问。

她保持静默,假装听不懂这是个讽刺的问句,而只当它是一种陈述句。

火辣麻基警官一点也不以为意。他对付东方人经验太多了,知道怎样应付:“你要不说实话,我们就逮捕你。”

他坐着,看着她,不再出声。

她也看着他,整个房间没有一点声音。水子看起来像石雕像一样,除了眼睛因为忍不住对方凌厉的对视,终于躲开外,其它全身一动也不动。

他也不动,只是看着她,增强压力。

没有人说话,火辣麻基看看表,又看看水子。

他没有说给她多少时限,要她说实话,他的行动暗示有时间限制。他坐在那里,放轻松着,没有敌意,没有人情,只是个警察在执行任务,虽然很小心,但有这种威严,要是弄毛了他,可不是好玩的。

没有声音,但箭在弦上。

水子说:“我说好了。”

“说。”火辣麻基说。

她说:“一个多星期之前,那男人来找我。”

“哪个男人?”

“他说他姓巴。”

“他要你干什么?”

“干几件事。”

“给你什么好处?”

“每星期一百元。”

“做些什么事?”

“小姐不在时让他进来。”

“你干了?”

“是的。”

“他进来干什么?”

“他在墙上钻个孔,放个麦克风,拉了线。他叫我扫去灰尘,把一切弄干净。”

“你干了。”

“是的。”

“录音机上拿下来的带子,你怎么办?”

“我放进袋子里。”

“然后呢?”

“放到车里,带给巴先生。”

“他怎么处理?”

她耸耸肩。

“车子是巴先生提供你的?”

“是的,为了录音带可以快速传给他。”

“电影摄影机怎么回事?”

“我一点也不知道。”

“还有什么人知道姓巴的给你辆车子用?”

“没有人知道。”

“你还替姓巴的做什么事?”

“没有

了。”

“他付你钱了?”

“两次。”

“两次,每次一百元?”

“是的。”

“你还随时注意这里说的话?来访的人名?”

她点点头。

“你也口头向姓巴的报告?”

她又点点头。

“今天早上你去哪里了?”

“买东西。”

他摇摇头:“你准备去买东西,但是你去了别的地方。发生了什么事情使你改变了主意?是什么事?”

“我去买东西了。”

“好,你去买什么?”

她停了一下:“我去买咖啡,买……”

“你昨天就买了咖啡。”木蜜蕾说。

水子又保持静默。

“今天早晨你买了什么?”火辣麻基警官坚持地问。

她无助地望望木蜜蕾,又望望火辣麻基警官。

“你买了什么?”

“记不起买了什么。”

“去哪里买了?”

“市场。”

“买什么?”

又是静默。

我说:“水子,你知道一个叫薛西乃的人吗?”

她转向我,鼻翼微张,脸上有死恨的表情。

火辣麻基警官双目微睁:“你认识薛西乃吗,水子?”

她突然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不认识。”她说。

火辣麻基站起来说:“好了,水子,你跟我一起走。我要等手枪的指印查出来之后再决定把你怎么样。”

我说:“你也应该查查水箱盖上有没有特别的指纹。”

“她的指纹本来该在上面的。木太太、雷小姐的指纹也没有什么意义。走了,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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