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先生对我们这些人的住所实施全面控制,所以他要我们住哪里,我们只能住哪里。

他要木蜜蕾继续住在她已住着的夏威夷皇家。但是她还在距夏威夷皇家几百公尺远的威基基海滩边保有一幢公寓。她要雷瑙玛跟她一起住到她私人的公寓去。

毕帝闻把白莎放在夏威夷皇家,他自己也住那里。他把我放在摩爱娜大饭店。

白莎在我们分手之前低声告诉我:“我们的客户,相当不高兴。”

“为什么?”

“他不喜欢小蕾的态度。他认为她是在给他玩把戏。她不肯把她的困难告诉他。只告诉他以后再谈。”

“还有什么?”

“他不要你万事抢在前面。他认为木蜜蕾的资料,皆须经我转手给你。”

“我无所谓,”我说:“只要你在收集数据的时候,这家伙肯付我两个的出差费和报销开支。等一切结束时,他就会知道所费不赀了。”

“那没有关系,”白莎告诉我,“钱对他没什么意义。现在你尽管去游泳。滚得远远的,让白莎找个机会,把小寡妇肚里的事统统挖出来。看看她是什么变的。”

“你认为要花你多少时间呢?”

白莎生气地说:“我怎么会知道?你说话的口气倒像是我的客户。反正有人付钱,我们慢慢来。”

“你会爱上火奴鲁鲁的。”我告诉她。

“我不喜欢这个地方,”白莎说:“戴了那么多花圈我会窒息。”

“想想本土看,”我告诉她,“寒风猛吹,冷冷的雨打在办公窒的玻璃窗上,街道上整个都湿兮兮的,大家穿了雨衣往街车里挤,每个地方黏黏的……”

“去你的。”白莎一挥手,走向一辆出租车。

我来到同样十分豪华的摩爱娜大饭店,发现旅社的选择与省钱无关。我的房间面向海,有大的窗户可以看到威基基海滩的白沙、游泳的人潮、冲浪和滑水的戏水儿。远处可以看到舷外装有辅助浮架的独木舟。

房间对我合适。我能随遇而安。多少我有一个想法,在木蜜蕾能信任白莎之前尚须相当长一段时间。事实上我想不论她信任任何人,都会很长时间,除非是雷瑙玛。

我突然想,要是她们两个在一起时,我能放一个录音机在房里那该有多好。接着我又想别人也可能会有这聪明的想法。

我试着想找薛西乃住在哪里,但是无法找到。

凌艾佳,我知道住在首富大饭店,因为他的行李是在那里下的车。

我不断在想木蜜蕾和雷瑙玛目前在谈些什么,也在研究有没有聪明人在她们房中装了录音设备。我假如是个勒索者,我是一定会去装一个的。

但是,现在这件事不归我处理,我也没有理由插手。

毕先生出大价钱雇我们工作,但是控制我们怎样去工作。对我说来只要他肯付钱,他爱怎样我都无所谓,反正结果不理想损失是他的。

我把箱子放在合适的位置,开始把东西都拿出来,心里在想,不知白莎有没有把我的游泳裤装进行李带来。

她装了。

火奴鲁鲁的确相当热,海滩看起来凉爽,最受大众欢迎。我穿上游泳裤,来到海滩上,把自己泡进海水里去。海水舒服得有如丝绒,开始时有一点点凉,足够刺激身上的皮肤,过了一会儿,体温适应后,海水就像在自己家中浴盆里一样。

我向外游出三、四百码,翻过身来在海水中泡了半个小时,玩味着海水透进皮肤里的感觉。偶尔来一下自由式,目的只是冲进下一个浪去,让海水整个吞噬一下。最后我很尽兴地回到了海滩上,头顶着耀眼的日光。

“你倒一点时间也不很费。”有人说。

我抬头,是木蜜蕾。

“哈啰,其它人哪里去了?”我问。

“瑙玛想躺一下。我试着拉她出来游泳,我告诉她海水很舒服,对她有好处,但是她坚持要休息。你还想游?”

“我想我要晒点太阳。”

她点点头,在沙滩上坐下,指着身边的地方叫我坐下。我举手叫来一个沙滩男童,不多久我们就有了一顶大大的海滩伞。我们躺在海滩细白的沙上,好像是老朋友一样。

我又从头到脚看了她一下,非常欣赏我所看到的。

她的身材不论在哪里参加选美都可以稳拿第一。白的皮肤晒成光亮的麦色,有的女人急于晒黑却失去了光泽,但小蕾不会。她是金发碧眼一类,但皮肤竟能对日光有如此好的适应力,真是幸运。

她看我这种看她的方式,说道:“发现什么东西了?”

声音中充满懒洋洋善意的开玩笑。

“我对你的皮肤能晒成这样美丽很感兴趣。”

“如此而已!”

“当然不止这些。”

“那还差不多,否则我会生气。你觉得我晒得颜色不错?”

“岂止不错,简直棒极了。”

“我是慢慢晒成的。我这种皮肤对日光过分敏感,我第一天就晒几分钟,第二天再多晒几分钟。当然我也用防晒油,以使皮肤看起来油黑一点。”

“很好看。”我说。

她说:“习俗不容许裸体生活,比基尼泳装遮盖的地方白得难看。有一天大家回归大自然。全身才能晒成麦色。”

“你来修改习俗,”我说:“我投你一票。”

“其实我穿不穿衣服没什么差别,”她说:“我知道我在沙滩走过,每个男人心里都在想我是没穿衣服的。”

“你不会剥夺他们这一点偷放在心中的愉快吧?”

“那倒不会这样小气,而且也管不了那么许多。只是生气不能使全身晒成麦色。”

我向她微笑。

她突然侧身看我说:“瑙玛到处说你是一个很体谅别人的人。”

“请你对瑙玛说我谢谢她。”

“我根本不会告诉她你和我说过话。”

“不告诉她?”

她摇摇头:“瑙玛正在烦心得要死。”

“烦什么心?”

“你知道的事。”

我不说话。

她说:“你认为瑙玛应该怎样做才正确?”

我说:“这要随瑙玛自己的意志。”

“你的建议是什么?”

“我没有建议。”

“你想那个男人志在什么东西?”

我说:“男人要的东西可多。”我集中注意力看一位玩冲浪板的人,他一下到达了海浪的最高点,玩了几个花式的扭转,把身子侧过来使冲浪板滑向右侧,立即又改向左侧,而后漂亮地像滑雪一样直线沿水浪前行,姿势真是极美。他一定是个选手,站在板上笔直,有气派,完全平衡。

“臭味相投,是不是?”小蕾说。

我向她笑笑,她也向我笑笑。

“我还满欣赏你的,我以后叫你唐诺。你可以叫我小蕾。你住在哪里?”

“摩爱娜。”

“我每天这个时候都出来游泳。”她告诉我。

“我一眼就爱上这个海滩,”我说:“这里条件太好了。”

她点点头说:“你有没有划过那种船边上撑两根竹竿出来的独木船?”

我摇摇头。

“那边来了一只,”她说:“他们把船尽量划出去到浪大的地方。选一个大的涌向岸边的浪,架着他冲回岸来,一定要划得很快,否则会被大浪吞没掉,浪会把船举起,顺浪滑下。恰当的时候拼命划几下,然后大家坐着享受冲浪的味道。老手只要划有限的几下,就可以在浪脊上冲一英里,过瘾极了。”

“听听已经满过瘾了。”

“我每次玩都觉得很兴奋。你从没有玩过?”

“没有。”

她说:“我请客,我请你玩。”

她又招手叫来海滩男童,过不多久,一艘有舷侧助浮的独木舟被推到水边。木蜜蕾抓住了我的手说:“来,唐诺。我要你坐在船头。那地方最刺激。你可以得点忘不了的经验。”

我祈望毕帝闻或是柯白莎不要到海滩来。当然,我也不会笨到告诉木蜜蕾,我的雇主和合伙人不准我和她交往。我和她进了独木舟,划呀划地猛划。

我们的后面坐了三个夏威夷土人。他们是木桨的专家。其实我非常了解,我们两个虽把吃奶力气都用出来了、对船的控制并无多大帮助,但无论如何有参与感总是好的。在大船上闷了五天我到了有冲向海岸大浪的地方。

蜜蕾向我解释,“岛的外侧有一圈珊瑚礁围着。那些是很接近水面的珊瑚。太平洋上的大浪冲过来,被珊瑚礁挡了一下,变成很多时速十英里到十五英里的冲岸小浪。这种浪不会盘旋也不会散掉。它们到了顶点,对准了岸的方向,顺利地冲过去……”

“划,划!”夏威夷人叫喊道。

我们帮忙划,这次是向岸的方向,用尽自己力量。独木舟切割着水,我向肩后一看,一个极大的向岸浪潮,有十多英尺高,正冲着我们舟尾而来,像小山一样涌来,不快不慢地升起来,浪头上响着嘶嘶的声音,水头上浮着一层白沫。

浪头一下把我们举起,有如我们在乘电梯。

“划,划!”他们叫,突然发出命令:“收桨!”

我们都把桨收起来。一个夏威夷人,可能是他们三个中的头,很快地又划了几下,把独木舟带到他认为最理想的位置……在浪的斜坡上,使船首正好和白沫状的海水对正。独木舟一下得到了海水的速度,船前的水浪被切开,向岸的浪因为进入较浅的地方,发出吼声,连速度都好像加快了不少。

我感到连续的热空气快速地通过我身体,脸上溅满了水粒,可以看到太阳照着水珠向后飞,反光下,好像一粒粒珠宝,前面是一片平整、格子布似的蓝色海洋接着白色美丽的远岸。

我回头看蜜蕾。

她把双手向外展开,风吹散她的头发,明眸充满兴奋。看到我在看她,做了一个飞吻给我。我向她热烈地挥挥手,回头专注于独木舟信心十足地向前推进。

我们这样出去了四、五次,然后觉得够了。

蜜蕾说:“让我们在海滩上坐一下,唐诺。我有话要对你说。”

我坐在她身旁,全身轻松,愉快。

“我想,”小蕾说:“你从瑙玛那边,已经了解我全部的困难了。”

“瑙玛对别人的事并没有提供太多的消息。”

她笑着说:“但是你都知道,是吗,唐诺?”

“你有困难吗?”我问。

她说:“你要知道,我本是纽约街头一个轻率野女郎。哪里有热闹,哪里有刺激,就有我。所以我上了一条船,在船上见到了木宜齐。

“宜齐比我年纪大得多,而且看得出来很老很老。他有很老式的生活方式和思想,但是他是个好人,而且有钱。

“宜齐和我熟识之后,他要我嫁给他。他知道我不可能爱他,但是他认为爱情并非必要。他认为我可以给他多年缺乏的友谊,他也可以给我相当的快乐。他答应我在他死后给我一半的财产。”

“所以你就嫁给他了?”

“是的。”

“而他死了?”

“是的。”

“你就得了他遗产的一半?”

“是的。”

“值得吗?”

“是的。”

“快乐吗?”

“不快乐。本来一个女人就很难估计一个好心、开朗、充满友谊的老头子。和那老人相处不是快乐,不是爱,而是一种很舒适的生活。我倒觉得有点像父女关系。我从来没有见到过父亲的面,也没有尊敬过父亲,想来大概心中潜伏有这种愿望。我很难形容,但我真的很崇拜木宜齐。”

“你的困难是什么呢?”

“有人想说他是我杀死的。”

“说你杀了他?”

“是的,他们认为我不愿等待。”

“不愿等待什么?”

“不愿等他自然死亡,而要使事情进行得快一点。”

“真妙,是不是?”

“是呀。”她说。

我没说话。她犹豫了一会,说道:“唐诺,你住摩爱娜,是吗?”

“是的。”

“你现在回房去,换上些轻松的衣服。长裤,运动衫就可以了。到我这里来,我给你烧杯茶喝。我要你和瑙玛熟一点。我有一种感觉,我会信任你。”

“要我多久后到呢?”我说。

“换好衣服尽快来。”

“你呢?”

“不要为我担心,你来的时候我一定准备好了。”她说。

“就这样决定。”我告诉她。

“摩爱娜到我公寓只有两条街。”

我站起

来,想帮助她起立,但她像只皮球一下跳起,把身上沙粒拍掉,用她的碧眼笑着向我,好像生命只是一场大冒险,只要常有改变及刺激,她不在乎下一场会碰到什么。

我回旅社,冲了个凉,穿了长裤和夏威夷衫,走到木蜜蕾私有的公寓。

小蕾穿了件居家上装,里面显然没别的衣服。她才淋过浴,全身非常清新,有如玫瑰上的晨露。

瑙玛穿了套丝质的睡衣。

她们穿得那么随便,有人现在闯进来一定会以为两人中有一人是我妻子,另一位是我至亲。

蜜蕾说:“我们在喝威士忌加苏打。”

“我也可以。”我告诉她。

我们坐下来,品着威士忌和苏打。

“说吧,”瑙玛对蜜蕾说:“都告诉唐诺好了。”

蜜蕾说:“我在被人勒索。”

“怎么会?”我问。

“说来话长。”

“长话短说,”我告诉她,看看我的表,脑中想着毕帝闻和柯白莎。蜜蕾说:“第一次要我二万元。”

“薛西乃?”我问。

她摇摇头:“我不认识薛西乃。”

我抬起眉毛,看了瑙玛一眼。

“薛西乃是我的专利。”瑙玛说。

我说:“让我再多了解一点。”

“好,我什么都告诉你,”密蕾说:“我买过点砒霜。瑙玛是知道的。她有我给她的一封信可以证明。”

“是你亲笔写的?”

“是的。”

“看起来不妙。”我说。

“可不是。”蜜蕾同意。

“信里写了点什么?”我问。

“我提到我才出差回来……出去买了足可毒死一匹马的砒霜。还有别的事,都是开玩笑的。瑙玛和我两个人一直开玩笑开惯了。”

“信在哪里?”

“我们现在不能确定。瑙玛认为在她放在纽约的东西里。直到最近我们一直没想到这件事。而薛西乃在船上告诉瑙玛,他有几封她的信。薛西乃说他可以把信还给瑙玛,假如瑙玛把以前我给她的信做交换的话。”

我转向瑙玛:“这就是薛西乃真正想要的?”

“是的,是一部分。”

“你怎么会去买砒霜的?”我问蜜蕾。

她说:“这件事说出来也没人会相信的。宜齐请我去买的。”

“他要砒霜干什么?”

“他在剥制动物标本,这是他的癖好。他用一种含砷的药品自己配溶液来保存鸟的皮肤和羽毛。”

“他有习惯自己来混合药剂?”

“是的,所以他要我为他买这有砒霜的药品。”

“买药有困难吗?”我问。

“一点没有困难。供应药品的店认识我先生。这就够了。”

“毒药登记是你签的字?”

她摇摇头说:“至少在这一点上,我没落把柄。”

“为什么?”

“我先生是和批发商交易,他是整购。”

“你能证明是你先生要你去买的?”

“不能。”

“买了多少?”

“足可毒死二十次丈夫。”

“现在在哪里?”

“我后来听说会有人问,问宜齐的死亡是不是自然死亡,我有点慌,就去我放那包东西的地方。我认为我可以拿给别人看,那包东西没有被打开过,就和买来时一样。”

“是不是一样?”

“不是。”

“发生什么了?”

“有人把封口切开,拿了一些里面的东西出来。”

“多少?”

“我不知道,反正拿了些。”

“那时你怎么办?”

“把剩下的都倒进了下水道,把外面的包装纸烧了。”

“那不太聪明……万一他们找到证据你买过的话。”

“我知道做得不好。现在知道了。但那个时候不知道。不过你要明白,只要里面东西被人拿了一点出来,我就必须要面对这种结果的。”

“什么人在勒索你?”

“一个姓巴的,叫巴吉禄。”

“他在岛上吗?”

“在岛上,没有错。”

“什么地方?”

“我不知道。他反正不住旅馆。旅馆登记都没有。”

“你不认识薛西乃?”

“从来没听见过。”

“姓巴的怎样和你联络的?”

“他告诉我去哪里见他。”

“用电话告诉你?”

“是的。”

“他来岛上多久了?”

“我相信大概一个月。”

“你来这里多久了?”

“两个月。”

“你最后一次和他联络是什么时候?”

“两个礼拜之前。”

“你告诉他些什么?”

“我告诉他我是很合作的人,假如他把所有证据交出来。我虽不会给他要的那么多,但会给他一大笔钱的。”

“他有些证据?”

“他说他有?”

“另一个勒索者又想拿到你写给瑙玛的信?”

“是的。”

“所以你答应姓巴的给他钱?”

“我告诉他我会想办法弄点钱。”

“他就这样同意了?不再骚扰你了?”

“他知道我已开始凑钱了。”

“你准备付勒索钱?”

她确定地说:“假如任何方法都对付不了他的话。”

“你有没有对你先生下毒?”

“我说老实话你会不会相信?”

“我不知道。你有没有下毒?”

“没有。”

我说:“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一分钱也不要给任何一个人。”

“是应付这件事最好的方法吗?”

“是的。”

“好,我保证。”

“千万不要和任何人说起我们两个讲过话。”

“可以。”

我品着威士忌加苏打,环顾着这地方。

墙上有一幅画,好像和它本来的位置有点不对。我走向那幅画,把这画从墙上移开一点,向画的后面望望,示意小蕾和瑙玛过来。

她俩一齐挤靠着我,向上看。

一个像银元那么大小,漂漂亮亮的圆洞开在画后的墙上。洞中不可能是别的东西……是只麦克风。

小蕾摇摆一下,抓住我手臂,短短地吸了口气。

我用手扶住她的腰,现在真的知道她上衣里是没有其它东西了。

瑙玛把她上半身全压在我的背上,一只手臂放在我肩上,用惊慌的语气说:“唐诺!”

我轻轻地把画框放回去,使麦克风没有震动。

“所以啰,”我说:“怪不得。”

“但是……但是这个东西从哪里来的呢?”小蕾轻声耳语。

我把手指放在嘴唇上,示意不要开口,故意大声地说:“小蕾,一号在哪里?”

她笑着说:“这边。”

我故意让门弄出关上的声音,把小蕾拉到身边,轻声对她耳语说:“不断跟瑙玛去谈话,谈点她船上的航行、谈我,你们两个批评我一些,讲得我一毛不值,随便讲点东西,反正是东拉西扯,说些没有目的的话。我要来查一查,这个东西是有人在监听,还是只是录音。”

我有点后悔,我扮的角色应该是幼稚,好心,见义勇为,客串性质的,不应该一下就发现那窃听器,应该东打西摸半天才指出这个地方可疑。现在反正说也没有用了。女郎们没有起疑,已经开始在闲聊了。

她公寓中出现窃听设备会有各种可能。不论怎么样,我们总会有困难。假如这是夏威夷警局和丹佛合作的杰作,我们就糟定了。那在今晚之前小蕾就会被捕,凌艾佳就会带回一个女凶手去本土。

假如窃听器是勒索者所装,我们就真有把柄在他手中了。只有一点不同。勒索者一定要录音才行。

我走到客厅后的走道,拉过一把椅子,在墙上找电线。电线正如我所想象的,掩饰得很好,贴着墙,沿着挂画板条的上缘。

一但找到了电线,剩下的工作十分简单。沿了电线,在后面一个钉在墙上的贮物柜中找到了录音机。

我把麦克风连录音机的插头拔掉,切断录音机电源,拿出来仔细看了一下。

那是台专业性的录音机,多半是电台用的,磁带盘特别大。

业余录音由于传真性要求不高,所以录音速度是专业的一半,小一点的录音机,磁带短,可以再减为一半。

这个大磁带,被固定在低速上,我估计约莫六小时。

两个女郎都集中在我身边,看我拿到了什么东西。

我把磁带倒退,退到最前面,我对两位女郎说:“我来看看情况坏到什么程度。”

“你说是我们所有谈话?我们两个的谈话也在上面?”

“恐怕是,所有刚才你我的谈话,和……”

“和你没有来之前,我们两个女人的谈话?”

我点点头。

“老天!”瑙玛惊慌地叫着。

木蜜蕾大笑说:“好吧,有什么听听就知道了,你看看女孩子在没有别人在场的时候口德是怎么样的。”

我点点头:“好吧,我可要去听啦。”

我把录音机带进浴室。

“唐诺,我禁止你,你不能听。你……”

她突然了解我的用意,向我无可奈何地一笑。

我把浴室门一下关上,把她们关在门外。

我找到浴室内供电胡刀用的插座,把录音机插上,按钮把录音带退回来。

我用快放转过前面没有声音的部分。当有叽嘎的金属声的时候,把它按在正常速度上,听对话的声音。

我先听到小蕾和瑙玛的走步声,然后坐下,开始谈心。

两个女人一台戏。

浴室门的底上有一条缝,过道中的光线,把它照成条透光的缝。光线不断被阻断,表示两个女郎,或至少两人中有一个,不断的走过来听我到底听到了什么。

她们两个的会话,又清楚,又响亮。录音机很优良。

听了三十分钟之后,我知道了很多以前不知道的事,我知道了不少女人之间的友谊;又听到些了一、二个新故事;又听到女人内衣裤的小事情。

我也听到瑙玛向蜜蕾说到我,是多好,多肯帮助她,然后蜜蕾问瑙玛,怎么能和我联络。

瑙玛说我住在摩爱娜旅社。

我听到拨电话的声音,是木蜜蕾在打电话,然后听到蜜蕾向瑙玛说,旅馆里的人看见我穿了游泳裤走向海滩去了。

瑙玛的声音说:“好呀!还待在这里干什么?动作要快。找件和香蕉皮差不多大小的比基尼,到沙滩去,让他看个够。”

“你想会有用吗?”蜜蕾问。

瑙玛羡慕地说:“会有用吗?小乖乖,那样漂亮的屁股蛋,连圣人也会春心大动。”

“你认为他能帮助我,瑙玛?”

“我能确定的是他有帮助你的能力。”

“他肯不肯呢?”

瑙玛说:“不肯帮你忙的一定是斜白眼,夜盲症,二百五。你不是自己常能证明这一点吗?我想想都觉得好玩。”

蜜蕾说:“你也该担点心,想想你自己。”

瑙玛自己承认:“我的肉还不错。不过我不太多用。”

下面大概都差不多内容。蜜蕾显然已换上了泳装,两个人,一问一答,有如在讲临床解剖课,连我听了都会脸红。

“赖唐诺!你把这东西关起来,否则看我还理不理你。”蜜蕾隔了门,有点窒息地叫着。

我让录音机继续开着,直到录音机中传来房门关上的声音。蜜蕾一定是去海滩找我了。

我把录音机关掉,把浴室门打开。

蜜蕾站在门口,一副窘态和好玩混合的表情。

瑙玛几乎要笑出来了。

“现在给你知道了。”她说。

“现在我知道了。”我说。

“不但你知道了女人私下会和女人说什么,”瑙玛说:“而且知道了我的很多东西,即使和我结婚五年也不会知道那么多。”

两个女人都笑了。

我说:“这件事情并不可笑。不论什么人,能把录音机放这里,他……”

“我知道,我知道,”蜜蕾深沉地说:“是应该到哭的时候了。但这件事实在太滑稽了,让你听到这些个闲话。还有我故意去找你,想来催眠你。”

“事实上满管用。

”我说。

瑙玛告诉我:“当然管用。我们精心设计的。”

她们两个又相视大笑。

“这里家事什么人负责?”

“水子,一个日本夏威夷女郎。”

“你想她会……”

小蕾摇摇头说:“她是最谨慎、文静的女孩。只懂整理家务,换换床单、毛巾。”

“她哪里去了?”

“我差她进城去了。”

“她在这里有自己的房间吗?”

“她不睡在这里,她每天早上八点钟来,晚上八点走。”

“手里带什么东西吗?”我问。

“一个袋子,”蜜蕾说:“她到这里来换佣人的制服,她有个佣人用的浴室,她在那里面换衣服。”

“我们来看一看。”

我们走进女佣专用的浴厕。小袋子挂在浴盆的架子上。

我把它拿下来。里面有两卷录音磁带,和录音机上的一样大。

“我们怎么办?”蜜蕾问。

“我们把录音机放回原地去。”

“这些磁带呢?”

“把已录的音消掉。。”

我把磁带放进机器,快速把带上录音全部消掉。

我把磁带转回到以时间计算差不多该到的位置,把一切按钮放到不用的位置,把麦克风及电源接上,又把录音机放回原地。

我按下前进钮,录音带开始前进,但是因为我没有同时按录音的钮,所以不能录音。我希望有人前来换带子的时候,会以为装这带子的人忘了按录音钮,所以这卷带子什么也没有录到,仍是个空带子……至少我希望能产生这种效果。

“现在怎么办?”蜜蕾说。

“你那文静可爱的小佣人下班的时候,我要跟踪她,”我说:“看她把这些磁带怎么办。”

蜜蕾说:“你想你能办到吗,唐诺?”

“我想可以,我马上去租一辆车。你说她八点下班?”

“是的,你认为来不及的话,我可以拖点时间。”

“不要紧,就八点好了。”

“她回来后,你和我们一起喝点茶。那你就可以先看一看她。”

“我现在已经对她有个概念,”我说:“你们两位记住一件事,据我看,今天下午四点钟之后,有人就要给你们换录音带了。水子假如是这个人,她会换了录音带才离开。她一换带子之后,你们两位所有说的话,都会被人录下来。所以说话要小心,但是也不能过分虚假,使他们知道我们已经发现麦克风了。”

“不要担心,”蜜蕾说:“我们两个很会作戏。”

两位小姐互相对望傻笑着。

“在目前情况看来,”我告诉她们,“我最好不要留在这里。我会在外面自己找到水子的。我不要水子在这里见到我。她不认识我,跟踪她才容易。”

蜜蕾点头说:“什么时候再见到你?”

“我会主动和你们联络,但要记住,要十分小心。每句话都会在录音带上被录下来。即使我打电话来,你这里说话也要有技巧。事实上你的电话可能早就有人窃听了。我也会打点哑谜说话,只要你听懂就好。”

“可以,”蜜蕾说:“另外,唐诺,假如你再看到我穿这一套泳装,就表示请你过来。”

“好,知道了。”我告诉她。

两个人分别和我吻别。友谊性的吻,做做样子的。

“血压一百八十。”蜜蕾报告。

“心跳一百二十五。”瑙玛说。

她们两个互抱着,欢欣喜悦。我猜想,即使她们知道我一走她们就会被捕,只要真有好玩的事,她们还是会如此天真高兴的。

我离开她们的时候,我还是全身兴奋,我相信嘴里有金牙的话也会溶掉的。

她们真是一对少见的姐妹花。

我又想:毕帝闻在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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