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野温泉位于中轻井泽稍靠北的一片山地上,在轻井泽也算有来头的一家老旅馆。这家旅馆近几年来,每到夏季,都要举行音乐节。金田一耕助和日比野候补警部到这里时,会场里正在进行热烈的讨论。虽说时间已接近五点了,但因为是夏天,所以,天还是大亮着。

这是一家普通的温泉旅馆,演出厅都分设在几间满高级的小厅里。这一厅内的舞台上,放着一架大型钢琴,这是为四重奏的演奏准备的舞台。

在小舞台上,坐着三名讲师,正和观众席上的青年音乐爱好者进行热烈的讨论。观众席上铺的是塌塌米,上面摆着金属管做的折叠式椅子,大概有三、四十位客人坐在那里。

日比野候补警部朝台上望了一眼,说:

“他没在,”

“没在吗?津村真二先生。”

金田一耕助小声地问道。他还没有见过津村真二。

“好象没有。”

他们把观众席上的人也都一一看过了,连他的影子都没有看到。

“喂,对不起。”

日比野候补警部也怕妨碍讨论会进行,就凑到坐在最后一排的一位学生耳边,低声问道:

“你知道津村真二先生在哪儿吗?”

“什么?”

学生回过头来,不解地看着日比野候补警部和金田一耕助说:

“听说津村真二先生今天没有来。”

“没来……?”

日比野候补警部吃惊地回头看了看金田一耕助,又弯下身子在学生的耳边说:

“这里有没有负责人?我们是警察……”

学生又看了看他们两个,然后,马上跟右边的同学嘀咕了些什么。那个学生又跟他右边的青年学生说了些什么。于是,那个学生站了起来,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俩,接着一溜小跑,绕着观众席,向前面跑去。周围的青年男女们都盯着他们两个人。

在观众席的最前边,横放着一张桌子,桌子旁边坐着一位四十多岁的男人。刚才那个学生来到他跟前,在他耳边小声说了点什么,这个人一边向这边看着,一边听着学生把话说完,然后,他不慌不忙地站起来,弯低着腰朝这边走来。

“我是举办音乐会的负责人之一,有什么……?”

他说话极傲慢,可脸上却也带有不安和恐惧的神色。去年,不也正是这个时候,出了那件事吗?

“我是……”

日比野候补警部拿出警察工作证,让他看了看。

“我们想问一下有关津村真二的情况……”

“啊,是吗?那好,我们到饮茶室去谈怎么样?”

说着,他先站起来,自己朝前面走去,可突然又象想起什么事儿似的,回头对那个领他来的学生说:

“你,告诉立花君,请他到饮茶室来一趟。”

饮茶室里已有四、五个人坐在那里了。这位主办人把金田一耕助和日比野候补警部领到最靠角落的桌前。

“我是……”

看见金田一耕助掏出了名片,他也慌忙从怀里取出一张名片,递给全田一耕助。名片上写着“新现代音乐协会理事、筱原克己。”

筱原克己看了金田一耕助的名片,“啊!”在嘴里说着,“久仰大名……我也很想跟您见一面。”

恭敬地低下头,说道:

“这次又有什么……?”

“不,是说别的事情。”

日比野从旁边打断说道:

“想问问津村氏的情况,听说津村氏今天没来?”

“这……”

筱原理事很不痛快地说:

“津村君没有跟我们说……一会儿一个年轻学生立花要来,请问他吧。他说津村君丢了钥匙,也许在什么地方徘徊呢。”

“钥匙……?”

日比野候补警部和金田一耕助互相看了看,又是钥匙。

“说的是什么钥匙?”

“是他自己的简易房的钥匙?”

“自己的简易小房的钥匙?那津村氏的简易小房?”

“听说在浅闻隐那边儿,我不太知道……啊,来了。立花君,立花君。”

来到桌旁的,看起来是个有很好的教养的青年。刚才的那两个学生也同样。立花的年龄跟日比野候补警部相仿。

筱原克己分别介绍了双方后,立花也拿出名片,名片上写着“艺大音乐系作曲专业、立花茂树”。

“啊,你是在艺大作曲专业?”

“是的。”

立花茂树很拘谨地坐下。服务员马上过来。

“金田一先生,您要点什么?”

“来杯柠檬茶,要凉的。”

“日比野先生吗?”

“我也一样。”

“立花君,你也要这个吗?”

“嗯。”

“那么四杯凉柠檬荼。”

筱原克己当知道对方的一位是金田一耕助时,连忙收起那股傲慢的劲儿,在订四杯柠檬茶时,附在立花的耳边小声地说些什么。立花突然惊讶地看了一眼金田一耕助。因为名片上并没写职衔。显然,这个青年并不知道金田一耕助这个名字。

“不好办啊,立花君,金田一耕助先生和日比野先生要打听津村君的情况。你知道津村君在哪儿吗?”

“啊,他……”

立花茂树滑稽地笑着说:

“还不知躲到哪儿去了呢?”

“躲哪儿?”

在那高度近视镜的后面,可看到日比野那惊讶的目光。

“是啊,我刚才到浅间隐的简易房去了,大门上着锁,窗户拉着窗帘。我叫了几声,也没听到回答。说不定老师已从轻井泽溜走了吧,那种古怪的人。”

立花茂树悠闲地笑着,可对日比野候补警部来说,就不是什么好笑的了。

“溜走?难道津村氏有什么从轻井泽溜走的理由吗?”

“不,也没什么……只是宏师是个变化无常的人。如果有什么不顺心事,哪怕是约会或什么,也给你撂下不管。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听立花青年说到这。筱原克己也不解地说:

“是啊,就这一年里,津村君完全变了。不过,立花君,你刚才不是说大烟斗怎么怎么了吗,你跟这二位说说……”

“对,对,我看窗帘有一端向上卷着,就从那缝儿往屋里看。只见老师喜欢的那个烟斗在桌子上扔着呢。那是昨天,他还在这儿用过的呢。所以,我想,昨晚可能一趟儿也没回这儿来,我就叫着他的名字。可是,不管怎么叫,也没有回声,我索性回来了。想来,真有点奇怪呀!”

“你说什么奇怪呢……?”

“外边的门和里边的门都上着锁。所以,我想老师把钥匙怎么着了呢?”

立花青年的话简短,自以为是,但也弄不清是怎么回事。

日比野候补警部不禁咳嗽了一声,金田一耕助在旁看到,便轻轻地点点头说:

“是啊,那钥匙……立花君,津村氏昨天不是把钥匙弄丢了吗?那是怎么回事?”

“是啊,所以我想,津村老师进不去屋,也许在为难呢,刚才我就去迎迎他。可是,看到了那大烟斗就在桌子上,那可能是又找到了钥匙。”

“津村氏把钥匙弄丢了,是怎么回事?日比野也想听听……”

“啊,那……”

立花茂树不觉笑了笑。

“昨大白天也在这里开了讨论会,晚上有演奏会。是发表津村老师的作品,他自己担任指挥。可昨晚渐渐变天了。七点车左右停了一下电,可一会儿就又来了。这也算真正的停电吗?停电后场内慌乱起来,演奏会被迫停止。因为客人也不多了。筱原君,这是你决定的吧。”

“啊,是的。”

筱原理事一边接过服务员端来的柠檬茶,一边说:“我想。停电了,会给客人添麻烦的。”

他边说着,边察看金田一耕助和日比野候补警部的脸色,立花茂树好象全然没有察觉到。

“大概七点四十分左右吧,只有我和五个老师。津村先生也在这里。我轮班把其中的三位老师用车送走了。那个时候,津村老师嚷着简易房子的钥匙不见了。”

“那钥匙,津村氏后来放在哪儿了?”

“听他说,放上衣的口袋里。”

“钥匙真的没了吗?”

“是,那时候真的没了。老师找了所有的口袋。他那时拿着装乐谱的夹子,打开后,把里面也找了一遍,还是没有。可是……”

“可是……?”

“啊,看到大烟斗还在桌子上,所以我想老师会不会把钥匙插在门上忘拿下来了呢?因为津村老师有时也挺冒失、疏忽的。”

立花茂树微笑着回头看了看筱原理事。筱原理事不作声,仍然看着金田一耕助和日比野候补的脸色。

“问题是,津村氏并没有把钥匙忘在门上,而确实是放在了上衣口袋里,如果丢了的话,那是什么时候丢的呢?”

“为什么?”

“晚上的演奏会在停电前是先生自己指挥的。那时,他明明穿着上衣的。”

“白天时脱过上衣吗?”

“昨天的讨论会,也象您刚才看到的那样,老师穿得很随便。晚上的演奏会也因人不同,担任指挥的,也有穿得很随便的。可是,也许最近津村老师性格有些变化,在这点上,有些神经质,倒是一丝不苟的。整齐地穿着黑色的西装,打着蝴蝶结领带。”

“津村氏的性格最近有些变化,关于这点,一会儿请您给讲讲。不过,白天讨论会的时候,津村氏的确是穿着一件衬衣?”

金田一耕助提醒了一下。

“是的,是的。讨论会后,在这里老师碰到一个人。那时是穿着一件衬衣。”

“一个人……是什么样的人?”

日比野候补警部紧逼不放。

“啊,是我给老师回的话,所以知道叫稹恭吾。”

立花茂树稍微犹豫了一下,然后说:

“听说那个人是凤千代子的第三个丈夫。”

到底是年青,嘴里含着微笑,眼里闪着好奇的目光。

“啊,是的。对于凤千代子来说,是津村氏前面的丈夫。不过,那时他一个人来的吧。”

“不,还有一个挺可爱的姑娘,妤象是叫美沙,看样子有十六、七岁。”

日比野候补警部向金田一耕助递了个眼色。两个人还是找到了津村真二。

“那时,津村氏是穿着上衣吗?”

立花茂树歪着头,这时,筱原克理事从旁边插了嘴:

“我记着呢。我那时也在这个饮茶室里,我在那边,津村君正好是在旁边的这个桌子。津村君把上衣搭在椅背上。为什么我记得那么清楚呢?津村君一边跟客人说话,一边半抬着屁股在后面摸着什么。那时我还想呢,为什么那付样子。只见他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支烟来,我禁不住笑了出来,津村君有的时候就这么怪。当时我想,在后面摸了半天,要不然就连盒拿出来,要不然就干脆站起来拿,这样不更方便吗?所以,觉得非常好笑,现在还记着呢。”

“津村先生就是这么个人。本人还挺认真的,可在旁人看来却常常觉得可笑。”

“不,请教一下。”

日比野候补警部打断道:

“刚才你说津村氏很爱用大烟斗……”

“啊,对不起。”立花茂树低头表示歉意。

“老师他烟斗和烟卷都抽。比较爱抽烟卷。特别是昨天,一个劲儿他说烟斗堵了。老师烟瘾很大,好象一刻也离不开烟。”

“津村氏是不是有两个烟斗呢?”

金田一耕助从旁边温和地问道。

“他不是那种人。一支烟斗要使到最后,只要还能用,决不会买新的。这不是他小气,只是有点偏执狂。”

“津村氏在这里见到稹恭吾氏和美沙姑娘时,是几点钟?”

“是白天的讨论会已经结束以后了,大概五点过一点吧。白天讨论会从三点到五点,晚上的演奏会从七点到九点。”

筱原理事回答道。

“我五点半左右把电话转过去的时候,先生还和客人在一起呢。”

“电话……?”候补警部追问道:

“谁来的电话?”

立花茂树也终于察觉到了候补警部的脸色不寻常。

“筱原君,津村先生怎么处理的?”

筱原没有回答,只是沆默不语地看着金田一耕助和日比野候补警部。立花茂树的脸也有些苍白了。

“原因以后再说。你认为可以的话,就说出来吧。五点半左右给津村君来电话的是什么样的人?男的?还是女的?”

“是个女的。津村先生周围有很多追求他的女性。”

“名字呢?那个女的当然要说自己的姓名了。”

“不,那个女的没有说自己的名字,只是说,你给我去告诉一下,他就知道了……”

“那你就按她说的,给转过去了。连对方的名字也没问问……”

候补警部由于失望,语气有些苛刻。公子型的立花茂树也忍不住生气了,脸通红。

“那也没办法呀。我只是给接电话的。至于来不来接电话,是津村先生的自由。”

“津村去接电话了?”

“当然。”

说到这儿,语气有些不快,也是对方更严厉的语气惹怒了他。

“啊,稍……”

候补警部还想接着要说什么,金田一耕助连忙打断说:

“您把电话接过去的时候,津村氏还在这里和客人一起吗?”

“对,就在旁边的桌子。”

“那时,津村有什么反应?你看他象不象没问名字就已知道了?”

“看来,津村先生有些不好意思了。顾忌到稹恭吾和美沙姑娘,站在那儿,显得有点犹豫,我说,要不然就说没找到您。‘不,不要……’他站在那儿,连忙说。”

“看来津村氏是知道对方是谁了吧。”

日比野候补警部插进来说,“岂只知道啊,看那样子,他好象是一直在等着的,我一说,有个女的给您来了电话,他就马上站起来,说,啊,是呀。可突然顾忌到那两个人,显得有些犹豫。”

“那么,来电话的人是稹和美沙,或者是他俩其中一人认识的,可以这样说吧。”

“那我就说不准了……”

“是年轻的女人吧。”

“听声音,不象是老太太。好象很警惕周围情况似的。”

“那是五点半左右,是吧?”

五点半,凤千代子已经到了轻井泽了。可是,金田一耕助看来对钥匙更有兴趣。

“那时,津村氏的上衣……?”

“对,就象刚才悠原君说得,我不记得是不是搭在椅背上,可是,他去接电话时,确实只穿着衬衣,没拿上衣。对,从衬衣的口袋里,还摸出了大烟斗的雁头呢。”

“筱原君,你呢?津村氏的上衣……?”

“可我在这之前就出去了。”

“那就是说,后来只剩下稹氏和美沙姑娘了?”

“是的。”

“那两个人什么时候回去的?”

“不知道,我比津村先生先从这儿出去了。后来就再没见到那两个人。”

“筱原君也再没见到吧。”

“是,我也……”

筱原理事也恐惶地低下头。日比野候扑警部看来有些着急了。

“金田一先生,那事只要问问美沙姑娘就知道了,问题是这位无名女士打电话的内容就不知道了。是吧。”

“很遗憾,我没有偷听别人电话的癖好。”

候补警部脸胀得通红,金田一耕助却若无其事地问:

“立花君,你是在艺大作曲专业,是吧?”

“对,刚才我已经说过了。”

“那么,你认识田代信吉这个学生吗?”

“他跟我是一起的。昨天还在这儿见到他了呢。”

“是吗,田代君,他被退学了?”

“不,不是被学校退的,是他自己主动退的。那家伙,去年干了那蠢事后就退学了。可是他成绩很好。有一种让人嫉妒的敏锐的东西。相反,不知为什么又有一种让人感到不太好的东西。因此,他渐渐跟我们疏远了,终于去年干出了那蠢事后,就退学了。他从那以后,干脆逃避一切,闭门不出,再也没来学校。我是昨天见到他的,我们已很久没见了。我对他说,怎么样?回学校吧。他好象很反感……一旦有那么一件事,这人就很难救了。”

一提到田代信吉,立花茂树就显得很兴奋,话也多了起来。对这个很有教养的青年来说,大概不可能理解田代信吉的烦恼。他的话中,没有什么贬低的语气,反而充满了同情。在完全不同的环境中成长起来的两个人之间,只能培养出这种水油不相溶的友情。

“对于田代信吉的不良的东西,津村真二氏没说过什么吗?”

日比野候补警部问道。听他用“不良”这个词儿,立花茂树不太高兴地说:

“他们是老师和学生的关系。那是在讨论会开始前,在那边的大厅的角上,他们俩人说着什么。过后问津村老师时,才听说,他对老师最近作为作曲家的活动提出了尖锐的批评,他原来就基具有敏锐感的人,从那件事情后,好象更刻薄了。”

“他在这儿呆到什么时候?”

“好象到讨论会中途。不知什么时候就不见了。本来我也很想跟他好好聊聊的。”

立花茂树显得很遗憾。

“知道他住哪儿吗?”

“不,我没问。可能是住去年的那个宿营吧。”

“他穿着什么衣服……?”

“我记得,穿着黄色的港衬,外套是浅茶色的运动服。裤子是灰的,脚上穿着一双稍显脏了点的白球鞋,背着绿色的筒包。他站着跟津村老师说活时,我看到的。头发乱蓬蓬的,反正你想象是个荒唐、对一切都厌倦了的青年就行。”

看来,人品不错的立花茂树,表现出一种恻恻之情。

“身高有多少?”

“跟我差不多,可能有一米六十六、七那样。我从去年那件事以来还没见到他,两颊骤然消瘦了。两只眼睛很亮,有点让人害怕。可是,田代有什么……?”

“不,可以了。现在你讲讲昨天晚上的事。你是要用自己的车送那三位老师……”

金田一耕助打断了他的话,说:

“日比野君,还是问一下津村真二氏的最近的变化吧。”

话说到一半,被打断了,日比野候补警部有些不服气的样子。

“啊,关于这点,那就拜托金田一先生了。请。”

他那么轻易地把发话权让出了,也许那也是自己想问的。

“那么,立花君,你,能讲给我们听吗?还是问筱原君吧,津村氏是怎么变化的?”

“这,真不好说,金田一先生。”

筱原理事一边摸着他那光秃禿的额头,一边为难地说:

“我在这儿胡说一通儿,津村君要恨我,就不好了。人的本质这东西不是那么容易就变的。津村君的现在、过去都没什么变化,他人也很好,是个君子型的、对事情过于认真的人。只是最近对自己的为人、君子的性格,以及对事情过于认真之事,好象也开始讨厌了。所以,有时故意失约、练习时偷懒。可每当那么做了以后,就一定又后悔。所以,我也跟他说过,别那么装模作样了,怎么样?无论别人怎样认为你象是坏人,你终究不是能成为那种人的人。”

“津村氏喝酒吗?”

“对,对,那也是津村君变化的表现之一,以前也并不是不喝,只是没有象这一年来那么近酒。关于这事,也经常生出意见。”

笛小路泰久突然死的那天晚上,紧抱着的伏特加酒的黑色,也成了津村真二的幸运。

“从何时变得那样了呢?津村氏?”

筱原克己稍微犹豫了一下后,说:

“还是那个事件,跟凤女士离婚事件以来。”

和凤千代子分手后的稹恭吾变成了火柴谜,津村真二则借酒消愁,我感觉也是跟那事有着不解的关系。

“啊,是那个离婚事件吧!有没有什么具体的动机呢?”

“我想,还是不介入他人私生活的好,不过,让我说的话,我看没什么具体的动机。他们都是个性很强的艺术家,各忙各的工作,每天为紧张的日程忙得不可开交。这样,就没法过满足的夫妻生活。特别是对方是个离婚史颇为丰富的女人。象立花君父母那样的,可以说是非常少有的吧。”

“不敢当。不过,筱原君,我的父母好象也常有危机。”

“是呀,那是因为你是父母的纽带儿子。”

“什么,纽带儿子?”

金田一耕助表现出了强烈的知识欲,就惹得俩人大笑了起来。

“金田一耕助先生不知道立花梧郎先生吗?”

他“啊”地叫了一声,又好好看了看立花茂树的脸。

“那,你是这儿的立花梧先生的……”

“独苗苗。”

“那也是钢琴家泽村文子女士的……”

“儿子。所以,孩子是纽带,纽带儿子嘛。哈哈哈。”

说到立花梧郎,他是楼花管弦乐队的组织者,同时也是培养者,立花梧郎组建的樱花管弦乐团,现在实际上也是日本最优秀的管弦乐团,立花梧郎作为指挥家和作曲家是当代第一流的,很多优秀的音乐家都出自他的门下,泽村文子也是当代第一流的女钢琴家。

“原来如此呀。”

金田一耕助很感动地叹了口气,不觉地乱抓着头。这是因为突然跟田代信吉相比,想到的那个毁灭型的青年和这个出类拔萃的公子,的确好比是水和油的关系,这么想着,他又看了看立花茂树,那样子多少有点神经质似的。立花那华贵、纤细的五指一伸出来,就会很轻松地翘起。这是这个宝贝儿子的人品浸透出的风貌。

“不论怎么说,的确是个好孩子,父母都对他不在意。于是,孩子成了作为纽带的纽带儿子。”

“的确。”

金田一耕助一边看着羞红了脸的立花茂树,一边说:“看来津村氏和凤女士之间,没有这种纽带啊。”

“不,即使有了纽带,也有分手的夫妇。”

日比野候补警部非常不痛快地叨咕了一声,这是指美沙吧,其他三人似乎也懂了这话的意思,一阵儿不融洽的沉默。看来筱原理事很老练,他说:

“立花先生一开始就反对他们俩的婚事。说是不可能顺利。”

“啊,那津村氏是立花先生的……”

“弟子。而且立花茂树又是津村君的得意门生。”

而且,田代信吉也是津村真二的弟子。

“不过,我听说他俩是心平气和的协议离婚,难道津村还会因此受到很大的刺激吗?”

“也许自有其中的奥妙吧,总之,津村君从那以后,变得多疑多虑,对人也不相信了。”

“不相信人了?”

金田一耕助听到这句话后,使不由得继续追问:

“这么说,是不是凤女士背叛了津村先生,或是欺骗了他?”

“不,我想,可能是对恋爱啦,结婚啦之类的事情开始持怀疑的态度了。”

这时,旁边的立花茂树和颜悦色地插了话。

“金田一先生,您对津村先生的变化不必过分追究,其实,先生的变化都是些枝端末节的事情上的,他好象故意做出一副伪善家的样子来,不过,一看就知道这是故意装出来的。现在,先生仍旧很和蔼很体贴人的。而且,因为先生有时太做作,经常使得我们哑然失笑。”

“你说的太作做是指……?”

“比如说鸭舌帽吧,先生最近不知从哪弄了一顶,还不是普普通通的那种,而是象福尔摩斯戴的一样,而且还是黑色的。先生可能是从帽子上得到了启发,从头到脚都换上了黑颜色的。还围着黑纱巾,戴着黑手套,甚至还架了一副边缘翘起来的墨镜,有一次我说:‘先生,您这身打扮简直就象闹剧电影牛的杀手嘛。’没想到先生特别爱听这句话,得意洋洋地沙哑着嗓子说:‘没错!我就是杀手,杀手!’我也不知道先生是不是开玩笑,反正那样子逗极了。津村先生的变化就是类似这种,天真的象孩子一样的变化。”

“对对,昨天,不也是一身杀手的打扮嘛。”

“可不是吗,先生他先是嚷嚷钥匙丢了,我们都拼命地到处找,可先生却神不知鬼不觉地换了一身杀手的衣服出来,让人又可气又好笑,哈哈哈。”

立花茂树笑得很开心,可是,日比野候补警部早就听得不耐烦了。他一见话终于说完了,就赶紧问:

“那么,还是问一些有关昨晚的问题吧,你在7点40分左右的时候正想开车送三位讲师时,津村氏突然说钥匙不见了。对吧?”

“是的,不过,最后说可能是掉在什么地方了。于是一起上了汽车,就穿着那身杀手的衣服,哈哈哈。”

日比野候补警部继续问他:

“没有钥匙,他是打算怎么进房间的。”

“啊,您到浅间隐来看看就会明白的,那是出租的房子,特别简易。只是玻璃窗和窗帘,并没有雨木窗。所以,打碎一块玻璃窗,把手伸进去,就可以打开插销。不过……”

说到这里,立花茂树歪了歪头。

“刚才我去的时候,检查了一下所有的窗户,并没有被打碎的痕迹,可能,先生是把钥匙插在销匙孔里就走了,或是到旁边的房主家又借了一把钥匙。”

“那么你把讲师们一个个地送回去……”

“是的。先送的其他两位讲师。”

“车是你开的吗?”

“当然,车是我的。立花君你的别墅是在……?”

金田一耕助问道。

“我是在南丘。”

“那么,按顺序送……”

“是的,最后只剩津村先生一个人了。不过,车开到旧道的入口时,津村先生突然要下车。当时风已经起来了,我也觉得挺奇怪的。先生说是要买东西。可当我退到六本街的时候突然停电了。我想津村先生一定会为难。不过又想起旧道有买手电筒的,所以就没有管先生,自己回来了。这边还有好多东西要收拾。”

“可是我刚才我去的时候,看见桌子上有烟斗,却没有津村氏的影子。”

金田一耕助的声音带着一种威严:

“是吗……”

“而且,没有一扇窗户被打碎,门上也上着锁……?”

“是不是在里面睡午觉呢?”

候补警部象是安慰自己似地说道。

“不,好象不太可能……”

“噢?为什么?”

“津村先生他特别讨厌蛾子。”

“蛾子?蛾子怎么了?”

“我觉这可能是一种病态,他见到一只小小的蛾子就象孩子那样大吵大叫,所以,津村先生指挥时,我们都对每扇窗户的纱窗仔细检查的。”

“到底是怎么回事,蛾子怎么了?”

“刚才,我去了一趟浅间隐,发现窗玻璃内侧停着很多蛾子,就象印花图案似的。”

日比野候补警部和金田一耕助几乎同时站了起来。

“立花君,能不能麻烦你带我们去那里。”

“金田一先生,发生了什么事吗?”

筱原理事欠着身子一会儿看看金田一耕助一会儿又看看日比野。

立花渐渐苍白的脸更加僵硬了。

“日比野君,告诉他们吧。”

经金田一耕助提醒,候补警部才瞪大眼睛直盯着他们俩,一字一句地说:

“希望立花君筱原先生听完后多多协助。昨天和津村氏谈话的稹恭吾氏昨晚,不,今天在他自己的画室死了,立花君我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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