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票那天,全国除了北海道地区以外,各地都是难得有的大晴天。十津川怀着与众不同的复杂心理注视着这场选举。他的目标是星野孝平。这天他投完了票回到搜查本部。当天的报上报道了大阪的B地区大部分都支持星野孝平。

过了晌午,大阪府警署的田村警部打来了电话,告诉说,他们无法直接同星野本人见面,而是间接地接触了选举事务所的人。

“结果怎样?”十津川兴奋地问。

“日高一美被害的事在报上披露后,特别还提到日高一美出事前曾访问过星野的选举事务所。当天,星野对此十分恼恨,整天里骂骂咧咧的,此后也就再没有发现他什么异常的举动了。”

“是吗?”

“是的,特别是这几天,这竞选的激战关头,他显得特别的兴奋和起劲呢。”

“据报上报道,星野的当选似乎已成了定局了呢。”

“是的,可是星野似乎还不甘心议员的位子呢。”

“这么说……?”

“他想竞选议长。”

“可是那地区不是还有个更大的人物吗?听说过去当什么大臣的。”

“是山西茂一郎吧?”

“对的,这个人两次参加竞选,两次都是他当选呢。”

“是的。”

“而且在野党的候选人关根强也连任过四次,那地区以往总是山西和关根轮番当选的。星野以往总是排在末尾的。”

“是这样的,可这次星野显然是想独占鳌头呢。”

“为什么?”

“选举结束后必然是内阁改组,他是想入阁当大臣,如果他还是排在最后位,当然就没他的份了;如果他胜过了山西茂一郎,就有可能入阁了。”

“是吗?不过,他有这个可能性?”

“最初我们也没有想到,可最近星野的阵营发动了猛烈的金钱攻势,一部分人认为,星野独占鳌头有望呢。”

“可这是违法的呀!”

“当然是的,所以我们警署方面打算在选举结束后对他提出指控,能不能逮捕他还说不准,我个人的意见是将他作为杀人犯逮捕,而不是指控他违反选举法。”

田村有些激动。

投票那天到第二天开票,东京的搜查本部一直将注意力集中在大阪B地区星野孝平的竞选结果上。

搜查工作处于停顿、待机状态。

第二天大阪地区唱票的结果,星野孝平终于力挫山西和关根,排在了头位上。龟井一边看着电视报道,一面对十津川道:“看来这个星野是花了血本的,他竟能从山西茂一郎、关根的地盘里拉到选票,一定是动用了不少财力的。”

“不错,星野是豁出去了,他瞄准的是下届内阁。”

“他是不打算再干T·S·K社长了。”

电视里出现了星野事务所。星野被一群人围着,人们高呼着“万岁!”星野一副踌躇满志的神态。可是到了傍晚,电视里又报道了星野事务所负责人,因行贿收买嫌疑被警方逮捕的消息,接着星野的秘书也因涉嫌参与此事被逮捕了。被逮捕的是堪称这方面“老手”的立花万平和星野的秘书后藤修二。据大阪府警方称,这高立花和后藤为了拉选票,向每个选民行贿一万日元共耗费了五亿日元。十津川立即给大阪的田村警部挂了电话,询问事实真相。

“这可是搜查一课的事,我这里也不清楚。”田村谨慎地回答,继而又道,“星野阵营向选民行贿之事是确实的。据说山西派、关根派都让他们这一手给闹懵了,毫无招架之力。这一来,他们至少花了五亿日元。”

“在选举中,他们可能花了更多的钱吧?”十津川问,田村的回答是肯定的。

“据说除了现金,其他大量的文件、物资等等,星野还花费了五亿日元,这样总计是耗资十亿日元。”

“真是前所未有呢。”十津川叹罢又问,“抓了他们两个人,星野的反应怎样?”

“作为指挥打头阵的立花万平,他可是个内行,估计会承认行贿的事,但肯定会一口咬定此事与星野本人无关,星野对此一无所知,当然,星野会不知道吗?问题是逮捕星野就不那么容易了。”

“是吗。”十津川也感到了这里的难度。

“我现在很不好办哪!”田村道。

“怎么啦?”

“我是想将星野作为杀人犯逮捕的,倒不是希望将他作为违反选举法来逮捕。”

“我理解你的心情。”十津川微笑着说道。

“请等一下!”突然田村在电话里叫了起来。

“关于违反选举法的事,好像又有了新消息!”

等了片刻,田村又回到电话机旁道:“稍稍出了点意外,那位秘书后藤招供他是受星野孝平的指使向选民行贿的,而立花万平却依然一口咬定此事与星野孝平无关。”

“那星野孝平又怎么样?”十津川问。

“他一点不露出声色。”

“后藤不是招供了吗?”

“是的,但星野还是否定,因为关键人物立花还未吐口。当然,至少现在有了突破口,这一点,搜查二课那些人很得意着呢。”

“那么这个星野现在怎样?我很想知道呢。”

“搜查二课现在去会他了,待弄清了情况我再给你挂电话。”田村说完放下电话。两小时后,田村又给十津川打来了电话。

“情况果然不出所料。”话筒里传来了田村苦笑的声音。

“星野果然一口否认?”

“是的,他说秘书后藤对他早就心怀不满,对他的指控是在捏造、诬陷,他还提出要指控这个后藤呢。”

“说后藤对他心怀不满?”

“是的,说后藤乱花钱、玩女人,自己多次提醒过他,于是他就怀恨在心了。”

“那么这个后藤是个怎样的人?”

“目前还不清楚,现在只是听星野在说呢。”

“这么看来,要指控星野违反选举法还有困难啰?”

“那个立花不肯招出真相来,还有星野在当T·S·K社长时,从首都相互银行接受了200亿日元的非法融资,他一定将其中一部分用来贿赂了保守党,说不定对在野党也下了饵。”

“这么说要逮捕星野还会遭到上面来的压力?”

“已经来了压力,所以说,我们要定他凶杀罪逮捕他,谈何容易呀。”田村遗憾地说。

十津川陷入了深思。

第二天报上的报导与田村警部所说的几乎一样,这次选举中的行贿是立花万平自作主张的举动,当选议员星野孝平与此事无关。同时,还登着星野孝平的秘书后藤坚持认为此举为星野孝平指使的报道。

“你怎么认为?龟井君!”

龟井正在看报,听见十津川问,便随手将报纸夹在肋下回头道:“要定星野违反选举法而逮捕他看来不行了。”

“那么……”

“哎?”

“你的想法只有这些?”

“我不懂警部的意思。”

“我是说,这个事件对我们造成了什么影响,我想听听你的呢!”

“这是个选举的丑闻,而我们要追查的是杀人事件,这里面有什么关系呢?如果硬要说关系,我倒不希望罪犯在被我们逮捕之前因其他的什么事件而被逮捕。”

“你真的不认为有关系?”

“当然,星野出于自己的政治野心杀了不少人,要说有关系,那还用说?”

“我说的不是这个,现在星野的秘书被捕了,他招出了对星野不利的证词,星野也将那秘书骂得狗血淋头,这里面你没有感觉出什么吗?这同我们正在追查的凶杀案件……”

“你是说星野让秘书给出卖了,那与凶杀事件有什么关系呢?我一点都弄不清。”

龟井摇起了脑袋。十津川笑了。

“龟井君,你的嗅觉是不是有点迟钝了?”

“哎?”

“你想,星野让秘书出卖了。他就说那秘书是乱挪钱,又玩女人。也就是说,星野这个人用人并不可靠。可是,你是否还记得,这个星野以前曾让两个秘书去杀人。”

“哦!”

龟井不觉提高了嗓门。他毕竟是个经验丰富的刑事,这会儿他听懂了十津川的话中之话。

“看来你明白了。”十津川笑了。龟井拍着自己的脑袋不好意思地道:“为什么我没想到这一点呢?”

“我也不是一下就想到的,正好调查遇到了阻碍,我正在琢磨着找出个突破口,所以就想到这层上了。”

“确实报上的这些报道对我们追踪的案子有着很重要的意义呢。”

龟井一口气说完。他在兴奋时会不自觉地加快讲话的速度。

“那么,你说说你的想法吧!看和我的意见是否一样。”

十津川鼓励龟井作分析。

龟井清了清嗓门道:“这起连续杀人案子最初是四国香川县德大寺正之的死。我们断定凶手是星野孝平的秘书冈部文夫。接着冈部文夫在四国的列车上被杀时,又考虑是星野为了灭口而杀了他。还有在大阪,星野的政敌被杀时,我们也推理是星野指使他的新秘书川岛芳夫下的手。后来,当发现川岛服毒的尸体后又像上次一样,以为是星野杀人灭口,我们对此一直深信不疑,可是通过这次选举违法事件,我似乎又觉得以前的这些推理有了疑问。”

“嗯,嗯!”

十津川满意地点起了头。龟井同他想到了一处。

“就是说,我们一直认为星野先后两次指使他的两个秘书杀了人。可是通过这次选举事件我们知道,星野雇佣的秘书并不死心塌地效忠于星野。你想,一般情况下雇员是不会那么简单地背叛自己雇主的。这就是说,星野并没有什么亲信死党。那么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他以前的两位秘书受他指使去杀了人的事就很难想象了。”

“是呀!我也是这么想。”十津川痛快地接上道。

“这么一来,究竟是怎么回事啊?”龟井神色紧张地问。

“这个结论你也知道!”十津川肯定地说。

“不过……”

“是的,我们必须掉过头来,我们必须承认,过去我们是错了!”

“不过,警部!如果说星野过去的两个秘书与连续凶杀案无关的话,那就意味着星野是无辜的。”

“不错,龟井君!星野同秘书之间没有死党关系,星野不会将杀人的差使交给秘书去干,即使他这么做,秘书也会拒绝。因此,这两个秘书受命去干杀人勾当是不合情理的。这样,正如你所说,星野也应该是与凶杀案无关系的。”

龟井眉头皱得紧紧地道:“那么凶犯是不存在的?”

“不!凶犯是存在的!正因为存在凶犯,才有这一系列的凶杀案件,关键是我们以往的调查钻进了死胡同。”十津川说着站起身来,在黑板上将至今被害者的名单依次写了下来。

1、德大寺正之(首都相互银行会长)。

2、井崎玲子(南条营业部长的秘书)。

3、冈部文夫(星野孝平的秘书)。

4、古屋保(代议员)。

5、川岛芳夫(星野孝平的第二任秘书)。

6、日高一美(模特儿)。

十津川写罢,拍了拍手上的粉笔灰说:“龟井君,还有办法!我在想,这起连续杀人案件里,凶手一定有着一种强烈的犯罪意识。还有,要查明犯人为什么要杀那么多的人。”

“是呀,他为什么要这么干呢?”

“我们以前以为星野孝平是罪犯。如果他是罪犯,那么他的动机就是政治野心和二百亿日元的非法融资。”

十津川脸朝着黑板道。龟井似乎还没有从困惑中解脱出来。十津川递了一支烟给龟井,自己也点了一支道:“我们来认真地重新考虑一下吧!”

“可是,你是说除了星野还有其他罪犯?”

“我们来考虑一下吧!”十津川信心十足地道。

“我们以3月30日香川县的第一起案子来从头考虑吧,因为这是整个案子的开端。”十津川顿了一下道,“当时与被害者同行的秘书伊吹君子证明是营业部长南条吾郎下的毒手吧?”

“是的,我们还去调查了那个南条,可他有证据证明不具备作案条件。”

“是他的秘书井崎玲子作的证。后来又出现了一个嫌疑者冈部文夫,他和南条脸型很相似,我们分析可能是伊吹君子看错了人。如果冈部是凶手,那么很有可能他是受命于T·S·K社社长星野孝平,这样,究其动机,发现了他曾从首都相互银行那里得到过二百亿日元的非法融资。清楚这笔交易底细的只有星野孝平和首都相互银行的会长德大寺正之。德

大寺正之的死无疑对星野是有利的。”

“可是如果星野不是凶犯,那么犯罪的动机就失去了。那二百亿日元的非法融资问题也……”龟井辩道。

“是的,德大寺正之死于其他的动机!”

“怎么说……”

“理由有两点。”十津川道,“首先,德大寺正之有数百亿日元的财产,他没有家属,他死后这些财产只有分给亲戚。”

“还有呢?”

“是怨恨!”

“怨恨?”

“假设伊吹君子是罪犯的话。”

“她?”龟井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十津川笑道:“如果是分析第一个事件的话,说她是凶手也没有什么不合情理的。或许伊吹君子杀了德大寺正之是想将这个罪名栽到南条吾郎头上呢。”

“如果她是凶手,那动机呢?德大寺死了,她又分不到任何遗产。”

“所以,我说是泄怨恨,伊吹君子作为德大寺的秘书一同去了四国,她同德大寺的关系决非寻常,说不定还有肉体关系。这样的话,他们间一定有不少纠葛的,或许伊吹君子是期待着作他的垫房而以身相许的,德大寺则来个逢场作戏,但也仅仅是拿她作泄欲的工具,这样伊吹君子就起了杀心,所以我说的是怨恨。”

“行了,那么第二个井崎玲子的死又作何解释?”

“这里也有两种可能。”

“也有两种?”龟井不明白十津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刚才讲到杀害德大寺正之的第一种可能是在这一案件上替南条作证的是井崎。我们假定井崎的证言是伪证,也不是没道理。南条也好,井崎也好,都是独身,而且一个是部长,一个是秘书,两人之间有关系也不足为奇。井崎喜欢南条,替他作了伪证。但是南条会感到不安,唯恐哪一天井崎道破了天机,于是他杀了井崎让她永远闭口。”

“还有一点呢?”

“如果杀死德大寺的是伊吹君子的话,理由就不同了。她是为了栽赃于对她负心的南条吾郎,可是由于井崎玲子的证明,南条不具备作案的条件成立了。对伊吹君子来说是很扫兴的。”

“于是她又杀了井崎,目的是消灭为南条作证的证人?”

“或许还不仅如此,她要让人怀疑杀死井崎的也是南条吾郎,让警方认为是南条唆使井崎作了伪证,当发现井崎有点动摇时便将她杀了,从这一推理上来看,伊吹君子作案的可能很大。”

“可是问题是在这个案子上,南条也好,伊吹君子也好,都有不在现场的证明呀!”

“啊!是的!”十津川慢慢地点着头。

“确实,井崎玲子是死在自己的公寓里。在推定的死亡时间里,首都相互银行的社长秘书中村证实南条吾郎在公司里。而且事后查明中村与南条之间毫无关系的。而伊吹君子也在首都相互银行附近的餐馆里吃饭,这在事后也得到了确认。他们俩都有确凿的证明,看来此案只能将他俩排除在局外。”

“我们先将第二个案子搁在一边,重新分析一下第三起案子吧。”十津川建议。

“冈部文夫被杀时,我们想到了星野孝平企图杀人灭口。这是因为我们认定是星野指使冈部杀了德大寺。”

“对的!”

“可是,如果星野不是凶手,那又是谁杀了冈部的呢?”

“还有一点,如果星野与这一系列杀人事件无关的话,那么冈部文夫受星野唆使杀害德大寺正之这个推理也就不成立了。”十津川补充道。

“那么,冈部文夫是莫名其妙被杀的?”

“嘿!龟井君,不会有这种事的,冈部文夫的被杀一定有什么缘故的,只不过我们以往所考虑的理由欠妥。我刚才说了,这黑板上写着的六个死亡者的背后,一定有着一个十分狡猾的罪犯,他有着一种强韧的犯罪意识。这六个人定是为某一个共同的理由所死的。反过来说,这是罪犯为了达到一个目的所精心谋划的一系列谋杀。”十津川肯定地断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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