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十津川和龟井来到了原宿伊吹君子居住的公寓。只见那公寓的入口处站着一个年轻的警官,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当十津川上前打招呼时,那年轻人吓了一跳。

“伊吹君子在屋里吗?”十津川问。

“在的,刚才我去看了,她的房间里亮着灯。”

“有人来看过她吗?”

“没有。”

“她上过什么地方吗?”

“我想没有。”

“可这幢楼好像有紧急出口呢,你大概顾不到吧?”

“那倒也是,不过她好像不会从那个出口进出吧……”

“行了!”十津川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了年轻警官的话,带着龟井上了楼梯。

“好一个马虎鬼的警卫哟。”龟井在电梯里苦笑着道。

“是啊!不过伊吹君子自己也提出了不要保护,那总不能老是盯在她身边呀。”

十津川自我解嘲似地说道。说话间他们已来到了7楼2号的门前,按响了门铃,不一会儿房门打开了,伊吹君子从房内探出了脑袋。

“对不起,想打扰你一下,可以进来吗?”十津川客气地说。伊吹君子微微地皱了皱眉头道:“我正想上床呢。”

“我们只需要五六分钟就行了。”

“好吧,那么就请进吧!”

伊吹君子打开了门,两人进了房间,在一张大沙发上坐下来。伊吹君子走到房间角落边弯下身打开了冰箱问:“你们喝点什么?”

“不,我们这是在执行公务哪!”

“那我就自己喝了,正口渴呢。”

伊吹君子自己倒了一杯饮料,在他们对面坐了下来。

“你们究竟要想问点什么呢?”

“我们见过了南条先生。”十津川道。

“那你们逮捕了他?”

伊吹君子的眼里闪起了光芒。十津川对此只能报以苦笑。

“哪里呀,我们只是想再了解一下情况,关于井琦玲子被害一事。”

“这还不明摆着是南条杀了她,他是要杀她灭口。”

“不过,他这次却有很充分的证明,社长秘书中村小姐证明南条在事件发生时正在银行里呢。”

“你们知道这女人是什么东西吗?”

“你了解她?”

“不!我可以想象得出来,她是个30岁左右、高高的个子、稍稍带点矜持的女人。她好像还没结婚,是吗?”

“对的,不过你怎么知道的呢?”十津川笑着问伊吹君子。伊吹君子端起杯子呷了一口道:“这是南条所喜欢的类型,那女人肯定同南条有关系,你们怎么能相信这种人的证言呢?”

伊吹君子的语气显得有点激动。

“我调查过那姑娘,不过找不出一点同南条有关系的证据。”龟井反驳道。

“南条可是个花花公子,他怎么会轻易暴露出这种关系,再说那女人还是社长秘书吧?南条怎么会公开暴露这层关系呢?”

“可是我……”

龟井还想分辩,十津川用目光制止了他,转而朝着伊吹君子道:“那么,我们再去查一下吧!”

“本来就该这样嘛!”

“不过你也存在动机呢,因为你恨南条。”

“为什么不能恨?那个卑鄙的小人,是他杀死了社长。”

“那么你是恨井琦占有了他,不是吗?”

“我可什么都没干。”

“昨天下午5时到7时之间你上了哪儿?”

“我一直在房里,也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你说实话,真的昨天一天没出过门?”

“是的,没有。不信你可以问呆在门房那里的警官。”

“可是这幢楼还有个紧急出口呢。”

“我一步都没有出过门。”

伊吹君子歇斯底里地嚷了起来。十津川不动声色地从桌上拿起了报纸,不紧不慢地说:“奇怪呀。”

“奇怪什么?”

“我说这张晚报,是昨天的吧?”

“是的,我打电话给送报人让他们送来的。”

“可这张报纸是晚报特刊,只有车站有卖呀。”

“……”

伊吹君子不吭声。十津川慢慢地掏出香烟点上了火。看样子这一突然的袭击可击中了要害。

“怎么样,你是出去过吧?”十津川彬彬有礼地问道。

“是的,法律上好像没有不准出门的规定吧?”

伊吹君子挑战似地望着十津川。十津川笑道:“当然,这并没关系。你是从紧急出口出去的吧?”

“哎。”

“你是几点钟出去的?”

“这好像没关系吧?”

“不!有关系,刚才我说了,因为你也有杀死井琦玲子的动机呢。”

“我是下午4时左右出去的。”

“几点钟回来的呢?”

“大约是7时左右吧,我在外面吃了晚饭回来的,这里叫来的盒饭我吃腻了。”

“你是4时到7时吗?那么是否上了新宿?”

“没有,肯定没有,我不喜欢新宿。”

“那么你去了哪儿?”

“我上银座吃了饭。”

“你能提出证明吗?”

“那要看店里的人是否还记得我。”

“是哪家饭店?”

“是一家名叫‘菊田’的炸虾店,从有乐町走过去也只五六分钟的距离。”伊吹君子答道。

第二天,十津川和龟井从有乐町站下车往东京站方向走五六分钟,确实有一家挂着“菊田”大字招牌的饭店。

“你注意到这家店的位置吧?”十津川在店门口问龟井。

“这儿离首都相互银行很近呢。”

龟井领悟道。从这里到首都相互银行步行只需五六分钟。两人进了店。由于时间还早,店里的客人很少。

十津川向女招待出示了警察证件,招待忙不迭找来了女店主,女店主四十二三岁的年纪,身穿和服,神态端庄。她很温和地问:“请问有何贵干?”

“我们想来了解一位小姐,是前天在这儿吃饭的。”

“我们这里来的客人很多,恐怕很难记住每个人呢!”

“她大概是这里的常客,名叫伊吹君子。”十津川刚说完,女店主“噗哧”笑了出来。

“是君子小姐吗?我们很熟悉呀。”

“怎么?”

“以前她经常陪首都相互银行的会长上这儿来。”

“德大寺正之先生也常来吗?”

“是的,差不多每天上这儿来呢。”

“听说他突然被害,你们也吃惊不小吧?”

“哎……是呀!”

“伊吹君子前天上这儿吃饭来了吗?”

“是的。”

“你们还记得很清楚?”

“哎,那天我们谈了很多,她还说陪会长一起去了四国进香呢!”

“她在这里是几点钟?”

“好像是5时30分左右,反正没有到6时。”

“那么她是几点回去的呢?”

“她在这里大约呆了30分钟左右就走了,像是6时离开的。”

“这个时间没错吗?”

“没有错!”女店主回答得很干脆,没有半点的迟疑神色。

井琦玲子是前天下午5时零6分至5时40分之间在初台的公寓里被害的,而从这里赶到凶杀现场至少需要30分钟。这么看来,伊吹君子不具备作案条件。十津川转而又问:“伊吹君子前天在这里吃了些什么?”

“她吃了二千日元的炸虾饭,我们店的炸虾饭味道好,量又足,那可是远近闻名的。”女店主不无骄傲地道。

“你刚才说,她同你讲起过去四国的事?”

“是的。”

“她是否告诉你认出了杀害会长的凶手?”

“嗯,她说会长被害时她就在附近,还看清了凶手的脸。”

“她说出了凶手的名字?”

“没有,她说现在还不能讲出来,真是遗憾,刑事先生,你们当然知道那凶手是谁了?”

女店主兴趣十足地问道。十津川没有正面回答,却继续问道:“你说过德大寺正之先生常来你们店吧?”

“是的,从他当首都相互银行社长时就常来这里,已经有六七年了。”

“德大寺正之先生是个怎样的人物?”

“当然是个大人物啰,首都相互银行能有今天,还不全凭他在操持着?”

“不过外间也有不少有关他的各种流言呢。”十津川故意说道。

“可我这里是不许讲主顾坏话的。”

“是吗?”十津川笑了起来,接着又问,“首都相互银行的职员也常上这儿来吗?”

“哎,那里的干部们常上这儿来。”

“南条营业部长也来这里吗?”

“是的,有时也来的。”

“他这个人怎样?”

“人挺帅,是个很能干的人,他还没结婚呢。”

“他的缺点呢?”

“哎?”

“哦,对不起!你们店的规矩是不谈客人坏话的。”

“是的。”女店主露出了笑容。

十津川和龟井向女店主道了谢站起身来。走到外面十津川对龟井道:“这回又碰壁了。”

井琦玲子的被害,南条吾郎也好,伊吹君子也好,都有充分的证据证明他们都不具备作案时间。那么凶犯又是谁呢?到目前为止,警方的思路一直认为井琦的被害和四国的凶杀案件有着关联性。因此,眼睛老是盯着南条吾郎和伊吹君子,但凶手如果不是南条或伊吹君子的话,这两起案件的关联性将要重新考虑。十津川和龟井一边向有乐町车站走去,一路在思索着。

“那女店主的话是否可靠?”龟井转过脸来征询十津川。

“她为什么要说谎呢?”十津川反问。

“她那话里对德大寺正之会长是相当有好感的;说不定这个店就是她通过讨好德大寺得来的,或者是从首都相互银行那里得到了相当优惠的融资呢,如今德大寺会长被人暗杀了,她如知道伊吹君子在计划复仇,暗中替她提供方便也没有什么不合情理呀。”

“嗯?……”

“不对嘛?”

“不是这个意思,我看那女店主是个很精明的人,那店也是百年的老字号,看来不大会作出这种犯法的举动。”

“让你这么一说,我也不那么自信了。”

“不过我还是赞成调查一下这家店的背景,不管怎么说,要弄清和德大寺的关系。”

十津川安慰似地拍着龟井的肩头指示道。

十津川和龟井分手后独自回到了搜查本部。他正要将迄今为止需要再调查确认的内容写上黑板时,香川县警署的白石警部打来了电话。

“找到了!”话筒里传来白石兴奋的声音。

“找到什么了?”

“德大寺正之的速写本找到了!”

“真的?”

“是的,我这就将全部内容传真给你,遗憾的是有几页残缺了,那不是撕下的,而是烧掉的。”

“烧掉的?”

“是的,罪犯可能想烧毁速写本,正好出事的第二天下了大雨才没能全部烧毁,被抛弃在河边上了。”

“河边上?”

“是啊!作案现场附近有条名叫‘竹竿河’的小河,是一个小学生发现了那本速写本。”

“那里面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内容?”

“他画的是四国各地的风景,每幅画上还填上了一些俳句,这些俳句也写得很蹩脚。当然罪犯肯定不会单单为了这些内容特地带去河边烧毁的。有意思的是那本子上还留下一些旅馆、饭店的名称和当天打电话联系的人名。从内容上看,德大寺的四国之行并不像是为了超度妻子的亡灵。”

“果然是为了逃避对非法融资的追究?”

“我们也这么认为,那通话名单里银行的干部,还有顾问律师崛越的名字频频出现,看来是一直在保持着联系。”

“有没有营业部长南条的名字?”

“有的,出现了两次,只是内容没有记录,但他的名字和银行的其他干部出现在一起,恐怕只是业务上的联系吧,那本子里‘T·S·K’这个名字出现得最多。”

“那是都市再开发株式会社的名字。那是家神出鬼没的公司,那五百亿日元的非法融资中有二百亿日元流到了这家公司,这方面不属我们的管辖。所以具体情况不清楚,但听说那公司同一些政治家大人物有着关系。”

“是吗?德大寺的速写本里经常出现T·S

·K冈部的名字,他是何许人?”

“冈部?不知道,我们马上查一下。还有那个南条,本子里有没有对他不满、怨恨之类的文字?”

“没有。不过有几页被烧掉了,也许那里面有吧。”

“同行的伊吹君子呢,对她有什么文字?”

“没有。只有一幅她的香客打扮的素描。画得也并不好,不太像。”

一小时后,香川那里的传真发来了。十津川仔细地研究起每一页的内容。正如白石所说,有好几页被烧焦了无法判读。那速写也实在无可恭维,笔法很稚拙。每幅画上都配上一句俳句,十津川在这方面是个外行,无法评价它的优劣。另有好几页上面写着“TEL”,下面是一些人名,显然是那天里通电话的人名。首都相互银行的干部名字频频出现,说明德大寺人在四国却不断同东京的银行保持联系。看下去出现最多的是T·S·K的名字和冈部这个名字。德大寺为这桩非法融资事件受到追究,而对T·S·K提供的二百亿日元融资是最受人关注的。所以他来到四国仍然无法将这件事从脑海里抹去。现在的问题是T·S·K和冈部这个人物同德大寺正之的死究竟有什么联系呢?如今与德大寺正之同行的伊吹君子一口咬定凶犯是南条吾郎,而南条却断然否定,再有井琦玲子的事件使对南条的怀疑也越来越显得无力。

要是伊吹君子的证言错了呢!这一想法在十津川的脑海里迅速闪过,没有理由认为伊吹在说谎,但是如果她看错了人呢?德大寺正之是在参拜了本山寺后遭到袭击的,时间估计在下午6时过后,四国的天色应该已经很暗了。伊吹君子坚持说在月光下看清了凶犯的脸,可是会不会看错呢?

十津川决定对T·S·K的冈部进行调查。

T·S·K公司自从那次非法融资事件被披露以来,有好几家报纸登载了这家公司的情况。十津川收集了这些报纸开始分析研究起来。

T·S·K(都市再开发株式会社)在新宿西口有一座三层的楼房,社长是原保守党代议员星野孝平。最近这家公司作为内阁总理所倡导的都市问题的民间咨询机构发展很快,特别是一些关联行业,知道政府在考虑大城市再开发时首先会参考采纳T·S·K的建议,于是,纷纷向T·S·K靠拢,这样一来,T·S·K的实力越来越强。关于这次非法融资事件,以自己的三层楼房作保,向首都相互银行融资二百亿日元。但是这幢楼房是借了土地建造的,总价还不足二百亿日元。问题是这二百亿日元融资究竟去了哪里?T·S·K公司的社长星野孝平声称这部分的融资是为了进一步发展公司,但奇怪的是自从接受了融资后,这个公司的人员反倒裁减了将近三分之一。因此,这二百亿日元的用途、去向还是一个谜,报纸上登载的内容是这样的。十津川看完了这些,决定去新宿走一遭。

T·S·K公司就在新宿西口中央公园的附近。那是一个环境幽雅的地方。门卫站在门口,接待处的桌上放着花瓶。十津川向接待的女青年出示了证件,提出要见冈部。那女子约摸二十二三岁的年纪,看到警察来临,神色显得有点紧张。

“请问有什么贵干?”

“我想同他面谈。”

“请稍等。”那女子拎起了电话联系后道,“他在三楼社长秘书室等你,请上去吧!”

十津川来到了社长秘书室,一个高个子的男子微笑着迎了出来,一瞬间十津川不由愣了一下,觉得他和南条的脸容很相似。再仔细看时,又觉得同南条有许多的不同之处。

“我的脸上有什么东西呀?”冈部笑了起来。

“哎,我真有点吃惊,你和我认识的一个人长得很像。”

“是嘛?也许我的脸型太平常了,有点大众化吧。”冈部说道,接着他请十津川坐了下来问,“不知警部来此有何贵干?如果是那桩融资问题的话,我们社长刚巧不在,我可是无可奉告呀。”

“我是为首都相互银行德大寺正之先生在四国被害的事来的。”

“那可真是想不到,我们为此都吃惊不小呢。”

“你知道德大寺先生去四国进香的事吗?”十津川单刀直入地问,冈部警惕地反问:“这是怎么回事儿?”

“我们了解到德大寺先生在四国同你电话联系过。”

“这也无须隐瞒什么的,确实是这样。”

“你们在电话里谈些什么内容?”

“你知道我是社长秘书,我们主要谈的是那二百亿日元融资的事。”

“听说这件事大藏省(日本财政部)正在调查,你们谈的是这方面的内容吧?”

“嗯,是的。当然我们公司并没有做什么违法的事,首都相互银行也一样。”

“冈部先生去四国会过德大寺先生吗?”

“去四国?”

“是的,3月20日你是否去四国香川县会过德大寺正之会长?”

“3月20日?”冈部顿时脸色骤变道,“你说是我杀了德大寺先生吧?”

冈部这时的表情在十津川的眼里又觉得和南条有些相似。伊吹君子在现场看到的“南条吾郎”会不会是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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