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樱井给十津川打电话时,龟井在尸体边蹲了下来。

死者鼻孔里的血已经干了,成了暗黑色。可龟井记得接到她的电话是在三十多分钟之前,最多也不到四十分钟。这么说来,难道……龟井轻轻地合掌,喃喃了几句,便戴上手套解开尸体颈上的黑带子,那是一根领带。尸体的颈部留着一道深深的血痕。

“警部马上就来!”樱井打完电话回到龟井身边。

不一会儿,十津川带着鉴定人员赶来了这里。香川县警署的白石也一起来了。

“真对不起!我们晚了一步!”龟井抱歉地对十津川道。

“请别这样,这可不是你们的失误呀。”十津川安慰道。

“我们要能监视住她,那就不会出这个差错,太遗憾了。”

“只要现场分析证明不是抢劫害命,就可断定是南条怕她翻供下的手。至于是南条亲自下的手,还是派谁干的,那是另一回事了。”十津川也激动了。

“瞧,哪像是抢劫现场?屋子里什么都没翻动过呀!”龟井嚷着。

“瞧你,冲着我发什么火?”

十津川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笑着说。其实,这时候的十津川心情完全和龟井一样,对井琦的被杀后悔不已。

“她是几点钟给我们挂的电话?”十津川问。

“是5时零6分,我记得接完电话看过表的。”

“你几点赶到这里?”

“5时40分。”

“那么她是在5时零6分到5时40分之间被害的?”

“是的!”

“这段时间里南条在什么地方?倒是需要弄清的。”十津川的脑海里又浮起了南条的那张脸。

假如是南条匆匆杀人灭口,那至少会留下蛛丝马迹,警方对玲子的房间角角落落都搜了个遍,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物品。关键的罪证,就是那根黑色的领带。如果这根领带是罪犯经常使用的,或许还能作为追踪、判定罪犯的物证。

十津川自然地回忆起他在首都相互银行见到南条时他穿的服饰,可已记不清领带的颜色了,只是依稀感到他戴的是一条色调明快的领带。

十津川又一次仔细地检查起那条领带来。这是一条黑色的丝领带,看来罪犯在绞死玲子时用了很大的劲,领带上的皱折无论怎么都整不平。

“去查一查这领带是属于哪一种档次的。”十津川将领带递给龟井。

“你是说它是否符合首都相互银行营业部长的身份?”龟井皱起了眉头问。

这时井琦玲子的尸体被盖上毛毯送去解剖了。

“请到这里来!”樱井刑事呼唤着十津川他们。

那是在隔壁的另一间房,房里有一张双人大床,有两只大衣橱,另外还有一个梳妆台。樱井打开大衣橱,只见里面挂着五六件男式的西装、大衣。樱井取出一件来,衣服内衬袋上绣着名字“南条”。

“其他衣服上全有南条的名字,下面抽屉里净是新的男式内衣呢。”樱井紧张地说道。

搜查了卫生间的刑事也报告里面放着男用牙刷和保险剃须刀。

“如果被害的井琦玲子是南条的情妇,那么他来这里过夜也没什么奇怪呀。”十津川像是自言自语。

“我们必须弄清南条在出事的时间里在何处!”龟井征询似地望着十津川。

十津川抬起手腕看了下表,时间是6时40分。这段时间里南条究竟在什么地方?

“先打电话查一下南条现在哪里。”十津川吩咐龟井。

龟井到隔壁房里挂了电话,不一会就回到十津川身边。

“南条在银行里。”

“这时候还在银行里?”

“说是有要事,干部们都留在了银行里。”

“你是直接同南条通的话?”

“不,接电话的是管理课长,他说营业部长也在银行。”

“好吧,我们马上就去找他!”

十津川果断地说道。他带上龟井,把那条杀人的领带也揣进了口袋里,两人朝首都相互银行赶去。

银行的大门紧闭着,他们从职员专用的门口走进去。

营业部长室里灯亮着,南条正在阅读文件。

“哦!请进!”

南条抬起头客气地把十津川和龟井让到了对面的椅子上。他掏出香烟点上:“你们这回来,可有什么见教?会长的事已说了好几遍,我可不是犯人呀!”

“不,我们不是为那事来的。”

十津川两眼紧盯着南条。

南条穿着套装,领带是淡黄色的。

“那么,究竟有什么事?”

“你的秘书井琦玲子在什么地方?”

“她今天下午3时就回家了。怎么,她出了什么事?”

“她死了。不!被杀了。”

“哦?真的!”南条叫出了声来。

十津川一直冷冷地看着南条的表情。

“你难道真的不知道吗?”

“我怎么知道?我同你们分手后就回到了银行,究竟是谁杀了她?”南条反问十津川。

“你能证明你回到银行后没有出去过吗?”十津川问道。

南条显出很不耐烦的样子说道:“又来了。”

“嗯?”

“我们会长在四国被害,你们也向我提出了同样的问题。你们看呀,我是一个人一间办公室的,你们也知道我要证明自己在办公室里是困难的。”

“可上次,不是由被害的井琦玲子替你作了证吗?”

“啊……是的,那我有什么理由去将她杀死呢?她是能证明我无罪的重要证人呀。”

“可她已有意要推翻证词!”

龟井从一边插话进来:“今天她打电话给警察,说是要讲出真相,就在这以后她被杀了。她要推翻证词,对谁会最不利呢?对你!如果她证明是受你的委托作了假证,你会怎样?我们已经有了证人证明你在四国杀了德大寺正之,那么你的犯罪事实就确凿无疑了,从这个角度上说,你杀死井琦玲子的动机真是太充分不过了。”

“你能拿出证据吗?”南条提出反驳了。

龟井皱起了眉头。

“这些话你们不是经常说的吗?我告诉你们,我一直呆在办公室里,你们说要证据,现在是同样的,你们说井琦玲子要推翻证词,有证据吗?我怀疑你们是要栽赃陷害我。”

“你是说我们在胡说八道?”龟井按捺不住了,正要发作,让十津川给止住了。

“你能看看这个吗?”

十津川从口袋里掏出那条凶犯作案用的领带递到了南条面前。

南条漫不经心地接过领带:“这又是怎么回事?”

“这是你的领带吗?”

“我的?”

南条仔细地看起了手里的领带,然后道:“可能是我的,我记得戴过和这同样的领带。”

南条很爽快地回答。这反使十津川感到意外。

“你说得没错吧?”他紧紧地盯了一句。

“是的,我是有的,那又怎么样呢?”

“这就是凶器,凶手就是用它勒死了井琦玲子。”

十津川望着对方的眼睛。南条点了点头,表情里显出了明显的讥讽。

“这样我的嫌疑就越来越大啰。”

“日本的警察还不至于那么单纯吧。”

“哎!……”

“也有可能是谁要陷害你,便故意用你的领带勒死了井琦玲子呢。”十津川平静地说。

“那倒也是。”

“或者是……”

“是什么?”南条追问道。

“或者是你故意用自己的领带杀了她,因为你知道,通常人们是不会想到罪犯会使用自己的领带作案的。”十津川说完,南条笑道:“警部先生,你可真是老谋深算呀。”

十津川突然沉下了脸道:“不过,你确实对我们撒了谎!”

“是……吗?”

“你上次说同女秘书井琦玲子没有什么私人关系,可我们却在她的房间里发现了绣着你名字的外套。”

“啊,哈哈……”

南条突然放声大笑了起来。

龟井觉得十津川的这一番话太不谨慎了,他在一旁急得紧锁起了眉头。

“有什么不对吗?”十津川认真地问南条。

“不!我想既然你们知道了,那也没必要隐瞒了。”

“你们确实有关系?”

“对不起,上次我没说实话,我向你道歉!井琦人很漂亮,又聪明,确实很有魅力。再说我也还年轻,又是独身,我们就好上了。我可不是那种只求满足性欲的人,只要她能同意的话,我想同她结婚。我说的是实话,如果不发生现在的情况,我会向她求婚的。”

“那么,这条领带也可能是你放在她房里的啰?”十津川用手指整了整皱巴巴的领带对南条道。

“有可能,我还有两三条领带放在她那里呢。凶手肯定是为了栽赃于我,故意使用了我放在她房里的领带。”

“这么说,凶手对你很熟悉是吗?”

“是呀!”

“那么你心里是否有点数呢?”十津川将领带放进了口袋问南条。

南条将身体往前挪了挪道:“是她!是她杀的。”

“她?谁?”十津川故作不解地问。

南条神情烦躁地道:“这不明摆着吗?是伊吹君子!这个女人杀了会长却编造谎言诬陷于我,可是井琦证明我不在作案现场,她失算了,于是恼羞成怒杀了井琦。这样她便达到了一箭双雕的目的。”

“哦!真有意思。”

“不是有意思,这可是事实。你们还有什么高见?难道会认为这是一起流窜犯作的案吗?”南条认真地说道。

“现场没有发现被盗的迹象。”

“那么一定是她下的手。真可怕!女人动起真格来,令人防不胜防呀。”

南条耸了耸肩头,摆出了一副无可奈何的神态。十津川冷静地瞥了南条一眼道:“只要你能提出有力的证明,我们也不会乱怀疑的。”

“你们一定要证据?”南条轻轻地叹了口气。

“是的。”

“那么井琦君被害的时间是在……”南条问。

“5时零6分到5时40分之间。”龟井答道。

“你们调查得这么精确呀。”南条显得很佩服,接着道:“请让我想一想,或许我能找出一个证明来呢。”

南条将身子埋在椅子里沉思了一阵,突然站起身来,从背后的书架上取下了一册东京地图。

“从这里到井琦公寓的初台要多少时间?”

南条指着地图问十津川他们。

“你自己不是最清楚吗?”十津川反问道。

南条笑道:“平时我上她那儿去可不必匆匆忙忙的,我总是开车慢慢地过去,但是你们要计算作案时间,一定会考虑用最快的速度赶去吧?”

“是的。”

“我要是凶手是不会开车去的。”龟井接口道。

“如果途中堵了车,就不能按计划行事了,只有坐电车最快,而且准时。”

“从东京站坐中央线到新宿最快,这段时间里有快车呢。”十津川接口说。

“从东京站到新宿行车时间16分钟,而等车时间加上下车后步行的时间恐怕要30分钟。”

龟井开始计算起来了。

南条看着他俩在计算,一边哼哼哈哈地应付着,一边点着脑袋。

“这么说,来回需要一个小时呢。”

“是的,这一个小时里你能证明自己在什么地方吗?”

“今天下午5时50分有个董事会议,我出席了。”南条平静地说。

“光这点还说明不了问题,也许你可以先上初台的公寓杀死井琦,然后回到银行里若无其事地出席会议呢?”

“可如果我能证明5时刚过已经在办公室里,随后又参加了5时50分的会议,你们又会怎么认为呢?”南条讥讽地说完,又正色道,“我在5时10分左右给社长室挂过电话,确认今天会议的时间。如果你们不信可以去问社长秘书,是她接的电话。”

十津川和龟井去见了社长秘书中村。这是一个30岁刚出头的女子。

“是的,5时刚过,营业部长南条先生来过电话,他来问今天董事会的时间。”

中村翻看着记录本回答道,她的语调沉着冷静。

“你能确定是5时刚过吗?”十津川认真地再盯问了一句。

中村抬起头来肯定地说:“是的,没错!”

“会不会记错了呢?”

“不会的,我记得当时还告诉他离会议时间还有

近40分钟呢,南条部长来电话时应该是5时10分。”

“好,那么就算是5时10分吧,但你能肯定电话里是南条先生的声音吗?”

“是的。”中村肯定地说。

“还有一点,这电话有没有可能是外线打来呢?”

“不,这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你说得那么肯定呢?”

“南条部长的办公室里有两台电话,一台是外线,一台是内线,他给我的电话,用的是内线,因为来内线电话,这里的指示灯会亮的,一看就知道是哪个办公室挂来的。”

中村指着电话机旁的控制盘说道。那控制盘上果真有标着各个办公室的红色指示灯,正在这时,营业部长室的指示灯亮了,中村拎起了话筒,马上交给了十津川道:“请警部听电话!”

从话筒里传来了南条的声音:“怎么样?你们相信了吧?”

“目前是相信了。”十津川回答得很微妙。

“目前?这是什么意思?”

“那就是说,假如这位秘书说的是实话。”

十津川刚说完,边上的中村恼怒地瞪着他。

“请你少开这种无聊的玩笑!”话筒里传来南条愤愤的声音。

十津川和龟井走出首都相互银行时,外面开始下起了小雨。十津川自言自语地道:“为什么这个女秘书要说谎呢?”

龟井也摇起了脑袋。

“我看南条这次又是买通这位秘书作了伪证。”龟井沉思了一阵说。

“你说那个中村吗?”

“是的!”

“可这女人不像是南条所喜欢的那种类型呢!”

“也许是用金钱收买呢,让我去查查她的情况吧?”

十津川点了点头应允了。十津川对南条提供的证明是持怀疑态度的。井琦玲子是在5时零6分到5时40分之间被害,而南条却说5时10分的时候在银行,并且参加了5时50分的董事会,这似乎安排得太巧妙了。想到这里,十津川又关照龟井,仔细调查一下首都相互银行董事会的具体情况及南条的出席时间。

第二天龟井刑事就出去了。到了傍晚,龟井疲惫不堪地回到了搜查本部。

“看来好像不顺利吧?”十津川递茶给他时问道。

“是的,董事会是从5时50分开始,一直开到7时。议题是关于五百亿日元非法融资的事。”

“南条自始至终出席了?”

“是的,有出席会议的人证明,他一直没离开过会议室,会议记录上还有他的一些发言呢。”

“南条如果继承了德大寺正之的遗产说不定会当上首都相互银行的社长,他现在的发言也许就开始有分量了吧?”

十津川接着又问:“那个女秘书中村怎么样?她同南条是否有什么关系?”

龟井皱起了眉头沮丧地说:“这女人呀,是个现代派的女性,她讨厌受某一个男人的支配,喜欢自由自在,同南条也没有什么关系。”

“她的财产情况?你不是怀疑她受了南条的金钱收买?”十津川问。

“还有更想不到的,这女人是个富有者,父母已经死去了,但留下了不少土地和不动产,据说有二三亿日元呢。”

“看来,这么一个自主性很强的人是不容易被南条收买来作伪证的。”十津川分析说。

“是呀!没有理由认为中村会说谎呢。”

“这么说,南条没有作案时间。”

“是的,至少目前的情况是这样的。可是除了南条,还有谁会杀死井琦玲子呢?”龟井困惑地望着十津川。

“还有伊吹君子呢。”十津川苦笑着说。

“哎?”

“南条不是说过,杀害井琦的是伊吹君子。”

“警部难道也相信南条的话?”龟井瞪大了眼睛不满地瞅着十津川。十津川却平静地反问:“为什么不能呢?”

“可是伊吹君子为什么要去杀害井琦呢?”

“南条不是说过吗?这些行为全是出于对他的仇恨,伊吹杀害井琦也是为了要让他背上凶手的黑锅。”

“可是……”

“不管怎样,如果南条是无辜的话,那伊吹就有疑问,我们有必要调查这个女人昨天的行踪。”

“可是她那里还有警官在保护,她不可能自由活动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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