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兄弟争汗 6、四面埋伏，阿八哈大败八剌汗

1264年，忽必烈和阿里不哥的汗位之争终于落下帷幕，阿里不哥战败，沦为阶下囚。忽必烈成为了蒙古帝国第五任大汗。

可是这个大汗称号来得并不正大光明，成吉思汗册封的三大汗国并不承认这个事实。南方的旭烈兀由于是忽必烈最好的弟弟，所以当忽必烈的使者说明情况后，旭烈兀便立即承认了忽必烈的大汗地位。忽必烈称汗，造成了四大汗国分崩离析，于是中亚地区便开始了连年的征战。

为了表示友好和感谢，忽必烈一结束平叛，即派出特使，正式册封旭烈兀为“伊儿汗”，指出“从质浑河岸（即中亚阿姆河）到密昔儿（即埃及）的大门，蒙古军队和大食人地区，应由你，旭烈兀掌管”。于是，1264年，45岁的旭烈兀终于名正言顺地建国立号，成为伊儿汗国第一任“伊儿汗”，定都于蔑剌哈城（今马腊格）。

蒙古四大汗国，终于都出现在13世纪的世界版图上。

但是一年后，只有46岁的旭烈兀便病逝于都城蔑剌哈，把国家留给了自己的长子阿八哈。

阿八哈是一个英勇的战将，旭烈兀西征时一直在中军跟随父亲，屡立战功，是一个“深肖朕躬”的继承人。

而难得的是，阿八哈也和父亲一样，是一个坚定维护蒙古大汗权威的人，坚持伊儿汗国是蒙古帝国的一部分。当旭烈兀去世，众臣拥戴他登基继位时，阿八哈却说：“忽必烈合罕（大汗）是长房，怎能不经他的诏赐就登临‘汗位’呢？”于是，在长达五年的时间中，阿八哈在未取得忽必烈大汗册封认可前，只以“摄政”之名君临伊儿汗国。伊儿汗与中国相距万里，阿八哈的这份忠心让忽必烈大为感动，于是忽必烈的特使抵达伊儿汗廷，“带来了赐给阿八哈汗的诏旨、王冠、礼物，让他继承自己的光荣的父亲成为伊儿汗地区的汗，沿着父祖的道路前进。”为了便于统治，阿八哈汗将首都从蔑剌哈迁到帖必利斯城（今伊朗大布力士），以蔑剌哈为陪都。

然而，忽必烈与伊儿汗国的亲密关系，惹恼了其他三个汗国。

1270年，阿八哈刚得到忽必烈的册封，察合台汗国的八剌汗便率五万大军进攻呼罗珊，兵锋直指伊儿汗国属地马鲁察叶可。

原来这个八剌汗是察合台的曾孙，从辈分上来算，是阿八哈汗的堂侄。察合台汗国从察合台去世后汗位动荡，八剌原本是在忽必烈的支持下成为察合台汗的，忽必烈平叛后，海都联合术赤系钦察诸王继续与忽必烈对抗，八剌遵照忽必烈指示，攻打海都。术赤系忙哥帖木尔派五万骑兵支持海都，结果八剌失败。术赤、察哈台、窝阔台系都想拥有河中地区，为了调和彼此矛盾，三方在阿姆河以东的塔喇斯草原开会，将河分为三份。会上还决定诸王联合起来共同反对忽必烈，清除忽必烈的拥护者。于是他们把矛头指向拖雷系的阿八哈的伊儿汗国。

八剌汗沿途不停地焚烧庐舍，劫掠人畜财物，破坏农田庄稼。伊儿汗国的东北边陲一片大乱，损失惨重，一场大战开始了。

看到八剌来势凶猛，熟娴兵事的阿八哈知道，硬拼是不可取的。要想打败敌人，必须运用智慧，出奇兵，才能挫败这些骄横的入侵者。于是，他紧急召集参谋会，商讨对策。

卓力格图首先说道：“今日接到密报，钦察汗国的察八惕和钦察已经退出战斗，往北撤去，现在敌营只有八剌汗的骑兵了。”

旭日干说道：“这几天我军与八剌军经过几次小规模的战斗，士兵们普遍认为敌人的冲击力太强，他们的马匹速度快，行动迅速，正面进攻对我军不利。”

斡鲁思说道：“我看敌人速度快也是一个弱点，孤军深入，地形不熟，我们何不抓住这点做文章呢？”斡鲁思是哲别的幼子，秉承了其父亲的基因，无论在技术上还是在计谋上都有出色的表现，因此阿八哈就任命他为四怯薛之长。

“那我们怎样做文章呢？”旭日干期待着斡鲁思继续说下去。

“敌人长驱直入，一路过关斩将、烧杀掳掠，必成骄横之师，认为我军无力抵挡，必不防我军。我军要一路示弱，继续骄兵，让他们忘乎所以，把他们引诱到事先选定的位置，装进我们的包围圈，让敌骑兵难以施展，我军便可利用火炮轰击，然后四面包抄，必能取胜。”

“八剌可是一个刁钻精滑的老狐狸，不会轻易上当的！”卓力格图说。

“我想，再狡猾的狐狸也有打盹的时候。我们就趁他们连连取胜之时，假装议和，派出使者，割地赔款，进一步骄纵他们，让他们放松警惕。只此一招不行，还要派出敢死队成员，假装投敌叛变，向敌军展示我军的疲弱之势，继续麻痹敌军。我想，敌军不熟悉地形，不了解我们的真实情况，也许会派出密探侦察，我们就来个‘蒋干盗书’，将计就计，相信如此三番，不愁狐狸不馋肉，鱼儿不上钩。”斡鲁思说。

“什么是‘蒋干盗书’？”众人疑惑地问。

“蒋干盗书是忽必烈汗治下的中原地区流传的一个故事，讲的是三国时期曹操和吴国将领周瑜在赤壁大战前夕的一段斗智斗勇的故事，他讲的是……”

众将一听，恍然大悟，连称好计、好计。

“好！”阿八哈说道，“我就挑选他们已经占领的土地送给他们，警告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们，让他们知道叔叔我‘怕’了，哈哈！”

且说八剌大营内，将士们正在分争抢来的财物，牛羊、珠宝、粮食甚至女人，都是要分给大家的。先由大兀鲁思八剌挑选，然后各级将领依次挑选，最后等到士兵们领取的时候，都是些人老珠黄的妇女和不值钱的财物，但能领到一些财物总比没有好。于是整个大营欢声雷动，嬉笑声、怒骂声和着哭声、马嘶声，在同一时刻上演。

忽报伊儿汗国使者来到。

大帐内，八剌威严地坐在虎皮座椅上，他个子不高，但有一双鹰隼一样的眼睛。看到使者进了大帐，参拜完后，他哑着嗓子，皮笑肉不笑地问道：“怎么，你们的阿八哈汗怕了吗？让你来传达他的旨意投降吗？”

使者一揖，献上大量的礼物，然后谦卑地说：“尊贵的八剌汗，不是投降，是议和！”

“哈哈，那有什么区别？”众将哄堂大笑。

使者越发谦卑：“我伊儿汗国地处高原，穷土僻壤，国孱民弱，北有钦察汗国，南有马木留克王朝，近几年我大汗连续对马木留克王朝用兵，已经快到国破家亡的地步。今天兵远来，我们怎敢抵挡？所以我汗愿意与察合台汗永结通好，唯大汗马首是瞻。今献上珠宝若干，并割让哥疾宁、起尔曼直到申河的土地供大汗您打猎。”

“哈哈！哈哈哈……整个伊儿汗国都将是我的，阿八哈还和我讨价还价！这个老东西，真是不知道死活。这些地方我早已占领，还用得着他来割让给我？来人，把这些无用的家伙拉出去砍了！不，留下一个，让他回去告诉阿八哈，只有全部割让伊儿汗国，本汗才答应，哈哈……”

敌军继续攻城拔寨，长驱直入。

越来越多的伊尔汗人逃到察合台军里来了，他们带来了伊儿汗国国弱民疲、政局腐败、民不聊生的信息。听到这些消息，八剌更是兴奋：“好呀，海都，我不用你照样能够灭亡伊儿汗国。到那时，我就不用再仰仗你的权威，听从你的颐指气使了。”

想到这儿，他大声吩咐道：“多派出侦察小分队，侦察地形和敌情，大队快速突击进攻，早日拿下帖必利斯城。沿途檄令各地，降者不杀，敢于顽抗我大军者，毁坏城池，不留一个活口！”

看到计划按部就班地在被八剌认真地执行着，阿八哈和斡鲁思大喜，又着手组织第三步工作……

这天，警戒的人抓到了几个在营门前窥探的可疑的人。

他们被带到了大营。一路上，他们看到阿八哈的军营内士兵孱弱，皆是老弱病残，或躺或蹲，一个个都油头垢面，懒懒散散，整个军营笼罩着一层悲观的阴霾。

可疑的人照例是要被杀头的。

正当其中一个俘虏被拉出去的时候，斡鲁思忽然叫住了其中的一位，左相右相，然后吃惊地问：“你不是霍夫麦斯之子巴查尔吗？我是哲别之子斡鲁思呀，你不认识我了吗？你的父亲可是我父亲哲别的侍卫？你忘了我们还在一起偷偷地拔我父亲哲别的马尾巴上的毛了吗？快快，快松绑！他是我的好朋友巴查尔。”

这个俘虏先是吃惊地看着斡鲁思，听了这些，嗨！先保住脑袋再说吧！既然能保住脑袋不被搬家，那我就将错就错。“呵呵，想起来了，那时你真逗，呵呵……”

“既然是怯薛长斡鲁思幼时小伙伴，那就免死吧！斡鲁思你可要问明白了，可别是察合台国的间谍。”阿八哈严肃地说。

“不是，绝对不是，我们是普通的百姓，一匹骆驼走失了，我们就到处找，不想被军士抓到。我们是地道的伊儿汗国忒吉斯草原上的牧民，父亲霍……霍夫麦斯老了之后，就离开了哲别王爷，来到了这儿……”

“对，阿八哈汗，我敢用我的脑袋担保，这是我幼时的好友巴查尔，都已经快三十年了，可他的样子我能认出来。”斡鲁思肯定地说。

“既然这样，斡鲁思，那你要好好招待你的客人，虽然我们穷，但一杯奶酒、一块抓羊肉还是有的。下去吧！各部要加强警戒，防止敌人偷袭！”

斡鲁思挽着“巴查尔”的手臂回到了大帐，设盛宴款待“巴查尔”。酒逢知己千杯少，他们开怀畅饮，斡鲁思努力引着“巴查尔”回忆过去那美好的时光，“巴查尔”只是“嗯嗯”作答，努力配合着斡鲁思的回忆。酒酣处，斡鲁思痛哭流涕，向好朋友哭诉心中的怨气，什么阿八哈腐败无能，荒淫无度；什么现在大军粮草断绝，山穷水尽；什么士兵怨声载道，没有士气等等。最后竟然大醉。

宴罢，“巴查尔”扶着斡鲁思回到帐中，斡鲁思说道：“很久没和兄长共寝，今夜要同帐而眠。”说着，昏昏沉沉地睡去。“巴查尔”心中有事。听听外面鼓打二更，哪里还睡得着？他见斡鲁思鼾声如雷，便偷偷地爬起来，径直走出军营，守营军士也不阻拦，他便直奔八剌大营。

回到大营，他立刻把他所看到的和听到的告诉八剌，只是略去了被捕一事。

接连二三的侦查和信息搜集显示，自己所攻打的这个伊儿汗国是一个行将就木的疲弱之国。这一次可一定要彻底击溃阿八哈，占领他的地盘，然后再攻打海德……呵呵，想着想着，八剌竟然笑出声来了。

第二天大军继续掩杀，阿八哈略战即退，带领伊儿汗国的骑兵没命地向也里溃退。

看看前面峰崖险峻，岭路崎岖，树林阴翳，杀性正浓的八剌军怎会考虑有诈，只当是伊儿汗国军败退，蜂拥抢先争功，奋力追入。峰回路转，渐渐失去了追击的目标，茂密的树木挡住了去路。八剌正犹豫时，忽听一声炮响，接着便是漫山遍野的滚石、檑木，加上炮的轰击，火光冲天，矢石雨下，一下子前面的部队就倒下一大片。八剌一看不好，忙下令后退。不料早有一支人马堵住了去路，原来是斡鲁思带四万多将士奋勇冲杀过来。那八剌怎能抵挡，左冲右突，四面都被包围。到处都是密集的弓箭手，一队一队轮流射击，还没有冲到面前，早就像刺猬一样倒下；隆隆的炮杀伤力更是巨大，一炮过来，非死即伤，倒下一大片。见此情况，八剌只好拼着一条老命，杀出一条血路，在亲信的尽力保护下，才杀出重围，一口气逃出了伊儿汗国。看看身边，大将麻耳忽里早已阵亡，围在自己身边的只有区区几千人马。

也里一战，八剌汗主力荡然无存，八剌自己也因为气愤而中风不能理事。于是向宗主国海都求救，海都率两万蒙古兵杀到，恨其战败，很快包围八剌的营帐。1271，八剌因心悸发作在海都到来的当夜就死去了。察合台汗国从此沦为窝阔台汗国附庸。直到30年后，才在八剌汗之子笃哇统治下重新振作起来。

这场战争，阿八哈采用示弱的手段，诱敌在前，骄兵在后，四面埋伏，大败察合台精骑五万多人马，不能不说是策略得当。但伊儿汗、察合台两汗国因为相互的烧杀掳掠都损失极大。堂叔侄之间的争权夺利，遭殃的却是无辜百姓。阿八哈汗虽然胜利了，可也不能粉碎东北方向的军事压力，三面受敌的状况仍不能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