宾夕法尼亚,赫尔希——二十个月以前

那晚在旅馆里,我坐在那里反复权衡思量。我第十次提醒自己,如果不执行这份合约,我就死定了。最好的结果,也是从此躲起来销声匿迹。不过我更可能会死。然而,每当我想扣动扳机时,总会看见安吉拉的面容和微笑。听到她的笑声、闻到她的味道、感受到她的气息。

我一拳砸在床上,然后又锤了一阵。还有谁的命运会这般悲惨?我走到梳妆台前,手伸进包里。公文夹里安琪的信在向我呐喊。

找到我,尼克。无论我在哪里,一定找到我。

我又往床上捶打了一顿。该死的懦夫。无所畏惧的鼠仔尼克,居然害怕去见到她,害怕听说她已弃我而去投入了别人的怀抱。

但这封信还是帮我理清了头绪。这封信,以及那群玩耍的孩子。无论如何我都不能在他们面前杀掉吉娜。我一直等到了凌晨两点钟,溜出房门,检查一下确保灯都灭了,然后偷偷跑出去钻进黑暗的夜幕中。大约四分之一英里外有个公共电话亭,我慢慢跑到那里,拨通了黛比·斯莫尔的号码。电话响了七声,她才应答。

“你好?”

“吉娜吗?”

“你是谁?”她的声音带着睡意,却透着恐慌。

“我是谁并不重要,铁托·马特利派我来杀你。”

我听到了一阵喘息声,然后是一声尖叫,“你怎么找到我的?”

“我现在不会杀你,以后也不会。但是如果你想活命,就必须听我的”。我一直等到电话那头的啜泣声停止,才又开口说道,“你明白了吗?”

“好的,做什么?你想要我做什么?”

“仔细听着,把你的钱还有所有需要的东西装到两个包里,还有你拿到的铁托的罪证。”我又听到一阵喘息声,然后是一阵吱吱声,好像是阁楼楼梯被放倒的声音。

“吉娜,听我说。没时间了,如果你现在正把钱从阁楼里取出来的话,我建议你稍后再取。这不是玩笑。我本来打算今天就杀了你,我没有这么做。但是如果你没听进去我说的话,中午前你就没命了。”

“好的,好的,你说。”

“明天上午休息时,你会听到一阵枪响。听见后立马躺下,不要跑,也不要叫,什么都不要做,就躺下。”我顿了顿,“你明白了吗?”

“听到枪声我就躺下。”

“没错。”

“那孩子们怎么办?我不想让他们害怕。”

“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能还会认为是在放鞭炮或者别的东西。但是你听到声音就知道是枪响了,你要马上躺下。”

“好的,然后呢?”

“这会很困难,需要你集中精神。”

“好的。”

“你一躺下后,数到三十。慢慢地数,尽量一秒钟数一下。”

“你是说每秒钟数一个数……”

“没错,数到三十,然后站起来走开。”

“去哪?”

“那个时候会有很多人,大家会环顾周围看看是什么声音。不管发生什么,都要快速走开。不要跑,也不要开你的车,走着穿过旁边的街道。一直走到能叫到出租车的地方。不要用你的手机,也不要给任何人打电话。明天过后,黛比·斯莫尔就是死人了,你明白吗?”

“那我怎么样……”

“听我说就行了。回你家里拿上钱和包,然后坐出租车去汽车站,坐汽车不需要身份证。坐到特拉华州的威明顿,去圣·伊丽莎白大街找玛丽·托马斯修女。跟她说是尼克送你来的,让她在我打电话之前保证你的安全。记住,告诉她是尼克送你来的。”

沉默很久后她才开口说话。我听到她在小声说些什么,可能在记东西,“汽车站,威明顿,圣·伊丽莎白大街,托马斯修女,”她叹了口气,“你为什么这么做?”

“我不知道”

“你知道他会杀了你。”

“有时候你必须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

“我什么时候会见到你?我甚至都不知道你什么样子。”

“不知道更好,我会和托马斯修女联系,她会保证你的安全。”

在我准备挂断电话时,我听到一声“谢谢你,尼克。”声音温柔而甜美。

我看着孩子们玩耍。全世界的孩子都是一样的,在这个年纪,他们天真无邪。我笑了,甚至连那时的我们也是天真烂漫的,想到这里,心中不禁又有一丝悲哀。我让思绪回到眼前的问题上。吉娜十分紧张,但她表现得不错。我看了看望远镜,发现鸡仔和唐尼也在观察,但是他们绝对发现不了我。

准备好,吉娜。

我瞄准枪,盯着她的头,然后把准星提高几英寸,确保她身后空无一物。我慢慢扣动扳机。枪响了,子弹从她头边飞过,打入砖墙里。几个孩子惊声尖叫,吉娜倒下了。

姑娘,干得不错。我迅速穿过树林。待我出来时,枪已放回公文包中。我看了下路上确保空无一人后,钻进车里。还有很多事要做。

枪响时,鸡仔扔掉了手中的咖啡,“天啊,唐尼,她中枪了,她中枪了。”

唐尼转过身,头往周围一阵乱瞄。

“快离开这,鸡仔,我们不能在这闲逛。”

鸡仔猛踩油门,车子冲了出去,迅速右转到大路上。

“你没看见他吧?”唐尼问道,眼睛看着后视镜。

“瞄都没瞄一眼,”鸡仔说道,“不过也好,我也不想知道他是谁。”

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德克西特打电话,我在监狱里认识的一个朋友。他有个兄弟在费城日报上班,门路广泛。我焦急得如坐针毡,动手前我本该计划好这件事。

“唷。”

他一答话我就知道是他,没人说“唷”说得和德克西特一样。

“德克西,是我,尼克。”

短短一阵沉默,“鼠仔尼克,最近咋样,啥事?”

“我需要在宾州赫尔希报纸上登个故事。”

“可能要施惠于人,可能得给点好处。”

“德克西,需要什么就告诉我,我欠你个人情。”

“给我说这事要怎么写。”

我把细节告诉他,他说等他回话。三个小时后,他打来电话。

“都搞定了,估计要花你五百块。”

“给我个地址,我说过欠你一个人情,我是认真的,告诉我就好了。”

我把1000美元塞进信封里,然后寄给德克西特。额外给他些钱就是要保证他以后还会帮忙,如果事情败露,这可能也能堵住他的嘴。离开前我又打了一个电话——给玛丽·托马斯修女。电话接通后,我告诉她吉娜要去找她。

“尼克,我不能卷到犯法的事情里去。”

“修女,如果你相信我,请听我说。让她在你那躲几天,把她安顿到朋友那里或者给她找个旅馆。别让她用自己的名字或者显露她身份的东西。几天后,你就会收到我寄给你的一封信,里面会告诉她该怎么做。”

电话那头沉默了,我等待了几秒,才听到托马斯修女的声音,“告诉她别担心,还有,尼克···”

“怎么了修女?”

“没什么,注意安全,上帝与你同在。”

“你也是,修女,谢谢。”

回家的路上我丢掉了那把枪。把枪身擦拭一新后放进垃圾袋里,然后埋在新泽西州的松林泥炭地里,数不清的枪埋在那里,多一支也无妨。很多人喜欢把枪留在身边,我从不。留着枪会增加被抓住的几率。如果有谁来我家里,我可不想让一把枪将我引入一桩罪案。

我到家后写了一封信,告诉吉娜接下来该怎么做,要去哪里。写完后加上一句,“你一到印第安纳波利斯,就找家便宜的旅馆。过上一周,然后每隔一天给托马斯修女打一次电话,直到她告诉你收到我的信了。”

在离家几英里外邮出信后,我回了家。明天是个大日子,我只祈祷德克西特的熟人能为我把这事搞定,如果没有,我就死定了。

铁托坐在厨房的桌子上,享受着他每早的卡布奇诺,面前摊着一份报纸。曼尼进来时,铁托合上报纸,“你检查过了?”

曼尼点点头,“鸡仔看着她倒下的,我看了看赫尔希的报纸,今天早晨登了讣告:黛比·斯莫尔,圣十字中学教师,无亲无故。”

铁托又啜了口咖啡,抬起头,满脸疑问,“枪击的情况,报纸上一句都没提?”

“就一句话,说联邦探员已着手调查。听见了吧,铁托,联邦探员。也就是说他们在盯着,跟你想的一样。这肯定是个圈套,要逮住你。”

铁托哈哈大笑,“好啊老尼克。我提醒过托尼他是在赌博,看来他失手了。”

第二天我去找铁托,告诉他要辞职,像我之前说过的那样。一开始他并没有当真,但过了一会后他同意了。我告诉他我会待在这,可能会找一份真正的工会代表的工作。

他坚持说服我,但我心意已定,他也只好答应。说我可以留在工会代表的职位上,而现在我也只好继续这份差事。钱并不是很多,但也说得过去。我存了很多钱,现在也有老爸留给我的一笔钱。

我要走时,又转过身去,“我要先离开一两周,然后再回来重新开始。”

他饶有兴致地看着我,点点头,“嗯,可以。不管你想要什么,尼克,回来时给我打电话。”

就在我要开门时,他问道,“她留下多少钱?”

我知道他早晚都会问,但是很惊讶他这么晚才问。

“差不多二十万。”

“二十万”,他的眼里透着十足的贪婪,“对一份微不足道的工作来说,那可是一大笔钱。可能——”

“我们之前说好了,铁托。”

“是啊,去你的,这怎么样。”

我走出门朝我的车走去,他还在那嘟囔个不停。

但是……内心依旧感觉有些东西不对劲,铁托相信的太容易了。我决心要更警惕些,至少接下来几个月要小心翼翼。

几天来,我无所事事。跟托尼和西装侠在一起的时候,我故意让人看到,都是为了让铁托知道我还在这里。大约一周过后,我把藏在家里的钱统统收起来,然后在夜里偷偷离开。是时候去印第安纳波利斯了,去帮助吉娜开始新的生活。我有责任这么做。如果当初把她杀掉了事,她如今就不会活在忧虑和恐惧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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