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旋拷贝了视频文件就去编片子了,此前,姚笛已经先把稿子传回来了,今天她和任一在北京一个小区里找了一家博爱小站。所谓博爱小站,就是一辆无动力房车,车里面设有空调、病床、轮椅、担架、饮水机、血压仪、急救箱等。在以前的宣传照片上,博爱小站的车体上印有“红十字博爱服务站”和一家人寿公司的标识,服务项目包括紧急救助、健康宣传、量血压、人寿保险、家财保险和车辆保险等等。

不过,姚笛传回来的片子里,车体广告已经不见了,车门也关着。社区居民说,以前他们经常在这儿卖保险。这条新闻对揭开郭美美事件的神秘面纱并无裨益,不过在举国关注此事的时候,任何一条信息都会被广为传播。花边新闻,有时候也会成为主流。

白石冰溜溜达达地走到何旋背后,说道:“何姐,今天你老公派人欺负我,你可要替我做主呀。”

周围的同事闻听此言,都笑了。

何旋的脸蛋通红,说道:“我今天晚上替你收拾他。”

白石冰说道:“我跟你开玩笑的,其实就是觉得,他们警察办案的时候,态度可以好一点的嘛。”

“嗯,你说得对,我会批评他的。”

何旋怒了,最初的时候只是布衣之怒,白石冰装作若无其事地向她抱怨,说那两个警察如何嚣张跋扈,他幼小的心灵如何受到了创伤,尽管看上去是开玩笑,但是何旋知道,白石冰是在真抱怨。于是,她就很生气,直想免冠徒跣,以头抢地耳。

回到家里,发现苏镜饭也没做地也没扫,心中的火气陡然蹿了起来,这时候她就变成“士之怒”了,恨不得伏尸二人流血五步;而及至她走进卧室,发现苏镜躺在床上睡大觉,而且竟然还打呼噜,她的愤怒便马上升级,这时候就是天子之怒了,要伏尸百万流血千里!她大吼一声:“苏镜!”

苏镜睡得正香,猛然间听到一声暴喝,一个愣怔惊醒了,迷蒙着双眼看了看何旋,说道:“你回来啦?”然后又闭上了眼睛。

何旋揪住他的耳朵,叫道:“你给我起来!”

苏镜也怒了,他的怒没那么啰唆,直接跨入“天子之怒”的级别,他嗷的一嗓子坐了起来:“你他妈有病啊?让不让人睡觉了?”说完又躺下了,扯过被子胡乱盖住了头。

结婚这么多年,苏镜从来没发这么大脾气,更没朝自己吼过,何旋顿时觉得很委屈,嘤嘤咛咛地哭了起来。

苏镜暴躁完之后,也完全醒了,听到老婆的啜泣声,心中烦乱益甚,想来想去还是坐了起来,说道:“嗯……呃……你以后别揪我耳朵。”

何旋不搭腔。

苏镜说道:“我吼你,是我不对。可是你为什么揪我耳朵呢?我昨天半夜三更出去办案,一直到傍晚都没闭过眼,你知道吗?我睡一会儿觉,你就来揪我耳朵!万一把我揪成八戒了怎么办?虽然猪肉涨价了,但也不能把老公变成猪啊?”

“你本来就是猪。”

“对,我本来就是猪,我是公猪嘛!”

“你!”何旋气得要命,又不知如何反驳,人家都说自己是公猪了,她还能怎么样嘛!尽管潜台词说她是母猪,但她不能捡骂呀!

苏镜问道:“如果只是因为我睡觉,你肯定不会这么大火气,说吧,怎么回事?”

“你去我们台里办案,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苏镜就知道是为这事,他郑重其事地下了床,左手叉腰,伟岸地站在何旋面前,右手做指点江山状,开始侃侃而谈:“想过,当然想过!”

“可是你的两个同事对我同事那么凶,结果把账都算到我头上了。”

“他不肯说实话,能不凶点吗?”

“为什么你不去,而是让两个小跟班去?如果你亲自去问白石冰,就不会有这么多事。”

“我跟你讲,白石冰明明跟陈海打过电话却装作不知道,这本身就很可疑,如果我去问他话,这有两种可能。第一种可能就是我也受不了他对我们的蔑视,然后公事公办,就像猛子那样,把他铐回局里把事情交代清楚再说。这样对你不好,如果他真是凶手倒罢了,如果不是,那他不是更要天天刺你?”

“你知道就好!但是你可以好好跟他说呀。”

“对,第二种可能就是我好好跟他说,但是这个人,你要以礼相待,他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我就不得不低声下气,求爷爷告奶奶,‘哎呀,白记者,你就告诉我吧,你为什么给陈海打电话呀?’然后他也会告诉我原因。”

“是啊,你也知道!”

“然后呢?你有没有想过然后?”苏镜说道,“然后他就回到台里,趾高气扬飞扬跋扈洋洋得意到处宣扬,‘瞧,连何旋的老公都被我收拾得服服帖帖的。’你觉得你脸上有光吗?”

“他才不会那么说呢!”

“是,他不会当着你的面说。”

苏镜一番说辞如同拨云见日,何旋想想也有道理,然后说道:“可是你吼我就是不对。”

“怎么又说到这个问题了?”苏镜说道,“我什么时候吼你了?”

“你说我有病!”

“什么时候?”

“刚才。”

“你把原话重复一遍。”

“你他妈有病。”

“就是嘛!听嘛!我没说你呀,”苏镜说道,“我今天遇到一个姓倪的人,名字叫他,倪他的妈生病了,我就是……”这番胡搅蛮缠还没说完,苏镜自己就忍不住笑了,断断续续地才把后面几个字说完:“……告诉你。”

“懒得理你了,我叫外卖去。”

“叫什么外卖啊?我饭都做好了,菜放在微波炉里。”

“你做饭了原来。”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有没有觉得一丝丝的惭愧?哪怕就是一丝丝的。”

“没有!”

其实,她真的很惭愧了。

打开电视,两人边吃边看,《顺宁新闻眼》正在播出,今天的版面很好看,先是一组顺宁大雨的新闻,到处都是水浸,画面很是壮观,冲击力很强,记者们大多站在水里出镜报道,还配发了成都暴雨的新闻,因为成都今天也是暴雨倾盆;然后又是对郭美美事件的跟踪报道,博爱小站的房车大门紧闭,还提到了翁涛的微博;接着又是物价的新闻,其中一条就是何旋和白石冰采访的猪肉问题,最后又有一组快讯,我国一艘货轮在韩国海域沉没,十七名船员全体获救;复旦交大为抢生源开火,更多高校明争暗夺曝光。

当何旋出镜的时候,苏镜频频点头:“不错,不错,真漂亮!”

何旋拿着筷子就去夹他鼻子:“拉倒吧你。”

苏镜嘿嘿一笑,说道:“其实,白石冰那浑小子也真不是好东西,他竟然还拿话刺你。”

“好端端的被你们问两次话,任谁也觉得窝火呀。”

“我又不是没补偿他,”苏镜说道,“前两天他的片子不是被毙了吗?明天肯定可以发了。我把毒豆芽作坊举报了,今天晚上就有行动,这事没通知媒体,就白石冰一个人知道。”

“你告诉他的?”

“不是我还能有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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