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遇走后,顾阳熙静静地坐在办公室隔间里,这些天他的脑子很乱,需要一个独处的空间,把那些纷乱的线索捋一捋,就算一下子想不通,能够整合贯通一下也是好的。

要想把事情理清,就要追溯到一周前的那一起毫无预兆的宝石抢劫案上——

那天下午,天空阴沉沉的,刚刚下过一场小雨,路面有些湿滑,一辆黑色的押运车停在某银行门前,两名押解人员走下车,押解员的制服也是黑色的。一名押解员警惕地留守在原地,另一名进入银行,不多时手里提着一只闪亮的金属保险箱走出来。保险箱里除了部分现金还有一批未经加工的贵重宝石,是珠宝店为了安全暂时保存在银行里的,珠宝店提走这些宝石是因为最近签了汀单,需要大量镶嵌宝石的首饰。

A市的治安虽然说不上路不拾遗,但也绝对没出现过明刀明枪光天化日持枪抢劫的事情。虽然两名押解员谨慎小心,但他们只关注四周可疑的路人,万没想到,两名荷枪实弹的押解员竟会被一个提着菜篮子的中年妇女劫持,并且成功抢走了那只亮闪闪的保险箱。

事后,其中一名押解员回忆说,妇女慢悠悠地走过来,篮子里可能装的是鲤鱼和芹菜,可就在妇女经过银行门口时,提着保险箱的押解员碰巧走出来,妇女和押解员曾有短暂的对视。当妇女看到那银白色亮闪闪的保险箱时,精神一下子就亢奋起来,保安无动于衷,甚至还停留了片刻让妇女从身边经过,押解员没预料到的是,妇女居然从口袋里掏出一把转轮手枪,黑洞洞地枪口反复指向两名押解员。

押解员不是警察,他们虽然手里有枪,弹夹里也有子弹,但从配枪的那一天起,他们也从没想到会开枪射击,更何况面前站着的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家庭妇女。

“我就想要那只箱子!”妇女的喊声并不高,但摆动的枪口却异常骇人。

一名胆小的押解员立刻举起双手,提着保险箱的那一个见状也下意识举起手来,保险箱“咣当”一声掉在地上。押解员也有家小,没人愿意为了别人的财富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妇女的目光似乎异常僵直,当她看到箱子落地的那一刻,立刻上前去抢,那把转轮手枪被她丢在地上,空出来的手抓起箱子就朝相反的方向逃去,戏剧性的是,在妇女的另一只手里,依然挎着那只露出一小撮芹菜的菜篮子。

“站住!!!”

押解员终于反应过来,他没有必要去开枪,因为妇女跑得并不快,甚至十分缓慢,两名押解员小跑着追过去,路边偶尔经过的人还以为这是电视台故意拍摄的一场可笑的闹剧。

前面的街口亮起红灯,妇女居然停下来,愣愣地等待绿灯的到来,这一举动令两名押解员大惑不解,脚步也缓慢下来。就在这时,街口出现了一面长方形的镜子,由两个搬运工抬着,押解员看见了镜子中的自己,同时也遮挡住了等待红灯的妇女。

视线被阻隔仅仅五六秒的时间,镜子便挪了过去,好在妇女并未消失,她手里的箱子也还在,眼看路灯由红转绿,没时间耽搁,两名英勇的押解员饿虎扑狼般把妇女平平地压在了地上,没有挣扎,妇女就被制服了。

民警来了,把一伙人统统带回派出所。打开保险箱一看,这才发现里面的宝石和现金已然消失不见,变成了一整箱卫生纸,而把巨额宝石劫走的转轮手枪,只不过是个玩具模型而已。被牵扯进来的所有人都一头雾水:究竟是眼睛看错了,还是在哪一个环节出现了纰漏,为什么好端端的一箱宝石都变成了卫生纸?

A市的派出所每当遇到棘手的问题,所长第一个想起的人就是市公安局的神探顾阳熙,树大招风人怕出名,更何况顾阳熙确实是个破案奇才。这世界上的天才不多,因为天才是与生俱来的,每一次的成功都让顾阳熙的信心倍增。所以每当接到疑案时,他从未紧张和怀疑过自己的能力。

提审抢劫犯是在案发之后的第二天下午进行的。顾阳熙一见到面前那位中年妇女,就一皱眉,他见过太多穷凶极恶的犯罪分子,但审问一位慈眉善目而且还有些懦弱的中年女人,这还是头一次,因为在她的双眼之中露出的那种无辜表情,更像一个被骗子蒙骗的受害者。

“大姐,你贵姓啊?”面对犯人,顾阳熙第一次觉得不自然,最后他决定用唠家常的口气审问这个特别的疑犯。

“姓牛,我叫牛彩萍。”

“牛大姐,你为什么要拿着玩具枪去……”顾阳熙用力挠了挠头皮,“是你自愿的,还是谁在主使你去抢劫?”

“我……我不知道,真的!”牛大姐应该被审问过多次,也不那么紧张了,“那天我买菜之后走在路上,路过押运车看见押解员手里提着的银灰色保险箱时,心里突然产生一种感觉,怎么说呢,就是打心眼儿里非常想要那个东西,非常非常想得到它。”

“你很想要押解员手里的保险箱,对吗?”陪审的一位警员问。

“对的。”牛大姐肯定地点点头,“我只是想要,但并不认为他们会真的给我,你明白那种感觉吗?比如商店里摆着很多值钱的东西,我也很想要,但商店肯定不会满足我的要求。可一旦商店里敞开大门,并且没人管没人问,我肯定会进去拿,我说的是拿,不是抢,因为那保险箱掉在了地上,我只是俯身去捡,我觉得并没有犯法或者抢别人的东西啊!”

“可你手里拿着一把枪啊!”陪审的警员看来有些脾气暴躁。

顾阳熙从证物袋里拿出抢劫时用过的半金属半塑料的玩具枪,喜欢看港产影片的人一定很熟悉这种名为“点三八”的、只有六发子弹的短管转轮手枪。“点三八”是指枪支的发射口径为0.38英寸,二十世纪七八十年代香港皇家警察使用的枪械清一色都是这种“点三八”。受电影的影响,这种型号的仿真玩具枪很畅销,几乎每一个玩具店都可以买得到。

“别急,这件事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顾阳熙试图让陪审警员少安毋躁,而后他缓慢地问妇女说,“这把玩具枪是你自己的吗?”

“不是。”中年妇女毫不迟疑地说。

“不是?!”这一回轮到陪审警员吃惊了,或许顾阳熙刚才问的问题,一直被他们忽略了,因为根据押解员的说法,当妇女抢劫的时候,那把枪就一直握在她手里,所以很容易给人暗示,那把转轮手枪无疑就是她本人的。

“枪不是你的,那是谁的?押解员的证词说,枪是从你自己的裤子口袋里掏出来的,我很想听听你的解释。”顾阳熙问。

“我也不知道啊,当时我莫名其妙把空出来的左手伸进左边的裤袋里,就摸到了这个东西,顺手把它拿出来,两个押解员看见我的动作就突然很吃惊的样子,他们好像害怕我,连连紧张地后退,并且把金属箱子丢在了地面上。当时就是这样,看见箱子躺在地上,我就迷迷糊糊把枪扔了,空出手去捡地上的箱子。箱子不大也不重,我捡起来就转身走,但身后传来了脚步声,这时候我心里有些紧张,主要是我担心有人要抢我的东西,我很害怕,就跑起来,但我跑得也不快……”

“你手里的箱子又是被谁调包的?别说你也不知道!”陪审的警员气得直拍桌子,“你以为装傻充愣就可以保住你的同伙不受牵连吗?你犯法了知道吗?那一箱宝石价值500万人民币,你不说明白了这辈子也甭想回家了!”

这一番恫吓令中年妇女全身都哆嗦起来,她垂下头,委屈地紧紧闭上了嘴巴。顾阳熙站起来,他走到饮水机前接了一杯温水递给牛大姐,就算犯人十恶不赦,他也要给犯人一点点希望,要不然,犯人很少会把藏在心里的话说出来。

“大姐,先喝口水歇一会儿。”

牛大姐真是渴了,她接过杯子喝了一大口,而后抬起眼睛,不自然地朝坐在顾阳熙身边的陪审警员看过去,似乎对那名警员心怀恐惧。当牛大姐再次低头喝水的时候,顾阳熙给警员使了个眼色让他暂时离开,警员合上本子,拿起自己的水杯,愤愤不平地走了。

“牛大姐,你家里有几个孩子啊?”沉默了一分钟,顾阳熙转变话题。

“一个女儿,”牛大姐迟疑片刻,继续回答说,“出嫁到了外地,已经怀孕了,所以我没让老伴儿把这件事告诉她,省得她心烦。”

“那得恭喜你要有外孙了。”

“本来我决定下个月去照顾女儿,没想到出了这种事,唉……”

“牛大姐,你我的年纪差不多,有什么话就对我说,我能帮的就一定会帮你,也许耽误不了你下个月去看望女儿……”顾阳熙给她的心里种下了一颗希望种子。

“真的?!”牛大姐双手攥着杯子看向顾阳熙,见面前敦厚的老刑警点点头,她才说,“我说的不一定就有用,但这两天思来想去,也只有这件事情可疑一些,我可以告诉你,但你不要对外声张,可以吗?”

“好的,别管有用没用,牛大姐你说吧,我替你保密就是了。”顾阳熙诚恳地点点头,他这一回撒了谎,因为他猜出来,面前这个中年女人幼稚得只是个被利用的角色。

“不怕你笑话,我这个人挺贪财的,很喜欢买彩票,不只是我,和我住邻居的很多人家都买,每个礼拜花上几块钱,盼着开奖的那一天,虽然不指望能中500万,但也是个生活乐趣不是吗?像我这个年龄段的人还能有什么作为,每周给自己一个希望也挺好的。”

“可不是吗,人得活在希望里,我能理解。”顾阳熙产生共鸣般点点头。

“是啊,”牛大姐笑了笑,“从我退休那一年就开始买,呵呵,直到现在也有五六年时间了,我从来没中过超过500块钱的奖金,可这彩票瘾却越来越大。时间长了,我就认识了一大堆‘彩友’,跟他们聊天时我掌握了很多买彩票的技巧,虽然那些人说自己看过多少书,多么有经验,但没听说有谁真中了大奖。反正像我们这些人都有退休金,买彩票也就是图个乐儿吧。可就在大约一个月前,一个中年男人声称自己也是彩友,他说他认识了一个人,那个人有特异功能,能够在抽奖的头一天预测出得奖的号码,并且还收徒弟,只要学会了那种特异功能,就可以轻松预测出彩票号码。我当然不信,也没那么傻,要是真有那种能耐的高人不就早发财了,至于还收徒弟赚学费吗?那个彩友反驳我,说我理解错了。他继续解释,说那种特异功能并不能完全猜出号码,只是可以预测到一部分,也就是说,虽然中不了大奖,但可以保证每次多多少少都能够中小奖,反正不会亏本。我这么一琢磨就有点儿信了,假如我也开发出那种类似‘开天眼’的特异功能,那么每次中个百八十块也是挺好的一件事情,你说对吧?”

“你就这么动心了?”

“没错,谁不动心是假的。但我还是不敢相信,于是那个彩友就留了我的电话,说会联系我免费试听,并且告诉我不要把这个消息告诉别的彩友。我很不解,他却说要是大伙儿都学会了,所有人都能猜对号码,那么一平均,奖金不就更少了吗。我这才恍然大悟,要是所有人都猜中了,没准奖金比彩票还便宜,就这样,我连老伴儿都没告诉。等啊等,一晃又是一礼拜过去了,我正犹豫着要不要去买彩票,突然就接到那个人打来的电话,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又担心遇到骗子,可不去吧,又觉得对不起我自己。”

“最后还是去了。”顾阳熙眼睛发亮,但必须按捺住心中的激动,“那你要把所有的细节说清楚,我想这很可能是关键所在。”

“在去之前,我身上只带了10块钱,心想,就算遇到了骗子,也最多骗走10块钱,10块钱,我还是输得起的。那地方并不远,坐上公交车大约三站地就到了,路边上有幢老居民楼,我上到三楼,敲了敲门,门打开我才发现,不大的小单元房里挤满了与我年纪相仿的人。”

“大约有几个?”

“15个吧,大部分和我一样都是女的。”

“那些人的……”顾阳熙想找个能使牛大姐快速理解的字眼,“那些人的外貌,穿着……我的意思是说,那些人的地位是什么阶层的,你能理解我的话吗?”

“能。”妇女点点头,“都跟我差不多,看起来没什么文化,但又不太穷,都是普通退休职工吧,你问的就是这个意思吗?”

“没错,那请你继续往下说。”

“从这些人的嘴里能听出来,都是常年买彩票的彩友,不一会儿,大家就找到了共同话题,有一句没一句地搭讪起来。大约又过了10分钟,那个联系我的中年男人出现了,他搬来一台笔记本电脑放在桌子上,因为屋里没凳子,所以大伙儿只好都站着。他说特异功能师傅临时有事情要晚一点儿才能来,所以让大伙儿先看个电视片,一边看,一边等,后来,电脑里就开始播放节目了。”说到这,牛大姐微皱起眉毛,似乎拼命想回忆起看到的内容。

“怎么,那是一部什么类型的

片子呢?”顾阳熙试图帮她理清思绪,“你可以先从一个画面说起,比如哪一幅画面令你记忆深刻。”

“那个电视片确实挺乱的,有一些颜色很鲜艳,红的、绿的、黄的等等,但突然就会出现一片黑,我不知道这么说你能不能懂,开始是很漂亮的颜色,突然出现的黑色就会让你很堵心,很难受,而且心里一下子就急躁起来……”

顾阳熙不知不觉掏出烟盒倒出一根烟摩挲起来,每当遇到需要集中脑力思考问题的时候,他总会选择这样一个辅助动作来减压。因为他觉得,那段视频绝非普通的电视片,而更像是一种催眠、一种心理暗示,顾阳熙莫名地感到紧张,也意识到即将面临的案子绝不是个简单的利诱犯罪。

“接下来就不仅仅是图像了,音箱里传出了声音,声音我没办法去形容,好像是些断断续续的歌曲,反正就是听后觉得心里头乱糟糟的,有一种很想跟人吵架的冲动。”

“这段视频大约持续了多长时间?”

“看的时候感觉挺长的,但结束时我看了一眼时间,似乎最多不超过15分钟,就是这样。”

“除了有鲜艳的色彩和令人心烦的音乐,你还从画面里看出了别的什么吗?或者说你还觉察出了什么可疑之处?”顾阳熙屏息凝神地问,因为案件越到关键的时候,越该谨小慎微。

“真没看出什么来,虽然那上面出现了一些图案,但都是我从来没见过的毫无规则的图案,我真形容不上来那些都是什么,不过……”妇女把眼珠转向左边,那是一种回忆才会表露出的微表情,这也同时说明她并未撒谎。

“你尽管说,不过什么?”

“我觉得奇怪的是,当我们看完那个15分钟的片子之后,地上就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了三把凳子,是那种塑料的圆形凳子,然后我就毫不迟疑地坐下去,因为我真的站累了,很想坐下去歇一小会儿。”

“屋子里有十多个人,为什么只出现了三把凳子,那其余的人呢?”

“是啊,只有三把凳子,所以只有三个人占上了,剩下的人依旧站着呗,坐着的人其中就有我一个。”

“后来呢?”顾阳熙越听越迷惑,手指也逐渐用力,那根烟卷都被捻得扭曲变了形,褐色的烟丝窸窸窣窣地落在桌面上。

“后来那个组织者,就是打电话给我那男的,他发给每人一本台历,说不好意思,今天师傅不能来了,让大家见谅,大家先回家,等下一次通知。我看了看那本台历,挺精美的,既然是白拿的东西,当然很高兴,就出门回家了。没想到第二天,那个男人又给我打电话,我本来不想去了,可他说还有精美纪念品拿,我一想,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又去了……”

“还是原来的地方吗?”

“不是了,不过也是老居民楼的房间,离我家的距离也不远,进屋一看我只看见了三个人,等了半天,还是我们三个人。”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三个人正是坐在凳子上的那三个,对不对?”

“你怎么知道?”

“你继续说,这一天那个神秘的特异功能出现了吗?”

“嗯。”不知为什么,牛大姐的脸上竟然露出了一丝不屑,“我还以为是个白胡子老头,没想到只是个年轻的男人,从身形上看,也就二十出头的年纪,短头发,蓄着小胡须,还戴一副墨镜,倒是挺帅气的。他穿的是一件很窄小的灰色西服,里面是白色鸡心领的背心,裤子就是一般的紧身牛仔裤。这人走到我们三个人对面,说了一些话,我也记不住了,也许他从我们各自的表情上看出了对他的怀疑,于是他就给我们做了一个示范。等看了他做的示范,我就真相信了,这个年轻人确实不简单。”

“哦?那他给你们做了什么示范呢?”

“他拿出一枚硬币,先让我们每个人都检查一遍,硬币就是普通的一元硬币,而后他又拿出一个纸杯,将纸杯放在地上,他说‘这枚硬币你们已经检查过没问题了’,而后他就问一个人说,想要人头还是字,有个人随便说了一声要人头,然后那年轻人就把硬币投进了纸杯里,‘当啷’一声响,等硬币不动了,还真就是人头。他把硬币拿出来,又问我要什么,我说我也要人头,又是当啷一声响,还是人头接着问第三个人,那人又把硬币检查了一遍,他说他要字,这一次果然就是字。接下来我们反复实验了十多次,每一次无论要什么,总是被他猜中,你说神奇不神奇?”

“真的是很神奇!”顾阳熙虽然知道这是骗子的一种常用骗术,但为了套出对方更多的话,他必须迎合对方的口气和思路,“那么后来他又做了什么更加令你信服的事情?”

“后来他就用一支粉笔在一块小黑板上写数字,当然是背着我们写的。而后他让我们每个人逐一闭上眼睛去猜他写的数字是多少,结果我们居然百分之八十都猜中了。就这样,那种可以学会的特异功能,我真的信以为真了。”

“从始至终屋子里只有这一个年轻人吗?”顾阳熙问。

“嗯,只有他一个,那个打电话的组织者这回没出现。”

“那么这一次持续了多长时间?”

“这次大约持续了一个钟头的时间,他说第一节课就讲到这里,让我们大家回去消化一下。临走时,他发给我们每人一个灰色信封,信封口是封住的,并且有块暗红色的火漆,上面还盖着一个很奇怪的花纹……”

“什么样的花纹你能形容一下吗?”顾阳熙极其注意细节。

“说不清楚,反正火漆连接信封的封口处,要是撕开信封,火漆就会损坏,并且信封的纸很厚,我回家曾经对着台灯照过,什么字也透不过来……”

“你能不能把那个图案画下来,牛大姐,你可以先试一试,”顾阳熙打开本子推到妇女面前,把一支水笔递过去,“试一试吧,没关系的。”

牛大姐低头描了半天,画了四五个图案,大多支离破碎看不出形状,她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不会画画,真的,再说我也没印象了。”

“那个信封还在你家里吗?”

“不在了,第三次上课时就被收走了。”

“收走了?我不是很明白,不是说给你们的信吗?”顾阳熙看了看本子上画得不方不圆的图形,又抬起头皱着眉问,“那信里写的到底是什么?”

“不知道啊!”牛大姐张开双手,也是一脸迷惑。

“不知道?那你怎么不打开看看?”

“咳,是这样的,”牛大姐似乎觉得自己之前没把事情讲清楚,于是进一步解释,“不是说那封信封口处有火漆吗,他交给我们信的时候强调不能把信打开来,等到下一次上课时要带着这封信来,因为这封信很重要,是很特别的教具。临走时,他还要求我们把信折叠后放进左边的裤子口袋里,然后就送客了。”

为什么要放进左边的口袋里?顾阳熙暗暗地想,那把转轮手枪也是从左边的裤子口袋里掏出来的,这两点之间有没有联系?信封用火漆封口,不让打开,这是不是一种心理测验,测试一个人对未知事物的好奇心和服从命令的程度?

“那么你回家就不好奇信封里装的是什么,就那么听话没打开看看吗?”顾阳熙很仔细地问。

“怎么能不好奇呢?”牛大姐咽下一口吐沫,“晚上,我曾掏出来对着台灯照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来,但一想到那个特异功能师傅不让我打开,因为我很信他,所以就没敢打开,而且我也担心要是打开那封信之后,他赐给我猜测数字的能力消失了该怎么办呢。一想到我能提前预测彩票数字,我就什么都能忍了,暂时不让看就不看呗。”

“就因为你相信他,所以才没有打开那封信,对吗?”

“嗯,没错,也许就是因为这个,所以第三次课后,他就选中了我一个,而不是另外两个。”

“哦?!”顾阳熙目光一凛,“第三次课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两三天后吧,我记不清楚了,那是个傍晚,我正择菜呢,手机就响起来,是那个最初的组织者打来的电话,他让我立刻去上课,我毫无犹豫就去了之前第二次上课的地方。”

“还是原来那些人吗?”

“对,一共四个,我们三个和那个中年组织者。中年人让我们把信封拿出来交给他,奇怪的是,只有我一个人的信封是完好无损的,另外两个人的都打开了。一个人的信封直接就撕开了火漆,另一个人很聪明,悄悄用水把信封后面泡湿了,揭开来,看完里面的信之后,又小心地把信封粘起来,不过无论怎么小心也能够被人看出破绽来的。”

“看到破损的信封之后,那个组织者说什么没有?”

“倒是没说什么,当然也没有表扬我没打开信封看。很快,那个中年男人收走了三个信封,然后发给我们每人一小箱子饮料,说‘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继续等待通知’。既然拿了东西大伙儿自然高兴,就各自回家了。”

“那你没问问那两个人,信封里面的内容到底是些什么?”

“问了啊,”妇女叹口气,“他们都没说,或者不愿意告诉我,神神秘秘的,我真后悔自己没有打开那封信看一看。”

……

咚咚咚,门外传来敲门声,把顾阳熙从回忆中拉回到了现实,进来的是宁晨,她不安地问:“顾队,您一上午都闷在这里……没事吧?”

“我没事,”顾阳熙挥挥手,又问,“你有事吗?”

“医院里刚刚打电话来,被枪击的那个人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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