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邵东子四肢发达倒是不是吹的,得了这把老爷枪后,邵东子又张罗着把自己手上的绷带给拆了,耀武扬威的右手把枪,再把受伤的左手抡得呼呼作响。

谢楠质疑他是在充能,邵东子马上扬言再给谢楠一只熊猫眼做个伤愈纪念。

两人正在吵闹,姜教授过来做了压住两人肩膀,示意不要做声。

手一指过去,只见门缝后面,依稀能看到人影晃动,好像正趴在门前看着里面。

马上止住声音后,三人猫腰躲在床后,看门外人有什么动静。

房内昏暗,外面人一时看不清里面情况,只好更努力的趴在门上,找了个大一点眼,勉强看着。

沉重的呼吸声从门外传来,这种吸气声像是猫爪划过光滑的铁板的感觉,那人喉咙好像哨子一样,好像活得异常吃力。

不知其来意,躲在床后暗处的邵东子开始笨拙的装填火药,虽说没有子弹,至少和姜教授说的一样,吓吓人也好。

谢楠看到那只眼睛好像快脱了眼眶一样,仇恨的盯着里面,看不到人,也徒劳的转动着,吐出凶狠的火焰。

几分钟过去,邵东子终于装好了火药,随便找了个石子填进枪管,然后钻进床底,枪口对着门口,防止那人强行闯进来。

不过在这个时候,门口人却蹲下了身子,然后慢慢走了。

再等了一会,听着那让人心头发毛的呼吸声完全听不到,谢楠才慢慢探出身子,走到门口将门闩再顶上了一跟木梁。

“是不是昨晚把我们关在古塔废墟中的人?”谢楠尽量小声的说话。

“不是,他们是一群,这个好像不一样,至少昨晚我没有听到这样的呼吸声。”

说完,姜教授让邵东子退了火,免得误伤自己。

邵东子爬出满是蜘蛛网的床底,将火药倒出来,把枪重新装进包里,嘴上依旧逞强说如果那人进来,就拿火药渣喂他一嘴。

谢楠走过来,把手搭上邵东子的肩膀,少有的肯定了他的勇猛,还说了句让邵东子起一身鸡皮疙瘩的话。

“哥们,是我不好,连累你了。”

邵东子诧异的看了看谢楠,把他的手拿下来,仔仔细细的跟他说道:

“我不是看你的面子哦!还有,如果有什么事情,最好跟姜教授商量,我怎么都好的。”

邵东子已经认定了谢楠肯定有什么不情之请,这家伙从来没有这么矫情过。“有什么事就说吧,别搞这个肉麻的举动。”

邵东子拍拍自己的肩膀,像是怕中了谢楠的毒一样。

谢楠见小聪明被识破,识趣的老实交待了自己的想法,就是今晚去看看那座高楼。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那个楼好像存在着什么关联,不过从您说的看,好像又并非善茬,可直觉,直觉让我觉得必须去那里看看。”

姜教授低头想想,点头算是答应,不过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忧虑,那里太危险,不过这座楼的结构又让他满是好奇,也禁不住想看个究竟。

见姜教授应允下来,邵东子无所顾忌的也同意了,怎么说身上了火器伴着,底气好像莫名足了许多,喊了声:“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嘿嘿嘿嘿。”

谢楠觉得邵东子这一次摔坏的不是手,而是脑子,他完全疯了。

简单准备了一下,邵东子拿开顶门的木梁,拉开门闩,探出脑袋一看四下无人,招呼着谢楠和姜教授出来。

下午四五点的太阳照下来,将整个濮市的青砖黑瓦染上了一层异样的金色,如同披上金色衣裳一般,让这三个从黑屋里面钻出来的人一时眼花缭乱,几乎不辨方向。

阳光太刺眼,邵东子将包高举挡着阳光,问谢楠先去哪儿。

“你不饿么?先去吃饭!”

邵东子一腔热情却料不到是这个结果,被激得呲牙咧嘴,真是又再多的肾上腺素也抵不住这么一句。

看着邵东子傻愣愣站着,谢楠上前提醒一句:“不吃饭怎么问老板,不问老板怎么知道这个楼的一点底细?”

“啊?”邵东子还没醒过神,姜教授凑过来,不冷不热的来了一句。

“年轻人,光有革命热情是不够的。”

邵东子鼻子里快冒出火来了,这算什么?

虽这么想,但是吃个饭倒是不错的主意,邵东子掂量了一下干瘪的肚子,紧跟上两人的步伐。

其实濮市的小馆有挺多,不过简单到不能再简单,没有菜单也没有具体的菜名。除了一两招牌菜外,其余都凭顾客想象来点。

既是你点火腿肠炒南瓜,店主也会按湘西的劲爆做法给你作出个满意交待。不过谢楠和姜教授找了几家都没进门吃,而是一味的挨家的问菜。

邵东子等不及了,质问谢楠又要去探营高楼又在吃饭上唧唧歪歪。

“你知道个屁,我想找一家是濮市镇老居民的店子,不听听口音又怎么知道?”谢楠依旧凭着自己的记忆去辨识口音,自己老爸就是这里人,口音方面自然没问题。

想到这,心里好像又纠结起来,那个谢墨文,好像越来越近了一样。

找了一家店,谢楠使了个眼色,让其他两人都不说,只有谢楠去点菜,毕竟在这一时,外地人总是被警惕。

“老板,要你们的那几个当家菜,再来几样小菜,你看着上,酒你照着好的上吧!”

光就几个当家菜,谢楠三人就没法吃完。

老板少有见如此豪气的人,忙不迭将饭菜准备妥当,一一送上包厢来。

谢楠将酒倒上一杯,敬了老板,就单刀直入的问起那座高楼的事情来。

老板面露难色,又见了满桌饭菜的大主顾,只好干了敬来的酒,开始说起来:

“老弟看你也是本地人,估计也是刚回来,不晓得这里的事情,其实就是……”

见店老板有为难,姜教授更是装出一副慈祥长者像,邵东子也紧闭大口,等着店老板开口。

老板看看周围没人,关上房门,神秘兮兮的跟三人开始说着。

这高楼是张家祠堂所在,不过年久失修早已没了模样,哪知道在临拆迁之际来了张家族里远走多年的子弟,听说相当有钱,还是从日本回来的,就从政府里拿了这个地,盖起了房子。

听说江里挖金船凡是挣钱多的都是这人的股份呢,说他能识得金路,怎么淘都能淘出好东西,还有金刚石呢。

说得兴起,老板自顾自的再倒了一杯,一口喝下:“你们问这个啊,就莫问了,那个房子起来以后就少有安生,好多人不敢近身啊!”

“为什么不敢过去啊?”三人都端着酒杯听着下文,老板干脆坐下来,豪爽的操起杯子,接二连三的说起来。

那座楼房的老板仅是知道一些传言,不过据他说恐慌还是由前几天来了一个身带邪物的少年所致,镇上稀里糊涂的死了好几个人,丧事都办的潦潦草草。

知道是说自己,谢楠将满脸的胡茬一摸,明知故问发生的事情。

老板像是压抑了很久一般,将桌上的酒瓶抱在手里,一杯又一杯的喝着,把谢楠那几天来濮市的事情添油加醋的说了一番。

邵东子咬着牙签听着,真没料到谢楠一个人还搅出这么大风浪,这么刺激的事情居然没有自己,实在有点遗憾了。

说到唐生屏的时候,店主已经喝得差不多了,脸红得如关公一般,挽着谢楠的肩膀,把那个关于唐生屏和他的媳妇的尸体离奇尸体说了一遍。

谢楠听了,原来那个唐婆婆就是唐生屏的妻子,可是他现在已然死去,还能找谁了解呢?

一桌饭菜并没有动多少,三人在入夜的时候,走出了饭店,饭店老板发了酒疯,大喊大叫着谢兄弟,却不知道谢兄弟正往自己说的邪门地方走去。

巷子在黑夜中呈现出一种深不可测的样子,因为没有路灯,那种幽深好像能把人吞没。

谢楠和邵东子与那老板喝了几杯,一起摇摇晃晃的往前走,姜教授担心就这样的状态去那座不知的高楼无异不合时宜,可谢楠和邵东子两人勾肩搭背的毫无顾忌,一直往那高楼走去。

在那些窗户下,依然没有灯光,似乎空无一人。

在一个拐角处,一个人影冲了出来,抓住了谢楠,尖利的指甲一下划去了四线皮肉,谢楠被痛唤醒了酒醉,但是那只手又被握住,来人用凄厉的声音叫了一声,现身在微弱的灯光下。

这个人谢楠认得,就是侯三的那个聋奶奶。

邵东子正要动手,谢楠止住他,跟他解释了这个老婆婆的来头,如果没猜错,今天下午那个人就是她,而且一直跟着他们到了现在。

老婆婆眼珠突兀,像是全然失了理智,侯三的意外死亡,一定让她伤痛欲绝,而这件事,必然怪在谢楠头上,这回就是来报仇了。

那只干枯的手好像全然不似一个老年人的,好像铁钳一样紧紧掐紧了谢楠,尖利的指甲卡进了肌肤,让谢楠脸上沁出几滴汗珠,继续下去,好像会断掉。

“你害死了我的孙儿!”透过那副生锈了一样的喉咙,老婆婆的瞳孔死盯着谢楠,露出几颗已经残缺的牙齿,像是要吞了谢楠。

姜教授见状连忙叫一声住手,赶上去对着婆婆开始说教,无奈那老婆婆耳背已久,听不清姜教授说什么,反而将空下的另一只手猛的伸出,死死的卡上了姜教授的脖子。

然后扣着脖子一用力,将姜教授推倒在地。

年近古稀的老妪有这样的力气倒是让三人始料不及,谢楠的手逐渐变得青紫,指甲也慢慢掐了进去。

邵东子抄到老婆婆背后大喊着一声:“不关我们的事,我们也是被害了。”这一句几乎冲着老婆婆的耳孔喊着的,倒是让老婆婆止住了手,可依然用一种警惕的目光看着三人。

“姓谢的!你这个害人精!”

冲着谢楠喊了一声。

谢楠一面揉着自己被掐得青紫的手臂,一边应了一声,一边不由得往后退,这老婆婆哪儿来的这么大力气,自己的手掌像是麻掉了一样。

老婆婆的回头看了一眼邵东子,看得他想左闪右避,不敢直视。

看样子她不会再动手了,邵东子连吼带比划的解释着侯三是被别人害死的,手忙脚乱的好像猩猩一般,老婆婆却一副好像不为所动的样子。

“谢楠!她是不是听不懂普通话啊?”

邵东子情急之下,指着那座高楼,哑巴一样咿呀叫一声,然后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最后头一歪,扮一个鬼脸。

邵东子原本的意思是,我们要去那座楼,不能在这里被你掐死啊,却好像引发了老婆婆另一个误解。

老婆婆看了看那座高楼,问道:“是那些人害了我的孙子?”

谢楠正打算解释,邵东子马上将身子挡在前面,点头称是。

莫名其妙的,老婆婆却张嘴笑起来,好像懂了什么一样,凌厉的眼神黯淡下去,重又回复了到了浑浊。

再次扫了一眼谢楠他们,转身就走,老态毕现,之前那股吓人的力量和气势也都没了。

嘴里念叨着:“侯三啊,你就是这个命啊,陪着别人死啊!”

当那个佝偻的身影消失在远处的时候,三人呆在原地楞了半天,怎么说到那座高楼,这老婆婆就变了个样。

邵东子呸了一声,大叫一声不管了,真是晦气,咱们上路!

夜色更深了,三人继续往前走,那座楼越来越近,神经也就绷得越紧,墙缝中蛐蛐叽叽叫唤,慢慢的连成一片,如同开道一样,在人两侧齐鸣。

通往那座楼的路并不远,可在这个并不规整而且道路复杂的镇子,好像平添了许多困难,好容易有个清爽的夏日,除了一些屋子里面的灯光和零星的声音,什么都像是即将睡去。

越靠近大楼,人影也就越加稀疏,干脆在还差着半条街的时候,一切归于宁静,不远处高楼的影子显现出来,房檐硬朗的线条深刻在深蓝色的天幕中。

整个楼黑漆漆的,好像并没有人居住。

这样的情况让谢楠很失望,如果只是座空楼的话,可能就谈不上什么线索了。

邵东子走在最前,想近前看看,却看到街中正正中中的放了一把扶手状元椅,在月光下幽幽的泛着光。

在这个地方放这么一把古董椅,倒是个离奇事,姜教授远远打量了一下这把椅子,型造厚实,所嵌的石头靠背也是相当精美。

身为历史系教授,对着这般古物倒是惹起了他的兴趣,看着看着开始越走越近,不管不顾谢楠和邵东子的诧异,绕着椅子转了一圈,嘴上赞道:“好东西啊,这大理石的靠板选材精美,像是山水画一般,酸枝木料也是一等一的。不过放在这里真是暴殄天物啊。”

谢楠记起小时候听过的歌谣:

街上摆放皇帝椅,过路君子莫近身。五迷三道坐上去,三魂七魄丢进去。

如果说这就是传闻所说的皇帝椅,那姜教授如果忍不住坐上去,那麻烦就大了。

而传说这种把戏一般是用来报复贪妄之人的狠毒手段,虽是不常见,可今天在这里摆明了是个圈套。

还来不及说出来,姜教授已经弯腰想坐上去,谢楠快速的伸出手,从后面推了姜教授一把,将即将坐上椅子的他推了出去,自己一手按在椅子上。

手触上了椅子,谢楠趴在靠背上,惊恐的看着自己的手会出什么事。

椅子上沾了一点露水,湿湿的,凉凉的,这种感觉甚至有点舒服,谢楠正要将手抽回来,那种凉意却瞬间变得非常厉害,从手掌一直传上来,好像血管是被一路冻结了一样,速冻了血液通到心脏。

这种感觉像是突如其来的悲伤一样,猛的涌现,然后被心脏有力的泵到全身,谢楠嘴唇紧闭,牙齿却在里面打架。

回头看看,姜教授和邵东子却面朝着他后退,像是在不顾情意的逃跑。

不过又好像是自己在驾驶着这张椅子在往前开动。

谢楠能觉得自己脸色很青,因为手上慢慢的起了一层薄霜,散出丝丝的白气。

这样的话,让人觉得自己会在这里一直趴着,然后像是块冻肉一样等着天亮的太阳将他融解。

不过自己的意识好像一点点的更加迷糊,好像这部椅子是在高速路上行驶。

谢楠心中前所未有的恐惧,如同传说一样,自己被夺了魂。

现在,像是能看到自己的三魂七魄一个一个的挣脱自己,从自己的头顶被抽离。

从后面出现一股力量将谢楠拖动,拉着他的身子往外扯着。

谢楠看到自己冻结在椅子上的手被生硬的拉断,手掌留在椅子上,而自己被横着放在地上。

没有痛感,只能看到自己碎裂的手臂在空中徒劳的划着。

只有麻木的悲伤,和身上的冷感,天上的星星闪烁着,旋转着。

最后一丝魂魄香烟一样飘动着脱离自己的身体,往星星飞去。

眼前一黑,什么都看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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