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我真该——挨骂了,”维利警官喘着粗气说,“你怎么就知道那里藏着枪呢!”

“先别那么激动,”埃勒里说着,用近乎欣赏的目光打量着那把小枪,“按照数学概率来看,也没准儿这不是我们要找的枪呢。再说……”他没再说下去,用那块手帕仔细地把手枪包裹起来,放进了衣袋,“现在,弟兄们,”他温和地说道,闪烁的口光朝一声不响的布恩投去,“我必须立刻弄清一件事。”

“什么事?”布思的嘴微微动了动,用极小的声音问。维利警官没有吭声。

“布恩,老马馆,”埃勒里说,“你惜不惜命?”

“啊?”

埃勒里走过去把手放在小个子牛伃的肩膀上:“你能不能做到守口如瓶?”

“我——呃——我想行吧,奎因先生。”

“那咱们就试试吧。”

布恩鼓了鼓眼珠,嘴巴慢慢地闭上了。

“这是个良好的开端,”埃勒里轻快地说着,目光严厉,“布恩。记住我的话。如果你把这件事——我们找到枪的消息——传出去哪怕一点点,我发誓一定会叫你蹲监狱。明白吗?”

布恩舔着嘴唇说:“明白啦,奎因先生。”

“很好,”埃勒里站直身子说道,“现在你可以回到同伴那里去了。”

布恩站起来朝门口蹒跚而去。

“记住我说的话,布恩。”埃勒里说。

小个子牛仔忙不迭地点着头,走了出去。

“我就不必警告你了,维利警官,”埃勒里飞快地说,“我想此事先不要张扬出去。”

维利显得有点委屈。

“就是说,谁都别告诉。”

“连警官都不告诉?”

“是的,先别说。”埃勒里皱着眉说,“我觉得这样更好。该说的时候我自己会说的。这个小秘密暂时就你、我两人知道。我相信布恩会管住嘴巴的……顺便问一句,今天对到运动场来的访客采取了什么措施?进来的时候给他们搜身了吗?”

“只是出去的时候才搜了身。”

“我知道了。是的,当然。我是说,处理得都很妥帖。”

埃勒里用胳臂肘捅了捅维利警官粗壮的腰,然后哼着小调走了出去。

他飞快地朝格兰特的办公室走去。老艺人还在屋里,脸色阴沉地盯着墙壁发呆。

他闻声抬起头来:“哈!又是巴克的事儿,嗯?”

“巴克一直占在首位嘛,”埃勒里呵呵地笑道,“对不起又来打扰。我能不能用一下电话?”

“用吧。”

埃勒里查了一下电话薄,然后拨了个号码:“请给我接通科比少校……少校吗?埃勒里又来打扰了……不,没有什么新片子要看,少校……哈,哈——是的!……呃——少校,你这会儿忙吗?……我知道。这么说你能搞定啦。若能在半个小时之内在警察总部见到你,我将非常高兴……你真太好啦。不见不散!”

埃勒里站起身来,脸上还挂着微笑。疯狂比尔·格兰特的椅子发出一点声响。

埃勒里说:“谢谢,格兰特先生。”心情极为轻快地走出了那间办公室。

半小时后,埃勒里随同另外两个人走进了警察总局弹道部的实验室。科比少校气喘吁吁,好像是一路跑着来的。

诺尔斯中尉看上去满脸疑问。

“看见你赶来真高兴,”埃勒里对少校说,“其实也不必这么急,只不过你从一开始就介入了这件事,我不愿独享这个关键的时刻。你不该漏掉这场戏剧的最高潮。”他从衣袋里拿出那个手帕包着的东西,小心翼翼地把它展开。

“那支点二五手枪!”科比少校惊叫出来,接着倒吸了一口气。

“一支点二五手枪,”埃勒里温和地纠正道,“先生们,我们秘密聚到一起的目的正是为了确定这一点——该用定冠词‘这支’还是该用不定冠词‘一支’来定义这把枪。”

“我可没那个耐性,”诺尔斯中尉笑着说,“你在哪儿找到的?”

“在一个最不可能找到的地方找到的,中尉。”埃勒里咯咯一笑说,“不必再怕触摸它了,已经做过指纹检查,但是那上面没有指纹。”他耸了一下肩,“已经被处理过了,没留半点痕迹。只能检测一下枪管里的母纹了。好啦,老这么悬着心真受不了,赶快结束这件事情吧。”他做出急切的样子呼味呼味地急速喘气。

诺尔斯中尉拿过那支枪,若有所思地掂了掂,接着抽出了它的子弹匣;这样就不必担心它意外走火了,因为这种小型哥特式自动手枪装置了一种“安全连动”部件,弹匣一取出,所有其他部件之间的联系便自动失效。弹匣是空的,发射仓里也没有一颗子弹。中尉疑惑地抬起头来。

“是空的,”埃勒里轻声说,“我发现它的时候就没有子弹。被拔了牙的。不过这倒无关紧要。”

诺尔斯中尉朝枪里填入了几颗子弹,调整好靶子,接着就扣动了扳机。埃勒里连忙蹲在地上搜罗着冒着热气的子弹壳。他们从靶板上取下子弹,只见它们个个都给火药和烧焦的木头蹭得黑油油的。

诺尔斯从七颗子弹中选了一颗,走到实验台前,仔细把它擦拭干净,然后从档案柜中取出存档的另外两颗子弹。

“这是从霍恩和伍迪身上取出来的,”他说着坐到他的比较式显微镜前,“你知道,在科比少校的协助下,我们已经可以认定那两颖子弹是从同一支手枪里射出的。所以我用其中任何一颗做比较都可以。我们很快就可以鉴定出来了。”

科比少校也凑到近前去看。

诺尔斯中尉拿起一颗存档的子弹放到显懒镜的样本托上,又拿起那颗刚刚射击取得的子弹样本放在另一支镜头下,然后开始调整焦距。很快他就顺利地把两个影像清晰地重合在一起了。全部调节操作完成后,他在目镜中看到了一个完整的子弹影像——实际上那是左、右各半个子弹的影像合在一起后的成像,对接得严丝合缝,所以看上去就像是一顺子弹。

他仔细地观察了一会几,然后抬起头来对科比少校点了点头,后者急切地把眼睛凑到了目镜上。

埃勒里满脸焦虑地望着那两个人忙来忙去。

“好了,现在你自己来看一看。”科比少校最后说着起身把埃勒里换到他的位子上。

埃勒里看到一个巨大的子弹影像,而且他惊异地发现光滑的子弹表面上竟有那么多形态各异的纹理,被显微镜清晰地显现出来,简直就像天文望远镜揭示的月球表面一样凹凸不平地分布着山峦、峡谷、平川等等。但是最令他震惊的是那影像接合的高度完整——山峦连着山峦,峡谷接着峡谷,平川延展相对。两个子弹的影像完全一致。即便两颗子弹由于发射过程的微小差别而造成什么特别的擦痕,也不是埃勒里的眼睛能看得出的。

他转过身来:“这么说,就是那支枪喽?”他慢慢地说。

“相当肯定。”诺尔斯中尉说,“事实上,我认为可以确定。从两支不同的枪管里射出如此纹理相同的子弹,绝对是不可能的!”

“何不用通用显微镜再看一看?”科比少校建议道。

“我是要做。通用分子显微镜,”诺尔斯对埃勒里解释道,“可以分辨极微小的差别。上边装有标尺——显微镜专用的精密量具。一分钟就可以。”

他把子弹挪到另一合仪器上去,通过目镜观察了一会儿,仔细量算着各种纹理的角度、沟擂的深度和凸纹的长度,并把数据记录下来。当对第一颗子弹侧算完成后,他把数据表放在一边,对第二颗子弹重复上述操作。

实际上他用的时间并不止一分钟。他用了一个多小时。埃勒里对这种精细的科学研究过程实在没有耐心,他闷着头走来走去,不停吸烟,自言自语,胡思乱想,直到科比少校的一声呼唤吓了他一跳。

他抬起头来,发现那两个人正笑嘻嘻地看着他。

“检测成功,”科比少校平静地说,“现在,世界上再没有哪个弹道专家能够否定这个实验结果,奎因先生。你找到的这把枪正是射杀了霍恩和伍迪的凶器。”

埃勒里朝他们愣了一会儿,接着长出了一口气说:“旅行结束了,或者应该说——已经到达终点前的一站。好了,先生们……”他缓慢地走到实验台的旁边,拿起那支枪,着迷似的看了看,然后把它放进衣袋里。诺尔斯有些诧异地望着他。

埃勒里平静地说:“我对两位有个不大符合常理的请求——因为这太重要了——不要让任何人知道这个小小的实验。”

诺尔斯中尉咳了咳嗓子:“嗬……!我吃不准……我有义务向部里报告,奎因先生。你是说……”

“我是说,我不只是不想让任何人知道是这把枪打死了霍恩和伍迪,而且也不想让任何人知道我们已经找到了这把枪。我不想让这个消息透露出去。明白吗,中尉?”

弹道专家摸着下巴说:“好吧,我想,既然你过去已经破解了那么多谜局,这件事还是你来定夺吧。那我就先把实验报告收存在我自己这里,尽管……”

“哦,一定设法先扣着它。”埃勒里急急地说,“啊——还有你,少校?”

“你绝对可以信任我嘴巴的严密程度。”科比少校说。

“跟你合作太愉快了,少校。”埃勒里笑着说完,飞快地离开了实验室。

我的小说又到了关键的阶段,请暂时从阅读中脱开一会儿,女士们,先生们。

四年来在不同的小说情节中我一直在问同一个问题:谁是凶手?那么现在,谁是杀害了运动场上两位骑术表演者的凶手?

你不知道吗?啊,可你应该知道了。现在故事已经完整地呈现在你的眼前了:我以为线索够多了;如果把它们的顺序打乱,加以合理的编排,就会导出明显的结论,它则直接揭示那个惟一可能作案的凶手。

保守核心机密对我来说关系到职业道德。我可以毫无保留地向你们提供所有的线索但不能透露核心机密,这是公平对待读者的原则问题。我能告诉你们的只有:全部线索都在你们的掌握中了。重复一遍,这些线索拼接起来就是一幅捕捉住罪恶的图案。

你能否拼出这幅图案并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有个情报奉送给那些弹精竭虑苦寻答案却屡屡败北的一小部分读者:故事中提到,我曾把两封电报发往好莱坞并收到过两次答复电文。但这些电报的内容与你们的逻辑推理关系不大。事实将证明,没有这几张电文,你们同样可以得出正确的推论。这一情节的设置仅仅是出于对逻辑分析结果的验证。所以,请不要问我:你那电报里到底写了些什么?

——埃勒里·奎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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