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黎世的科罗台机场使人感觉不到瑞士的风格。几乎看不见山峰,出了机场的景色也平淡无奇。并不限于瑞士本国的出租汽车公司在机场内并排设立着营业窗口,在欧洲可以驱车任意到各处旅游。玫瑰旅游团的成员对身穿制服般的呆板行程感到悲哀。虽然在宽敞的广场上可以看得到很多成列的出租汽车,但旅游团员们还是多少感受到那种冷寂之感。乘上在伦敦已经联系好的大型旅游车,这种车的玻璃车窗几乎接到车顶,就象从山顶上俯瞰景物似的视野很宽阔。

从苏黎世至伯尔尼之间的一百二十公里之间,看不到一座披雪的山顶,只看到一片以低低的群山为远景的庭园般的森林、原野和牧场。白色的高速公路左侧好象有溪谷,但隔窗望不到溪流,只映现出乎缓起伏的丘陵,广袤无边的田园,小巧玲珑、白墙瓦顶的农舍,用栅栏刚起来的草地里放牧着成群的乳牛。贴在巧克力包装盒上的风景图案就是据此设计的。

旅游团的妇女们为来到瑞士而感到满足。苏格兰的忧闷和不平,看来已经忘得干干净净了。她们恢复了元气,扭动和身子表现出新鲜的感受。

由于飞饥准备着陆,土方悦子显得慌张起来,没接着把话说下去。门田现在和悦子并排坐存最后座席,看着悦子用手指放在嘴唇上,对着车窗外,眼望着拐弯处的路标“距巴塞尔七十公里”,小声而急促地又说了句:“凶手把莱本湖的鳟鳞水藻倒入洗脸盆,是藤野由美在湖中溺死之后。”好象是随随便便说出来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竹田郁子坐在门田的旁边,靠近通道。难道这个高中教师会是有关联的人吗?好在她隔着狭窄的通道,正和旁边开服饰店的曾我千春倾斜着上身在交谈着,按说是不会听得到这儿的话。前席并排坐着的是星野加根子、多田真理子和金森幸江。寡妇、酒吧老板娘、鱼店老板娘这些不同身份的人共坐一席是偶然的事。虽然后面的话声容易传到她们的耳中,但她们正痴迷于旖旎的风景,不会理会到这儿的谈话。

大家看了将近两个小时毗连不断的景色,由于满足和疲劳,在巴士的摇晃中,不少人都垂头打起盹来。这时骄阳的光线也开始逐渐减弱了。

伯尔尼的旅馆在台地上。主要的市区建筑在一片开阔的低凹地,老式电车行驶在高大的桥上。桥下沿着河流及台地上都有林荫路。旅馆本身是古典派奶油色和白色的建筑物,洛可可式的过多的装饰,非但不使妇女们讨厌,反倒使她们感到高兴。也不必为分配房间犯愁,大家对这家旅馆的古典风格和豪华气派相当满意,不由得使在房间里的举止、走廊上的步履都变得矜持做作起来。

不幸之中的幸事是藤野由美和梶原澄子这两个同室的人永远消失了,可以平静地解决十四组室友的编组了。梶原澄子原先希望成为她的新室友的多田真理子,还是和星野加根子在一个组里。

“今天的编组顺利吗?”土方悦子担心了。

“要把这种事放在心上的话,简直是没有限度的。现在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只要有一个小小的涟漪,就会泛起轩然大波,以致弄得不可收拾。今天还算是顺利,我倒挺轻松。”

“那就好啊。”

门田突然想了起来,小声附着悦子的耳朵说:“可是……星野加根于是发生这次事件的关键吗?”

悦子就象听见枪声似的不安,门田也张皇了:“不,说笑话,说笑话。”就这样溜开了。他去通知大家三点钟在餐厅集中饮茶,并说明游览市区的计划。门田似乎还在考虑着星野加根子怎么会知道这个团体中的秘密。

“从现在起,约用一个半小时去逛逛伯尔尼的大街。这些街上还残存着中世纪的痕迹,到处都能看到古朴的建筑物。感到疲劳的人请留在旅馆里休息。明天乘登山电车上阿尔卑斯山的少妇峰。”

餐厅的茶座里寂静无声。旅馆里没留下一个人。

从站前广场到城东的熊园,是差不多一公里的老式城区。日本妇女团体成群结队地在中世纪的街道上漫游。街上有很多喷水塔和中世纪的钟楼。随着报时的钟声鸣响,身穿传统服装的偶人群像象演傀儡戏地走出来。她们目瞪口呆地仰望着塔上的景物。

门田站在一侧打量着她们,怎么也无法相信,在这些善良的妇女当中会有杀人魔鬼。这些从来没有出过国的女子的表情,充满了天真欢愉的好奇心,看起来谁也不存有什么隐私和诈骗。

土方悦子一只手举起英语导游书,用清晰的日语向伙伴们说着。门田认为这种语调已经达到了过于流畅的、强烈抑扬顿挫的、卷舌的德语的境地。门田觉得女性有着一种魔力,确实是不可思议,难以理解。

钟楼又叫“监狱塔”。十六世纪又将喷水塔称之为“吃人魔鬼的喷水”。门田平素虽然不会有这种感觉,但此时此地不由得感觉到这又是一种不祥的朕兆。

过了“监狱塔”,马尔科托街的建筑物显得阴暗庄重。在阴森森的连环拱街和房子下面,是沿着马路建筑的酒窖。灰色的盖子底下贮藏着五十年以至上百年的葡萄洒,只要打开突出在马路上的古色古香的盖子,下面暗室中的蜘蛛网就会缠住身体。

“原先只是听说中世纪残酷黑暗,看见这样的建筑物,浑身都要起鸡皮疙瘩。”土方悦子对门田说。

“只有福尔摩斯看见约克夏周围令人赏心悦目的田园风光,才会说在这些田园之中隐藏着杀人事件。但我是不会去理会这些中世纪市廛中不见天日的杀人事件的。让它们依然如故吧!要是在这个入口看得到隐匿在窖藏葡萄酒的地下室里的白骨尸体的话……”

这个窈窕女子,一方面被《湖上的丽人》的浪漫主义激发出感伤之情,另方面却又对古典侦探小说败兴的逻辑性津津乐道,门田真是难以捉摸。土方悦子在这个妇女旅游团中虽然也属容貌端正。但似乎难以感觉到有性的魅力存在。导游和女助手在旅途中发生的丑闻虽然不乏其例,但门田格外自信与土方悦子不会发生那样的问题。虽然这么说,仿佛总觉得有被这个老气横秋的小巧的女子牵着鼻子走的感觉。

从悦子那儿听到关于手推车和游艇下的尸体,以及莱本湖的杀人发生在洗脸盆里扔入鳞藻之前的说明,确实令人费解。从街区游览回末,团员们洗了澡,都去餐厅吃晚餐。门田并没有去欣赏这个内部装璜精美的餐厅,而是在一次又一次地清点着人数。

餐后吃果品之时,肥胖的金森幸江举手对门田和大伙儿请求发言:“我们在苏格兰下榻时捱过了一段相当苦闷的日子。那种不快感虽然消散了,可女人的积郁是难以清除的。在东京听熟人讲,伯尔尼这儿有一个叫做卡奇诺的赌场。那儿的赌注不太贵,我想今晚能带大家到卡奇诺去玩玩。有没有人想去呢?”

鱼店老板娘振奋人心的提案得到了大家的同感和赞成。即便是平时觉得她知识低下而用轻蔑的眼光看过她的团员,这时也喝起采来,不过,倒没有拍手。

门田阴沉着脸。在金罗斯镇的旅馆,团员们晚上出去散步刚发生过重大的事故。夜间就是集体外出也难保不出事,然而作为导游却不能拒绝。这是大家的意志,只好对这种心情表示同情。

卡奇诺赌场在从旅馆步行五百米处的山丘上。这是个平民的娱乐场,没有想象的那么正统的豪华,每个赌轮台前都坐着身穿晚便服的人。虽然每次赌注只限于五个瑞士法郎,但赌现金到底还是有吸引力的。

日本的妇女起初站在一边,看赌客的胜负掌握规则,窥看着输赢情况。只要有人出手下赌,所有的人就都被骨碌骨碌作响白球的命运迷住了。要是五个法郎偶然中了一次三十五倍一百七十五法郎的奖,就更加狂热起来。若是放在台面的刻度盘上的钱,每次都被不讲情面地夺走的话,她们就会冒出恨恨的眼光,立刻又鼓起劲接着一次次地赌下去,即使押上五倍的注也甘心。相当多的人把钱放在棋盘格正中央八倍的地方。稳当慎重的人说二倍才是得以保障安全的系数。

“这么一来,就可以看得出赌博人的性格。”土方悦子站在旮旯处看着赌赛说。

“即使这么说,也是跟钱有关系吧?随身带钱多的人赌起来总是大胆些。瞧,鱼店的金森幸江又准备押三十五倍了,她真还赚了不少钱哪!”门田边看边答。

“不过,酒吧老板娘多田真理子倒是意想不到的慎重,她刚才把钱放在五倍或者两倍的地方,偶尔押一次十一倍。”土方悦子的眼光追随着说。

门田等待悦子继续在飞机上没说完的关于杀人事件的推理,说现在大家都被赌轮台迷住了,谁也听不到这儿的话。悦子颔首同意门田的意见,接着说:

“在希思罗机场看到搬运工把旅客的随身行李灵巧地装在手推车上的操作,使我浮想联翩。那种车在不搬东西时,把车头搁靠在地面上。装上行李后,搬运工降低把手,车头就翘了起来。要是有人同样也使用不装行李的手推车,车头就可以当杠杆使用了。”

“杠杆?”

“晒干的游艇倒伏在陆地上。游艇的边缘要是塞进一块小石头,抬起有二厘米左右的间隙大概不会太难吧?把手推车的头部勉勉强强塞进那个间隙里去,然后把手按下去,车头朝上就撬开了游艇的空隙。再把车头从最下面塞进去,让车头充分地塞进游艇底下,将把手压低。由于杠杆的原理,就能搬起倒伏的游艇一删,足有能放得进尸体的空隙。然后再搬来两块相当大的石块塞入空隙之中。移开手推车支起游艇。接着凶手到岸边把尸体拖上来,载在手推车上,运到游艇旁边。卸下尸体,再把车头推入游艇的空隙中去,撑起游艇,塞上大石头,接着把尸体推到游艇里去,再搬走石头,于是游艇又恢复了原来倒伏的状态。”随着悦子的说明,门田眼前描绘出一幅幅连贯的镜头来。

“搬起那么笨重的游艇将尸体放在里面,靠一个人的力气无论如何是不成的,所以才会认为是复数的凶手作案。警长伊恩哥尔顿也是居于这一种看法,才得出凶手是复数的结论。可是,把手推车代替杠杆,单靠一个人就行了。”

照悦子的说法,肯定是一个女人作案。

门田听着悦子说及的那辆旅馆废弃的手推车,既用来搬运尸体,又用作杠杆的推理,好象背脊受到一击,思绪纷乱,不能立即对这个说明进行分析。

两个小时后,门田把全体团员平安地带回旅馆后,接到了伦敦挂来的电话:

“门田君吗?我刚才给你挂了二次电话,你带大家到哪里去了?”

从东京传来广岛常务怒吼般的声音,看来他心绪很坏。门田没说去赌场,而回答到市内游览去了。虽然还没出什么事,但门田往往从常务的电话开始,很快就得到感染。

“苏格兰场已作出结论,都在吗?”

“啊,都在。”

“好,我明天就会来的。凶手就在旅游团里,全体人员江木奈歧子也和我一起到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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