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旅游团在肯古斯·科罗斯站乘二十三点二十分发往格拉斯哥的列车,到爱丁堡约需六个小时。

头等卧铺相当奢华,这也成为招募团体游客的条件。当时用吸引人的词句介绍了除客机二等舱外,旅馆、交通工具等豪华的全部情况。

英国的头等卧车的式样已经陈旧过时了,比如它的车厢包房,在日本早就淘汰报废了。

门田在巴士中,重申了包厢房间的同室者依旧按照原先室友的编组。

隔窗望去,照明灯光下无数铁路侧线逐渐减少,驶入了复线线路。伦敦的灯光越来越少,远郊也在黑幕中最后消失了。与铁路平行的公路上行驶的汽车车灯也稀少起来,仅偶尔闪过一点光亮。伦敦的郊外比东京更加落寞。

门田正在暗淡的灯光下整理旅馆和膳费的收据。车门轻轻作响,以为是列车员打开车门,梶原澄子站在外面探身问:

“可以进来吗?”

“请。”

梶原澄子走到包厢中间。

“门田先生,今晚我还是和藤野在一个房间吗?”她进门就提出抗议。

“在列车上请忍耐一下。”

梶原澄子认为昨晚和门田有过约定:“可是,是在一个包厢里呀!”她的声音和她的表情一样生硬。

“那样的话,今晚无论如何也无法安排了。明晚住在爱丁堡,一定满足你的要求。”

门田好言相慰,可梶原澄子还是气鼓鼓地。

“是吗?那么说定了。”她到底没坚持下去,走向车门时又回头看着门田,“今天在温莎城怎么又招惹起骚动呢?那些新闻记者是不请自来的吧?”

“是啊。你也让新闻记者缠住了?”

“缠住了。向我打听哥本哈根旅馆发生的多田真理子的事。我说那全是多田真理子的痴言乱语。”

“可别再多说什么了。”门田变了脸色。

“嗳。没说什么具体的事,我才不会去乱嚼舌头呢。”梶原澄子沫星四溅地说着。她的答复与藤野由美大致无异。

“还是稳当点好。”门田低下了头,冷丁想起来发问,“可你希望什么样的人作室友呢?或许你的愿望是正确的,而我现在又不清楚,可以作为参考嘛。”门田半带着讨好的神气。

“那么……”梶原澄子略略考虑了一下,“要是和多田真理子当室友倒是挺合适的。”说着马上微微作笑。

“啊,多田吗?”门田感到意外了。

多田真理子也好,藤野由美也罢,她们似乎都挺花哨的,要是梶原澄子对藤野由美有抵触,那对多田真理子也应该有反感。梶原澄子笑嘻嘻地走了出去。

过了五分钟,土方悦子来敲门了。

“刚刚梶原把我的室友喊到过道上去了。”土方报告着。

“要变换室友吗?”门田察觉到了。

“是的。对我说是您同意了。”

“真是个怪人,刚才还对我讲起这件事。这不,从这儿出去马上就到你那儿去串了。”

“看起来梶原澄子和藤野由美不对劲儿,可究竟为什么要调换室友呢?”

“这我也弄不清,据藤野说是嫌她不洁吧?”

“不洁?她不是挺干净吗?”土方悦子瞪大了眼。

“我也是那样想的。可能是出于生理性的感觉而认为不洁吧。梶原说男人是理解不了的,而同性才意识得到,你的感觉呢?”

“我不觉得藤野不洁。我认为她是个整洁漂亮的人,不会说是她爱修饰打扮的事吧。一个浓妆艳抹、服饰讲究而又不清洁的人,谁见了都会觉得奇怪而瞟上几眼的。当然,漫不经心不修边幅的情况也是有的。藤野由美倒是一点也看不出来。”

“我也是这么想。”

“或者梶原对藤野的过分修饰,矫揉造作的言语举动有抵触,才这么说的吧?”

“要是这样的话,我想梶原希望多田真理子作为新室友,也是没有理由的罗。”

“啊,梶原想和多田作室友吗?”

“看来是愿意才这么说的。难道多田和藤野不是同类型的吗?这事我真无法理解。”

在列车的晃悠中,门田点着了烟斗。这个旅游团中,门田以唯一的男性为理由独占了一个包厢,一隅放置着暗银色的铝制容器。这是抽出式便器,可以从下面抽得出来。土方悦子正倚在那个火炉型的便器前,门田暗自发笑。她晃着,那个容器也晃着。

“这不会有不良后果吧?”土方悦子轻轻摇晃着,想了一阵子又说,“能不能这么说,厌恶藤野由美的梶原,对与藤野竞争激斗的多田真理子抱有好感?”

“这种想法也会有的。”门田漫不经心地说。

“我想,那一定是梶原的心理状态。那人和藤野由美可能只是在生理上合不来。想来那种例子还挺多。她向团长恳求变更室友没有正当理由,只好含糊其词地说是不洁罢了。”

“作为梶原澄子,藤野由美成为多田真理子的共同之敌,两个人不就结合起来了吗?”

“是否结合起来还不清楚,但梶原对多田不会有亲近之感吧?”

“这倒不清楚。不过梶原曾经暗中告诉过我,多田真理予在哥本哈根旅馆扼杀未遂事件的真相。”

门田觉得已经可以向土方悦子泄露梶原澄子的“密告”内容了。这样,今后可以让土方悦子监视多田真理子。广岛常务在国际电话里说的“冀望今后旅游团里什么事情都不要发生”的话,还在他的耳中萦回着。

门田那时取笑过广岛的“杞人忧天”,可现在没有心思笑了,他被不祥的预感强烈地攫住了。防范于未然,光靠自己一个人是照顾不到三十名团员的。

土方悦子一听到门田讲了梶原澄子“密告”的内容,惊叫起来:“梶原是札幌医院院长的妻子,她从过世的丈夫那儿学到一些医疗知识,对患者的伤情是清楚的。”

在前颈部留下的指甲抓痕得出判断,并不是受到来自外部掐杀的攻击,而是用自己的指甲搔伤,然后编出一派的诡言谎语。

土方悦子在列车的摇荡中思考着,对门田要求多加注意多田真理子的委托,只是遗憾地说了声“明白了”。她带着难以言状的暗淡表情向外走去。突然,她好象忘了东西似地返身说:

“团长,你把我的名字告诉过今天白天在温莎城遇到的《体育文化新闻》通讯员了没有?”

“没,我没说。”

“那个人一走过来就问我是不是土方悦子。”

“大概是听其他的团员讲的吧。那个男的在团员中来回打听着各种消息。”

土方悦子用迷茫的眼神听完答话,马上说:“多田真理子的事,我倒没注意过。不过,我想梶原澄子的话,绝对不能让团员们知道。”说了请休息,就出了门。

门田躺在卧铺上,还在思虑着另一桩事,那就是星野加根子讲的,藤野由美说在安科雷季丢失的红宝石戒指永远找不到了。

在机场的洗手间失落了戒指,而后来进去的假若也没有发现的话,那就是丢失无疑了。永远找不到的可能性是充分的。当时玫瑰旅游团的团员,有的在登机门附近等待,有的随着刚刚抵达的德意志航空公司客机的乘客人流进入了候机室。她们中的哪一个要是去洗手间,捡到失落的戒指掖入私囊的可能性也是有的。

这究竟是谁呢?难以推测。可星野加根子为什么会说出戒指永远找不到了这样一句含有特殊意味的话呢?

星野加根子比起不引人注目的女子来说,是更为阴郁的女人。她即便看到美妙绮丽的景色,也不会生发感动之情。这种类型的人在社会里举不胜举。星野是个寡妇。不少在公司服务多年的独身女子,她们在想些什么,都是难以猜度的。当然也会有人无事生非,故弄玄虚地讲些似是而非的事情来的。

星野加根子所说的戒指之事就是一例呢,还是她确实知道些什么征候呢?——由于白天活动的疲劳,门田在冥思苦索中进入梦乡。

下一个停车站是当卡斯特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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