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能永不张嘴……林乔的表叔姓“黑”……见到了那个日本女人,很长见识……原来林乔去了那里……刑警没有性别……案子的两大突破……老杆儿的惊人推论……二访郜府

“文奇那混蛋简直超过了江湖上所有卖艺的!知道吗老杆儿,他耍猴子真是太有一套了!真正的不动声色!”

艾菲道:“而你就是那只猴子,对不对?”

“而且是一只能力很低的猴子!”袁守方沮丧得无地自容,“我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他把话又绕了回来,并且被他严肃地称作蠢货!”

“用不着伤心,柴那。”老杆儿把车开进局宿舍,“猴子对你来说并不算丑化。眼下的关键是弄清许建设的痛苦来源。要不要对文奇来点硬的?”

袁守方:“绝对不行!”

“不人道?”老杆儿把车停在楼下。

袁守方坐着没动:“当然不人道,人家是个有病的人。再说了,他强调那是隐私,事实上难道不是隐私吗?就是隐私呀!更何况他这种人切忌逼急了,一旦逼急了,他会象蚌似地把外壳越夹越紧,永不张嘴!”

艾菲嗯了一声:“对,小潘他三姨就是这样的!直到死在精神病院,也没把孩子他爸是谁说出来。”

三人下了车,袁守方一指九楼:“去孙福泉家!既然说到小潘了,咱们就要小潘怎么样?”

老杆儿叫道:“咳,柴那!增添人手的事不是说吃完晚饭再说吗?”

“晚饭一并在孙福泉家解决!”他不容分辩地往九楼走。

若不是文奇太气人,他很可能接受了他的邀请。文奇说他看不起他,两个人又差点吵起来。正好老杆儿呼他,说是林乔那头有所突破,需要增添人手。于是决定找孙福泉,但绝对没说在人家吃饭呀。

林乔这头的确有所突破,虽然不是实质性的突破,但是很要紧,找孙福泉寻求人力支援是没有办法的事。按照上午郜建廷给的那个地址,他们找到了一座马上就要开张的商厦,辉煌无比,让人觉得进门就得脱鞋似的,你很难认为这是在为人民服务。商厦下面埋着的就是林乔的故居。

郜建廷的确没法找到林乔,但这难不住老杆儿二人,他们是吃这个的。他们找到管片的居委会,打听出这一带搬迁的去向,又在派出所六斤半的帮助下找到了林乔一家的户籍档案。

六斤半是老熟人了,对刑警队的人很是羡慕,他见面就是那句话:“我迄今为止仅仅打过四发子弹。”那神情和小说中的祥林嫂一模一样,他以为干刑警的就可以端着机关枪随便扫射呢!这个六斤半。六斤半指的不是他的体重,是他困难时期得的一个绰号,好象和粮票有关。另一种说法是饭票。他们俩都没有体验过三年自然灾害,没有发言的资格。

六斤半搬出足有十斤重的一个大本子,寻找姓林的这一家。老杆儿问他难道你们没用电脑。六斤半说,中心有电脑,我们没有。

老杆儿说:这些东西在不在中心的电脑里。

六斤半说当然在,可是用不着了,我已经找到了。六斤半的脑子比电脑不差。

林乔家一共十一口在册,目前在世的有五人,五人中又有四人在国外,本市尚存的是林乔的一个表叔,姓黑。

艾菲大叫她头一次听说有姓黑的。六斤半说姓朱的回民一概姓黑。艾菲说:“老六,真长见识!”六斤半居然不好意思起来,说他最怕的就是女人夸他,男人怎么夸也没事。而且那个说法并不一定可靠,大可不必当真。

老杆儿看见了林乔那个瘦猴子般的脸,相片是六几年照的,具有文物感。那时候的林乔肯定不知道营养是什么东西,给他块巧克力绝对不知道怎么吃。这种尊容的孩子如今的城市中无疑是凤毛麟角啦!

艾菲指着林乔道:“你们看,这孩子肯定特别阴!”

老杆儿道:“别叫人家‘孩子’,人家好歹也是四十几的人了。至于阴不阴,这可能和你的心理有关系……我希望你不要先入为主,此乃大忌!老六,我们走了。”

告别了六斤半,他们按照居委会的说法找到了那片新建的居民区,又很费了些周折才找到那个姓黑的“表叔”。

表叔不算老朽,一看就是那种谨小慎微的人,满脸的皱褶和心计,太阳穴上帖着块黄瓜片,看人老是侧着眼。室内飘出煮罗卜的味,让人呼吸受阻。

听完来意,他说他不认得什么林乔,说着就要关门。老杆儿用脚尖顶住门,一言不发地盯着他,一直把对方盯得“庙台上长草……慌了神”。

“我……我们早就没有来往了,你看我这居住条件,象接待外宾的地方吗?”这一点是不必多问的,林乔肯定不会住在这里。不是地方大小,而是言语中透出的那种疏远感。

“‘外宾’总不至于连看看表叔这种最起码的过场都不走吧?留下几个美元也是应该的嘛!”

表叔更慌了:“美元绝对没给,只给了两包大松子!就是皮很薄的那种。”

“也就是说,他来过。”艾菲问。

“只来过一次。”表叔无意中摸到了那片黄瓜,赶忙拿掉,“坐了不到五分钟就走了。”

“他住在哪儿?”老杆儿问。

表叔:“不知道。”

老杆儿:“真不知道!”

表叔:“的确不知道。人家不说我也不问,反正就是那么回事!”

老杆儿和艾菲互相看看,认为谈不出什么了。剩下的办法只有把本市的饭店篦上一遍,不管是什么虱子,一定要篦出来!

“告辞!”他们向表叔点点头。

表叔突然说:“别忙,稍等!”说着回屋找到了一个装大松子的袋子出来,袋子上打着价格和饭店的名称:樱花饭店。

老杆儿对表叔表示感谢,并说:“林乔恐怕是在饭店的小卖部给您老人家买了两包礼物,不过用的的确是美元。多谢,我们走啦!”

上车时艾菲说:“我们真应该想到这个饭店,林乔的太太不是日本人吗?”老杆儿苦着脸说:“就是啦,早知道吃第八个包子能饱,前头那七个完全可以不吃嘛!真是的。”

艾菲迅速反应过来,重捶老杆儿一拳:“你这个人果然越来越坏了,是不是挖苦我?”

“我不光挖苦你,更是挖苦我自己。柴那好象特别从日本女人身上提出过问题……我现在差不多明白他的用意了,你呢?”

艾菲也有所领悟:“是呀,一百个林乔恐怕只有一个林乔的女人是日寇。快,去‘樱花’寻找一个丈夫叫林乔的日本女人!”

日本女人果然在,可是林乔……不在!不过这至少证明了一个情况……林某并没逃之夭夭。

日本女人自然知道发生的事情以及光临者的身份,但是语言很妨碍交流,好多明明白白的话她就是表达不准,调查要的就是真实和准确。最后艾菲不得不设法从饭店找了个懂日语的。才算弄清了那个最重要的问题:林乔呢?

日本女人很激动地对翻译连说带比划,那模样很象在吵架。翻译告诉老杆儿和艾菲:“她说她一直在谈这个问题,她认为她表达得很明确:林乔出去办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她还说你们中国警察好象反应能力很不行!”

老杆儿这才明白,那女人方才攥着双拳犹如便秘似的动作是表达“很重要很重要”得意思。

“吆西(日语谐音:很好)!”老杆儿朝那女人笑了,“那就请你告诉我们,你们家掌柜的到哪里去了?去作什么?何时归来?他走的时候有没有留下什么话?能不能反应过来,太太!”

翻译很开心的样子,兴致盎然地把老杆儿的意思传递过去。结果大大地出乎所料,那女人完全反应过来了!她长长地“咦……”了一声表示“容易得很呐”,接着又是一通比划。

翻译如实译出:“她说她丈夫是昨天走的,为了去落实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什么时候回来不好说,总归要办完事情才可能回来。他什么话也没有留下……这么回答是不是还凑合,警察先生!”

老杆儿学着她的样子长长地咦了一声,竖起大拇指道:“你的这个的干活!太太。可是你少回答了一个问题:你丈夫到什么地方去了?”

日本女人让翻译把老杆儿的意思讲给她两遍,最后终于答出一句十分完整的中国话:“他说……他……到……一个……生活……和……战、斗……过的……地方去!”

林乔到嵩山去了!这个情况没有引起孙福泉相应的重视,他手里的案子比这个大,小小的林某尚不足以刺激起他的兴奋点。他让大伙吃菜,又叫老婆炸了盘花生米,道:“吃吧,赶快吃,吃完了走人。我的人一个也不能动!你们老少三个,拌这盘小菜足够啦!”

袁守方一摔筷子:“孙、福、泉!当着大姑娘的面我今天不骂你了,可是我得让你龟孙子知道,老子哪怕有一点办法也不会分你的人!”

孙福泉给他拨拉肉,道:“别说得这么惨,不就是去趟嵩山吗,让艾菲和老杆儿跑一趟就行了,又不是追捕枪匪。你在家顶几天死不了吧?”

“一男一女,都没结婚,”袁守方气得嘴唇一个劲哆嗦,“去钻老林子,这不是烈火干柴吗!”

艾菲大叫:“嗨,柴那,什么意思吗?是不是嘴皮子痒痒啦,痒痒了到粪缸上磨磨去!”

孙福泉笑得快倒了。老杆儿却表现得一本正经:“总把别人想象得那么次!柴那,你不招人喜欢的根子就在这里,不是有那种说法么:刑警没有性别!”

袁守方抓起筷子又摔了一下:“问题是你们有性别!妈妈的!不但有性别,而且都非常健康!”

“有性别就会出问题呀!这是什么强盗逻辑吗!”孙福泉火上浇油。

老杆儿望着寡不敌众的袁守方道:“柴那,你是不是特别烦我?咱们俩去不就什么问题都不存在了么?都是干柴,没有烈火。”

袁守方端起酒盅,一点点地把酒倒在米饭上。大伙这才发现他情绪似乎不对。袁守方将酒倒干净,而后用力地把酒盅戳在米饭上,抬起头来:“我不是说过了么,我的自来水笼头出毛病了,今天尿血啦!”众哑然,气氛一下子变得压抑无比。

袁守方:“我一开始想过和老杆儿一起去,可是最后还是决定算了,山高路远的会使病情更严重,我必须去做检查。早处理总会好一些对不对?你们非要逼着我说实话!这就是实话,是不是傻眼啦!”

艾菲已是热泪盈眶:“队长,你应该早说呀!”

袁守方:“怎么早说,今天早上解手之前我还什么都不知道哪!”

老杆儿道:“柴那,真是血吗?你没看错吧。”

袁守方:“我真希望是看错了……可惜我的出错率实在太低了。算了,不说这个了。此事到此为止,千万不可告诉我老婆!”

“你以为瞒是办法吗?”孙福泉急了,“照我的意思,住院!这个案子你别管了!”

袁守方摆摆手:“该住院的时候我肯定去住,老子至少不想很快逝世。但现在还可以不住院,等检查结果出来以后再决定。福泉,把小潘派给老杆儿。”

“行。”

艾菲道:“队长,还是我和老杆儿去吧。”

袁守方不容商量:“不行,烈火干柴的实在不保险。再说了,我也得留一个商量事情的人呀!来,给我换碗饭。吃完了咱们分析案子。”

案情分析……突破一:发现了许建设有痛苦的一面。一个内心藏不住事的人却埋藏着深深的痛苦,可见那不是一般的痛苦。这个情况想不重视也办不到,它的分量是明摆着的!

突破二:林乔去嵩山了,去落实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去他“生活和战斗过的地方”落实事情,那无疑关系着一段历史。这段历史究竟有多重要呢?它给你开辟了一个很大的想像空间。这两个突破的确具有实质性,它使案子进入到了比较明确的阶段。假如说开始是寻找沉船的话,那么现在沉船已经找到了,下一步就是打捞沉船,开舱得宝。孙福泉特别欣赏这个比喻,并承认袁守方在语文方面比他高得多。

老杆儿说:“没法比,柴那是一座山的话,孙福泉你顶多是山脚下的一泡狗屎!”

孙福泉越发乐:“这个比喻也挺新颖的!”

老杆儿指出他主要是想调节调节沉闷的空气,柴那一尿血,无形中使大家变得挺压抑。

袁守方说:“不必压抑,压抑不解决问题。孙福泉,有没有康泰克,我鼻子怎么突然不通气了?”

老杆儿说:“那么……缪家女人看见的那条腿算不算‘突破三’?耐克鞋,墨绿色的裤子……”

袁守方说那只能算个线索,但是很重要。他吞了一颗康泰克,接着说:“这个线索从目前来看,只能告诉我们凶手把作案前后设计的非常仔细,别的说明不了什么。而那两

个突破就不同了,那两个突破包含着一组人物关系。艾菲,你来说说……”

艾菲的思路十分清晰:“我认为,只要把突破一和突破二交叉起来思考,人物关系就非常明显了。事实的核心肯定是许建设和林乔。这件事埋藏于当年的嵩山林场,却爆发于许多年后的今天。为了这件事,许建设多年来忍受着很沉重的内心痛苦,而林乔则为此归国亲赴那个林场落实某些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郜建廷和杨小眉证实,林乔归来后似乎和许建设有什么事,指的肯定就是这个,但是许随即死于非命。整个框架大致如此。至于文奇,我认为他在当中扮演了一个替罪羊的角色。凶手利用的是他的精神病,还有,他那天晚上的确喝得太多了。队长,这么说行不行?”

“行!‘埋藏于’和‘爆发于’用得尤其好。但林乔不一定是‘为此归国’的,待落实。再有就是文奇‘喝得太多了’不要作为条件,因为不确定性太明显,凶手利用的主要是他的精神病。分析一下,许、林之间会有什么事情?老杆儿,这回你说……”

老杆儿没有马上说话,而是拿了一支烟横在鼻子下头闻着。闻了一会儿,他把烟扔在桌子上道:“许、林之间莫非真有什么私情?是的,郜建廷夫妇也提到过这个。再说了,烈火干柴的……”他先笑了,大伙也笑了,气氛好转。

老杆儿:“容我大胆设想,柴那,他们会不会……会不会有个……孩子?哎哎,干什么?干什么这么看着我呀!哎哟,求求你们啦,我只不过思维奔逸些罢了!”

所有的目光都仿佛在看一头史前期的动物。包括袁守方在内,他眼睛里似乎有两点小小的火苗在跳动,最后化作微笑:“其实我也闪过这个念头,艾菲,你有没有过这样的念头?”

艾菲承认:“有过,但我不敢说。”袁守方提高声调:“这就对啦,敢把它说出来的才是天才!老杆儿,思维继续奔逸!”

老杆儿反倒不敢说了:“你们不是拿我寻求开心吧?”

袁守方指天发誓:“绝无此意!你继续往下说!”

老杆儿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一咬牙道:“好吧,我是这么想的,两个人当年会不会有过一段恋情什么的,也就是偷偷摸摸的那种。你觉得不会吗?艾菲。你摇什么头呀!”

艾菲的脑袋摇得象拨郎鼓:“我觉得不会。”

“为什么?”艾菲:“不为什么,我就是觉得不会。”

老杆儿:“那你就太不讲理了,总得有理由吧?”

袁守方道:“我明白艾菲的意思。她是觉得两个人的反差太大,而且在众目暌暌之下,是不是这个意思?”艾菲说是。

袁守方一摆手指:“你错啦!别忘了烈火干柴!”众哗笑。

袁守方指挥似地再次摆动手指:“是的,烈火干柴。不用多,只要一颗火星就够了!就足以完成一次意想不到的生命创造过程。它不需要爱情,更不需要浪漫!艾菲,你无法否定这种可能性的存在呀!”

艾菲还是不罢休:“可是生孩子不是喝碗凉水,一眨眼就完成了,它要怀十个月呢!能逃过那么多双眼睛吗!”

老杆儿十分果绝地予以驳斥:“世上无难事。只要想作就没有作不到的!”

艾菲大叫:“诸位!此人绝对是个危险分子!”

袁守方道:“危险分子说的是真理。别争了姑娘,可能性是绝对的,其它属于技术问题。老杆儿,接着说。”

老杆儿的设想归纳起来很完整:两个人有了一个孩子,他们当然不敢留下那个祸种,便送给了当地的老乡。多年以后,林乔成了富翁,他想寻找那个骨肉,可是许建设不同意。于是,林乔把她杀了,而后进山去找人。知道内情的人可能只有一个文奇,许建设在文奇那里哭得昏天黑地,支持这一推断。但是文奇现在是一只大蚌,不张嘴。不妨从郜氏夫妇那里再摸摸底……全部都是假设,欢迎挑毛病!

艾菲刚要张嘴,袁守方朝她摆了摆手,指指墙角。原来孙福泉已经睡着了。袁守方两个巴掌合在一块儿搓了搓,又哈了一口气,然后高高举起,一掌拍在孙福泉的屁股上,孙队副哇哇大叫着窜起来。“老家伙,你不可能尿血!你是个大骗子!”

“我希望你能尊重别人的脑力劳动!”袁守方点上支烟,让艾菲对老杆儿进行驳斥。

艾菲却自行泻了气:“哎,作为一种假设,我没有理由反驳他。他甚至从某种角度印证了我先前那个分析,埋藏于过去,爆发于今天。我好象还应该谢谢他才对,可是,这毕竟是假设呀!”

袁守方笑道:“老杆儿的假设和你的案情分析几乎能叠在一起,这多么令人鼓舞呀!至于那个假设中的孩子,将是我们两路人马的调查重点!今天就到这儿吧,孙福泉又睡着了。”

老杆儿问:“柴那,要不要再给他一巴掌?”

袁守方道:“算啦,他那屁股是尖的,打了他疼的是你。你跟小潘明天早点走,争取一天赶到!”

艾菲指着孙福泉小声道:“他睡觉怎么半睁着眼呀,我都不敢看了!”壁钟指在夜零点。

老杆儿和小潘上路之前给袁守方来了个电话,袁守方那时还在被窝里赖着不想起。老杆儿说他把队里最好用的那台手机带走了,有事情会随时汇报的。接着又说他昨天夜里想到一个问题,能不能请法医检查一下许建设有否生育史?这个事儿很重要。最后,他郑重地托负袁守方多多照顾艾菲。袁守方认定,这家伙不是自作多情就是吃饱了撑的没话找话。不过“生育史”这个事情提出得很有见地,他当下给法医老魏去了电话,交代了一番。放下电话再也睡不着了,他放平身体,依次摸着自己的每一个脏器。摸到最后,他发现每个部件都多多少少有些问题似的。他赶忙给艾菲去电话,让她一个人找点儿事情干,把几天来的调查情况写成文字或干点其它的。艾菲问他干什么去,他打了个马虎。对付了肚子直奔医院,结果艾菲正等在医院大门口呢,满脸的洋洋自得。“怎么样,队长大人。我的判断力还行吧?”

袁守方真是没办法了。他轰艾菲走,强调自己不习惯别人陪着看病。艾菲说什么也不走,说着说着居然抹起了眼泪。袁守方于是开始哄她,几来几往耽误了挂号,两个人全都没了主意。袁守方挂了个四十几号,要到下午才看得上。两个人便互相指责。

袁守方道:“看看,你是不是帮倒忙!你的菩萨心肠使我最终没看上病,我死后你得送我两个花圈!”

艾菲说:“我实在是放心不下你呀。要不,我去走个后门试试?”

袁守方认为看病走后门过于缺德,便不加思索地否定了这个提议,想想道:“这样吧,你领我去见见郜建廷两口子。这两个人我是迟早要见的。”

艾菲也想不出更该干什么,只好同意:“下午我必须陪你作检查。你得答应!”

袁守方哀叹:“没见过你这种一根筋!我检查的部位不适合参观!尤其不适合大姑娘参观懂吗?”艾菲故意装作没听见。

赶到郜氏车铺的时候,就见那两个伙计在磨洋工,郜建廷不在。刚想盘问伙计,郜建廷愤怒已极地出现了。他先骂工商,接着骂税务,最后骂自己。骂够了,问艾菲:“那个大个子怎么没来呀?”

袁守方确信,这是个想狡猾也不会狡猾,不会狡猾又时常想学着狡猾的人。跟这种人打交道不在话下。他跟郜建廷握手,道:“大个子的活由我接手了,希望你一如既往地支持我们的工作。我姓袁。”

郜建廷握着袁守方的手,眼睛却看着艾菲,好象在问:这猴头猴脑的老家伙是谁?艾菲虚张声势地作了一番介绍,郜建廷马上换了张脸,请二人到家去谈,还顺路在小铺子买了包好烟。

二度光临,艾菲敏锐地察觉客厅有变,玻璃茶几不见了。

郜建廷说:“昨天在这儿绊了一跤,一屁股坐在茶几上,六米粒(毫米)厚的玻璃板砰的就碎了!噢,不是我,是我老婆。”

“没伤着吧?”艾菲问。

“没有没有,就是吓得够呛。”

袁守方问:“夫人不在?”

郜建廷:“拿药去了,估计快回来了。两位请坐。”

袁守方坐下,琢磨着怎么把问题提出来。上次老杆儿和艾菲与他们两口子谈了不少问题,但个人生活问题没有深入下去,这次要不要开门见山?不,暂时不要。先拉开战线试试。于是他首先请郜建廷回忆一下许建设的过去,请他想想许建设有没有窝在心里的痛苦……诸如此类的。

郜建廷不加思考地说:“痛苦谁都有,但是窝在心里老许肯定不会。那是个马大哈!”

看来感觉是根深蒂固的,他想到许建设在文奇那里哭得昏天黑地的,便问:“她常来么?”

“来我这里?”郜建廷摇头,“不,很少来。她有什么话都跟文奇说。”

袁守方捏着下巴嗯了一声,突然扭转话锋:“喂,忘了说了,林乔没逃走,他去旧地重游啦!”

郜建廷一怔:“嵩山?”

袁守方点头:“Yes、Yes。”

郜建廷的反应属于正常范围:吃惊、不解、同时有几迷茫。看来老杆儿对他的感觉是准的。郜建廷站起来搔着头发:“他去嵩山干什么?”

袁守方也站起来:“有没有可能去寻找什么?”

郜建廷没张口,门开了,杨小眉出现在门口。郜建廷很激动地冲她喊:“咳,林乔去嵩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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