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守方去医院,却没敢进门……楼上出现一个鸡窝脑袋……偷窥者的丑恶嘴脸……她说文奇偷看她洗澡……许建设露出了另一面……发现一条腿……“躲猫猫”……文奇犯病后的行为种种

袁守方在医院门口徘徊了两支烟的工夫。理智上他知道应该进去作检查,可是心里老是有种莫名其妙的阻力,生怕诊断结果出来以后人顶不住。这种事非常之多,就拿公安局说吧,一些出生入死的汉子什么阵势没见过,偏偏在自己的诊断书面前“晚节不保”,哭得哇哇的。他在这一点上对自己非常没有信心。

一只土黄色的中年母鸡在医院外的铁栅栏前幽闲地散着颇有几分乡下气的步子。让人不由自主地觉得那可能不是医院的铁栅栏,而是农村的院墙,假如旁边再有一盘磨,那就更象了。天知道那母鸡是从哪来的,太阳正好。这医院虽说对外,但毕竟是公安系统自己的医院,所以稍微有些知名度的人就会被公众认出来。

已经有不少人朝袁守方打招呼了,他也只有用很不习惯的“文雅”应付人家:“你好!啊,好你好!”他觉得应该更改更改,在医院最好不使用“你好”。“你”真好的话,到这儿来干什么?他觉得自己倒不至于哇哇的哭出来,他略通些医道,同时受党教育那么多年,唯物主义还是懂的。人活百岁也是一死,回顾自己的一生,收支基本平衡,那就差不多值了。让他发愁的是,一旦知道了结果,心马上就会乱作一团。他这个人心一乱什么问题也想不进去,案子怎么办?当然,这并非那种虚假的崇高。在“崇高”与“敬业”二者之间,他毫不犹豫地接受后者。他什么时候都认为自己是个非常非常敬业的人。

在抽烟这会儿工夫,他已经第三次梳理案子的脉络了。他认为这是自己的天职,既是天职就没有什么可咋呼的。只有母鸡下了蛋后才咋咋呼呼,恨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它“生”啦。案子的脉络比较清楚,分析得也丝丝入扣。他又点上一支烟,心想:再观察两天吧,尿尿的时候仔细感觉感觉,说不定是一场虚惊呢!

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不知从哪儿钻了出来,恶虎扑食似地扑那只母鸡,边扑边骂。袁守方见母鸡朝自己奔来,很灵巧地使出个手段,将其擒住。汉子表示十二万分的谢意,说是没办法,这是打发那个女值班员的。她老是不让我进去看我爹,我爹切了一个肾,不能没有人照顾。可那娘们儿老是不让进,我弄只鸡贿赂贿赂她。她吃了我的鸡再不让我进,我就告狗日的。

因为自己得的病和他爹一样,袁守方把鸡给了他:“听口音你象是嵩山的?”

“嵩山林场。”

袁守方心里咯登一下。“听说林场不是散了吗?”他问。

汉子道:“那是哪年的事了。承包以后人都回来啦,现在可不少挣钱。光蘑菇一项去年我就挣了这个数!”汉子竖起一跟胡罗卜那么粗的手指。

袁守方:“一万?”

“十万!”

袁守方恨得牙根直痒痒,十万够他挣十年了……还不知道能不能活十年呢。

汉子拎着母鸡行贿去了,袁守方决定再去文奇那儿聊聊,侧重于郜建廷夫妇。文奇已经炒过了,现在该炒这两口子啦,再下一步炒林乔……感觉告诉他,林乔还在国内。那是重点爆炒的对象!

这时,翩翩走来一个美丽的小护士,很迷人地朝他一笑:“队长,你好!”

制药厂宿舍的布局非常乱,但文奇那幢楼相当好找。老门卫看见穿制服的来了,表现出一种令人厌恶得要死的殷勤,非要带他去不可。袁守方告诉他:“我别的本事没有,只有找人的本事。您老到大柳树下歇着去吧。”这种恨不得别人都遭殃的人最他妈的可恨。

文奇的楼(也许这么说不太准)果然一找就找到了,红顶子,六层,独此一幢。袁守方支好自行车,扯着嗓子喊了两声文奇,他希望所有的窗户都伸出几个脑袋来,让那些人浮想连翩去吧,啊哈!只有一个窗户伸出了人头,是个女人。那一头鸡窝似的头发使袁守方想起这女人好象姓缪。

“我不姓缪,我们先生姓缪。”那女人表现得十分恐惧,她做梦也想不到警察会来敲自己的门,而且不经同意就闪身进了屋。

“对不起,我应该叫您缪太太。请把门关上,关好!”袁守方搜索着,“缪先生在吗?”

女人背帖在门上,精神高度紧张。传来几声喊,是文奇的声音,问什么人在喊他,后来骂了声“神经病”就没有动静了。

袁守方朝缪太太小声笑道:“自己就是神经病,反倒骂别人神经病,这人!”缪太太的脸还是那么僵硬,那么缺少生动。于是袁守方断定,这是个和幽默无缘的人。于是他只得入乡随俗,尽量表现得严肃认真再加上公事公办。“缪太太,您先生不在家吗?”

“他去杭州了。”

“那没关系,我找的是您。”

“找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还没问呢,您怎么说不知道。噢,请您坐下,坐下。那么站着多不舒服。”

女人摸索着坐在沙发边上,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袁守方的脸:“我,什么都不知道……”

袁守方问能否抽烟,女人指指墙上,那里帖了个街上才用的禁烟标志。于是他决定长话短说:“缪太太,您别这么紧张好不好,这是最最一般的调查。我有一些关于文奇的事情需要向您了解,这是每一个公民都应该尽的义务。请您谈一谈对文奇的印象。”他觉得自己最后那句话应该从节目主持人的嘴里说出来,可是已经无法更改了。好在对方没觉出什么。

说是什么都不知道,可一开始述说,那女人的话头便刹车失灵似地收不住了。更难以置信的是,她的紧张与畏惧随着叙述的进行,退潮般地消失得无影无踪,不久便进入了神采飞扬、气象万千的境界。于是,袁守方对“偷窥者”这三个字的认识飞速提高到无以伦比的高度,绝对无以伦比。太可憎啦!可怜的文奇,你怎么会和这样的动物作邻居。换成我,哪怕屋顶只有三重茅,也绝不会住进这座广厦。依照这女人的描述,隔壁那个姓文的简直连一块好肉也没有啦!他是个疯子(无疑指文奇的病)、骗子(无疑指文奇调来药厂的事,这一点文奇有小辫子可抓)、吝啬鬼(恐怕缪家向文奇借钱遭到了拒绝,这是袁守方猜的)……以上算好的,接下来就真正的可怕了:文奇偷改档案(袁守方抓住追问,那女人强调是听说的)。

袁守方不得不站了起来:“对不起,这个情况很重要,你有责任把它说清楚!”

女人顿时手足无措:“我……我是听说的呀!”

袁守方真想象电影里似地一把抓住对方的衣领进一步逼问,好歹忍住了:“听谁说的,时间地点!”

女人越发手足无措地捡起了那个早被他人用烂了的武器:“我上厕所时听说的,是……是男厕所那边传过来的,听不出是谁。”

袁守方心想:难怪有文章说,心怀鬼胎的人长寿的不多,看看眼前这个人就一目了然了。他决定放弃追问档案问题,以免把女人逼到死角。“你接着说吧,还有什么?”两个人重新坐回沙发上,袁守方认为自己此刻可以放开来抽烟了,对方肯定什么屁也不敢放。果然。“接着说,”袁守方把烟灰直接弹在地上,“尽可能谈一谈和案子有关的东西。”

女人从茶几下摸出个烟灰缸,里边居然还放着两个烟头,袁守方瞟了一眼墙上的禁烟标志,没兴趣揭穿她。女人想了想,想起一个情况,脸上居然红了一疙瘩:“文奇偷看过我洗澡。”

袁守方觉得自己快吐了:“不至于吧?他偷看您洗澡能有什么收获?再说了,他有那个胆子吗?让缪先生知道了他肯定活不了!”

女人道:“我怕闹出人命,没敢说给我们家先生。”

“您这么作证明您比较有理智。”

袁守方故意把烟灰弹在地上,“换个话题,偷看您洗澡和案子关系不大。”

女人道:“不大是不大,可还是有关系。这说明姓文的在生活作风上的问题不一般的严重。”

语言的确能杀人!袁守方用很阴森的眼神看着那女人:“我希望您能说一些实质性的东西。空洞的不要!”

女人被他的日语逗出了一个非常贵重的笑:“您真有意思。其实我说的就是实质的,那个和他勾勾搭搭的女人不是出事了么?”

袁守方心里咯噔一下,明白“实质”真的出现了:“哦,你消息怪灵的!”

“统统都知道了,你以为还是秘密呀!”

女人的谈兴好象上来了,眼里居然有了些类似于光彩的东西,“警察来临那天大伙就猜出来了……”

“说呀,怎么停住了?”

女人看着他:“有些事我不敢多嘴,……可是,不说好象也不对。我想问您一句,文奇到底是不是杀人凶手?……要是不方便您就别说。”

袁守方当然不认为这女人在“摸底”,可那神神鬼鬼的劲头实在让人喜欢不起来。挺正常的东西,一放在她身上就透出一股阴谋感。“按说呢,有些话我在这儿说是不合适的。”袁守方又点上支烟,“不过说了也没什么关系,能调动您的思路就是收获。这么说吧,在没有结案之前,他的嫌疑永远存在。你知道什么就说,闹不好还能立个功什么的。”“立不立功倒无所谓。”

女人已经到了再不说就受不了的时刻,脸上那两块红疙瘩又出现了,“文奇……怎么说呢?文奇恐怕真的杀了人!”她似乎被自己的话吓了一跳。

袁守方暗想:这几天,此人的大脑八成比警察还亢奋。真他妈的可以!不过用老话说,这就是群众专政的天罗地网。为了不影响她的思路,袁守方简洁地吐出三个字:“接着说!”

女人就此便滔滔不绝地说了下去,言谈中自然掺杂了不少个人的私怨和大量的水话,杀人理由依然落在文奇的精神病上,毫无新意可言。但是凭袁守方多年形成的敏锐,他还是捕捉到了一句有用的话。“那个女的(显然指的是许建设)有好几次哭的昏天黑地,站在门外都听得一清二楚。”

果然是个听壁脚的!不过憎恶必须放一放,这女人反映了一个文奇隐瞒的情况……许建设并不象文奇所说的“整日间都是乐乐嗬嗬的”!她也有痛苦,而且“哭得昏天黑地”这一特征颇符合许的性格。文奇却从始至终没说。是忘了,还是有意避而不提?

“你快立功啦!”袁守方把烟蒂戳灭在烟灰缸里,起身开始走来走去,他知道这样很做作,但是比较唬人。最后他在那女人面前来了个急刹车,“太太,站在门外都听得一清二楚,那证明哭得相当凶,你听得清他们说了些什么吗?想想!”女人便真的想了好一阵,结果摇摇头:“这可不能乱说。他们肯定嘀咕了什么,可是我没听见。我不能瞎说对不对?人命关天的!”

袁守方让她再想想还有没有别的,女人想了一阵说差不多就是这些了。袁守方这才把话头迅速地拉到发案那一天,并直逼主题:“你见没见有人在文奇的门上帖留言条?别摇头,你应该看见的!”

女人的确在摇头,而且摇得很明确:“我知道你会问这个。可我必须实话实说:条子我看见了,但是贴条子的人我百分之百没看见!”

袁守方凑近她的脸:“百分之百?”

女人朝后闪闪:“至、至少是百分之九十九……”

“请说说那百分之一!”袁守方不容对方多想。

女人被袁守方的表情弄傻了,喏喏地嘀咕道:“人影我倒是看见一个,可……可我想来想去那不是……”

“不是什么?”“不是贴条子的人。”

她注意到一个人影……一个人影!袁守方在心里打了个重重的惊叹号,但表情没变:“说说,你看见了一个什么样的人影,为什么认为不是那个贴条子的?”

女人看来早已烂熟于心,但明显缺少警察对线索那种职业造就的敏锐。她告诉袁守方,出事那天早上她听到有人敲文奇的门,那时候文奇正和楼上的老头子学习吊嗓子。“咳,要多难听有多难听!”女人说到这儿的时候,其表情犹如看到了大便,随即巧妙地说了句假话,“我那时正好开门去倒垃圾。”

袁守方心想:你他妈在偷窥他人,但没有戳破她的假话:“于是你就看见那个人了,那是个什么样的人?”

“不不,我没看见人。我只看见一条腿。”袁守方:“一条什么样的腿?”

女人被这种非常少见的用语弄得一愣:“噢,一般的腿。”

“什么鞋,什么裤子?这总能记得住吧。”

“鞋是那种挺高级的耐克鞋,裤子就不好说了,墨绿,紧口,象军用呢嘛,又不太象……我说不准那是什么料子。就这些。”

袁守方用文奇的叙述对应着这女人的话,最终认为没什么出入,于是问:“你为什么认为不是此人帖

的条子?”

女人提高了声音:“咳,我要是帖条子的人,肯定不会敲门吧!”

对,袁守方想,这正是老杆儿的聪明之处:“是的是的,我要是敲门就不用贴条子了。”

“最重要的还不在这儿,”女人道,“最重要的是,那个人影是上楼去的!”

袁守方愣怔了一下,突然间明白了:噢,她之所以认为不是那人敲的门,原因在于那人不是下楼溜走,而是上了楼。可是,上楼不也是一种“溜走”吗?啊,奸细般的女人在此处卯了一窍。一个人影……袁守方托着下巴想象着:此人敲了敲文奇的门……而后上楼藏起……为什么要藏起呢?怎么象在躲猫猫……袁守方发现那女人“卯了一窍”是很自然的事,因为自己也险些“卯”在这里。这一切太象躲猫猫了。躲猫猫怎么能和人命案放在一块儿说呢?一般人都会产生这类心理上的错觉。包括自己!懂了,要想解释这一切,首先应该解决那个心理错觉,即:这不是躲猫猫,而是进行了充分研究后的故意行为。因为往楼下跑更象“溜走”,往楼上走则没有这样的印象。事实证明,象缪家女人这样的人精都卯在了这里。可见凶手设计得相当仔细!

袁守方尽量把心理活动从脸上抹去,继续问:“嗯,我再问你,你倒垃圾那时,文奇的门上有条子么?”

女人道:“绝对没有!”

“那,门上出现了条子又是什么时候呢?”

“大约20分钟后。”

袁守方估计当时楼上那人已贴了条子走了,而文奇正端着豆浆归来。他歪着头对那女人道:“你应该再倒一次垃圾。多好的一个立功的机会呀!好啦,没什么的话,我该去看看那个精神病啦!有事找刑警队姓袁的。”女人送他出门时,表情又恢复了进门时那种模样,紧张并且神经兮兮的。

文奇与第一次见面时的兴奋激动判若两人,整个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用冷若冰霜来形容甚至还不够。幸亏他尚未把袁守方忘干净,否则的话,打出来的可能也是存在的。经验告诉他,文奇的状态有问题。

文奇开了门就无声地退回屋里,既没说把门关上,也没打招呼。那身病号服似的睡衣拖在身上,不知在哪蹭了块黑乎乎的东西。袁守方估计他曾经象猫似地在哪个角落蜷缩过。得这种病的人真是可怜透了!

关上门,靠在墙上观察了一会儿文奇。文奇不看他,不是那种闹气似的不理,而是根本就没把你当成草料哪种没有态度的态度。

袁守方蹑手蹑脚地摸到门后听了听,猛开门,把趴在门缝上偷听的缪家女人吓了个半死。他假惺惺地弯弯腰:“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您在这儿。”

缪家女人闪电似地消失了,象一只窜走的老鼠。袁守方再次面对文奇:“姓文的,我有事和你谈,坐到沙发上去!听见没有!”这种命令式手段有时挺见效,他不只一次试过。文奇没有反应,袁守方刚要上前,文奇突然抓起一本字典砸了过来,身手极其不凡。字典砸在袁某的胸口上,砸得排骨生疼。文奇用脚尖在地板上打着拍子,慈祥地望着袁守方。

袁守方窜上一步,甩手给了他个嘴巴。他希望这一巴掌能把对方打清醒。不料想,文奇用同样出其不意的速度还了他个耳光,打得十分专业。

“我日你先人!”袁守方大骂。

文奇毫不吃亏地回骂一句:“我日你先人呀!”

袁守方有些黔驴技穷了,蓦然间,他发现文奇身边的书柜上插着把挺长的刀子,他吓出一身冷汗。接下来就是一场力量悬殊的“相扑”,文奇被铐在沙发旁边的暖气管子上,袁守方敛走了那件“凶器”。

“我日你先人呀,那是我的切菜刀!”文奇清醒了。

“真他娘的受罪!”袁守方把他放开,又问他怎么回事,“你过去是不是经常这样?经常的话就需要住院啦老弟!”

文奇说:“你怎么又来啦?刚才喊我的是不是你?哎呀,我的腰闪啦!袁队长,你真是名不虚传呀!”

袁守方说:“我问你呢,是不是经常犯病?”两个人象哥们儿似地促膝而坐,袁守方叼出一支烟,文奇要过打火机一定要帮他点上,袁守方说:“你他妈别把我的眉毛烧喽!”

文奇献完殷勤,瘫在沙发上说:“象这么严重的发作极其少见,又让你赶上了。咱们俩是不是前世有冤?”

袁守方叹气不语。他当然有话要问文奇,可是象这种样子真不知怎么问法。文奇虽说醒了,但思维还是波动的,尚需要冷一冷。他趁势扫了扫“文公馆”,房子确实大,布局也挺好,文奇的书多得让人犯晕,书柜子又傻又笨,倒是真结实。客厅墙上有两张地图,一张世界的,一张中国的,还有一个硕大无比的大海龟。袁守方走过去在龟背上敲了敲,发出的声音使他联想到了人的头盖骨。

文奇说:“你要是喜欢就抱走吧。”

袁守方说:“一个男人要是和龟连在一起,那可真糟糕!能不能参观一下卧室?”

文奇说:“请便。”袁守方便看了卧室,厨房和阳台。最后坐回原处:“谈谈吧文奇,我觉着你完全正常了。”

文奇去冰箱给他拿饮料,又找来一包哈了的瓜子,并扬言请他吃晚饭,袁守方这才发现时间不早了。

“坐下,谈完事情再说别的。文奇,你很不老实!我不想用这种话说你,可你实在太不地道啦,你逼着我这样!”他逼近文奇的脸,压低声音,“你是不是向我瞒了一些很重要的情况?”

文奇向后躲闪着:“没有哇,该说的我都说了!”

“难道还有不该说的?”

文奇突然凶了:“那当然,谁还没有隐私!难道都要交代吗?”

袁守方气得指着文奇的鼻子结巴了起来,好一阵才顺过气:“我说文奇,你是真不懂呀还是装不懂?所谓隐私指的是平常,现在死人啦,我们要破案!而此时此刻所有的隐私都是线索!懂不懂呀你?”

文奇傻乎乎地看着他:“我觉得你象一个特务。”

袁守方气得真想撞墙:“特务是你那位芳邻,不是我!听着文奇,你今天说也得说,不说也得说……”

文奇憨态可掬地摇摇头:“你太不象文章里写的那么有意思啦!手段很一般,让人觉得在搞逼供信。”

这种切不断的滚刀肉活能把人气死,袁守方想发作都不知道如何发作,他好言相诱,文奇说:“用不着换成另一副嘴脸,我不吃这一套。”

袁守方一拳砸在书柜上:“你是不是想让许建设上不了天堂!你不是她的朋友吗?”这一拳果然见效,文奇上了弦似地跳起来。袁守方让他坐下,自己也坐下,而后委婉地说:“文奇,老子苦死苦活地干,目的就是想拿住凶手,为许建设申冤。你口口声声说是许建设的朋友,可是到了关键时刻却象他娘的反对党似的,你到底是想协助警方破案呢,还是想阻挠警方破案?”

“我不是一直很配合吗?”文奇道。

“那是上一次。”袁守方又在书柜上捶了一拳,“而这一次简直判若两人!我甚至怀疑上次也是假的!”

“放屁,上一次完全是真的!”

“咦,敢骂警察?好样的,好样的!现在请你勇敢地把隐瞒的情况说出来,肚子里有屎拉出来最好,留一半难受的是你自己。”

文奇道:“该说的我都说了,不该说的属于隐私部分,打死也不能说。”

袁守方发现跟精神病谈话与跟驴谈话几乎一样,车轱辘话绕上一百遍,也不会前进一步。他压住火,采取迂回之策:“文奇,你既然不说,我再逼你也是没用。我现在只希望你能实事求是地回答我几个问题,这个要求不算过分吧?”

“你问。”

“好,态度正确。我问你,许建设是不是一个很乐观的人?如实说。”

“当然是。我没隐瞒这个。”

“她是不是整天乐乐嗬嗬的?”

“当然是,这话还是我告诉你的呢!”

“嗯,记性倒挺好。但是这个说法可信度很低,她难道就没哭过?”

“哭肯定是哭过,你肯定也哭过。”

“对,我也哭过,但是我没在你面前哭过吧?”

文奇笑了:“废话,你有病呀!”

袁守方逼近一步:“可许建设在你面前哭过,而且哭得昏天黑地!”

文奇不笑了:“这又怎么了?”

“这说明她也有痛苦!”

“我的天,她难道连痛苦的权力也没有吗?”文奇叫喊起来,“你这人简直太他妈不是东西啦!”

袁守方压低声音:“我想知道她为什么而痛苦?”

文奇推开他:“蠢货,这正是我不能告诉你的那个隐私呀!”袁守方真的快晕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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