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罪嫌疑人的无理要求……除去那个看守,这里出现了三个警察……死者……那是一种不太吉祥的昆虫……噢,别忘了柴那(a)

袁守方在老家处理完母亲的后事,原本是打算在小镇上多住几天的。在大城市呆久了,人心浮燥得要命。

特别是他们这些成天与罪恶周旋的家伙,想在心中给自己留一块净土实在是挺难的事情……他格外喜欢小镇西边那块无边无际的桦树林子,它使他想起许多小时候的故事。

可是,他最终还是走了。兄弟之间,已经为母亲留下的那几间老房子露出了剑拔弩张的迹象。他估计自己再逗留下去难免感情失控,一旦加入这场争夺战,老袁家在小镇上就该臭不可闻了。

他不愿意让人家指着后背说三道四。“守仁守义。”他临走前把两个弟弟叫到跟前。

凭心里那股火,他此刻完全有资格赏给他们几个耳光,最终还是忍住了,“咱们丑话说在前头,那几间老房子可以出租挣几个钱,不然闲着也是闲着。但是绝对不许卖,谁要是胆敢打这个主意,我不知道便罢,一旦听到风声,绝不轻饶!你们别不信!”他习惯地把手往胸口那儿摸。

弟弟们知道,这个当警察的大哥在掏枪。于是达成协议:老房子租给天元种子公司当门市,租金三兄弟平分。

袁守方说:“这就算了,我的工资过日子还是够用的。”当日下午便上了火车。晚上,省城来长途,是守方他们公安局。

“请袁队长听电话!”

“我就是袁队长。”守义拿腔拿调,“有话请说!”

“你不是,快给我叫袁守方!”对方耳功出色,但口气显得很不耐烦。

“什么事儿呀,能和我说吗?”守义瞟了守仁一眼。

“让袁守方马上回来,有人命案非他出马!”电话那头的声音越发的凶,估计是大哥手下那个叫“老杆儿”的家伙,大哥说到这个人时总是一脸的官司。

“走都走个球的了!”守义说完这话,不知为啥突然发出一串夜猫子似的怪笑。笑得守仁莫名其妙。

“你是谁?”电话那头厉声问。守义吓得一抖,心想:妈妈的,警察到底是警察,喊出的声音跟大哥简直没有什么两样。

“是你爹!”守义也假惺惺地往胸口那儿摸。

其实,老杆儿打那个电话是非常不情愿的。按照他的脾气,豁出去三天三夜不吃不睡,也得把那混蛋的实话弄出来。

可是那个叫文奇的家伙比他还倔,声称非袁队长出马他是不会提供任何情况的,宁愿把牢底坐穿。老杆儿估计,要比起磨劲儿来,自己恐怕真的不是这个人的对手。因为他发现,这个文奇有某些与众不同的地方,至少他没有通常被拘押者那种惶恐不安的心态,似乎对拘留所这个环境非常满意。

于是,他打了那个电话。没办法,此间关系着一条人命。令人愤怒的是,袁家人显然对他缺少最起码的尊重,居然出言不逊!十分的可恶!

老杆儿老在长相上,年龄并不老,也就是27岁或者28岁的样子。假如仅仅是长相偏老,倒也没什么关系,要命的是他长得奇高,一米九几总有,瘦如麻杆儿。

“老杆儿”就这么叫开了。有人说绰号是袁守方取的,袁守方赌咒发誓说此事和他无关,结果越解释越象,解释到最后连他自己都觉着自己恐怕说过。

“柴那!”老杆儿从此用这个称呼取代了“队长”,也不象原先那么把他当人了。袁守方觉得老杆儿用英文给他制造了一个悬念,让你绕在里边找不到北。

柴那……a,意思好象和中国有关,袁守方的英文水平也就到此为止了。那次在局里开会,他悄悄问徐副局长,大意是老杆儿的身体条件更适合打篮球,应该分到球队去,分到刑警队是大大的浪费人才,做出这个决定的恐怕不是您吧。

徐副局长很明确地告诉他:“是我,我竭力主张他到你们刑警队去!他爸爸也是这个意思。”

“他爸爸……”徐副局长笑了:“他爸爸是我堂兄,没出五服。”

袁守方还想说什么,老杆儿的小脑袋从后排伸了过来,十分认真地看了袁某一眼:“你,柴那!”他的手指头马上就要捅到袁守方的鼻子上了,袁守方觉得那眼神十分的阴险。

柴那柴那,随便叫叫也就完了,成天这么叫,是个人也受不了。不是受不了这个称呼,而是受不了称呼背后那秘而不宣的潜台词,他敢肯定,柴那从老杆儿嘴里说出来,绝不可能是尊称。“嗨,老杆儿那龟孙子到底是什么意思吗?你们好象都在和我打哑谜!”袁守方终于向刑警队的弟兄们拍了桌子,利用的是老杆儿出现场的时机。弟兄们起先还竭力憋着,憋到最后,爆出一阵疯了似的哗笑。

袁守方觉着自己被所有的人骗了,几乎气晕过去。艾菲冲上来要掐他的人中,袁守方打开了她的手。

“老大不小的丫头了,怎么就学不会检点。告诉你吧,老杆儿就是被你招来的!嘿嘿,别摇头,我已经探听到了,那小子原先和你是一个中学的,高一的时候就对你心怀鬼胎了,你报警校他也报警校,你到刑警队他也到刑警队,这还不足以说明问题吗?啊?”

他眼睁睁地看着艾菲那张红扑扑的圆脸变了颜色,最后憋出一句叫人非常不安的话:“这不是真的吧?”人们发现艾菲的神色非常不对,袁守方怀疑自己又说了一句不该说的话。所以说,提拔不上去的人,十有八九和嘴有关。

和袁守方同一届的那些家伙,都已经混得有头有脸了,仍窝在基层的唯有他也。“哎哎,我可没说什么!”袁守方躲闪着艾菲的眼睛。

艾菲很认真地凑了上来:“再说一遍,头儿。他真是为我才来的?原先我还以为这是谣传呢……”即便真是,也用不着这样啊!袁守方觉得艾菲大可不必如此认真。怎么啦这是?

“喂,艾菲,你没发烧吧?”

“没有。”艾菲道,“我想告诉你们的是,关于老杆儿对我有意思的说法,我早听说过了。我一直以为那是某种巧合,就算他对我有好感,也没有发展到可以为此牺牲个人前途的程度。可听了队长的话,看来我估计错了。队长,你是从哪儿打听来的?不是你编的吧。”

“我编的,我编的。”袁守方感到了某种压力,他现在才知道,艾菲根本没把老杆儿的感情当回事儿,而老杆却死心眼儿地沉浸在单恋当中。

千万别闹出什么问题来。就在他张口结舌时,老杆儿在门口出现了。他望着他,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透着凶恶。人们象耗子似地吓跑了,艾菲也紧张的要命,因为男人和男人很容易为一两句话闹出事儿来,那样,老杆儿恐怕不是对手。

袁守方站了起来,在老杆儿面前,他必须保持应有的尊严:“艾菲,你先出去!”艾菲胆战心惊地走了,觉得自己的确有些象人们所说的“祸水”。

人们普遍觉得那是一个很不吉祥的下午。可事实上,那个下午什么也没有发生。老杆儿说:“柴那,我想告诉你的是,我的确一直在傻子似地追着艾菲,而且不敢把话说出来。不过这不是我今天想说的内容,今天我只想问你,你处处坏我,究竟是出于什么用心?”

袁守方感到自己莫名其妙地被摆在了坏人的位置上,事实上自己并没有做任何对不起老杆儿的事儿。

“不对吧,老杆儿。我什么时候坏你了?完全是无中生有哇!认真地说,是你在坏我。”

“别打岔,柴那。我希望你解释一下老杆儿的含义。为什么不说话?那好吧,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这个称呼的意思我已经弄清楚了。听着柴那,它是你们家乡的方言,意思好象和人体上的某个器官有关系。我没说错吧?”

“你可能真的误会了,”袁守方涨红了脸,“这个词可以有好几种解释,比方说……咦,是不是搞错啦!”

他突然暴跳起来,“不管它是什么意思!和老子有什么球关系!”老杆儿扑吃笑了:“看来起外号的的确不是你。”

“本来就他娘的不是我!我不定为哪个龟孙子背黑锅呢!妈妈的,我恨不得把那龟孙子的老杆儿剁下来!告诉我,他是谁?”

“算了算了。”老杆儿做出一派“由它去吧”的样子,口气变得和缓了,“柴那,此事就到此为止了,为了避免那个人绝后的悲剧,我决定把人的名字略去不表,你也没有必要继续追问。再一件事,柴那,我希望你从中做做工作,让大伙不要再提我和艾菲的事,它对一个女孩子没有好处。”

袁守方费了好大劲儿才把情绪从老杆儿上拉回来,听了这话,道:“看来你比我想的要明智。”

“谢谢你,柴那。”

“等一会儿再谢,”袁守方道,“你现在必须告诉我,柴那柴那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柴那还不知道吗,它的意思是‘中国’!”

“不!”袁守方抬起一只手,“我代表不了中国,你们也绝对不是这个意思。我说老杆儿,你应该象我一样坦率!”老杆儿笑了:“你硬要我说的话,没办法,我只能如实相告了。中国的后头还有两个字:猿人。你的全称是中国猿人。队长,您只要拿起镜子,马上就能看到这么一头动物。”袁守方没法反驳,因为那正是他的尊容。假如去掉那身衣服,再把腰朝下弯一些,脖子朝前探一些,最后长出一身棕色的毛,好了,站在阁下面前的绝对是一头人类的祖先。

老杆儿通知艾菲说柴那已经上火车了,并希望艾菲陪他最后尝试一下:“听着艾菲,我们不能总是让柴那压着一头。你瞧,连嫌疑人都对我们如此轻视,简直是一种耻辱!”

艾菲答应陪他试试,但警告他说:“不要我们我们好不好,好象我也和你一样。事实上,我在绝大多数方面和你是针锋相对的。这么说吧,我至今认为队长比你我高明一大节……我不怕得罪你。”

老杆儿攥着拳头喊:“他只不过是一头柴那!”“而你也不过是那头柴那的某某代孙。”自从两个人的关系明朗以后,多数人认为他们会疏远一些日子,可事实大大出乎人们的预料,两个人反倒变得无拘无束,进进出出越发地随便了。不久,艾菲有了男朋友。当然,这个男人不是老杆儿。

袁守方试图弄清那个男人的来龙去脉,被老杆儿拦住了:“柴那,我希望你不要掺和进来,它和你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可它和你有关系,我是替你不服。”袁守方说的是实话。老杆儿不知是真的大度还是装的:“那就更没有必要了。谢谢你,柴那,我不会受刺激。你应该相信你的部下有这份心理承受能力。”

后来,又听说艾菲和那个男的吹了,人们的心头再次升起一线希望。直到眼下。袁守方很严肃地跟艾菲谈过,让她用一种负责任的态度对待别人的感情,并强调:你的一举一动,刑警队的全体干警将拭目以待。

就在老杆儿和艾菲为袁守方的提前上路总结出第八种可能的时候,那个叫文奇的嫌疑人,正和看守员小陆为了一种洋地黄的毒副作用争得面红耳赤。小陆原先在检验科工作,后因缺少大专以上的文凭,被残酷地贬到了看守所,其实这个人业务上还行。他发誓要在结婚之前打回老家去,于是对搞化学出身的文奇关怀倍至,让人觉得肉麻已极。

遗憾的是,关在号子里的嫌疑人,对站在号子外头的“长官”,非但不恭不敬,甚至表现出一种令人愤怒的藐视。那眼神好象在说“你算个什么狗屁东西”、“你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背诵化学分子式”。

此人的确有条件说这些话,因为所有面对着他的人,都不能不被他身上洋溢着的学者气所折服。而某些学者又的确习惯于拒人于千里之外,何况一个小小的看守乎!

文奇盯着小陆,可仔细观察,你会发现他的眼睛其实并不在小陆身上,这可能和镜片的折光有关系。小陆肯定说了什么让他愤怒的话,他的脸上挂着某种古怪的笑,让人看了不寒而栗。

这时,艾菲和老杆儿一前一后的出现了。艾菲一眼就发现情况有些不对,她抢上一步,厉声问:“小陆,你怎么他了?”小陆本人也正糊涂着呢,自然回答不了艾菲的问题,于是道:“他……骂我是猪,他说我的说法根本就站不住脚,他还说和我讨论问题无异于对牛弹琴,而我,一句顶撞的话也没说……”

“也就是说,真正有资格发脾气的应该是你。”老杆儿拍拍小陆的瘦肩膀,然后凝视着文奇那半块秃顶,仿佛在研究一个深奥的哲学命题。那块秃顶有些病态的晦暗。这时,就听文奇用一种近乎于神秘腔调开口了:“喂,你们回头看……”三个人莫名其妙。

“喂,方向不对,你们往墙上看。”文奇象取媚于人的苏格兰犬似地努努嘴,“小陆背后那面墙上……”原来,他方才的凶恶和小陆毫不相干。老杆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蓦地怔住了,他觉得自己不能在此久

留,否则会吐出来。灰色的墙壁上,趴着一只指甲那么大的绿蜘蛛……

死者的床头墙上也趴着这样一只绿蜘蛛,所不同的是,那只蜘蛛没有生命,它被某个有力的巴掌拍死在向上攀登的途中,死得很狰狞而且不明不白。这情景对老杆儿的神经造成了短暂的,但又难以言表的刺激。上边想吐,下边出现尿意。死者的名字很大众,叫许建设。它很容易使人想到施工中的建筑物或者大炼钢铁一类的情景……高楼象特技般拔地而起,钢花四溅。

而死者的实际年龄似乎叫许建国或者许援朝更为贴切,她今年四十五岁,在不发达地区,这个年龄已经可以作祖母了……必须强调一句,这个很雄性的名字,事实上属于一位女士。假如不是户口本上弄错了,死者的确不象四十五岁的人。老百姓管这样的脸形叫娃娃脸。老杆儿第一眼看到她的脸时,马上很固执地认定,这是一个性格比较单纯的女人。

此类女人最容易受骗上当,而且上过一次还会上第二次……好象永远不会长记性。这种人在生活中所占的比例不算太大。“不必把希望寄托在那些本子上。”老杆儿对艾菲道。因为艾菲曾经利用一个本子里的一张纸片破掉了一个令人张口结舌的案子。打那儿以后就习惯了去书本中寻找线索,一到现场就直奔书桌。

老杆儿认为艾菲的心理和巴甫洛夫的试验犬极其相似。“艾菲,我相信死者是个很少写字的人。估计找也没用……噢,让一让,别挡住摄相机的镜头。”

艾菲让技术人员和法医从自己肩膀旁边挤过去,扭头想进行分辩。就在这时,门口那个醉鬼喊了起来:“这……这个大个子说得对,许建设……从来不写东西……”接着,那家伙便象面口袋似地倒了下去,胳膊肘碰翻了一只残存着一些内容的尿盆,臊气熏天。那个醉鬼便是文奇,你几乎无法相信,这个醉得连站都站不住的家伙,居然能跑到公用电话站去报警,而后靠着门框声称要保护现场。

这时候他到底盯不住了,趴在尿盆边上鼾声大作。必须承认,当时老杆儿完全没有将此人划入犯罪嫌疑人之列。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把破案的希望押在了他的身上,当然,前提是他必须是清醒的。结果非常可笑,文奇清醒以后,非但不肯协作破案,而且连那个报案电话都不承认是他打的,电话站的老太太当场指出:“没有错,就是文总打的!文总平时常来,吃奶的娃娃都认得他。就是他打的电话!文总,你不承认是没有用的!”

后来的调查证明,所谓的文总,原于他当过半个多月的总工程师,随既便被被免职了。药厂厂长在接受调查时显得很委屈:“办调动的时候我们过于看中他的业务了,忽略了其他的东西……比如说他的精神病史。他们那个学院也很不象话,居然隐瞒了这个很重要的情况。要知道,我们这里是制药厂而不是砖瓦厂,产品都是给人吃的,让一个疯子出任总工,这不是很要命的事吗?对于学院这种嫁祸于人的作法,我们考虑起诉。”

“现在文奇干什么工作?”老杆儿很同情这个倒霉的厂长,但是帮不了他。厂长说:“现在完全是养活了一个闲人,钱一个不少拿,而且占着好大一套住房!所谓起诉,症结就在这里,学院即便不愿收回文奇这个人,也好歹应该赔偿我们一套房子对不对?”

“为什么占着那么一大套房子,他不是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光棍儿吗?”厂长差不多快哭了:“咳,您这是怎么了?他调入的时候说啦,不当总工他不来,房子就是给总工的……您看我们是不是偷鸡不成反蚀了一把米?”

老杆儿抠着鼻子旁边的那个包,问:“他业务水平到底怎么样?”厂长很客观:“那没的说,业务没的说。不然我们是不会费那么大的力气去调他的。我们希望他给药厂带来效益。”老杆儿相信,凭文奇的业务水平,配出那种毒物是小菜一碟。那毒物在死者许建设的胃液中有存留……他不好把线索讲给无关人士。但是收审文奇是必须的,至少在没有得到确凿的无罪证据之前,那个疯子必须住在拘留所里。

精神病史!文奇对于拘留比较配合,尽管他象所有进号子的人一样,开始时大声强调他不是凶手,但是闹的时间很短暂。当老杆儿准备进一步摸底的时候,他突然狡猾地笑了。“不,你最好收起那一套。我什么也不会告诉你的!你们袁队长呢?我要见他。”老杆儿耸耸肩:“对不起,他回老家去了。有什么话完全可以对我说。”他简直搞不懂袁守方的魅力究竟从何而来,居然连一个和公安系统毫不相干的精神病患者都知道他,并且对他表现出不加掩饰的信任。这或许正是疯子的反常之处。

文奇的秃脑门十分可恶地向前拱着,摆出一股气死活人不偿命的架势:“你不行,我对你缺少最起码的信任感。请相信我的话,你可以进行一项信任度试验,只要你脱掉这身警服到大街上走一走,有百分之二十的人说你是好人,我马上把一切毫无保留地告诉你!否则的话,我就只有等待袁队长啦!这是没有办法的事。”老杆儿简直无法相信,自己在对方眼中的形象居然这么惨。居然比不上一个……一个柴那!

“小陆,跟他讲讲节约粮食的道理。”此刻的老杆儿忽然就激动了起来,他指指号子里的那张石台子,那里摆着半碗米饭,饭上头还有好几块红烧肉。“艾菲,咱们走!”他声音里透着很少见的兴奋。“去哪儿?”

艾菲莫名其妙地跟了出来。老杆儿甩过来一个很温柔的笑:“什么也别问,我已经看见胜利的曙光了。记住我的话,地球上没了谁也能转!更何况一个尚未进化彻底的柴那!袁某走下火车的时候将看到一份完整的结案报告!”

“喂喂,到底什么意思吗你?我不能稀里糊涂的跟你抽疯?”艾非知道,在这种时候,你不能太严肃地问他,那样,他会比你更严肃。使用一点女人那种口气,会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老杆果然入套,狠狠地打了个榧子,将胯骨搁在警车的保险杠上……这个动作明显是从袁守方那儿剽窃来的,但艾菲不打算奚落他。

“你其实比我聪明,艾菲,还用我提示你吗?”艾菲笑道:“前半句话本来就是事实,说不说都是那么回事。至于后半句话,我其实兴趣并不怎么大,你的提示又能说明什么问题呢?”

“走吧,车上说。”老杆儿看来对自己的忘形有所觉察,利用开车门的动作将其掩饰过去了。艾菲上了车。车身颠了一下,开出了拘留所。出门就是通往市区的干道,前方一片灿烂……是所有大都市那种毫无个性的夜景。

“艾菲,我想和你探讨的是,”老杆儿狡猾地把比较傲慢的“提示”换成了比较谦逊的“探讨”,“我想和你探讨的是,墙上那个蜘蛛……”

“用不着故意停顿,说下去。”艾菲摇下车窗,把越来越浓的城市气息放进来,“我洗耳恭听。”老杆儿煞有介事地干咳了一声:“我不知道你是否注意到了文奇的眼神,我指的是他发现蜘蛛时的眼神?”

“是的,他极其兴奋。”艾菲差不多明白老杆儿要说什么了。“那好,现在请你想想,同样的情景你还有别的印象么?我指的是印象。”老杆儿放慢了车速,因为已经进城了,“实在想不起来我可以提示你。”本性是很难掩盖的,他又准备“提示”了。“我想,你要说的恐怕是死者头上那个死蜘蛛吧?”艾菲看着他,意思好似在说“你莫非把我当成弱智了”。

老杆儿的喉咙里发出一声很可怜的声音,继而说道:“见鬼了,艾菲。你们这种女人已经可爱到了可怕的地步。原来你根本就没有忽略那个细节。是的,我指的正是那个绿蜘蛛。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提示我呢?那正是你充分展示聪明智慧的大好时机呀!”

“别误会老兄,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聪明。换句话说,直到此时此刻,我仍然不明白这两只蜘蛛能说明什么。所以,你用不着紧张,说下去!”老杆儿彻底不敢猖狂了,自信心好象也受到了影响。他简略地将想法叙述了一遍,最后强调:“这只是一孔之见,一孔之见。”

他的大意是……患有精神病史的文奇和死者许建设很熟悉,连附近的老人都强调说“文总时常来”,于是,二人的基本关系就不难弄清了。假如暂时把杀人动机摆在一边……那么,文奇几乎具备了行凶杀人的所有条件:

1,他有精神病。

2,他喝了酒。

3,他的职业决定了他配制毒药的可操作性。

第四,这也是老杆儿格外强调的,那就是墙上的死蜘蛛。

它说明文奇是在一种失态的情形下作了案,否则他完全没有必要对一只昆虫实施暴行……要知道,那一巴掌把一个很可怕的线索留在了墙上:手印。

无论用最传统的还是最现代的手段,都有可能将那个手印完整无缺地取下来。届时,事实将大白于天下。而以上的一切,都原于文奇见到另一只绿蜘蛛时的眼神。

“艾菲小姐,这实在是一个老掉牙的案子……失态后杀人,简直没劲透了。我宁可把它留给柴那。他快回来了吧?”

“队长,你老人家快点儿回来吧!有人吹牛连草稿都不打啦!”艾菲装模作样地叫喊着,然后抬手朝前一指,“到了,但愿那只蜘蛛还在!老兄,你露脸和丢脸都在此一举啦!”车灯的映照下,出现了一片很陈旧的居民小区。

如今,这样的小区已经拆得差不多了。据说在未来的两年里,它们将彻底地从市容规划的版图上抹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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