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戈登说,“下一步我们做什么?”

“头一件事儿,”卡迈克尔说,“是把洞口原样关好,下一件事儿才是讨论我们要干什么。里夫斯,要是你能再弹一会儿钢琴就最好不过了。”

“如果音乐是侦探的养料的话,”戈登附议道,“那就弹吧。让我们过度消受音乐吧,说不定隔墙背后的神秘绅士因为厌恶而晕倒,继而就死了呢。那么他就不再会穿过那个洞了,对吧?”

“那倒不会,”卡迈克尔说,“但是却可以打开那扇神秘的门,在密道里来一次抓捕。你们想啊,那个洞明摆着可以伸进一只手臂,如果那个洞可以从墙这边打开,那么墙那边的门闩也一样可以打开。但是对我个人来说,在没有想好我们打算去另一头找什么之前,我是不愿意打开那个门的。比如,要是那个人有武器呢?会有另一个让他逃脱的出口吗?我承认,我可不愿意冒任何风险。”

“如果他是直接乘火车来的,”里夫斯弹着琴说,“他不可能带着武器。”

“但是你别忘了,”戈登说,“外面一定有他的同伙,给他送食品什么的,为什么就不会有武器呢?”

“可以想到的办法是,”卡迈克尔说,“保持警惕,抓住他的同伙。因为他的同伙一定使用了其他的入口,要是我们可以找到的话……”

“我们可以在出口等候,让里夫斯继续为他弹钢琴。他不会停留太久,对了,我真的认为,在那个人有所察觉并可能逃跑之前,我们应该立即行动。我想到了一个直接的办法,听起来有点儿愚蠢,但我提议,我们应该进入密道,并且在里面看一看。我不介意走在头一个。”

“我认为我们三个都进去不合适。如果那个人出现在另一个出口怎么办?你们想想,他可能一直就是我们会所的会员,如果他站在另一个出口向我们微笑,我们没有任何权利去质问他。”

“等一会儿,”卡迈克尔说,“让我们想一想,我们的确知道密道的另一端的出口在哪儿啊。我们知道,以前的礼拜堂就是现在的台球室。为什么不锁上门,到台球室去看一看呢?我在查看墙的时候,你和戈登可以玩一局,或者说假装玩一局。”

这个调整后的计划得到了大家的同意,他们发现台球室里没人。不过,台球室里处处都显示出近期有人出入的痕迹,防尘布被揭开了,球也摆上了桌,一只球杆横放在桌角上,就好像要告诉别人不要弄乱球局一样。不过也挺让人意外的,红球处境危险,活球正对着红球的击点,很明显,有人故意放弃了击球。再看记分牌并没有记录战况,尽管因为活球未击打红球一方得了分,也没有记录下来。看起来,是有两个人刚刚开始球局,一开杆,就放弃了,错过了一个好球。

“来吧,”戈登说,“没人会希望保留这个球局的。”于是他们开始玩台球,并且声音很大地交谈,卡迈克尔则查看着墙壁。

“你们瞧,”他说,“隔板檐口的古老样式是一样的,幸运的话,暗藏的机关也会是一样的。”果然,不到十分钟,他确认了机关的位置。

“解决了,”戈登说,“我们得去找马尔耶特,他和卡迈克尔可以在台球室门外望风,里夫斯和我可以带一只手电筒从楼上进入密道。黑暗中可怕的事儿就是:那个人也拿着手电筒,他可以照见我们,我们却看不到他,一开始他就占了上风。”

找到马尔耶特并不困难,简短的解释后,他便很乐意地充当起了警卫。一把左轮手枪塞到了卡迈克尔手里,可怕的是他不知道怎么使用它。马尔耶特遵循的是中世纪的规则,手里装备的是铁头球杆。戈登也拿着一把左轮手枪,还有一只电筒,和里夫斯一起返回楼上的入口处。当隔板被推开后,在内侧摸索了一会儿才找到了门的插销。插销解决了以后,他们发现面前的墙一推即开,整扇隔板中心有一根垂直的轴,隔板沿着轴旋开,隔板的右侧正对着房间,左侧则对着看不到头的密道。行动出奇地顺利,当他们再次把门关上时,他们发现,很难在隔板桁条的接榫处找出裂缝。

“那些牧师被很好地藏起来了,”戈登说,“我想,那些想寻获他们的人,只需用板斧砍破这些装置就行了,当然秘书处不会同意他们那样做的。另外,我感觉我们就像司法官想要寻获的犯人一样。”

“现在我们的状况就像那些牧师一样。”

“有一点儿不同。”

“是什么?”

“内疚。”戈登说。

“那么,下一步做什么?”

“要一点德国人的精神。”戈登给自己倒了一大杯纯威士忌,“我要是卡迈克尔的话,一定会发表一通演讲,说明‘德国精神’一词的由来。亲爱的里夫斯,你瞧,我国与德国的最后一场战争可以追溯到十七世纪,其实,我希望现在我们依然与德国交战,这样我们就可以使用德国人的方式了:我们可以拿着炸弹站在入口,告诉他们让他们出来。我再次想起来,秘书处不会同意我们那样做的——秘书处真的变成了一桩麻烦事儿。”

“你还是没有告诉我我们该怎样行动。”

“我们进去,我在前,你在后;我拿着左轮手枪,你拿着手电筒。你伸出手臂,把电筒架在我的肩膀上,要是开始射击的话,可以迷惑别人,谈话必须小声,如果我们没有发现任何人,那我们会从台球室那头出去,告诉卡迈克尔他是一个白痴。”

“好吧,尽管说了也做了,我真的不能确定我是否真的想见到那个人。我发现,好奇也是有限度的。”

密道的挑空很高,道儿很窄,让人本能地贴着墙根走,只能屈身向前,还得避免碰到墙上的蜘蛛网。经过一系列的木制台阶以后,密道开始陡然下降。据戈登粗略的估计,他们曾在与里夫斯房间内墙平行的密道上行走,现在他们的位置低于里夫斯房间的地板。这会儿,他们不得不弯腰弓背前进,这种情况让他们很迷惑:显然,藏身之所并不是从后墙里隔出来的,而是藏在地板底下。随后,密道出现了一个向右的急弯,说明密道带领他们绕过了里夫斯的房间。密道上的尘土又厚又密,很容易辨别出近期留下的杂乱的脚印。

密道陡然向左侧展开,同时,来自外界的微弱的光线引起了他们的注意。他们发现了一个不到一平方米的房间,外墙微微倾斜,墙上一些难以察觉的裂缝让阳光透了进来。房间的空间不高,一个成人要待在里面的话,只能弯腰屈背。不过,房间里光线和空气足可以与外界媲美。地板被人扫过了,尘土被扫到一个角落里堆成一堆。无疑,三个世纪以前,这个房间是那些被通缉的牧师们的避难所;同样毫无疑问的是,近些天来,它也是另一个被人追捕的人的避难所。

其实,房间里前人留下的痕迹很少。灰泥墙上不时会有些乱涂乱画,比如名字的首字母——游客的小把戏,但是房间天然的环境和一些天主教徒的符号使这些涂鸦显得并不粗野——十字架在墙上出现过好几次,还有一个“IHS”的字母组合。由小窗透进来的光线照在墙上显得很刺眼,十七世纪潦草的手书——几行敬神的打油诗——已经无法辨识。固定在墙上的壁凸式烛台,是那个遥远时代留下的唯一纪念物。

不过,也能从房间里立刻发现近来访客的痕迹。看来有人需要一个窄小的硬床,三个软垫搭起了一个简单的休息的地方,显然这些软垫是从会所的长沙发上截获的。一个蜡烛头留在一只空葡萄酒瓶上,还有两只未用的蜡烛放在一旁。无数烟头随意地丢弃在墙角的土堆附近,都是些不知名的牌子。有一份皱巴巴的周五的《每日邮报》,也许和软垫一样来自会所。有一管鞋油和一把鞋刷,好像那个陌生人即使在这样独特的环境里都十分注意自己的仪表。这些东西,里夫斯带着全然的兴趣很快就巡视了一遍,然后失望地转向戈登。

“所有这些痕迹,”他说,“没有一个可以称得上是线索。如果那个人是从这儿逃亡的话,他没有透露一点儿个人身份的信息。”

“我一点儿也不奇怪,”戈登说,“那个人就像一位旅客,你不能指望他坐下来为你写一首柯林斯的诗。”

“那么那个人会指望另一个人夸耀他藏踪匿迹的胜利。”

“也许台球室会有线索。”

“台球室?”

“是啊,某人留给你一只未击的活球。”

“你真的认为……”

“哦,我不知道,让我们去探查一下吧。”

除了他们俩的低声耳语以外,密道里一直静悄悄的。当他们经过一扇小窗时,远处的声音隐约传来:一辆摩托车发动了很多次,有人在球场上大喊“四!”密道下的某处有人在往水捅里装水。他们蹑手蹑脚地再次进入密道,再次打开手电筒,走了大约二十多步,他们开始下坡,头上的空间立即变得高了起来——他们不再位于地板下的空间里,而是进入了墙体之间的空间。他们刚刚走完楼梯,一个未预见到的情况让他们方寸大乱——密道分出两个岔道,一条笔直,一条向右急转。

“我们该怎么办?”里夫斯小声说,“在我看来,不管我们走哪一条路,我们都可能被人从后面攻击。”

“我明白,我们必须冒险,我们不能分开,因为只有一只手电筒。我们先走那条直路吧,随时准备着掉头而回。”

这条岔道很短,一会儿就终止在一堵白墙前。不过,那面墙上有一道裂缝,戈登弓身向裂缝里看,是台球室。里面与一小时十五分钟前他们离开时一样,台球依然在原处,房门紧闭,卡迈克尔和马尔耶特在门外把风。

“把电筒调亮一点儿。”他低声说。

里夫斯的手电筒真的比往常亮了吗?手电筒似乎突然比往常亮了许多,随即,他反应过来,另一只手电筒从他们身后射过来,一个陌生的声音从黑喑中传来:

“喂!你们俩,枪口正对着你们俩,这边的你,把电筒扔了……做得对,现在,前面的,你,放下你的左轮手枪……现在转过身去,从你们来的路走回去。”

真够丢人的,可是他们只能束手就擒,密道里另一位持枪的人从背后把他们逮住了。从直射的电筒光看过去,根本就看不见那个人。那个人站在两条岔道的交接处让他们经过时,他们依然没有看清那个人。戈登脑子里闪过一个疯狂的念头,就是急转进牧师的房间里逃跑,但他明白那是徒劳的:可能是杀人犯的那个人正拿左轮手枪对着他,他会被抓回来,并且乖乖投降。一段屈辱之路,他们一直走到里夫斯房间墙壁的开口处,那扇虚掩着的门前。

“走出去,”那个声音说,“不许乱动。”

他们顺从地进入了里夫斯的房间,很希望那个陌生人在他们身后把那扇门关上,并且用不为他们所知的办法把门闩紧。让他们俩吃惊的是,那个人从神秘的洞口出来了:一个货真价实的警察跟着他们来到了光天化日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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