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厄尔警长的话还在树林中回响。

谁都能听出来,洛厄尔认为保罗·科普兰对那些谋杀案的事撒了谎。

他撒谎了吗?这有关系吗?

缪斯想着这个问题。毫无疑问,她喜欢科普。他是个好老板,还是个非常好的检察官。但现在,洛厄尔的话让她回想起来。他的话让她想到了她已经知道的情况:这是一件谋杀案。和任何其他命案一样,该怎样就怎样,哪怕最后会追査到她的老板。

不能有任何例外。

几分钟后,丛林中传来一种声音。缪斯看到安德鲁·贝雷特了。贝雷特身材瘦高,四肢瘦长,动作笨拙。他正吃力地拖着一个看上去像婴儿车的东西。一定就是那部XRJ。缪斯喊他。他抬起头来,显然不高兴有人打扰他。但他看到来人是谁时,马上高兴起来。

“嘿,缪斯!”

“嘿,安德鲁。”

“哇,很高兴见到你。”

“嗯一嗯,”她说,“你在做什么?”

“你什么意思啊?我在做什么?”他把机器放下。有三个穿约翰杰伊学院运动衫的年轻人正吃力地走在他旁边。她猜是学生。“我在找坟墓。”

“我还以为你已经发现什么东西了。”

“是发现了,就在前面约一百米处。但我知道,当时有两具尸体没找到,所以就想,嘿,干吗要安于小成。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缪斯吞了下口水:“你已经找到一具尸体了?”

贝雷特脸上出现了那种往往在基督教帐篷复兴聚会上才会看到的热情。

“缪斯,这部机器。啊,天哪,它太不可思议了。当然,我们的运气也不错。这地方很久没下雨了。有多久,警长?”

“两三个星期。”洛厄尔说。

“你瞧,这有帮助,有很大的帮助。土地干燥。你了解探地雷达机的工作原理吗?我给这个宝贝设定的波动频率是八百兆赫。这让我们只能探测到一点二米的深度。但这是什么样的一点二米啊!大多数时候,他们都探得太深。但是,极少有凶手挖到一米到一点二米以下的地方。另一个问题是,现在的机器不能区分形状大小相似的东西。如,它们分辨不出哪钱是管道,哪些是树根,哪些是我们想要的东西:骨头。又幻不仅能分清有代表性的地下物品,还有新的三维图像显示功能——”

“贝雷特?”缪斯说。

他把眼镜往上推推:“怎么啦?”

“我看上去像对你的宝贝玩具的工作原理有一点点兴趣的人码?”

他又推了推眼镜:“嗯……”

“我只需要知道你的玩具能工作就行了。因此,你能在我开枪打人之前告诉我你发现什么了吗?”

“骨头,缪斯,”他笑着说,“我们发现骨头了。”

“人骨头,对吗?”

“当然是。实际上,我们最先发现的就是头盖骨。然后,我们便没再挖了。专家们现在正在挖。”

“它们多大了?”

“什么,骨头?”

“不,贝雷特,橡树。真是的。对,骨头。”

“我怎么会知道?验尸官可能知道。她在现场。”

缪斯急忙从他身边走过,继续向前走。洛厄尔跟在她后面。她可以看到前头有大瓦数的聚光灯,有点像在拍电影。她知道,许多挖掘队即使大白天作业,也使用大功率聚光灯。有个负责案发现场调査的人就曾告诉她,雪亮的光线有助于分辨渣滓和黄金。他说:“没有雪亮的灯光,就像喝醉酒后在阴暗的酒吧里判断小妞有多辣一样。你以为碰上美女了,早上醒来却后悔得只想把胳膊咬掉。”

洛厄尔指着一个戴橡胶手套的漂亮女人。缪斯估计她也是个学生,年龄不可能超过三十岁。她漆黑的长发在脑后盘成一个几近完美的发髯,让她看上去像个佛来明哥舞蹈演员。

“那是奥尼尔法医。”洛厄尔说。

“她是你的验尸官?”

“对。你知道的,这种岗位现在很俏。”

“你的意思是,还需要发表竞争上岗演说什么的?比如,‘大家好!我是奥尼尔法医。我真的很擅长和死人打交道?’”

“我本想回敬你的,”洛厄尔说,“但你们城里人太精明,我们这钱乡巴佬说不过你们。”

缪斯走近一些之后,发现“漂亮”这个词还不能完全形容出那个验尸宫的美。塔拉·奥尼尔简直美艳惊人。缪斯可以看出来。她的美貌还让在场的男人们有些心神不定。验尸官不是案发现场的负责人,警察才是。但每个人都不停地偷偷瞥奥尼尔。缪斯疾步向她走去。

“我是洛伦·缪斯,埃塞克斯郡首席调査官。”

那个女人伸出一只戴着手套的手:“塔拉·奥尼尔,验尸官。”

“你能告诉我一些有关尸体的情况吗?”

她露出警惕的神色。但洛厄尔点了点头,示意她没问题。“你就昆让贝雷特先生到这里来探测的人?”奥尼尔问。

“是的。”

“他是个有趣的人。”

“我知道。”

“不过,那机器还真不错。我不知道他究竟是怎样发现这些骨头的。但他干得不错。我想,他们先发现头盖骨,这是一件好事。”奥尼尔眨眨眼,看向别处。

“有问题吗?”缪斯问。

奥尼尔摇摇头:“我就是在这里长大的,以前经常在这里玩,就在这地方。你也许会想,我也不知道,你也许会想,我当时是否曾感觉到恐惧什么的。但没有,我那时什么也不曾感觉到。”

缪斯轻轻跺跺脚,等着。

“那几个营员失踪的时候,我十岁。我和朋友们经常到树林里去远足,还升起篝火,编造一些故事,说那两个一直没被找到的孩子仍然在那里看着我们,说他们没死什么的,还说他们会来追杀我们。都是些愚蠢的故事。是为了让男朋友脱下外套披在你身上,伸手搂住你。”

塔拉·奥尼尔笑着摇摇头。

“奥尼尔法医?”

“嗯。”

“请告诉我你在这里发现了什么。”

“我们还在努力,但从目前的发现看,我们已经找到一具相当完整的骨架。是在地下一点二米处发现的。我需要把这些骨头拿到实验室去进行进一步鉴定,以便确定死者身份。”

“现在你能告诉我些什么?”

“这边来。”

她把缪斯带到挖掘现场的另一边。那些骨头已经被贴上标签,摆放在一张蓝色油布上。

“没发现衣物?”缪斯问。

“没有。”

“腐烂了还是埋的时候没穿?”

“不确定。但我们没发现硬币、首饰、扣子、拉链,甚至没发现鞋一它们往往很长时间都不会腐烂,因此我猜是埋的时候没穿衣服。”缪斯盯着那个褐色的头盖骨:“死因是什么?”

“现在说为时尚早。但我们已经査到一些线索了。”

“比如?”

“骨头的状况相当差,因为埋得不深,而且埋的时间已经那么长。”

“有多长?”

“难说。去年,我参加过一个案发现场泥土样本研讨会。一般说来,可以从土地被破坏的状况看出洞大概是多久之前挖的。但这样的结论很肤浅。”

“还有别的什么吗?估计的?”

“这些骨头已经埋在这里有一段时间了。我估计至少有十五年。简单说吧一顺便回答你想问的问题一这与二十年前发生在这钱树林中的谋杀案在时间上一致,非常一致。”

缪斯吞了下口水,问出了她从头开始就想问的问题。

“你知道性别吗?你能告诉我这些骨头是女人的还是男人的吗?”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打断了她的话:“呃,法医?”

是负责案发现场取证的瞀察之一,身上穿着他们在这种场合必穿的风衣。他声音嘶哑,胡须浓密,大腹便便。他手里拿着一把小铁锹,正像所有体形不成比例的人一样吃力地喘着气。

“特里,怎么啦?”奥尼尔问。

“我想,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你想收拾东西回去了?”

“对,我是这样打算的。我们可能明天还会出来,再检査一下。但如果你那边没问题的话,我现在想把骨头先运回去。”

“再给我两分钟。”奥尼尔说。

特里点点头,走开了。塔拉·奥尼尔的眼睛一直盯着那些骨头。“缪斯调查官,你对人体骨骼有所了解吗?”

“了解一些。”

“未经完全检査,很难区分男女骨骼。我们的一种方法是根据骨骼的大小和密度来判断。当然,男性骨骼一般块头更大,密度也更大。有时,如果知道死者的具体身高,也会有所帮助^男性通常较高。但单凭这些因素,往往不能得出确切的答案。”

“你的意思是说,现在你还不知道死者的性别?”

奥尼尔笑笑:“不是那个意思。你来看吧。”

塔拉·奥尼尔蹲下,缪斯也蹲下。奥尼尔手中有把细小的电筒,是那种可以照出一道很窄但很亮的光的电筒。

“我刚才说的是‘很难’,不是不可能。你看看吧。”

她将电筒光对准那个头盖骨。

“你知道你看着的是什么吗?”

“不知道。”缪斯说。

“首先,这蚨骨头好像比较轻。其次,你仔细看看原来眉毛所在的地方下面的位置。”

“好的。”

“用专业术语说,那里叫眶上突起。男性的更向外突出。女性的前额都非常平直。尽管这个头盖骨已经腐烂得很厉害,但你可以看出那个突起并不明显。但真正关键之处——我指给你看吧——是骨盆区。或者更准确地说,是骨盆腔。”

她移动电筒光:“看到了吗?”

“很宽。”

“意味着什么?”

塔拉^奥尼尔啪地熄灭电筒。

她重新站起来,说:“意味着死者是白人,身髙约一米七三——顺便说一下,和卡米尔·科普兰的身高相同——而且,对,是女性。”

狄龙说:“你不会相信的。”

约克抬起头:“什么?”

“我在电脑中找到那辆甲壳虫了。三州地区只有十四辆这样的车。但关键之处不在这里。根据登记资料,那辆车的车主是个叫艾拉·西尔弗斯坦的人。这个名字敲响什么警钟没有?”

“这不是那个营地主人的名字吗?”

“正是。”

“你的意思是说,科普兰可能一直都是正确的?”

“我已经査到这个艾拉·西尔弗斯坦的地址了,”狄龙说,“他在一个康复中心。”

“那我们还等什么?”约克说,“去捉拿这个家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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