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九点不到,证券交易所的大厅里挤满了人,平时很少露面的大户们也早早赶到大户室,为的就是多听点消息。股票在线论坛里关于诚智实业的消息也满天飞,经过周末两天时间的酝酿,诚智实业有新的大股东注资护盘还有新业务要开展的消息已经路人皆知。但毕竟连跌了两天,人心惶惶,谁也说不准究竟是什么走向,最后大部分人还是决定观望,如果真的走高再入手也不迟。

终于开盘了,诚智实业果然不负众望一路走高,短短几分钟内就蹿升了五个点。舒逋鳍心乱如麻,是真的,那天司马丹说的是真的!五个点呐,明明有内部消息结果错失了良机,要是昨晚上就下手了的话,现在肯定赚翻了。环顾四周,他才发现不下手就要晚了,就在他等上涨的时候上官法财还有几个投契的股友已经提前下了单,外面大厅里的小股民们见状的也有人开始跟风。显示器不停刷新,成交量不断放大,成交价也一路走高,很快就达到了六个点,七个点,八个点。

舒逋鳍急了,不能再等了,再晚连骨头都没了,他咒骂着马氏基金,赶紧操作着用比半小时前高出三个百分点的价钱买下了一千手诚智实业。靠着跟他的风而赚钱的一票中小户们,见此情形再也按捺不住了,纷纷下单。截止中午收盘,诚智实业已经升了十个点。下午开盘后虽有小幅震荡,但大势已定,不断有人跟进,最终收盘时依然保留在这十个点上。

当晚,股民论坛中很快就出现了中小股民质疑马氏基金的帖子,继而反应最快的股评人也纷纷倒戈,说马氏这次选择做空诚智实业的确不够妥当。好消息接连不断,当晚,诚智实业的网站上出现了更轰动的消息,他们已经联系了美国最着名的游戏制造公司超雪公司,洽谈代理旗下一款及时战略性在线游戏的国内运营权的相关事宜。

这一来,不仅全国股民对诚智的关注度再次提高,连带着还火暴了国内的各大游戏论坛,朝雪公司的那款游戏已经被国内玩家觊觎多时,还有些骨灰级玩家还申请了海外账号玩,如果这个游戏真的引进中国,风靡全国指日可待。

这绝对是重量级利好,如果说昨天的回升是大股东入股带动的风潮,那引进游戏的消息则给广大股民们注入了一针强心剂。第二天,在万众期待下,诚智实业再次毫无悬念地一路走高,虽然一路震荡不断,但最终还是冲了上去,截止下午收盘,诚智的股份不仅完全恢复了马氏做空之前的水平,还上涨了四个百分点。

刚刚收盘,人还没散,几名西装革履的严肃男子来到了马氏基金的交易大厅,他们是谁,来干什么,大家都忍不住关注。这帮人直接找到了大堂经理,很多在场的散户都听到了一句话:“我们是证监会的。”

跟钱有关的消息总是传得飞快,第二天的报纸上立刻出现了大篇幅的报道:马氏基金大猜想:老鼠仓(注1)?此报一上市,马弈马上接到了他最害怕的人打来的电话。打电话的人是他的奶奶,真正的马氏,一位七十多岁还执掌家族大权的德高望重的老妇人。

马老太年轻时上过山,当过土匪婆子,那股麻辣劲儿至今让全家人犯憷,在马家,她的地位跟司马家族的老爷子不相上下,全家大小几十口人,没有一个不心服口服的,也没有一个敢跟她老人家对着干的。马弈费了很多口舌才说服奶奶,让她相信只是暂时被例行调查。可惜那并不是唯一的负面新闻,当晚,有人在国内最大的几家视频网站发出帖子,公开指责马氏基金的股评人说话像放屁,上周才爆料要做空诚智实业,结果雷声大雨点小,诚智不过稍显颓势,这周立刻反弹甚至大涨,这种毫无水平的乱指导让股民损失惨重。该视频上骂人之人的头像被打上了马赛克,但他拿出了这几天听了马氏基金的指导买下的股票交易证明,的确,他亏损了不少。虽然许多观看视频网站的年轻人都不炒股,但大家都被此人花样百出词汇量丰富的谩骂给吸引了,笑得前仰后福。因为不少人都回帖赞此人骂得好,该视频很快就火了,短短一晚上竟被转载上千次。

除此之外,马氏基金的网站出现了前所未有的热帖,一个自称前工作人员的人写了封揭秘信,此人声称马氏基金非但做过老鼠仓,还私下动用大户的钱为自己炒外汇和期货,这些东西他手里都有交易记录。虽然网站工作人员很快删除了这个帖子,但是已经晚了,有人把它转到其他网站去了,手下人把情况汇报给马弈时事情已经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

马弈还没吃完晚饭,就接到了不少大户打来的询问电话,开始他还能耐着性子解释几句,可不论他说什么对方都不买账,后来他干脆不接电话,设置到秘书台。心烦意乱的他有家也不能回,他知道,家里还有个比客户们更难应付的奶奶,要是奶奶知道他真干过那些事的话,肯定会揭了他的皮。

兵败如山倒,马氏基金的信誉遭到了前所未有的重创。马弈没有回家,也没心思去酒店,他在车上独自待了一夜,他知道有人在搞自己的鬼,也知道对方就是司徒颖的未婚夫,可对方的招数来得太快,他根本招架不来。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陷入了深到自己没法触底的困境。

武汉湖多,大大小小星罗棋布共计一百六十多个,这些湖泊占据了全市土地的四分之一,其中面积最大的就是东湖,足足六个西湖那么大。在这个从来不缺乏湿度的城市,这个傍晚暮色朦胧,太阳将落未落,东湖上隐隐地笼罩着一层薄薄的水雾。

东湖宾馆南山甲所的洞庭湖厅足有半个篮球场大,三面落地玻璃大窗,两面的湖光山色,一张超大十六人圆桌上摆了好些宾馆的招牌菜:清蒸武昌鱼,上汤鮰鱼狮子头,洪湖野鸭,还有大大小小的点心,服务员忙着把菜一样样分到盘中呈给食客,手起手落动作迅速,李夜和唐潇觉得眼睛都花了。不错,今晚这里只有他们两人,只因唐潇说要庆祝两人相识七十二个钟头。

“知道吗,毛主席曾经在这里住过,说不定他老人家也曾坐过我们这个位置,吃着同样的武昌鱼。”唐潇蜻蜓点水地动了动筷子,相比起菜色,眼前的美景和身边的美人更值得他欣赏。

“别忘了这里是我的家乡,这个当然知道,我还知道毛主席住的是梅岭一号,一共来过二十九次,最长的一次住了半年。”李夜飞起眼风斜眼看这唐潇,这个男人实在是太帅了,而且太聪明,相比起柳喜荫那个老狐狸,唐潇让她有种难以把握却又更想把握的念头。

“亲爱的,你想过我们的未来吗?”唐潇放下筷子,示意服务员先离开。

“未来?”李夜假意小惊,其实心里有些得意,看来这家伙比自己更动心。

“我觉得咱们天生就该做一对贼公贼婆,要是我们联手,一定会天下无敌。”唐潇的手挑起李夜下巴,那张狐媚的瓜子脸在湖光山色中显得格外诱人。

“贼公贼婆,这个我还没有想过……”李夜是男女关系的高手,要让男人对自己死心塌地,唯一的秘诀就是让他更爱自己。

“当然,坐吃山空,过了今晚我的积蓄可就用得差不多了,我想让你过好日子,天天都像今天这样,吃得好穿得好。”唐潇半眯起眼睛,捧起了李夜的双手放在唇边轻吻。

“说说吧,你是怎么想的。”李夜火眼金睛,当然想得到对方也许只是利用自己,跟柳喜荫混了这几年,看人都存着几分怀疑总是没错。

“当然是联手干一票大的,我知道广州的东莞有个人……”唐潇笑了,他要的就是李夜这句话,接着,他把一个计划完美的千局和盘托出,从下饵到撒网,再到收局,甚至还有B计划和C计划,听上去这绝对是个稳赚不赔毫无风险的好计划。最妙的是,不用李夜出一分钱,所有路费加前期开销全都归唐潇负责,且赚到钱后两人五五分账,李夜至少能分到六十万。

李夜迫切需要的就是钱。离开柳喜荫,除了他年纪太大之外,最重要的就是他对女人实在小气,三个同门姐妹,每一个都跟死老鬼有一腿,也用心帮他赚钱,可他每年分下来的那点钱只够生活费,买完衣服和首饰根本剩不下。眼下,年龄相仿的如意郎君还有赚钱的好路子都齐了,叫她怎能不开心,闪着金光的未来摆在眼前,她要做的就是收拾好行装,迈开腿。

当老千就是要四处奔波,李夜自然知道,从武汉到东莞也只有半天的功夫,他们乘的火车,唐潇很绅士地拖着笨重的行李箱,看到李夜背着个大大的挎包要帮她拿,却被她笑着拒绝了。唐潇注意到这些日子来,不论走到哪李夜都是挎包不离身,不过他什么也没说,继续保持着好男人的笑脸。

两个人都生得那么养眼,一路上引来不少人的艳羡,这种感觉是李夜跟柳喜荫在一起时感觉不到的,每个女人都有些虚荣,她也不例外。经过几天的接触下来,虽然对唐潇的了解远远不够,但对他这个人还是很有好感的,如果能真的跟他在一起闯荡江湖,未必不是件好事。可惜,就在她做好思想准备,打算跟情郎风风火火干一番事业时,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火车到达了东莞站,两人刚刚走出站台,在的士站排队等车时,忽然冲出来七八个凶悍的少年,几个人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一个麻布袋套住唐潇整个上半身,趁着他反应不灵一闷棍扑下去,将之敲晕。一名光头少年恶狠狠地冲到她面前,冲着她亮出一把尺余长的匕首,此人头顶上还纹着一只夸张的虎头,李夜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给惊呆了,长大嘴半天说不出话来,几个人抬着他扔上旁边的一辆面包车里,飞快离去。

旁人早就吓得尖叫四起,有人扯着喉咙喊巡警,也有人拔腿就跑,躲得远远的。那帮人显然早有预谋,连车和麻袋都准备好了,逃跑的路线肯定也是事先考虑过的,警察赶到时连目击证人都没了,李夜也在第一时间躲得远远的。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莫非是唐潇遇到了仇人?虽然对方没对自己怎样,但李夜不得不思考这个问题,来东莞是发财的,结果财没发到却把男人给丢了。她独自守着行李,不知何去何从。手机忽然响了,那是个新号码,只有唐潇知道。掏出手机一看,来电显示居然正是唐潇的号码,她马上按下了接听:“李小姐,别来无恙。”

“是你。”这声音让李夜感觉熟悉,她很快就想起此人是谁了,正是那天在桑拿房里遇到的女人,肯出十万块让她去勾引唐潇然后甩掉他的女人。

“李小姐,江湖人有江湖人的规矩,收了钱不做事是不行的,你也不是第一天出来混了,居然敢跟我玩心机。不但不做事,还拐跑了我的男人。”对方显然很生气,“我可以付十万块让你去勾引我的男人,也可以付十万块买下你的贱命!”

“说吧,你想怎么样。”李夜很冷静,如果只是十万块,可以退给她,只要唐潇能活着回来还有机会赚到更多的十万块。

“我要你把吃下去的连本带利还给我,二十万。”女人果然是混过的。

“我答应你。”李夜心里清楚,唐潇说的没错这个女人不是善茬,所以他们才会闹崩。

“我还要你手里那本秘籍!”女人知道的未免太多了些。

“什么秘籍?”李夜心中一震,但马上反应过来,她决定装傻,钱可以赚到,秘籍却只有一本,更何况她还没用参透其中的奥秘。

“别跟我装,我知道你的底细,你以前跟过一个姓柳的老头,你背叛师门还拐跑了他的秘籍。要是你不给我的话,后果自负。”女人也是老江湖,做事之前早就考虑好了一切,“今天晚上,带上钱还有秘籍,等我电话。”

李夜还想说些什么,对方已经挂断了电话,听筒里传出一串长长的忙音。

二十万,几乎是她现在的全部家当,还有那本让她看不懂的秘籍,去还是不去?这个狐狸般妩媚的女子也有着狐狸般狡猾的心。

李夜在路边的大排档随便吃了些东西,又等了许久,终于在天黑之前等到了那个女人发来的短信,让她去厚街镇的一个工业区见面。人生地不熟,又没有朋友帮忙,李夜不会鲁莽到拿自己的全副身家冒险,更不会为了一个男人放弃好不容易得到的一切。出发前她找了家很不错的酒店,开了个豪华套房,把秘籍存进保险箱。

厚街镇虽是工业重镇,但鱼龙混杂远近闻名,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虽然并不冷,李夜还是穿了件宽大的外套,把诱人的身材和腰间的挎包都遮挡起来,安全第一,她可不想没见到正主就被人打劫,财和色都丢不起。

的士载着她来到了约定的见面地,上车时她给了司机三百块,包他的车两小时,一会儿她下车后司机就在旁边等着,不熄火,随时准备开车。约定的地方原是仓库区,白色的聚光灯下照出一大片的惨白,那个女人叼着支雪茄,冷眼看着李夜,在她身边有十来个少年人,最靠近她的就是那个光头少年,他个子不高,那张脸上却露出不合年龄的凶悍。这伙人正是白天抢人的那几个。唐潇被人绑在一把椅子上,耷拉着脑袋看

不清眼眉,嘴用胶纸封了,额角有醒目的淤青。

这女人果然心狠手辣,看到唐潇的样子李夜不免有些心疼,一日夫妻百日恩,唐潇毕竟是她交往过综合指数最高的男人。

“钱我带来了,放人吧。”李夜拿出一张银行卡,下午这个账号被她办理了手机银行,可以随时查账。

“东西呢?”女人最想要的根本不是钱。

“你先让我看看他是不是还活着。”李夜要的是活人,能帮她赚钱的男人。

女人冲身边的光头少年打了个手势,他马上去后面接了半桶水浇在唐潇头上。受了刺激,唐潇醒了过来,疼痛让他面露苦色,嘴里却只能发出含糊不清的呜呜声,看到李夜后,他更是拼命摇头,呜呜声也变成了低吼,可惜李夜听不懂他究竟想说什么。

“人活着呢。现在可以把东西交给我了吧。”女人边说边朝李夜走了过去,身后跟着四名少年,看那架势,颇有点不合作马上就拔刀的势头。

李夜也算是老江湖,不会随随便便被吓倒,对方人多势众她还是不由得退了几步,沉声道:“你们该不会想动手抢吧。”

“放心,我才不要这个男人,只要你的东西是真的,我就成全你们,让你们双宿双飞。”女人的声音里带着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她话还没说完,那几个少年已经来到距离她不足两米的地方了。

敌强我弱,看来没有其他选择,如果不把东西交出去,怕是自己也难全身而退,此时李夜有些后悔,不该来,就算让唐潇死了也无损于己,骨子里她是个只爱自己的人。迟疑了片刻,李夜最终还是掏出了“秘籍”,一本毛主席语录大小的纸张泛黄的旧式硬抄本。

光头少年动作敏捷,硬抄本和银行卡都被一把夺去。

少年先让李夜说出银行卡的密码,用手机查到了卡内余额,没错,的确有二十万。钱没问题,女人更关心的则是那本秘籍,可惜她不论怎么翻,也没看到一个字。

“你敢骗我!”女人显然很生气。

“我没骗你,要是我能看懂秘籍里的内容,今天也不会站在这里了。”李夜说的是实话,秘籍的确是无字天书,真正的那本也是如此,只有柳喜荫知道怎么看。

“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秘籍呢?”女人扔掉手里的雪茄,不耐烦了。

“我真没骗你,这本书只有我师父看得懂。”李夜的解释有些苍白,但她能为唐潇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既然你不讲诚信,就别怪我手下无情。”女人一挥手,守在唐潇身边的少年就掏出了匕首,并把刀刃对准了唐潇的喉咙。

“我数到三,要再不拿出真秘籍来,他的命就没了。”女人冷冷地说着,她的眼神如同利刃似乎已经看透了李夜的心,“一!”

今天的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了,不,从她在桑拿房遇到这个女人起一切就都不正常了,李夜忽然心念一转,冒出个可怕的想法:也许,也许这些人的出现全都是一个局,幕后的那个人,说不定就是师父那个老狐狸。他怎么可能心甘情愿看着自己拐跑宝贝秘籍?越想越不对劲,这些人,这些事,十有八九都是师父的设计,为的就是那回秘籍。

“二!”又一个数字从女人的牙缝里蹦出来,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刀刃也越来越勒进唐潇的喉咙。唐潇的低吼让人心乱,李夜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了,究竟是不是陷阱?这些天的恩爱在脑海中飞快闪过,那个要跟她结伴闯天涯的人此刻危在旦夕。可是那秘籍是自己花费了好几年的青春取得柳喜荫的信任好不容易才得到的,就这么交出去?不,不行。

“三!”女人最后吐出了这个字眼,见李夜还是无动于衷,那个少年已经下手割开了唐潇的喉咙,那具完美的身体不停地扭动,可这只能加速刀刃刺入喉咙的速度,鲜血一涌而出。虽然相隔甚远,但李夜还是觉得眼前全是血色,她怕极了,这些人真的敢杀人!夫妻都只是同林鸟,他们不过露水鸳鸯,大难临头各自飞也是理所当然。

“快走,咱们快走!”趁着大家都在看唐潇的惨状,李夜迅速逃进的士,好在她早有吩咐,司机一直没熄火,油门猛踩立马狂飙。

那群少年一个个拔腿就追,无奈此时天黑路阔,没有障碍,的士车很快就拐出了工业区上了市区的大道,那群少年虽然强壮,但人腿跑不过车轮,追出几百米后最终还是放弃了。从后窗里看着那些少年气喘吁吁的样子,李夜这才松了口气。

“小姐,要不要报警?”的士司机关切地问。

“不用,我不想给自己找麻烦。”李夜按着噗噗直跳的胸口,闭着眼睛定了定神,还真应了那晚黎小薇的那句话,春梦了无痕。这一遭亏大了,人没捞到还丢了二十万,好在自己没事秘籍也没事,只是将来要怎么办,还是个问题。

的士车直奔东莞,李夜急着回到酒店,看看保险箱里的秘籍,还有两样值钱的首饰,那是她最后的家底。只是她万万想不到,就在她远离酒店远离秘籍的这段时间,梁融已经潜入她的房间,打开了保险箱。

马弈终于回家了,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况且奶奶已经下了命令,再不回去最后连他的继承权都要收回。每月初一和十五,都是马老太吃斋敬神的日子,这一天脾气暴躁的奶奶脾气总是特别好,就算出了天大的麻烦,她老人家也不骂人不打人。

短短几天,马弈像老了十岁,失了那咄咄锐气的他就像拔掉牙的老虎。这些天他度日如年,大客户撤走,基金信誉度严重下跌,证监会下令暂停业务接受全面检查,更严重的还有因为股市亏空导致资金链面临断裂的危机,接连不断的坏消息每天都会出现在一切他看得到的地方,报纸,电视,还有别人的嘴里。这一切都像沉重的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他打小就聪明,家里环境又好,别说没有尝过失败的滋味,就是磕着碰着也没有过,第一次失败就惨遭如此重创,对手强劲,一出招就把他逼到了绝境,他不是不想反击,只是有心无力。马弈站在自家门前,踌躇良久,还是鼓不起开门的勇气。

“少爷,您回来了。”老管家正好从外面回来,马弈只得硬着头皮跟他一起进去,一路上老管家的唠叨让他更是心乱如麻。

“知道回来了。”马老太穿着黑色旗袍,阴沉的脸比旗袍还黑,那张保养良好的脸看起来只有六十出头,不过马弈能感觉到,奶奶鼻息里喷出来气都冒着火星。原本他还想向奶奶解释一番,现在看来还是少说为妙。

“奶奶,对不起,这几天公司的事儿太忙,没回来看您……”马弈的话显然底气不足。

“今儿有客人,我不想听你说废话,这位是柳先生,我特意请来的。”马老太翻翻眼皮,不再看这个不省心的孙子,一转头,倒是对这位柳先生极为热情,“这就是我那个不中用的孙子,还请您老给指点指点。”

一听这话,再一看那位柳先生的长衫油头,马弈立刻猜到了客人的身份,不是看风水的就是看八字的,奶奶就信这个,谁反对也不听。柳喜荫已经在马家坐了一下午,该说的也都说了,马老太对他心服口服。

“蒙马太太抬爱,在下不才,先浅析几句,若是说得不对还请您多多包涵。”柳喜荫虽在上海定居,不过北京的大客户也一直是他的主攻范围,有钱和有权的全都是他的重点对象。其实这次北京之行,他是应了另一位贵妇之约来帮忙其新宅看风水,马老太跟那位贵妇沾亲带故,听说了他的神通,敬仰不已。最近马家是非不断,马老太便马上把他给请来了。正好陆钟想安排人手进入马家,进行后续计划,那天在司徒家相遇,简直是天赐良机。

“大师您尽管说,别管好坏。”马老太很恭敬地让人换上了新茶,她已经听姨妹说过,这位大师非常了得。

“贵公子的耳垂生得尤其好,饱满润泽,耳珠主幼,想必童年少年一定过得很幸福。”柳喜荫慈眉善目,仔细打量着马弈。

“没错,这小子就是从小环境太好了,没吃过苦。”马老太马上回应道。

“相人之难,难在识英雄于未兴之时,我看这位少主气伏而不发,骨细而不露,口鼻眉眼均不俗,乃大富贵相,只是眼下乌云遮目可能会有些小麻烦。”真正的大师不会像那些假江湖泛泛而谈,而是言简意赅一语中的,柳喜荫又是有备而来,更是十拿九稳。

“大师英明!”马老太赞了一个,迷了多年的信不是白混的,一眼就能看出谁是骗饭吃谁是真本事。

“哼,最近的报纸我天天上头版,你就算知道也不奇怪。”马弈素来不喜神棍,没好气地说。

“多嘴!”马老太厉声喝道,狠狠地剜了他一眼,随即把这个不肖孙儿的八字报了出来。

柳喜荫掐指细算,这一算可就算了许久:“没错,少主的命的确是天生富贵,不过他可能碰上了什么不该碰的人。这人应该是个女人,少爷,我说的对否?”

“是又怎么样。”

“是的话麻烦就大了,此女也是个大富大贵之人,你俩在一起是物极必反,反而不妙。”柳喜荫看出马弈脸色微变,虽然不太相信自己的话,但他的态度已经开始转变,“我还算到,此女貌美但命中无子,且命中有三夫。”

后面的话不用说马弈也能猜出来了,命中有三夫,岂不是要嫁三次,还命中无子,不就是个正宗扫把星吗。

“难怪最近诸事不利,快说,这个扫把星是谁?”马老太怒了,她最担心的就是什么时候能抱上重孙子。

“其实……其实也不算在一起,人家都没答应我呢。”马弈觉得这事儿不该全怪在司徒颖头上,冤有头债有主,明明是她未婚夫搞的鬼。

“是谁!”马老太不听任何解释,已经拍起了桌子。

“司徒家的大小姐,司徒颖。”马弈不敢再惹奶奶生气,今天不打人,可还有明天呢。

“我不管是谁家的大小姐,总之以后你再也不许跟她来往,我要把这事写进遗嘱里,你要是再跟这个女人来往,就别想拿到家里的一毛钱!”马老太发起飙来不留半分情面。

“奶奶……”马弈带着哭腔,虽然年近三十,但在奶奶面前永远是个孩子。

“没得商量!”马老太性子倔强,她决定的事一百头牛也拉不回来。

“马太太,我还有几句话,想跟您单独谈谈。”柳喜荫柔和的语调在这种剑拔弩张的时候显得格外入耳。

马弈被奶奶命令先行回避,半个小时后,马老太再全家人聚餐的饭桌上宣布了最新的命令,马弈暂时放下马氏基金的工作去国外进修,另外他还要娶个洋老婆,必须在国外生下孩子后才能回国。

不消说,这一定是那个柳老头告诉奶奶的,马弈当然不服,只是马家的家庭法院不支持上诉,马老太就是终审大法官。

马家的子女可不似司徒家那么和气,马弈的兄弟们早就眼热他的职位,却因不能上位一直发愁,现在可好,马弈要走,马家的天下就是他们的了,大家齐声称赞马老太决策英明。

注1:

老鼠仓是指庄家用公有资金在拉升股价前,先用己方(机构负责人,操盘手及其亲属,关系户)的资金在低位建仓,待用公有资金拉升到高位后个人仓位率先卖出获利。

中国股市无庄不成股,为了顺利坐庄,一些主力庄家在临拉升股票前会提前将消息通知相关的个人和机构,便于在第二天早上集合竞价时,以极低的价格或跌停板处填买单,然后在竞价时或盘中瞬间把股价打下去,使预埋的买单得以成交。这个过程持续时间很短,为避免被其他人低价成交,通常以散户反应不及的速度迅速把股价恢复到正常的交易通道里。表现在k线形态上是留下一根长长的下影线,有时候也会在开盘的时候就出现大幅跳低开盘的现象,然后在盘中形成大阳线走势形态。这是富有技巧的财富转移,是券商中某些人花公家资金为私人资金的一种方式,本质上与贪污、盗窃没区别。建“老鼠仓”是严重的职业操守问题,并涉嫌犯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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