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特?”弗兰克·毕肖普问。

吉勒特说:“那是他的用户名——也就是网名。只不过拼做p-h-a-t-e。就像phishing(在网上搜索某人信息)中的p-h,还记得吗?这是黑客们的习惯做法。”

区别全在拼写……

“他的真名是什么?”帕特丽夏·诺兰问。

“不知道。似乎谁也不太了解他——他是个孤僻的人,但所有知道他的人都对他惧怕有加。”

“是电脑高手吗?”

“绝对是。”

毕肖普问:“何以见得他是凶手?”

吉勒特翻开打印文稿。“我查到的线索都在这里。菲特和一个叫肖恩的朋友编写了一个起名‘隐秘门’的软件。在计算机界,‘隐秘门’指的是在软件设计过程中,为便于随时处理软件内部间题,而在保密系统上留设的通道,它可以让软件制作人员无需经过密码验证程序直接进人该系统。菲特和肖恩给他们的程序脚本起了同样的名字,但实质却不尽相同。他们这个软件可以令其进人任何一个人的计算机,通行无阻。”

“隐秘门,”毕肖普沉思地说,“也像绞刑架。”

“像绞刑架。”吉勒特重复道。

诺兰问:“它怎么工作?”

吉勒特正准备用专业术语向她解释,但望了望毕肖普和谢尔登又改变了主意。

用简单的话说。

黑客走到一块空白书写板面前,画了一张图表后说:“网络上信息传送方式和电话不同。所有通过网络输送的东西——包括电子邮件、音乐、下载的图片,以及网站上的图像——都必须化整为零,拆分为小数据单位,术语称‘信息包’。当用户的浏览器需要某个网站的资料时,它会把信息包送人因特网。在接受端,网络服务器计算机会将索求资料的信息包重新组合还原,然后再将它的答复——同样拆分成若干信息包——送回你的电脑。”

“为什么要把它们拆开?”

诺兰回答:“通过这种方法,大量不同信息便可通过网络同时输送。而且,倘若一些信息包丢失或者损毁,电脑便会向用户发出通知,这时重新输送出问题的信息包即可,无需重新输送整个大信息包。”

吉勒特指着图表继续说道:“信息包通过路由器在网上传送——所谓路由器就是负责指引将信息包传往最终目的地的大型计算机,全国各地都有。路由器安全措施非常严密,但菲特还是设法侵人了一些路由器,放进嗅探器。”

“我想,”毕肖普说,“那一定是用来寻找某个信息包中信息的软件。”

“一点不错。”吉勒特继续说道,“它通过某人的网名或者始发电脑或目的电脑的地址对信息包确认。一旦嗅探器发现了它所等待的信息包,就会将它们转送到菲特的电脑上。菲特收到后,就会在信息包里加进一些东西。”吉勒特问米勒:“听说过藏头文吗?”

米勒摇摇头。托尼和琳达·桑切兹对这个词也不熟悉,只有帕特丽夏·诺兰回应道:“那是指隐藏在通过网络输送的诸如图片或者有声文件中的秘密数据。也就是间谍数据。”

“对。”吉勒特肯定说,“这些加密数据被编人文件当中——即便邮件被人截取、阅读,或者图片被人看到,他所看到的也只是一份毫无害处的文件,而完全不是什么秘密数据。菲特的‘隐秘门’软件干的就是这个。只不过它不是把信息藏在文件里——而是藏了一个应用程序。”

“是工作软件吗?”

“是的。然后他再把信息包发送给被害人。”

诺兰摇着头。她面团似的面孔变得苍白,露出既惊讶又佩服的表情。因为敬畏,她的声音显得有些沙哑:“还从未有人这么干过。”

“他输送的这个软件叫什么名字?”毕肖普问。

“是守护神。”吉勒特应答道,又画了一张图表来说明“隐秘门”是如何运作的。

“守护神?”谢尔登反问。

“有一类软件叫做BOtS,”吉勒特解释着,“是‘robot’(机器人)的缩写。而且名副其实,它们就是软件机器人。这类软件一旦被激活,就能完全自主地工作起来,无需人输人任何指令。它们可以从一个电脑跑到另一台电脑,懂得复制,晓得隐藏,知道如何与其他电脑或人沟通,它们还会自动删除,自己消灭自己。”

吉勒特又画了一张简图说明“隐秘门”如何工作。“守护神是一种机器人软件。它们通常呆在计算机里,做一些操作时钟、自动备份文件等枯燥乏味的工作。可是这个‘隐秘门’守护神干的事却可怕得多。一旦它进人用户电脑,它会修改操作系统,并在用户上网时,将其电脑与菲特的连接。”

“使他能控制电脑和网络。”毕肖普说。

“完全正确。”

“哦,这太可怕了,”琳达·桑切兹喃喃道,“真可怕……”

诺兰继续用手指缠绕着凌乱的头发。在精致的名牌眼镜片后面,她的两只眼睛显得忧虑不安——仿佛刚刚目睹了一场可怕事故。“这么说,只要用户在网上浏览,在网上读新闻、收邮件、听音乐、付账单、下载图片、查询股价——只要上网——菲特便能进人该用户的电脑。”

“没错。用户通过因特网得到的任何资料都可能带有‘隐秘门’守护神。”

“不是有防火墙吗?”米勒问,“它们为什么不阻止?”

防火墙起着计算机卫士的作用,将用户不需要的文件与数据拒之门外。吉勒特解释道:“它高明就高明在这里:正因为这个守护神是藏匿在用户所需的数据中,防火墙便也拿它无能为力。”

“确实高明。”鲍伯·谢尔登讽刺地咕哦了一句。

托尼·莫特心不在焉地用手指嗒嗒地敲击着自行车头盔。“他违反了黑客的首要规则。”

“是什么?”毕肖普问。

吉勒特背诵道:“不侵犯平民。”

莫特点点头,继续往下说:“黑客们认为政府、公司和其他黑客是适于攻击的对象。但绝不该把目标对准普通大众。”

桑切兹问:“有没有办法知道他究竟在不在你电脑里?”

“只有一些小小的异常表现——键盘会显得有些反应呆滞,图像看起来有些模糊,游戏反应不似平日那么快捷,另外硬盘会有一两秒钟处于使用中状态,而实际上不该如此。都是一些不太明显的症状,多数人不会在意。”

谢尔登问:“那你怎么没有在列拉·吉伯森的电脑里发现这个叫守护神的玩意儿?”

“我发现了——不过只发现了它的残骸:一些数字化的乱码文字。菲特在它身上设计了一种自毁软件。一旦守护神感觉到用户在寻找它,就会自动重新编写,把自己化为垃圾。”

“你是怎么发现这些的?”毕肖普问。

吉勒特耸耸肩膀。“不过是把这里面的蛛丝马迹拼凑起来而己。”他向毕肖普递过打印文稿。

毕肖普看着最上面的一张。

收件人:新闻组

发件人:3-X

听说泰坦233正在索要一份“隐秘门”软件。劝你别这么做,老兄。忘掉它,就当从未听说过这个软件。我了解菲特和肖恩。他们是危险人物。我是说真的。

“他是谁?”谢尔登问。“这个叫3-X的?最好能亲自找他谈谈。”

“还没找到线索,不知道这个人真名是什么,住在哪里,”吉勒特说,“可能是与菲特和肖恩一伙的网上帮派。”

毕肖普翻看着打印文稿,每一页都详细描述或捕风捉影地提到“隐秘门”。3-X的名字在很多页上都有出现。

诺兰用手轻轻拍了拍其中一张纸。“能不能在回给3-X电脑的文头里找到什么线索?”

吉勒特向毕肖普和谢尔登解释道:“发表在用户新闻组上的帖子和电子邮件正文前的文头会显示从发件人电脑到收件人电脑信息所走的路径。从理论上说,从文头中便可追踪到信息发出者的电脑位置。但我已经查过了。”他朝稿纸点点头,“文头是伪造的。多数真正的黑客都是用假文头,为的是不让任何人找到他们。”

“这么说是死胡同了?”谢尔登嘟味道。

“我刚才只是快速浏览了一遍。还需要再仔细读一读。”吉勒特说,指了指打印文稿,“然后我准备编写一个我自己的机器人软件。它能够搜寻所有提到‘菲特’、‘肖恩’、‘隐秘门’或者‘3-X’的地方。”

“Afishingexpedition(证据调查),”毕肖普若有所思,“P-hphishing(网上暗中搜寻用户信息)。”

区别全在拼写……

托尼·莫特说:“给CERT打个电话吧。看看他们是否听说过此事。”

虽然该组织自己不承认,世界上所有电脑高手都知道这些首字母代表的是(puterEmergencyRespoeam(计算机紧急情况反应小组)。它位于匹兹堡的卡内基·梅隆大学。该机构是病毒和其他计算机危害的信息交换中心,它还负责向系统管理员预告即将发生的黑客攻击。

听完介绍后,毕肖普点点头。“给他们打电话。”

诺兰交代了一句:“千万别提怀亚特。CERT与国防部为联网单位。”

莫特接通对方,找到那里的一个熟人,简单交谈几句后他挂上电话。“他们从未听说过‘隐秘门’或任何类似的软件。希望我们把帖子寄给他们看看。”

琳达·桑切兹盯着安迪·安德森桌上他和妻子、女儿的照片。只听她忧心忡忡地低语道:“照这样看来,谁上网都不能保证安全。”

吉勒特正视着女警官圆圆的棕色眼睛。“菲特能够发现用户的所有秘密。他可以假扮成用户,可以读到用户的病历。可以取光用户银行存折里的钱,以其名义进行非法政治捐赠;他还可以给用户安上一个子虚乌有的情人,往其妻子或丈夫那里一封封地发送抄来的伪造情书。他可以让用户丢掉工作。”

“不止这些,”帕特丽夏·诺兰轻声加了一句,“他还可以置人于死命。”

“荷勒维先生,你在听吗?……荷勒维先生!”

“啊?”

“‘啊?’‘啊?’这是一位有礼貌的学生应该有的回答吗?我已经叫了你两次,让你回答问题,可你只顾把眼睛盯着窗外。你若不完成作业,可能就会有麻……”

“刚才问的是什么问题?”

“让我把话说完,年轻人。假如你不做作业,就会招来麻烦。你知道在备取名单上有多少优秀学生等着进入这所学校吗?当然你不会知道,也不会在乎。布置的作业你看了吗?”

“没看清楚。”

“‘没看清楚。’我明白了。好,布置的问题是:给八进制定义,并给出八进制数05726和12438的十进制换算数。可是,既然你连看都没看布置的作业,又为什么想知道是什么问题呢?你根本不可能回答……”

“八进制是一种有八个数字的数字系统,就像十进制有十个数字,二进制有两个数字一样。”

“这么说,你是记住了一些‘探索频道’的内容,荷勒维先生。”

“不是,我……”

“假如你什么都知道,上来给大家转换一下那些数字怎么样。到书写板这里来,上来呀!”

“不必写出来。八进制数05726转换成十进制是3030第二个数字你弄错了——12438不是八进制数。八进制里没有8这个数字。只有0到7。”

“我没错。这个题是专门用来蒙你们的。看同学们能否识别。”

“随你怎么说。”

“好吧,荷勒维先生,我看你是该去见见校长了。”

菲特坐在洛斯阿图斯城家中的餐厅办公室里,一边听着CD盘里詹姆斯·厄尔·琼斯在《奥赛罗》中的表演,一边浏览少年游戏角色杰米,特纳的资料。他计划当晚去拜访圣·弗朗西斯私立中学。

但想到那个年少的学生,不禁勾起他对自己学生时代的回忆——像刚才这幕中学一年级数学课上的回忆,简直不堪回首。菲特的早期学校教育呈现一种千篇一律的模式。第一学期,他总是门门功课优秀,全是A。可到了第二学期,成绩就会一落千丈,掉到D甚至F。这是因为乏味的学校生活他最多只能忍受三至四个月,之后便连上课也令他厌烦,自然第二学期的大部分课程就都没上了。

到这种时候,父母就会出面,把他转到另一所学校。于是,同样的过程便再次重复一遍。

荷勒维先生,你在听吗?

可以说,一直以来,那就是菲特的问题所在。不,基本上他从来不在听任何人说话;他的思路总是远远跑在他人前头。

老师和辅导员们也曾做过努力。他们将他安排到优才班,然后又到优才培养项目高级班,但这些也一样留不住他的兴趣。每当他感到无聊时,他就变成凶残恶毒的施虐狂。他的老师们——比如可怜的卡明斯先生,就是那个八进制数字事件中的中学一年级数学老师,因为害怕他讥笑自己水平低,从此不再提问他。

这样过了几年后,他的父母亲——两人都是科研人员——几乎完全放弃了对他的管教。他们忙于自己的生活(爸爸是一位电气工程师;妈妈是一家化妆品公司的化学师),乐得把儿子撒手交给一个接一个的课外私人教师——说白了,是用钱给他们自己买几个小时的额外工作时间。他们渐渐习惯于贿赂菲特的哥哥里查兹,他大菲特两岁,让他想办法使弟弟有事可做——而到头来,他往往是在早上10点钟把弟弟扔到亚特兰大城人行道旁的电子游戏厅里,或者给他四张面值二十五美元的钞票,让他呆在附近的购物商场,十二小时后再接他回家。

至于他的同学……不用说,一见面就不喜欢他。他有各种各样的外号:“才子”、“好脑瓜乔恩”、“高手先生”等等。开学之初,同学们总是对他敬而远之,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便开始毫不留情地取笑他,侮辱他。(至少谁都不屑于揍他,正如一个足球球员说的:“就连一个差劲的女生都能把他打得稀里哗啦,我才懒得动手。”)

为了防止积聚在他纷乱脑袋中的压力突然爆发,把自己炸成碎片,他把越来越多的时间投入那惟一还能考验他才能的地方:计算机世界。而爸妈只要他不去烦他们,多少钱都愿意出,因此他总能拥有市场上最先进的电脑。

在中学上学期间,每天他都是好不容易挨到下课,一到下午3点放学便立刻冲回家,躲进自己房间,开始沉溺于电子公告栏系统或进行黑客攻击。他非法闯人电话公司的交换台,偷偷溜进国家科学基金、疾病防治中心、五角大楼、洛斯阿拉莫斯原子能研究中心、哈佛大学和计算机紧急情况反应小组的计算机系统。父母在每月八百美元的电话账单和另一个选择——耽误工作,没完没了地和老师、辅导员开会见面——之间权衡再三,最终还是高高兴兴地选择了填写支票付账给新泽西贝尔电话公司。

然而,尽管如此,很明显这个孩子还是急剧地沉沦下去——他越来越离群索居,越来越邪恶堕落,只要不在网上,脾气就变得乖决暴躁。

可就在他完全丧失意志,并准备“效仿苏格拉底”,用一种在网上下载的高明毒药配方结束自己性命的前夕,生活中发生了一件事。

这个十六岁的少年偶然进人了一个公告栏系统,那里人们正在玩MUD游戏。他们玩的是一个中世纪多人角色扮演游戏——许多骑士在寻找一把魔剑或是魔环之类的东西。他看了一会儿,带点怯意地键入:“我能一起玩吗?”

其中一个有经验的玩家热情欢迎他加人,然后问:“你想当什么人?”

少年乔恩决定当一名骑士,于是在接下来的八个小时里,斗志昂扬地与一帮兄弟一道,奋力拼杀海怪恶龙和敌人军队。那天夜里,他退出电脑后躺在床上,头脑里还在一遍一遍地重温着这不同寻常的一天。他突然想到,自己不需要当什么“好脑瓜乔恩”,也不要当那个被人瞧不起的“高手先生”。整整一天他身处神话中的西兰尼亚国土,愉快开心。或许在现实世界里,他也可以充当别人。

你想当什么人?第二天,他报名参加了一项学校搞的课外活动:剧社。这种活动此前他从未参加过。他很快发现,自己在表演方面颇有天赋。在那所学校的剩余时间里情况并没有多大改观——乔恩和老师、同学之间积怨过深,互相仇视,但他满不在乎,心中已计划就绪。那个学期末,他问父母亲是否能再转一所学校念三年级。既然他说他自己办理所有的文件,转学也不会影响他们的生活,父母便同意了。

第二年秋天,在托马斯·杰弗逊天才少年中学渴望早日注册入校上课的学生中,有一名特别迫切的少年,他就是乔恩·帕特里克·荷勒维。

老师和辅导员审阅了从他先前上过的所有学校通过电子邮件寄来的文件——从成绩报告单上看,该名学生从幼儿园开始,所有年级成绩都一直保持在B+的水平。辅导员的评语中则全是热情赞扬的语言,夸他是一个很能适应环境、易于相处的好孩子。他的分班考试成绩门门优秀,另外还有好几份教过他的老师写的推荐信。于是他们约见了这位彬彬有礼的年轻人——一位外表不凡的小伙子,身穿棕褐色宽松裤,粉蓝色衬衫和海军蓝的外衣。面谈进行得十分顺利,他被热情迎进了校园。

这个孩子从不耽误任何作业,极少旷课。成绩始终保持在比B略好,比A又稍低一点的水平——托马斯·杰弗逊天才少年中学的其他学生基本也都是如此。他刻苦锻炼身体,参加了几项运动。他还常常坐在学校外面的草坡上,同学中的小团体往往聚在这里,大家一起偷偷吸烟,拿电脑高手和游戏输家开各种玩笑。他和女孩子约会,找同学跳舞,制订“回老家”聚会活动①计划。

和旁人没有两样。

他坐在苏珊·科恩的厨房里,在她的衬衫里面摸索,品尝着她嘴里的牙齿矫正器。他和比利·匹克福德把他爸爸的老式考维特车开上公路,时速提到每小时一百公里,然后再飞速开回家。到家后,赶紧拆卸,把自动计程仪拨回到1011.他有时开心,有时忧郁,有时爱吵爱闹。

和旁人没有两样。

早在十七岁的年纪,乔恩·荷勒维就成功地扮演了一个伪社会角色,成为学校中最正常、人气最旺的学生之一。

事实上,他是那样地受同学欢迎,以至于他父母和哥哥的葬礼成为他们居住的那个新泽西小镇历史卜参加人数最多的葬利之一。(简直是奇迹.他们家的朋友都说,那个星期六的清晨,当那场灾难性的煤气爆炸夺去他全家人性命时,幸好小乔恩碰巧拿了电脑去修理店修理而幸免于难。)

乔恩·荷勒维曾经对生命进行过一番思考,认为是上帝和父母把他整个人毁了,现在他惟有将它当做MUD游戏才能够生存下去。

现在他又开始玩了。

你想当什么人?

在他位于洛斯阿图斯城郊区舒适住宅的地下室里,菲特洗去卡巴刀上的血迹,开始磨刀,边磨边欣赏着刀口在磨刀钢棒上发出的嘶嘶响声。这根钢棒是他从威廉·索纳玛家居用品零售店买的。

他就是用这把刀子逗弄了游戏中的一个重要角色——安迪·安德森的心脏,一直到它停止跳动。

嘶,嘶,嘶……

进人……

在钢棒上磨着刀时,菲特非凡的记忆力让他回想起那篇名为《生活在蓝色虚拟空间》的文章中的一段话,这段话在几年前就被他抄在黑客记事本上:

现实世界和计算机世界的界线正变得越来越模糊。但人类并不会变成机器人或沦为计算机奴隶。不,我们只是互相趋向付方。在蓝色虚拟空间里,计算机在个性和文化方面向人类同化——包括人类的语言、神话、比喻、哲学和精神。

反过来,人类个性和人类文化也越来越被计算机世界本身所改变。

想想那些性情孤僻、不善社交的人吧。过去这种人下班回家,只能靠咀嚼容易发胖的“垃圾”食物和看电视来打发一晚。如今他可以打开电脑,进入蓝色虚拟空间。在那里,他与外界产生互动——触觉在键盘上变得兴奋,与他人文字交流使他的才能得到挑战。他不能继续被动下去.。他必须发表见解才能得到别人响应。

他由此而进入了高层次生存方式,因为计算机成了他的化身。它们说的是他的语言。

不论是好是坏,如今的计算机都反映了人类的声音、情感、勇气和目标。

不论是好是坏,它们都反映了人类的天良与道德,同时也反映了人类道德的沦丧。

磨完刀之后,菲特将它擦干净,放回床脚柜里,返回到楼上。他发现纳税人的钱已经有很大一笔被挥霍一空;国防研究中心超级计算机群刚刚运行完杰米·特纳的软件,已经成功破译出圣·弗朗西斯私立中学各个大门的密码。他准备当晚就出发,去好好玩玩他的游戏。

不论是好是坏……

计算机犯罪调查组成员花了二十分钟时间把吉勒特的打印文稿仔仔细细又看了一遍,没再发现新的线索。吉勒特在一台工作站电脑前坐下来,开始编写代码,设计能为他继续搜索网络的机器人软件。

突然他停下手,抬起头。“我们得先做一件事。菲特迟早会发现你们雇了一名黑客追踪他,那时他肯定会想方设法反追踪。”他转向史蒂芬·米勒,“从这里还可以进入其他什么外部网络?”

“有两个——一个是因特网,通过我们自己的网域cspccu.gov。你现在上网用的就是它。另外我们还与ISLE网联网。”

桑切兹向大家解释这个缩略语的意思。“它代表IedStatewidelawEnfortwork(全州联合执法网络)。”

“是否为隔离网络?”

所谓隔离网络就是单独联网的计算机,用硬接线连接——谁也无法通过电话线或因特网闯人。

“不是,”米勒说,“用户可以在任何地方登录——但需要输人密码,还得穿过两道防火墙。”

“从联合执法网可以连接到什么外部网络?”

桑切兹耸耸肩膀。“全国任何一个州或联邦警局系统——包括联邦调查局、财政部特工处、美国烟酒武器管理局、纽约警察局……甚至包括伦敦警察厅和国际刑警组织。整个警察系统。”

莫特补充了一句:“由于我们是加州的计算机犯罪情报交流中心,计算机犯罪调查组对ISLE网拥有超级用户权。我们可以进人它的许多电脑系统,比其他人多得多。”

吉勒特说:“这样的话我们得切断与它的连接。”

“嘿,嘿,嘿,退格,退格。”米勒用黑客术语让他先停一下,“切断与ISLE网的连接?不能那么做。”

“必须那么做。”

“为什么?”毕肖普问。

“要是菲特用‘隐秘门’守护神进人那些计算机,他会直接跳到ISLE网。一旦得逞,他就可以进人所有与它联网的执法网络。到时将酿成一场大灾难。”

“可我们一天要用十几次ISLE网。”谢尔登反驳道,“自动指纹鉴别库、逮捕令、疑犯记录、案例卷宗、案件调查……”

“怀亚特说得对,”帕特丽夏·诺兰说,“别忘了这个家伙曾经非法闯人暴力罪犯羁押计划组和两个州警署的数据库。我们不能冒这个险,让他再进入任何其他系统。”

占勒特说:“需要用ISLE网时,只好到别处去——总部或其他地方。”

“太可笑了。”史蒂芬·米勒说,“我们不可能驱车五英里去登录一个数据库。这样会延长调查时间。”

“我们是在逆流前行,”谢尔登说,“而这个罪犯早已远远跑到我们前面。他无需再占什么上风。”他求助地扫了毕肖普一眼。

瘦削的毕肖普低头看看自己松松垮垮掉出来的衬衫衣角,塞进裤腰。片刻后他说,“就这么办。照他说的做。切断连接。”

桑切兹叹了口气。

吉勒特不顾史蒂芬·米勒和托尼·莫特不快的目光,快速键人指令,切断了与ISLE网的连接。他还给计算机犯罪调查组重新起了域名,叫caltourism.gov,使它更加难以被菲特跟踪和攻击。做完这一切后,他抬起头看着大家。

“还有件事……从现在起,除了我,谁也不要上网。”

“什么道理?”谢尔登问。

“因为我能察觉到‘隐秘门’守护神是否在我们系统里。”

“怎么察觉?”这位脸皮粗糙的警官尖刻地质疑道,“靠精神病人热线吗?”

吉勒特语调平缓地回答:“靠键盘的感觉、系统反应的迟缓以及硬驱动器的声音——就是我先前提到的那些迹象。”

谢尔登摇着头。他问毕肖普:“你不会同意那么做的,对吧?开始时,我们奉命绝对禁止他接近网络,到头来他却得以在该死的网络世界里尽情漫游。现在,又居然告诉我们只有他可以上网,我们倒不行了。简直是颠倒黑白,弗兰克。这里发生的一切可真是太反常了。”

“用不着大惊小怪,”吉勒特回击道,“我了解自己在做什么。只要你是黑客,就会对计算机有感觉。”

“我同意。”毕肖普说。

谢尔登无奈地举起双手。史蒂芬·米勒照旧一脸愁容。托尼·莫特抚摩着他那把大号手枪枪柄,那副样子仿佛他已不太在意计算机,而是把心思更多地放在如何才能干净利落地一枪结束

凶手的性命。

毕肖普的手机响了,他拿起电话。听了一会儿后,虽然没有笑,脸上表情却渐渐生动起来。他抓起笔和纸记录了起来。五分钟后,他挂上电话,看着大家。

“今后不需要再称他为菲特了。我们已经搞到了他的真实姓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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