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们安全地回到了他们在底比斯宫殿的下榻处,拉缪拉姆就派来了年轻的女奴隶们带着开水瓮和香水药膏瓶给泰塔沐浴和洗去污泥。当他完全清洗洁净后,来了两名王室医生,后面跟着一队带着装满医药和巫术护身符之类的箱子的助手们。在泰塔的指示下,麦伦在门口接送他们:“作为在整个的埃及最负盛名的有技能和精通医术的外科医生,巫师正在处理他自己的伤口。他对你们的到来和关心表示敬意和感谢。”

泰塔用蒸馏的酒冲洗了伤口。接着当麦伦用在油灯火焰上烧过的铜匙来烙封他那深深的伤口时,泰塔用自我催眠的方式来避免疼痛。当麦伦烙好时,泰塔唤醒自己。然后他用“云烟”那长长的马尾上的毛作为伤口的缝线,将伤口的裂缝缝在一起。他用自己调制的油膏抹在伤口上,再用亚麻绷带包好。到这时候,他才感到他已经因为伤口的疼痛及失去德墨忒尔带来的悲伤而疲惫不堪,他瘫倒在床垫上,闭上了他的眼睛。

他醒来的时候只听到门口过道那里的喧闹声,一个熟悉的、权威的声音高声叫道:“泰塔,你在哪里?在我不在的时候,我就不能信任你吗?可是你做什么鲁莽的傻事啊?你真丢脸!你又不是小孩子。”就在这时,大地上的非凡之神——法老尼弗尔·塞提,突然进入病室。他的大臣和随从们在他身后一拥而入。

泰塔感到他的精神很好,他也恢复了以往的气力。他不完全是孤立无助。他对尼弗尔·塞提微笑着,并用一个肘臂支撑起来。

“泰塔,你不为自己羞愧吗?我以为你就剩最后一口气了呢。你却舒服地躺在这,还咧着嘴傻笑。”

“陛下,我这是欢迎的微笑,因为我见到陛下真是太高兴了啊。”

尼弗尔·塞提轻轻地把泰塔推回到他的枕头上,然后转向他的扈从。“我的侍臣,你们可以离开了。我留在这里陪一下巫师,他是我的老朋友、我的老师。当我需要的时候,我再叫你们。”他们奉命退出去了,法老俯身与泰塔拥抱。“感谢伊西斯女神甜蜜的乳汁,我才能高兴地看到你的安全,虽然我听说你的巫师伙伴已经丧生。我想听到全部的经过,但首先我要和麦伦·坎比西斯招呼一下。”他转向此时正在门口警卫的麦伦。麦伦在他面前单膝跪下,但是法老把他拉了起来。“不要在我面前屈尊,红色之路的伙伴。”尼弗尔·塞提一把拉过他来尽情地拥抱着。作为年轻人,他们曾一起参加勇士终极考验,即红色之路,一种驾驭战车、剑术和射箭的技能大赛。他们俩曾是一个队里的搭档,共同与一组公认的经过考验的老手竞争,他们可以应用任何手段,阻止对方到达那条路的终点。两个人一起终获成功。红色之路的伙伴是共同战斗流血的兄弟,是团结终生的兄弟。麦伦和尼弗尔·塞提的妹妹梅丽卡拉公主订有婚约直到她去世,因此他和法老差点儿成为姻亲。这强固了他们之间的纽带。如果麦伦定居在底比斯的话,他可能会身居高职,但是他却选择了让自己加入到泰塔的学徒行列而登记入册。

“泰塔传授给你神的奥秘了吗?你不但是一名非凡的战士还会成为一名巫师吗?”法老询问道。

“不,陛下。尽管泰塔尽了最大的努力,可是我缺乏能力。我还从未成功地编制过符咒。”麦伦脸上表示出一种悔恨的神情。

“不管怎样,一个好的战士要比一个不称职的男巫好得多,老朋友。来,坐下来我们谈一谈,像我们在很久以前的那些日子所习惯的那样,那时候我们正在为埃及摆脱专制君主的统治而战斗。”

他们在泰塔的睡垫两边各自坐下来,尼弗尔·塞提严肃起来。“现在,告诉我你们遭遇蟾蜍的过程。”

泰塔和麦伦描述了德墨忒尔之死。当他们讲完后,尼弗尔·塞提沉默了。接着,他怒吼道,“那些动物一天天越来越胆大,胃口越来越大。我肯定就是它们弄脏了河道,污染了河水。我已经尽我所能想到的一切手段去消灭它们,可是我们消灭一个,就有两个以上的迅速出来取代它。”

“陛下。”泰塔停顿了一会儿。“你一定要找出这些动物的主人——女巫,消灭她。她施加于埃及的那些蟾蜍及所有其他瘟疫,都将随着她的消失而消失,因为她是它们的女主子。那时尼罗河将重新流淌,埃及这片土地就会恢复繁荣昌盛。”

尼弗尔·塞提惊讶地盯着他。“非要我推断出瘟疫不是自然灾害吗?”他问道,“那就是说它们是被一个女人的巫术和魔法制造出来的了?”

“我相信是的。”泰塔向他保证说。

尼弗尔·塞提一跃而起,大步踱来踱去,陷入到沉思之中。终于,他停下来,然后死死地盯着泰塔,“这个女巫是谁?她在哪里?能消灭她吗,或者她是神吗?”

“我认为她是人,法老,不过她的魔法很可怕。她把自己保护得很好。”

“她叫什么名字?”

“厄俄斯。”

“黎明女神?”法老尼弗尔在神的统治集团方面曾受到过良好的教育,因为他本身也是神。“你不是告诉我她是人吗?”

“她是一个非法盗用了女神的名字来掩饰她的真实身份的人。”

“如果是那样,她肯定有一个地上的居所。它在什么地方,泰塔?”

“德墨忒尔和我一直在搜寻她,可是她意识到了我们的意图。第一次,她派来一条巨大的蟒蛇袭击他,但是麦伦和我救了他,虽然他几近死亡。现在,她已经用蟾蜍达到了目的。”

“那么你知道在哪里能找到女巫吗?”尼弗尔·塞提问道。

“我们不是很确切地知道,但是神秘术迹象表明,她住在一座火山里。”

“一座活火山?那可能吗?”然后他笑了。“很久以来,我已经认识到永远不要怀疑你,泰塔。可是告诉我,哪一座火山?有太多的火山了。”

“我相信要找到她我们必须去尼罗河的源头,在奎拜上游,阻塞了尼罗河的大沼泽地那边。她的躲藏地是大湖畔附近的一个火山,就在我们大地尽头的一个什么地方。”

“我记得你告诉过我,当我还是一个孩子的时候,我的祖母——王后洛斯特丽丝——派往南部一个军团,在阿奎尔领主的指挥下找到了尼罗河的源头。他们就消失在奎拜那边的那些恐怖的大沼泽里,再也没有回来。那次远征与厄俄斯有关吗?”

“陛下,那的确有关系。”泰塔回答道。“我没有告诉过您有一个单独活下来的军团士兵回到了奎拜吗?”

“我不记得那一段故事了。”

“他语无伦次、疯疯癫癫的。医生认为他已经被他所承受的苦难逼疯了。在我有可能和他讲话之前他去世了。可是最近我得知,在他死之前,他把那些令人难以置信的奇特故事讲出来了,但是那些听到过的人没有向我报告。他醉心于大地末端那边的浩瀚无际的湖水和山脉……以及某一座位于巨大湖泊旁的火山。正是从这个传说中,德墨忒尔和我推测这个女巫在那一带。”他继续讲述了他与驼背人蒂普提卜的相遇。

尼弗尔·塞提入迷地听着。当泰塔讲完后,他想了一会儿,然后问道:“为什么这座火山那么重要呢?”

泰塔讲述了德墨忒尔在埃特纳女巫的居住地被监禁和最终逃出的经历。

“她需要地下的火作为一个锻造炉,在其中她锻铸她的妖术和迷惑力。巨大的热力和硫酸气体所释放的能量增进了她的魅力,使她像神一样匀称。”泰塔解释道。

“为什么你们在成百上千的火山中首先选择这座特别的火山去探察呢?”尼弗尔问道。

“因为它离埃及最近,又位于尼罗河的源头。”

“现在我懂了,你的推理是无懈可击的。所有的条件汇总在一起考虑就很具条理。”尼弗尔·塞提说道,“七年前,当尼罗河干涸的时候,我记得你告诉我的所有关于我祖母探险的一切,因此我命令另一个军团向南进发执行同一使命,他们到达了尼罗河的源头,发现了河水缺乏的原因。我安排的指挥官是阿赫·艾赫顿。”

“这个我不知道,”泰塔说。

“因为你那时不在这里,我也无法和你商议这事。你和麦伦到外国漫游去了。”尼弗尔·塞提的语调里带有一种指责。“那时你们应该和我在一起。”

泰塔采取了一种后悔的态度。“陛下,我不知道您需要我啊。”

“我将一直需要你。”他心情已经平息了好多。

“第二次探险有什么消息?”泰塔迅即抓住了他的时机。“军团回来了吗?”

“不,没有。前往远征的八百名战士无一生还。他们比我祖母的军团消失得还彻底,也是女巫消灭他们的吗?”

“那种可能性太大了,陛下。”他看到尼弗尔·塞提已经接受了女巫的存在,不必说服或劝告他去追寻她了。

“除了当你单独旅行去了只有神才知道的地方时,塔塔,你从未令我失望过。”尼弗尔·塞提朝他咧嘴笑了。“现在我知道谁是我的敌人了,我能够采取行动抗击她。以前,我对解除我的人民遭受的恐怖的折磨无能为力。我被迫采取挖井、从敌人那里乞求食品、杀死蟾蜍等手段。现在你已经使我清楚了问题的解决方法。我必须消灭那个女巫。”

他跳起来,像笼子里的狮子一样不安地走来走去。他是一个渴望拿起利剑去行动的人,一想到战争他就精神振奋。当主意涌入他脑海时,泰塔和麦伦注视着他的脸。每隔一会儿,他就会拍击他身旁的剑鞘惊叹道,“是的,让荷鲁斯和奥西里斯作证,就是这样!”终于他转回头来面对泰塔。“我要领导另一次反击厄俄斯的战役。”

“法老,她已经吞掉了我们埃及两支军队了。”泰塔提醒他。

尼弗尔·塞提沉吟了一会儿。接着他又恢复了踱步,然后再停下来。“很好。正如德墨忒尔在埃特纳所做的那样,你要发出反击她的符咒,她便会从山上掉下来,当她倒在地上的时候就会像熟透的水果一样爆裂。你认为怎么样,泰塔?”

“陛下,不能低估了厄俄斯。德墨忒尔是一个比我更强有力的巫师。他尽其所能地同女巫进行了抗争,可是结果她毫不费力地毁灭了他,就如同用手指甲捏死一个虱子那样容易。”泰塔悔恨地摇了摇头。“我的符咒像标枪。以最大的投程抛出去,可她的盾轻轻地一拨就轻易地偏转了。如果我离她足够近,就能够辨清她的周围情况,那么我就会改进。如果她在我的视线之内,我的飞镖或许足以穿透她的盾。在这么远的距离我没有能力接触到她。”

“如果她是那么强大无比地消灭了德墨忒尔,为什么她不用同样的手段对付你呢?”他立即回答了自己的问题。“因为她担心你比她更强。”

“但愿就那么简单。不,法老,那是因为她还没有以她的全部力量来攻击我。”

尼弗尔·塞提看起来困惑不解。“但是她杀死德墨忒尔,用蓄意谋杀的磨盘碾碎我的王国。为什么他单单饶过你呢?”

“她未能充分地利用德墨忒尔。当他在她的毒掌中时,她像一个大吸血鬼一样吮吸他,夺取他所有的学问和技能。等他终于逃出来,她没有费尽心机地去追他。因为他对她已经不再是一个威胁,他也没有什么可以供她榨取的了。到了我和他联合起来的时候,她的兴趣又复苏了。我与德墨忒尔联合一心的力量是很强大的,令她心生顾虑,决心拆散我们。因此她击倒了我的伙伴。”

“如果她为了那肮脏的目的保留了你,我会让你和我的军队在一起。我将让你成为我的影子。我要让你来到她的攻击范围之内,等她的注意力分散后,我们俩再共同袭击她。”尼弗尔·塞提建议道。

“玩儿命的计划,法老。当她能够从远处杀你,为什么她会让你靠近她呢?正如她杀死德墨忒尔那样。”

“由你告诉我的内容可知,她妄图主宰埃及。很好。我会告诉她,我已经来向她交出我自己和我的国家。我要请求她允许我亲吻她的脚表示臣服。”

泰塔极力保持自己的严肃表情,因为他对这个天真的建议要笑出声来了。“陛下,那女巫绝非等闲之辈,而是个渊博的学者和专家。”

“什么意思?”尼弗尔·塞提急切地问道。

“用她的内眼,她能像您阅读一份战斗计划那样轻松地用水晶球占卜一个男人的内心。在您的光环显现出如此愤怒的形状时,您永远靠近不了她。”

“那么你有什么建议把她引出来而又不被她的内眼占卜出来呢?”

“正如她一样,我亦是一个满腹经纶的学者。我不显示她能看到的光环。”

尼弗尔·塞提有点生气了。他一直是神,怨愤任何制约或限制。他的嗓门大起来:“我已经不再是一个被你那晦涩的行话弄得困惑不解的孩子了。你太快地去指出我计划中的缺陷了,”他说道。“渊博的巫师,你应该慈善宽厚地提出一些建设性

的意见,以使我快乐地探讨它,就像你探讨我的建议一样。”

“您是法老,您就是埃及。您不可以走进她编织的网。您的职责是在这里,和您的人民、您的敏苔卡以及您的孩子在一起。万一我失败的话,您得去保护他们。”

“你这个不诚实的、狡猾的捣蛋鬼,塔塔。我知道这是令人感动的——你会把我留在这里,留在底比斯杀蟾蜍,而你和麦伦出发去开始新的冒险。难道我就留在这里,像一个女人一样地畏缩在后宫吗?”他愤怒地质问道。

“不,陛下,像一位在位的荣耀自豪的法老,随时准备用您的生命来保卫两个王国。”

尼弗尔·塞提把握紧的拳头击打在泰塔身上,怒视着他。“我不要听你这海妖迷人的歌声。你所编织的那张网,同任何女巫编织的网同等质地,同样结实。”接着,他又以一种无可奈何的姿势摊开他的双手。“把你的歌儿唱下去,塔塔,我必须听着。”

“您可以考虑给麦伦一支小队伍去指挥,只选一百名精兵。他们将快速进军,由当地供应给养,而不是依靠笨重的供应队列。单就数量而言并不构成对女巫的威胁,她也就不会关注这样规模的一支小分队。因为麦伦不放射复杂的通灵光环,也同样不会引起她的怀疑,她将会把他占卜为一名虚张声势的、普通的士兵。我会随他而行。她只能从远处辨认我,但是为了靠近她,我将让她占一些便宜。为了从我这里得到她向往的知识和本事,她肯定会让我接近她。”

尼弗尔·塞提用力地走来走去,他压低声音抱怨着,嘀咕着。终于他又面对泰塔:“不让我去指挥这场远征,对我来说真是太难了。然而,你们的主张,虽然错综复杂,晦涩难懂,还是说服了我的理性,打动了良知。”他的满面怒容已经有点缓和了。“最重要的是,埃及的人民,我信任你们,信任麦伦·坎比西斯。”他转向麦伦。“你要有军队长官的军阶。选好你的一百人,我将授予你王室的鹰玺。这样,在我的统治疆界之内,你能够利用国家的军械库武装自己,以及在任何的马匹配备站调用马匹。”鹰玺代表着法老的王权。“我命令你们在最近的新月准备出发,所有的事务要由泰塔指挥。务必安全返回并带回女巫的头。”

招募精英骑兵快速别动队的消息传出后,麦伦就被志愿报名的人包围了。

他选择了强壮的老兵作为队长,希尔特·巴尔·希尔特,沙巴克和童卡。在内战期间,他们谁也没和他在一起骑马战斗过,因为他们那时还太小,可是他们的父辈曾和他一起战斗过,他们的祖父辈则全都曾是红色之路的战友。

“战士的血哺育忠诚。”麦伦对泰塔解释说。他的第四个选择是哈巴里,他已经开始喜欢他,信任他。他任命他为四个小分队的指挥官之一。

他把四个队长全都召集来,任命他们,认真问他们一些问题:“你们有妻子或女人吗?我们轻装简行,将不能有随军闲杂人员与之同行。”在埃及军队的传统里是可以带着他们的女人一同前行的。

“我有妻子,”哈巴里说,“可是我很高兴能躲开她五年的责骂,如果你要求,我可以独自待十年,甚至更久些,长官。”另外三人与这种理智的观点保持一致。

“长官,如果靠当地供应给养,那么我们可以带上我们在当地找到的女人。”希尔特·巴尔·希尔特说,他是已去世很久的老希尔特的儿子。他曾是万人军团中的最佳战士,曾在胸前佩戴过由法老授予他的金质奖章,那是在推翻篡位的伪法老的伊斯梅利亚战役中荣获的。

“像一个真正的兵团士兵讲的话。”麦伦笑着说。他授权给选中的四位骑兵担任各个小分队的指挥。在不到十天的时间内,他们已经在全埃及聚集了一百名精兵。每一位都经过短训,配备武装,可以去马匹补充站挑选两匹战马和一匹驮运货物的骡子。正如法老已经命令的那样,他们准备好在新月的这天晚上从底比斯出发。

在出发的前两天,泰塔穿过尼罗河,他乘马前往迈穆农宫向王后敏苔卡告别。他发现她更瘦了,满脸倦容,无精打采。个中原因在他们见面后的最初几分钟内她就坦诚相告了。

“啊,塔塔,亲爱的塔塔。最可怕的事已经发生了,苏已经消失了。他都没有和我告别就离开了。在你在我的客厅里见到他后,他已经消失三天了。”

泰塔并不感到意外。那正是德墨忒尔可怕的去世的日子。

“我已经在每一个可能找到他的地方都派去了使臣,泰塔,我知道你将和我一样的忧伤。你认识他,羡慕他,我们都在他身上看到了埃及获救的希望。你能用你奇特的本领为我找到他,然后带他回到我这里吗?既然他已经走了,我就再也见不到我死去的孩子了。埃及和尼弗尔将仍然生活在无尽的痛苦之中。尼罗河将永远不再流淌清水了。”

泰塔尽其所能地安慰她。他能够看到她的健康状况正在恶化,她的自尊心在她那绝望的压力下,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了。当他尽己所能地安慰敏苔卡并给她以希望时,内心里忍不住诅咒厄俄斯和她的行为。“麦伦和我要到南部边界进行一次远征。我将会在沿途的每一个地方把寻找和打听苏的事情放在第一位。与此同时,我推测他还活着,并未受到丝毫伤害。是始料不及的情况和事件迫使他匆匆地离开了,没有来得及与陛下告辞。无论如何,他会在第一时间赶回底比斯的,并继续以那位新的无名女神的名义继续他的使命。”所有这些都是合情入理的推断,泰塔暗暗地告诫自己。“现在我必须向您告别了,我会在心里永远装着您和对您恭敬的爱。”

尼罗河不再能够航行了,因此他们选择了旱路沿着即将干枯的尼罗河岸上南行。法老在最初一英里内靠着泰塔骑行,一再强调他的指示和命令。在他离开之前,他以敦促和团结的号召,向小分队的骑兵们进行了演说:“我期待你们每一个战士尽忠职守。”他说完便与泰塔拥抱道别。当他骑马离开时,士兵们欢呼送行,直到看不见他为止。

泰塔已经计划好了行程的步骤,以便使他们每一个晚上都能在尼罗河畔沿岸的某个神庙中宿营。在每一个神庙,他的声誉都在他到达之前先到。高级祭司们亲自给他和他的军队安排住宿。他们的欢迎是真诚的,因为麦伦带有国王的鹰玺,这可以使他们从每一个城镇的军事要塞的军需官那里得到额外的食物。祭司们期望自己那份不足饱腹的干粮也能因泰塔一行人的到来而得以扩充。

每一个傍晚,在餐厅那节俭的便饭后,泰塔回到神庙里面的圣坛。在这个围墙之内,千百年来,人们一直在这里虔诚地进行祈祷。礼拜者们的激情已经筑就成了精神的堡垒,就连厄俄斯也无法穿透。目前,他要保护自己不受到厄俄斯歹毒的陷害。他能恳请自己的神而不害怕女巫所派出的邪恶幽灵的干预。在他和女巫阴森逼近的冲突中,他向每一座神庙供奉的神祈祷力量和引导。在这风平浪静的环境中,他能够沉思和凝聚他的肉体和精神的力量。

神庙是每一个群体的中心和知识的宝库。虽然许多祭司是枯燥乏味的人,但是有些博学之士受过良好教育,他们意识到所有那一切正发生在他们的家乡,大多数祭司的情绪和当前形势相一致,他们是信息和情报的可靠来源。泰塔花了数小时和他们交谈,他热切地问他们问题。其中有一个问题他向每一个人都问了一遍:“你听说过在你们当中有陌生人暗地里活动,在宣扬一种新宗教吗?”

每一个人的回答都是肯定的——他们听说过。“他们宣扬,古老的神已经衰落了,他们已经不再能保护这个国家——埃及了。他们竭力鼓吹一位新女神将下降在我们中间,并解除江河和大地的祸患。当她来到时,她将宣布瘟疫的停止,母亲河尼罗河将再次流淌,她将交付给埃及她的丰厚的收成。他们告诉人们,法老和他的家族将成为这位新女神的秘密的信徒,那么很快地尼弗尔·塞提将抛弃古老的神,并宣布他对她的忠诚。”接下来,他们忧心忡忡地问道,“伟大的巫师,告诉我们,这一切是真的吗?法老要声明支持那位外来的女神?”

“如果真是那样,天上的星星将会像雨点般的落下。法老对荷鲁斯是虔诚的,全心全意的,”他向他们保证道。“可是告诉我,人们相信这些江湖骗子的话吗?”

“他们只是人。他们的孩子正在嗷嗷待哺,他们自己又处在绝望的深渊。他们将跟随任何能够把他们的苦难终结的人。”

“你们见到过其中任何一个这样的布道者吗?”

没人见过。“他们是遮遮掩掩、神出鬼没的,”一个人说道,“虽然我已经向他们派出了信使,邀请他们给我们解释他们的信仰,可还是没有人自告奋勇地站出来过。”

“你们知道他们叫什么名字吗?”

“他们好像是全都用同一个名字。”

“是叫苏吗?”泰塔问道。

“是的,巫师,那就是他们用的名字。大概那是一个称号而不是一个名字。”

“他们是埃及人还是外国人?他像土生土长的埃及人一样讲我们的语言吗?”

“我听说是那样,他们声称是埃及血统。”

在这时与他交谈的人叫萨内培,他是上埃及王国第三省艾斯尤特的胡姆神庙的高级祭司。当泰塔已经得到了他所提问题的所有答案后,他便转到了更迫在眉睫的话题:“作为一个掌握了自然法则的内行,你是否发现让尼罗河红色的河水适宜人们饮用的方法了?”

这位文雅虔诚的祭司对此建议大为惊骇。“尼罗河遭殃了,无人敢在河里洗浴了,更不用提饮用了。有条牛在河里饮水,结果日益消瘦,几天之内就死掉了。这河已经成为以腐肉为食的巨型蟾蜍的居所,这样的情形在埃及或任何其他地区从未出现过。它们凶猛地保护着污秽的臭水沟,袭击任何靠近水沟的人。我宁愿渴死也不去喝那种有毒的水。”萨内培回答,他的面目因其厌恶的表情而变得扭曲。“甚至连神庙里的见习修士也跟我的想法一样,尼罗河被某位恶毒的神糟蹋了。”

因此,为了弄清红潮的真正性质,为了发现某种净化尼罗河水的方法,泰塔承担了一系列的实验工作。麦伦正在以超越人体极限的速度力促小分队前行,因为他知道如果找不到水源补给的途径,他们的马匹很快就会被渴死。法老新挖的井因井距太远而无法满足三百匹筋疲力尽的战马的需求。但这却是这次旅途最顺利的阶段。在第一道大瀑布的白水之上,河道通过绵延数千里格的难以通过的大沙漠,沙漠里没有井,旅程的艰苦可想而知。那里百年不遇一次降雨,是蝎子和大羚羊等野生动物的出没之地,它们是在太阳暴虐的地区没有地表水也能生存的物种。如果麦伦不能找到可靠的水源,远征军就会在那些灼热的沙漠之中毁灭,永远不能到达尼罗河的交汇处,更不用提它的源头了。

在每一个宿营的晚上,在麦伦的四个最年轻的骑兵的帮助下,泰塔都要在他的实验上花上数小时的时间,他们是自愿来帮他忙的。他们为能和非凡的巫师并肩地工作而感到荣幸,这是一个他们能够告诉后代儿孙的传说。当泰塔主管他们时,他们就不怕恶魔和灾祸,因为他们全都对泰塔保护他们的能力深信不疑。他们无怨无悔、夜以继日地辛勤劳动着,可是连巫师的天才也找不到除去水中臭味的方法。

在他们从卡纳克出发后的第十七天,他们到达了在科翁布市河畔上一个大的神庙建筑群,这里供奉的是哈托尔女神。这里的高级女祭司向德高望重的巫师表达了热烈的欢迎。泰塔一见到他的助手把铜壶放在火上煮尼罗河的水,就离开他们奔过去,走进了神庙的内殿。

他一进去就意识到有一位仁慈的有影响的人。他走到奶牛女神像前,在它前面盘膝而坐。既然德墨忒尔警告他,他所看到的洛斯特丽丝的幻影肯定是假的,是女巫为了欺骗他并使他慌乱用魔法变出来的,他就不敢去用法术使洛斯特丽丝再度出现。然而,在这个地方,他感觉到他有哈托尔女神——万神殿中最有势力的女神之——的保护,作为所有女性的保护神,她无疑会在她的神殿里佑护洛斯特丽丝。

他大声诵读三遍接近神的仪式词来做好精神上的准备,然后打开他的内眼,静静地在幽暗的隐匿处等待。渐渐地,沉寂被他自己耳朵里脉冲的跳动打破了,精灵出现的预兆正在向他靠近。预兆越来越明显,他感到一阵寒气袭来并遍布全身,他首先终止了与空气中冰霜的接触。殿内依然安静并给人以愉悦的温暖感。他的安全感和平静感在增加,他不知不觉地进入了睡眠状态。他闭上了眼睛,看见了一片清澈的水影,接着他听到了甜蜜悦耳的孩子般的声音在叫着他的名字:“泰塔,我正朝你走来!”他看到在水的深处什么东西闪了一下,只见一条银白色的鱼正在浮出水面。之后他意识到自己弄错了:那是一个孩子的纤细白嫩的身体正朝着他游来。游来的人冲破水面后露出了一个头,让他看清

了她是一个大约12岁的女孩儿。她湿透的长发从脸上垂下,水沿着脸往下流,一条金纱遮着她那很小的乳房。

“我听到你叫我了。”那是欢乐的笑声,他的笑含有同情。孩子向他游过来,到达一个正好在水面下的白色沙洲时,她站了起来。她是个女孩儿,尽管她的臀部还没有呈现女性的曲线,她肋骨的轮廓却正好衬托出她的躯干。

“你是谁?”他问道。她甩了一下头,抛向后边的头发让她的脸露了出来。他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她是洛斯特丽丝。

“呸!真可耻!连我你都不认识了,我是芬妮。”她说道。这名字的意思是月亮鱼。

“我一直认识你,”泰塔告诉她。“你还和我初次见到你的时候一模一样,我永远不会忘掉你的眼睛。它们仍然是全埃及最绿、最漂亮的眼睛。”

“你撒谎,泰塔。你没有认出我来。”她伸了伸她那尖尖的粉舌头。

“我教你不要吐舌头。”

“可是你没有教好我。”

“芬妮是你的乳名,”他提醒她。“当你经历了你的第一个红月亮的时候,祭司们给了你一个成年女人的名字。”

“水的女儿。”她朝他做了个鬼脸。“我从未喜欢过它。‘洛斯特丽丝’听起来那么蠢又那么乏味。我更喜欢‘芬妮’。”

“那么你就叫芬妮吧。”他告诉她。

“我会等你,”她许诺道。“我为你带了礼物来,但是现在我得回去了。他们正在叫我。”她以优美的姿势潜入水下深处去了,她的两臂贴着大腿外侧,用她那修长的腿踢着水,向更深处潜下去。她的头发像一面金色的旗帜在她的后边翻滚着。

“回来!”他在她的后边叫道。“你得告诉我你在什么地方等我啊。”可是她已经走了,只有隐约的笑声回荡在泰塔耳畔。

当他醒来时,神庙里的灯已渐渐熄灭,因此他知道已经迟了。他感到又恢复了精力,并且很兴奋。他意识到自己的右手里正握着什么东西。他小心地张开拳头,看到握着一把白粉末。他疑惑这是否就是芬妮的礼物,他抬起手来放到鼻子上小心翼翼地闻着。

“石灰!”他惊叹道。沿河的每一个村庄都有一个原始的窑,在窑里,农民们将成块的石灰岩烧成这种粉末。他们用它来涂抹他们茅屋的墙壁和粮仓:白色的涂层反射太阳的光线,使室内更凉爽。他正要抛掉它,但是克制住了自己。“女神的礼物应该受到尊重。”他对自己的愚蠢付之一笑。他将这一把石灰包起来系在他的袍子的褶缝里,走了出去。

麦伦在内殿的门口正等着他。“你的属下已经为你准备好了河水,但是他们已经等了你好久了。他们旅途劳累,需要睡觉。”在麦伦的语调中含有温和的指责,他关心自己的属下。“我希望你不要计划在你的臭水壶边上熬上一夜不睡,在午夜之前我会来接你的。因为我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泰塔不理睬他的威胁,问道:“肖法尔必须要我交出准备处理水的饮剂吗?”

麦伦笑了。“因为他说,它们比红色的水的味道还臭。”他领着泰塔来到了四口冒泡和满是蒸汽的锅旁边。他的助手们原本都一直围着火蹲着,这时仓促地站起身来,将长长的棍子穿过锅的提手,抬起来离开火焰。泰塔等待锅里的水足够凉,然后沿着那排锅走过去,给里面加上饮剂。肖法尔用一个木制的搅拌棍搅动每一口锅。当他正要处理最后一口锅时,泰塔停了一下。“芬妮的礼物,”他低语道,接着解开了袍子褶缝处的结。他把石灰倒进了最后一口锅。此外,他用洛斯特丽丝的金色护身符在混合物上面来回晃了几下,口里念念有词:“Ncube!”

四个助手交流着惊惧的眼色。

“让这些锅凉到早晨,”泰塔命令道,“你们休息去吧,你们做得很好。我谢谢你们。”

泰塔在他的睡垫上一舒展身体就死一般地入睡了,不管是梦还是麦伦的鼾声都不能打扰他。当他们天亮醒来时,肖法尔在门口满脸笑容。“快过来,伟大的巫师。我们有让你安慰的事情告诉你。”

他们急急忙忙地来到昨晚上用火烧锅的冷灰堆旁边。哈巴里和其他的队长们正以立正的姿势站在他们的骑兵前面,他们全都列队成检阅的队形。他们用剑鞘击打着盾牌欢呼着,好像泰塔是位占领了阵地的将军。“安静!”泰塔发着牢骚。“你们把我的头震裂了。”可是他们的欢呼声反倒更响了。

前三口锅装满了令人恶心的黑色混杂物,可是第四口锅里的水是清澈的。他舀了一点谨慎地尝了尝。味道不是很好,但是带有一直维持他们生存的泥土的芳香味,那是自从他们童年起就熟悉的尼罗河淤泥的味道。

从那天起,在每一个夜营的晚上,他们将在锅里把石灰处理过的河水烧开,早晨出发前,他们就装满革制的水袋。他们的力量不再被饥渴所削弱,马匹都康复了,因此他们前进的速度加快了。九天以后,他们到达了阿斯旺。在他们前面出现了六大瀑布中的第一个瀑布,它们是船只难以克服的障碍,马匹则可以绕过它们而走商队之路。

在阿斯旺城,麦伦安排人马休整三天,在王室的仓库补充他们的粮袋。他允许骑兵们出入于那些沿着滨河区的妓院,以此增强他们对第二天长途旅行的心理准备。意识到自己的新的地位和职责,麦伦对当地美人的甜言蜜语和勇于表白的引诱则付之以虚假的冷漠。

第一道瀑布下的水池已经干枯变成了一个水洼,因此泰塔不需要船夫来摆渡他到小岩岛,在那个岛上,矗立着一座巨大的伊西斯神庙。神庙的围墙上雕刻着巨大的神像:女神和她的丈夫——奥西里斯,她的儿子——荷鲁斯。“云烟”驮着泰塔来到神庙,她的蹄子在满是岩石的河床上嗒嗒地回响着。全体祭司们召集到一起来欢迎他,他们接下来一起度过了三天的时光。他们从他那里没有得到有关南方努比亚的消息。在那美好的日子里,尼罗河的洪水曾经是可信赖的,水深而且稳定,曾经有大的商业船队航行于河上,直到在两条尼罗河的交汇处——奎拜。归来时他们带着象牙,野生动物的干肉和毛皮,作房梁用的木材,还有来自沿着阿特巴拉河——尼罗河的主要支流的矿山的铜条和天然金块。由于洪水已经中断,沿着河道尚存的水沟里的水已经变成了血水,很少有旅行的人敢于徒步或在马背上向通过沙漠的危险之路挑战。祭司们告诫说,沿途南部的路和山脉已经成为了罪犯和流浪者的家园。

泰塔再一次询问了关于那位伪女神的布道者们的事情。他们告诉他,传说苏们已经出现在沙漠中,他们正朝北方的卡纳克和三角洲进发,但是谁也没有和他们有过联系。

当夜幕降临,泰塔回到母亲神伊西斯的内殿去休息,在她的保护下,他可以无忧无虑地沉思和祈祷。虽然他唤来了他的保护女神,但是在他头两个夜晚的守夜期间,他却没有从她那里得到直接的回应。不过他感到在前往奎拜的路上,在通向那些未知的陆地和远方的大沼泽的征途中,他面对着前方可能出现的挑战,已经准备得更强更好。他不可避免地要面对厄俄斯,但这好像并未把他吓倒。他增强了的体力和坚定了决心,可能是与那些年轻的骑兵和军官共同经历的艰难行程有关,离开底比斯之后他遵从的精神准则也起到了积极作用。此外,女神洛斯特丽丝(或称她为芬妮)让他知道她为这次斗争在暗中提供帮助,她和他靠得很近,一想到这些,就会给他带来一种愉悦之感。

在最后的那天早晨,当黎明的第一线曙光唤醒他的时候,他又一次祈求伊西斯女神的赐福与保护,也祈求可能在附近的那些其他诸神的降福与保佑。当他正要离开神殿的时候,他朝伊西斯女神的雕像投去了最后的一瞥,它由一块红色花岗岩的独立巨石雕琢而成。它高至殿顶,头隐蔽在阴影之中,石像的眼睛无情地凝视着前方。他从身下的那纸莎草编织的地垫旁俯身拿起手杖。在他直起身来之前,他耳朵里的脉搏开始轻轻地跳动,可是他裸着的上体没有感受到寒战。他抬头看见女神的雕像正向下凝视着他。那眼睛分明是活了一般,洋溢着青春的光辉。那是芬妮的眼睛,那表情就像一位正在注视着怀中熟睡着的婴儿的母亲一样的温柔。

“芬妮,”他低声叫着。“洛斯特丽丝,你在吗?”她的笑声回荡在他头上高高的石拱间,可他所能看到的只是飞回到它们栖息处的蝙蝠的黑影。

他的眼睛转回到女神雕像。那石雕的头像现在活了,那是芬妮的头。“记住,我正在等你。”她小声说。

“我在什么地方能够找到你?告诉我朝哪里看。”他哀求道。

“你会在其他什么地方寻找到一条月亮鱼啊?”她逗他。“你将会发现我藏在其他的鱼之中。”

“但是鱼都在哪里啊?”他恳求着。她那鲜活的面容已经硬化为石头了,她那闪亮的眼睛阴暗下去了。

“在哪里?”他大声叫道。“什么时候?”

“当心黑暗的预言家。他拿着一把刀,他也在等你,”她难过地耳语道。“现在我必须走了,她不会让我呆更久的。”

“谁不允许啊?伊西斯还是另外一个?”在这个神圣的地方说出女巫的名字是渎神行为,而女神雕像的双唇已经僵住了。

他的双手猛拉上臂。他开始四处张望,期待另一个幽灵显现出来,而他看到的只是高级祭司焦虑的面孔,他说:“巫师,您哪里不舒服?为什么您大声地叫了出来?”

“那是一个梦,只是一个荒唐的梦。”

“梦可从来都不荒唐。你们都应该知道那一点。它是来自众神的预言和告诫。”

他同这些圣洁的人们告别,出来直奔马厩。“云烟”跑过来迎接他,嬉戏地尥起了蹶子,嘴角上还悬着一束干草。

“他们已经把你宠坏了,你这又老又肥的骚货。现在看看你吧,欢闹得像一匹马驹儿,你垂着个大肚皮,”泰塔慈爱地责骂她。他们在卡纳克逗留期间,一个粗心的马夫让法老最宠爱的一匹种马与她接触了。现在她使自己安静下来,站在那里静静地等他趴到她的背上,然后驮着他来到麦伦的骑兵们正在拆卸营房的地方。当队列已经站好,士兵们和他们的马匹的头部站成一线,随军备用的坐骑及驮运货物的骡子用缰绳牵引着。麦伦走到队伍前检查武器和设备,明确每一个人都有铜水壶和捆在骡子背上的一袋石灰。

“上马!”他在队列的前头大声喊道:“出发!走!”“加速!小跑!”一长列妇女跟在队列的后边含泪送别,一直到山脚下才回返,因为她们已经无法赶上麦伦队伍的前进速度。

“痛苦的分离,但是有甜蜜的回忆。”希尔特·巴尔·希尔特俏皮地说,他的队员们嘿嘿地笑了。

“不对,希尔特,”麦伦从队伍前面叫过来:“更舒服的肉欲,更甜美的回忆!”

他们放声大笑,并用他们的剑鞘敲击着盾牌。

“他们现在笑,”泰塔不动声色地说:“可是让我们走着瞧,在火炉似的沙漠里他们还笑不笑了。”

他们朝下面瀑布的峡谷望过去,那里没有波涛汹涌般湍急的流水。那险恶的岩石群,通常对于船运来说是危险的,现在暴露在外面,像一群野水牛的后背又干又黑。在顶端俯视着峡谷的峭壁上,矗立着一个高高的花岗岩方尖碑。当人们牵着他们的马匹和骡子涉水而过时,泰塔和麦伦攀上悬崖,来到碑前,站在碑座边,泰塔大声地读着碑文:“我,王后洛斯特丽丝,埃及之摄政,第八位法老麦摩斯之遗孀,王储迈穆农之母,继吾统治两王国者,迈穆农也;授权立此碑。

“此碑乃我誓言之契约与象征,我谕告埃及臣民,蛮族驱朕至荒野,他日吾必返于臣民之中。

“此石碑于我执政初年立于此,是年为法老齐奥普斯建最大金字塔之后第九百年。

“此碑若金字塔般矗立,若所述诺言未果,勿移此碑。”

“正是在这个场合,王后洛斯特丽丝将金质奖章挂到我的肩上。”泰塔告诉麦伦:“那是沉重的,可是她的恩惠对我来说比那枚奖章更宝贵。”他们向马匹走去,跨上马背继续赶路。

那沙漠就像凶猛的篝火烈焰一样围着他们。白天的时候他们无法骑马行进,因此他们就将河水加进石灰烧开后备用,然后,他们就在所能找到的任何一处阴凉下躺着,喘得像刚刚经过剧烈赛跑后的猎犬。当夕阳刚刚接触到地平线时,他们通宵行进。在荒凉的悬崖靠紧河岸的地区,只能沿着狭窄的小道一个一个地骑过去。他们经过那摇摇欲坠的茅屋,那些曾经是在他们之前走过去的旅行者们避难所,但是现在已经荒废了。直到他们离开阿斯旺的第十天,他们没有发现任何人类出现过的新迹象。在一个干涸的水沟的旁边,他们又遇到了另一群废弃的茅屋。其中有一个最近被占用过:壁炉地面的灰烬还是干净的,其形状轮廓分明。当泰塔进来的时候,他感觉

到不明显的但却清楚无误的女巫的怪味儿。当他的眼睛已经渐渐适应了阴暗的时候,他看到了用碳棒划在墙上的象形文字的笔迹:“厄俄斯是伟大的,厄俄斯来了。”

不久前,一个厄俄斯的追随者曾经走过这条路。当他站在墙下书写布道语时,他留在地面尘土之上的脚印还依稀可辨。几乎到了日出的时候了,一天的酷热正在迅速地降临到大地上。连那破旧的茅屋也无法遮蔽来自烈日的酷热。尽管身处如此的气候,在炽热尚未达到无法忍受之前,泰塔还是在搜寻厄俄斯崇拜者的其他踪迹。在一条通向南方的石级小路上,他在一片松动的土壤上发现了马蹄印儿。从马蹄印儿的深浅上,他判断那匹马一定承载着很重的货物。小路在向南延伸着,通向奎拜。泰塔把麦伦叫到身边,问他:“这些踪迹有多长时间了?”麦伦是一个侦察和追踪的专家。

“不可能很确切,巫师,三天以上,十天以内。”

“那么厄俄斯的崇拜者已经远远在我们的前面了。”

当他们返回到茅屋的庇荫处时,在营地的山上,一双黑色的眼睛正注视着他们的每一个行动。那双阴森森地凝视着他们的是苏的黑眼睛,就是那位厄俄斯的预言家,那位使王后敏苔卡着迷的人。正是他在棚屋的墙上写下了布道词,现在他后悔暴露了自己的行踪。

他躺在一小块上方的险崖投下的暗影的阴凉处。三天前,他的马在小路上踏进了岩石群的一个裂缝中伤了一条前腿。不到一小时,一群猎狗拖走了那匹伤残的马。当它还在嘶鸣踢咬的时候,它们从它身上撕裂掉一块一块的肉并吞吃净尽。在前一天晚上,苏喝光了他带着的最后一滴水。在这个可怕的地方,他已经听天由命,且时日不多。

而令他极为欢乐的是,他出乎预料地听到了山谷里传来的马蹄声。他不是冲下去迎接这些新来的人,乞求和他们一起相伴,而是从他藏身的地方警惕地暗中监视他们。当他们一进入他的眼帘,他马上认出了这支队伍是王室骑兵的一支分队。他们装备精良,骐骥彪悍。很明显地是他们在执行一项特殊的使命,可能是法老亲自指定的任务。甚至可能是派来逮捕他,将他押解回卡纳克去的。在底比斯下面的尼罗河浅滩时,他知道他已经被巫师泰塔所注意,而那位巫师又是王后敏苔卡的至交。他无须苦思冥想就能意识到大概她已经向他吐露了秘密,那样他就知道了苏与王后的爱恋。苏的心里再清楚不过了,他自己犯有煽动叛乱罪和叛逆罪,他很有可能会被置于法老的法庭前。这就是他逃离卡纳克的原因之所在。现在他认出了在骑兵队伍中的泰塔,他就在苏躺着的下方临时安顿下来。

苏仔细地看着那些在河堤上的临时营房间拴着的马匹。他不清楚自己最需要的是什么:一匹马还是一个骑兵。一个骑兵正在从他的骡子身上卸下鼓鼓囊囊的水袋。当涉及到坐骑的选择时,拴在棚子外边的那匹牝马无疑是马群中最壮、最好的一匹了。虽然她带着一个小马驹,她仍然是苏的首选——如果他能把她弄到手的话。

在营地里,人们在穿梭般地忙碌着。他们正在给马准备饲料和饮用水,提着铜壶从河沟里取水,然后放在火上,他们正在忙于准备早餐。当饭已经备好了的时候,骑兵们分为四个分队,围着他们公用的锅灶,分别蹲坐成单独的一圈儿。在他们找到一小块地方安顿下来之前,太阳已经升得离地平线很高了。一片静寂的氛围笼罩着营地。苏细心地注意着哨兵的位置,有四名战士交替地巡视着外围地区。苏意识到最好的途径是沿着干枯的河床过去,因此他对那边的哨兵投入了他的全部注意力。他因为昏昏欲睡的状态,好长时间没有移动。他滑下半山腰,用手搭了个遮棚,更警觉地看着左边的地界。他在营地的下面沿着干枯的河道走了半里格,朝上游静悄悄地移动。当他到达营地的对面时,他慢慢地将头抬起来高过岸顶。

一个哨兵翘着二郎腿坐着,距他只有二十步远。他的下巴靠在胸前,眼睛闭着。苏迅速地再一次将头低至岸下,脱掉他黑色的袍子,卷起来夹在腋下。他将带鞘的匕首塞进他的腰布里,然后攀上了岸顶。他大胆地朝拴着那匹灰色牝马的棚舍走过去。他只缠了一块腰布,脚蹬一双凉鞋,可以冒充一名军团士兵。如果他被查问口令,他能以流利的埃及口语来回答,他就说自己来到河床办理私人事务。然而没人盘问他。他到了棚屋的角落,弯着腰绕着走。

那匹牝马就拴在开着的门那边,一个装满水的革制水袋就放在墙的阴凉处。纵身跃上那匹牝马的背也就是几秒钟的事。他总是骑在光光的马背上而不需要马鞍垫或绳索马镫。他蹑手蹑脚地来到那匹马前,抚摸着她的脖子。她掉过头来,闻了闻他的手,接着不安地挪动着,但当他抚慰地拍拍她的肩头,对她咕哝了一些什么后,她又安静下来。然后他向水袋走去。水袋很沉,可是他还是举起来它并把它抛到了马背上。他解开了她的笼头绳子上的结,正当他要上马时,从屋子开着的门里传来了说话的声音:“当心。你这位伪预言家。我要警告你,苏。”

大吃一惊的他,回转身看了过去。巫师就站在门口,他赤身裸体。他的身体瘦削而肌肉发达,因此更像是比他年轻得多的健美身躯,可是那块早年阉割过的可怕的伤疤在他的胯部显露出银白色。他的头发和胡子未加修整而显得自然,眼睛炯炯有神。巫师提高了嗓门儿,警钟一般地大声叫道:“随我来,卫兵们!希尔特,哈巴里!麦伦!过来,沙巴克!”喊声马上飘荡在上空,呼应声遍布营地。

苏已不再犹豫。他跃上了“云烟”的背,策马离开。泰塔冲到马前,一把抓住了缰绳。那马骤然一停,一下子将苏甩到了她的脖颈上。“站到一边去,你这老蠢货!”苏恼怒地嚷道。

苏带着一把刀。芬妮的警告在泰塔的脑海里回荡,当泰塔从“云烟”的后面斜着身子去砍的时候,他看到了苏右手里握着的匕首的闪光。如果泰塔没有被预先告知的话,就会被苏瞄准并刺中咽喉,但是他已经有足够的时间躲闪到一边了。匕首的尖刃从高处戳在了他的肩上。他朝后踉跄了一下,鲜血沿着他的肩部和肋部向下流。苏催马向前向他撞过去。泰塔按住了伤口,发出了尖厉的口哨声,“云烟”再次惊退,接着狂怒地飞身跃起,苏被头朝前抛进火里,正好打翻了嘶嘶作响冒着热气的水壶。苏从烧红的煤块上爬开,但在他还未站立起来之前,两名魁梧的骑兵抓住了他,将他压倒在地。

“那是我教给那匹牝马的一个小把戏,”泰塔平静地告诉苏,把匕首拾了起来。他用匕首的尖端抵住苏的耳朵前面鬓角处那柔软的皮肤。“安静地躺下,要不然我就刺穿你的头。”

麦伦从屋子里裸体冲了出来,手里握着剑。他马上明白了当时的情况,将青铜的剑锋顶在了苏的脖子后,然后抬头看着泰塔。“这头蠢猪已经伤害了你。要我杀了他吗,巫师?”

“不!”泰塔告诉他。“这位是苏,伪女神的伪预言家。”

“见鬼,现在我认出他来了。正是他在浅滩处放蟾蜍杀害了德墨忒尔。”

“是他,”泰塔肯定了麦伦的判断。“把他捆好了。等我处理好这个伤口,我就要和他谈一谈。”

不大一会儿工夫,泰塔就从屋子里出来了,苏被捆得像一头送往市场的猪,就抛在了炎炎烈日之下。他们已经把他脱得精光,以确保他没有其他的凶器藏在身上,在太阳的抚爱下,他的皮肤已经变红了。希尔特和沙巴克正站在他的上方手中执着已经出鞘的剑。麦伦在棚屋的墙投下的阴影处,放了一张带有皮坐垫的小凳子,泰塔坐在上面休息。他用内眼审视苏:这个人的光环还和他上次见过的一样,愤怒又困惑。

泰塔开始问他一系列他早已知道答案的问题,为的是能够观察苏的光环对真实或谎言的反应。

“你以苏而知名?”

苏盯着他,以沉默来反抗。“刺他,”泰塔命令沙巴克,“在大腿上,不要刺得太深。”沙巴克来了一个精确判断的直刺。苏跳动了一下,尖声号叫着,扭动地撞击着绳索。大腿上冒出一股细细的血流。

“我再问你一次,”泰塔对他说,“你是苏吗?”

“是。”他透过咬紧的牙齿,声音很刺耳。他的光环稳定地亮着。

真话,泰塔默默地确证。

“你是一个埃及人?”

苏闭紧牙关,闷闷不乐地盯着他。

“我是。”苏迅即回答,他的光环依然没有变化。真实。

“你向王后敏苔卡布道?”

“是的。”又是真话。

“你已经对她承诺过你将使她死去的孩子复活?”

“没有。”苏的光环突然充满淡绿色的光。

谎言的象征,泰塔判断。他有了一个标准来衡量苏的接下来的回答。

“原谅我照顾不周,苏,你渴吗?”

苏舔舔干裂的嘴唇:“是的!”他声音很小。很明显是真话。

“你的规矩哪里去了,麦伦长官?给我们尊贵的客人倒水。”

麦伦咧嘴笑着向水袋走去,他倒了一木碗水,回到苏的身旁屈膝端着碗,将碗边儿移到苏的枯干的嘴唇上,苏大口地吞咽着。由于喝得太急了,他咳嗽着,喘息着,上气不接下气。碗里的水喝光了。泰塔给了他一会儿恢复正常呼吸的时间。

“那么,你正在匆匆忙忙地赶回你女主人那里去?”

“不。”他含糊不清地说。光环出现的淡绿色是他谎言的标志。

“她的名字叫厄俄斯?”

“是。”实话。

“你相信她是一位女神吗?”

“独一无二的女神,至高无上的神。”又是真话,发自他的内心。

“你曾和她面对面见过吗?”

“没有!”撒谎。

“她曾经允许你玩儿她吗?”泰塔故意用了一个粗俗的词来激怒他。这个词的本义是“交配”,指的是战争中胜利一方的士兵可以任意处置战败一方的女眷。

“不!”他狂怒地呼喊着。实话。

“她曾答应和你玩儿吗?当你完全服从她的指令,并且为她保证埃及的安全?”

“不。”他声音很轻。谎言。厄俄斯答应对他的忠诚给予回报。

“你知道她的隐蔽处在哪里吗?”

“不。”谎言。

“她住的地方靠近一个火山吗?”

“不。”谎言。

“她是一个食人者?”

“我不知道。”谎言。

“她吞吃婴儿吗?”

“我不知道。”又是谎言。

“她诱惑那些有智慧的能力的人到她的住处去,然后在她毁灭他们之前剥夺他们所有的知识和能力吗?”

“关于这一问题我一无所知。”一个十足的弥天大谎。

“她和多少男人睡过觉——这个全世界的妓女?一千?一万?”

“你的问题有辱神明,你会为此受到惩罚的。”

“像他惩罚德墨忒尔那样?你不是放出了蟾蜍去袭击他了吗?”

“是的!他是一个背信弃义者,一个变节之徒。那是他罪有应得的审判。我不要再听你的污言秽语。如果你喜欢,杀了我吧,我什么都不会再讲了。”苏在捆绑他的绳索中挣扎着。他的呼吸声嘶哑,眼睛充满着野性,一个狂热信徒的眼睛。

“麦伦,我们的客人过于疲劳了。让他休息一会儿。然后把他固定在上午的阳光能照到他的地方。将他放在营房外面,但不要远得当他准备好和我们再一次谈话的时候,我们却听不到他高兴的声音,还有不要让鬣狗发现他。”

麦伦将绳子缠在了他的肩膀上,开始把他拖走。接着他停了一下,回头看着泰塔,“你确信他还有用吗,巫师?他什么也没有告诉我们。”

“他已经告诉了我们所有的一切,”泰塔说。“他已经暴露了他的灵魂。”

“抬起他的腿来,”麦伦命令沙巴克和童卡,他们两个抬着苏走出去了。泰塔听到了他们在灼热的地上钉桩子的声音,他们要把苏捆在上面。在下午过半的时候,麦伦出来再次对他讲话,太阳已经在他的腰部和腹部晒起了肿起的白泡;他的脸已经隆起又红肿。

“我们伟大的巫师邀请你和他继续你们的讨论,”麦伦告诉他。苏尽力想啐他一口,可是他已经没有唾液了。他的紫色的舌头在嘴里动着,舌尖在他的前齿间突出出来。麦伦任其躺在那里。

在刚刚要日落之时,鬣狗群发现了他。即使是麦伦,一位冷酷的老兵,当鬛狗发狂地吼叫着成群地越来越近时,也感到不安。

“我要把他弄进来吗,巫师?”他问道。

泰塔摇摇头:“不管他。他已经告诉我们到哪里去找女巫了。”

“鬣狗会使他死得很惨,巫师。”

泰塔叹了口气,平静

地说,“蟾蜍使德墨忒尔的死也同样残酷。他只是女巫的一个下属而已,他在王国传播谣言,煽动叛乱。死对他而言是罪有应得,但是不应该像这样死。如此的残酷让我们的良心有些沉重,它将我们置于与他同样邪恶之地。出去把他的喉咙割开吧。”

麦伦急忙起身,抽出他的剑,然后停了一下,歪了歪头。“事情有些不对头,鬣狗们鸦雀无声了。”

“快,麦伦。去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泰塔厉声命令道。

麦伦跑进已经渐渐漆黑的夜色之中。不一会儿,他疯狂的呼喊声在山里回荡。泰塔跳起来,跑着去追他。“麦伦,你在哪里啊?”

“这里,巫师。”

泰塔发现他站在他们捆绑苏的地点,可是苏却不见了。“怎么了?麦伦,你看到什么了?”

“妖术!”麦伦断断续续地说。“我看到……”他中断了。他不知道该如何描述他所见到的情况。

“到底怎么回事?”泰塔催促道:“快点儿告诉我。”

“一条像马那么大的恐怖的鬣狗,将苏驮在它的背上。它肯定是他的妖精。它载着他小跑着进了山,我要追他们吗?”

“你不要追他们,”泰塔说,“那样你就会将自己置于致命的危险之中。厄俄斯拥有比我们所能想到的大得多的本领,才会跑那么远的距离来救走苏。现在由他去吧,我们将会在某一其他的时间和地点来认真处理他。”

他们继续行军,一个夜晚接着另一个令人窒息的夜晚,一个七天接着另一个使人疲惫的七天,一个月接着筋疲力尽的另一个月。泰塔肩头的刀伤在炎热干燥的天气里彻底地痊愈了,可是马匹却病的病,倒的倒,战士们在到达第二瀑布之前很久就走不动了。这里就是泰塔和王后洛斯特丽丝休息过一个季节而等待尼罗河水再次泛滥的地方,河水泛滥能确保河水的足够深度,以利于军队的帆船越过第二瀑布。泰塔俯视着下面他们所建的居住地:那石桥依然存在——那是他为保护洛斯特丽丝所建的临时王宫的遗迹。那些土地是他们曾经种植过高粱的地带,而木犁划过的沟畦的轮廓仍依稀可辨。那些高高的树丛,曾是他们为建造战车和修理磨损了的战舰去砍伐木材的林地。树木还是活的,那是靠那深深地根植于地下的水沟和溪流得以维系的。在那边还有一个铜匠们建造的铸造场。

“巫师,瞧瀑布下面的水沟!”麦伦已经骑马来到他身旁,他的兴奋的喊叫打断了泰塔的回忆。他朝麦伦所指的方向看过去。是晨曦的光线的错觉吗?他感到困惑。

“瞧水的颜色!那不再是血红的了。沟池里的水是青绿色——像鲜瓜一样翠绿。”

“那可能是女巫的又一个骗术。”泰塔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是麦伦已经飞速跑下斜坡,直起身来站在他的马镫上大声喊着,他的兵士们跟着他,泰塔和“云烟”迈着不慌不忙、颇具尊严的步伐来到了水边,沟池旁现在已经排列着人、马和骡子。牲口们都低下头,正在像吸水的吊杆——一种农民的水车——似的饮着清澈的水,而士兵们捧起水来泼洒到自己的脸上,那水又流到他们的颈项下。

“云烟”疑虑重重地闻了闻水的味道,然后开始饮起来。泰塔松开了她的肚带,任她的腹部慢慢鼓胀。像猪的膀胱一样,她的肚子在充起来。他不去管她,自己跳进了河里,接着坐了下去。湍急的河水到了他的下巴,他闭上眼睛,脸上出现了如痴如醉的微笑。

“巫师!”麦伦在岸上叫道,“这是你干的事,我肯定。你已经治好了尼罗河她那腐臭的疾患,事情不就是这样的吗?”

麦伦对他的信任是无止境的,也是动人的。令他失望的事还是不要去做。泰塔睁开眼睛,看到上百人正专注地等待着他的回答,去增强人们对他的信任也是深谋远虑之举。他朝麦伦微笑着,然后垂下他的右眼睑神秘地眨动着。麦伦看起来神气活现的,而士兵们则欢呼起来。他们跳进河里,仍然身着衬衫,脚下还是凉鞋,溅起片片水帘,接着他们又在水下相互抱着乱摔,嬉戏打闹不止。泰塔任他们在水中纵乐狂欢,自己则上了岸。此时,“云烟”由于又是饮水又怀着马驹儿,拖着个大肚子,无法正常行走,只好蹒跚而上。他带她到波纹状的白色河滩上打滚儿,然后坐下来。当他注视着她时,他在思考着他们命运的变化,还有那麦伦认为是他所为的清清河水的奇迹。

这是污染所传播的最远的地方,他判断道。从这里向南,尼罗河将是清澈的。废弃而干枯,但是清澈。

他们那天早晨就在树丛的阴凉处宿营。

“巫师,我打算在这个地方住到马匹康复时为止。如果我们立即继续赶路,我们将会失去它们。”麦伦说道。

泰塔点点头。“你是明智的,”他说道,“我很清楚这个地方。在出走埃及期间,我在这里住了整整一个季节。在森林里有些植物的叶子可以用来喂马。它们富含营养,在几天之内,牲畜就会胖起来并康复了。”“云烟”将很快就要产驹了,这里有比在沙漠更好的生存条件,泰塔想着但没有说出来。

麦伦兴致勃勃地讲着:“我看到水沟附近有成群的大羚羊。我们将去捕猎它们,士兵们会为有一顿肉食美餐而庆幸。我们能将其余的羊肉做成肉干和熏羊肉,当我们再次行军时随身带上。”

泰塔站起来:“我要出去为牲畜寻些草料。”

“我和你一起去,我要更多地看看这片小天堂。”他们一起在树林之间转悠,泰塔指出可食用的灌木和藤本植物。它们是些适应沙漠和干旱条件下的硬质土壤的植物。同时高高的树木遮蔽了阳光对它们的直射,因此饲草生长得很茂盛。他们采集了几抱,带回了营地。

泰塔将野外收获的标本提供给了“云烟”。经过了适当地考虑,她伸头咬了一棵慢慢地嚼着,接着她又朝他抬起头伸长脖子继续要更多的。泰塔召集了一个大型的搜寻饲草的聚会,把士兵们带进森林,给他们展示可食用的植物,然后收割它们。麦伦召集了第二次聚会,他们在森林的边缘地带搜寻猎物。受到斧子声响惊动的两只大羚羊跑了出来,进入了狩猎者的射程之中。

当余温尚存的羚羊的尸体带入营地进行屠宰后的处理时,泰塔认真地进行了检查。雄的那只长着结实的角,有一张深色的漂亮纹饰的皮。雌的那只没有角,体形小巧玲珑,她的皮毛是红棕色的,很柔软。“我熟悉这些野兽,”他说道,“当它们来到河湾时,雄羚更具有攻击性。在出埃及期间,我们的一个猎手就被一只大雄羚戳伤了。它切开了他髋部的血管,在他的伙伴能召唤到我时,他已经流血致死。可是羚羊肉很香,特别是腰子和肝。”

尽管他们在池畔露营,麦伦还是允许他的兵士们回到白天活动的生活模式中。在他们喂好马后,他安排他们用森林里砍来的木头修建一个结实的便利的能防御的围栏,作为马匹和人员的安全空间。那天晚上,他们尽情享用在烤羚羊肉以及泰塔挑选出来的野菠菜和香草,还有煤火烤制的高粱面的圆面包。在就寝之前,泰塔漫步走下河池,仔细研究着夜空。洛斯特丽丝之星的最后的残余已经不见了,可是没有其他的重要的天文现象出现。他沉思了一会儿,还是没有感觉到通灵的存在。既然苏已经逃脱,女巫就好像是失去了和他的联系。

他回到营地,发现只有哨兵们还都醒着。他为了不打扰睡着了的人,轻轻地对哨兵耳语,希望他们安全执岗,然后进入睡垫休息了。

“云烟”用鼻子触到他的脸,把他弄醒了,他困倦地推开了她的头,但是她不肯停止。他坐起来。“什么事,我亲爱的?你哪里不舒服?”她用后蹄踢了一下她的肚子,然后发出了提醒他的轻轻的呻吟声。他站起来,用手顺着她的头和颈部抚摸着,再下来,摸到她的肋腹。在她鼓胀的腹部深处,他感受到了她的子宫在有力地收缩。她再次发出呻吟声,将她的后腿岔开,高高地抬起了她的尾巴,开始排尿。接着她用鼻子拱了拱自己的侧腹。泰塔用一只胳膊搂着她的脖子,将她领到围栏的远端。他知道使她保持安静是多么重要。如果她受到干扰或是受惊了,那收缩就可能会停止而拖延她的分娩。在月光下,他蹲下来观察着她。她烦躁不安地动来动去,然后她躺下来,用她的背在地上翻滚。

“好聪明的家伙!”他给她加油。她本能地使马驹儿在腹内处于适合降生的位置上。她又站了起来,头却低着。其后,她的肚子剧烈地起伏着,羊水破了。现在她的尾巴朝向他,他看到淡色的浑浊的胎囊突出物出现在尾下。她再次剧烈地鼓胀起伏,有力并且有规律地收缩着。透过那层薄膜,他能够看出来一对儿小小的马蹄的轮廓,接着,随着每一次收缩,小马蹄上的毛出现了。令他宽慰的是,终于,一个黑色的小口鼻在那对儿小蹄子之间微微地露出来了。他不用去做一次臀部分娩术了。

“棒极了!”他赞美她,“干得好,我的宝贝。”他抑制着自己想去帮她的冲动。她自己做得非常好,收缩得既有规律,又有力度。

马驹儿的头探了出来。“像它妈妈一样的灰色。”他充满快乐地小声说。接下来,突然整个胎囊和里面的马驹儿都弹了出来。当它落在地面上时,胎盘分开了,胎囊散开了。泰塔感到惊奇。这是他所目睹过的数以千计的小马驹儿降生实例中最快的一次了。那头小马驹已经开始极力地挣脱身上的胎膜。

“像一阵旋风似的那么快。”泰塔笑着说,“那就是它的名字。”“云烟”充满好奇地注视着她的新生儿在那里使劲地奋争。终于,胎膜破了,他是雄马驹,由于是雄马驹,他格外有劲儿,竖起他的身子,像醉汉一般摇摇晃晃地站在那里,一个劲儿摆动着。他吃力地喘息着,银白色的肋腹在明显地起伏波动。

“好!”泰塔轻声地说。“勇敢的好男孩。”“云烟”深情地充满母爱地舔着他,表达着她对小马驹儿降生的欢迎,却差点把他再次撞倒。他蹒跚着但还是恢复了平衡。然后,她认真地开始了她的亲子流程:以她的舌头来了个长时间的沉着的抚慰,擦掉了羊膜的流液。接着她将她那发胀的乳房移到很容易靠近的位置,她的奶水早已从她那大起来的奶头滴出来。小马驹儿吸了吸它们,然后像一个帽贝一样依附在一个奶子上。他猛劲地吮吸着,泰塔悄悄地走了。他在不在场不再有什么实际意义了。

黎明时分,骑兵们都来欣赏母婴。骑手们都不至于糊涂到会挤到它们母子。在一个审慎的距离内,他们相互评价着刚出生的小马驹儿的漂亮的头和长脊背。

“多么宽的胸啊,”沙巴克评论道,“他将是一匹有耐力的骏马,他将来会全天都跑得动。”

“他的前腿不外斜又不内翻,将来肯定是匹快马。”希尔特说。

“他的臀部和后腿平衡得好极了,既没有镰状足又不两胯不齐。是的,快得像风一样。”童卡说道。

“您给他起个什么名字啊,巫师?”麦伦问道。

“旋风。”

“是啊,”他们立即表示同意。“对他来说真是个好名字。”

在十天的日子里,“旋风”一直围绕着他的妈妈嬉戏玩耍,当她没有低下身来给他奶吃时,他就猛劲儿地顶撞她的乳房以便满足他的食欲。

“贪婪的小家伙,”泰塔说,“等我们继续出发的时候,他就强壮得足以跟上队伍了。”

在他再一次向南方进军之前,麦伦在等待着另一个特殊的日子,即满月升起的那一天。当泰塔骑马来到队伍中的时候,麦伦看到他正在检视水壶和拴在每一匹载物骡子背上的石灰袋。他匆匆忙忙地解释道,“我保证我们将不必再需要他它们了,可是……”他想找更恰当的理由来解释。

泰塔提供了他要的解释:“它们太珍贵了,不能丢弃。我们可以在奎拜卖掉它们。”

“一点儿不错,这正是我心里所想的。”麦伦看起来轻松了许多。“我自始至终从未怀疑过你的巫术效力。我确信从现在起,我们将发现在前面只有好水。”

事实证明果然如此。他们来到的下一个沟池是清澈的,河里充满了嘴旁长满长长触须的大鲇鱼。水位日渐减少的河里聚集着稠密的鱼群,因此它们随时可供人们叉捕。它们的肉为鲜橘色,富含脂肪。他们做了一餐美食。现在,泰塔的声誉像大理石的雕刻、像纯金的浮雕一样,牢牢地刻在战士们的心中。四位分队的队长和他们的士兵们随时准备跟他到天涯海角,那正好是与法老命令他们去做的完全一致。

喂马的饲料一直处于供不应求的紧张状态,但是泰塔过去从那条路走过,熟悉此地,因此就在周围的乡村寻找饲料。他带领着他们从尼罗河到隐秘的山谷绕行,因为在那里长着低矮、坚韧的沙漠里的灌木丛,它们看起来好像是死了或枯干了,但是埋在每一棵植物下的巨大的块茎却充满了水分和营养。在艰难时期,它们是大羚羊群的主要食物——它们用蹄子把那些

块茎刨出来。骑兵们把它们砍成块儿。起初马匹不肯碰它们,可是饥饿很快就征服了它们不情愿的态度。士兵们将水壶和石灰袋藏起来,而以这种根茎来取代它们。

在接下来的数月里,他们维持着前进的速度,可是那些较弱的马匹开始摇晃。当它们垮掉了,骑兵们只好杀死它们。他们用剑从它们的两耳之间砍下去,劈开了它们的头颅。他们将它们的骸骨弃之于路旁,任其在阳光下变白。在他们面临着最后的障碍——沙卢卡峡谷之前,总共已经死掉了二十二匹马。该峡谷是一个狭窄的通道,尼罗河在这里强行通过。

在这峡谷的上游,当河水暴涨时,尼罗河几乎有一英里宽。然而尼罗河通过沙卢卡峡谷时,从一边陡峭的河岸到另一边,它被压缩到只有100码(1码=0.9144米)宽。当他们在它的下游宿营时,自离开卡纳克后,这是他们第一次看到流淌的河水。一条细细的小溪通过多岩石的水道涌入下面的水沟。然而在它被沙滩吸收之前,它的流程也不到一英里,就消失在下面的沙滩之中。

他们上了沙卢卡山脊,沿着那条峡谷的边缘处,有一处野山羊的足迹。他们越过平原的上空,从最高处朝南向远方那显得低矮的青山望过去。“科莱里山脉,”泰塔说,“它们矗立在那里保卫着尼罗河流域。奎拜在前方只不过五十里格的距离了。”

河道的延伸是由沿河两岸的棕榈树丛为标记,它们沿着西岸向山脉的方向延伸。当他们离奎拜越来越近时,尼罗河的流势也越来越强了。他们的情绪高涨。他们在一天之内就走完了这次旅行的最后行程,终于站在尼罗河的交汇处了。

奎拜是在埃及领地上最远地界的边境前哨。这个小小的要塞住着这个行省的总督和一支边疆警卫队。这个城镇沿着南岸扩展开来。它是一个贸易站,但即使在这么远的地区,他们仍能看到许多失修了的以及弃置不用的建筑。所有和母国埃及的贸易都因尼罗河的衰竭而中断了。没有什么人会准备沿着泰塔、麦伦和他们的兵士们已经通过的这条艰险之路去率领一个商队。

“这里的流水来自埃塞俄比亚高地。”泰塔指着东边的那条宽宽的河道说。河水在流着,他们能够看到水车的轮子沿着远方的河岸在转动,它们将河水搅上去引入灌溉的渠道。在这个城市的周围是大片的绿色高粱地。

“我想有望在这里找到养肥我们马匹所需要的大量谷物。”麦伦欢快地说。

“是的,”泰塔同意他的想法。“现在我们必须在这里好好地休息,直到它们全部恢复健康为止。”他拍着“云烟”的颈项说。她的健康状况极为不好:她的肋骨突出,皮毛光泽全无。虽然泰塔已经将自己的那份儿粮食与她共享,喂养她的马驹儿,但旅途的严酷对她造成了损害。

泰塔将其注意力转向尼罗河的东支。“那就是王后洛斯特丽丝领着我们出走埃及的那条路,”他讲道,“我们划着帆船远至另一个陡峭峡谷的河口,在那里我们无法通过,只好停在那里,然后靠战车和马车继续前进。在山里,王后和我选定了法老麦摩斯的坟址。墓地由我设计并将其更巧妙地隐藏起来,我坚信它从未被发现和亵渎过,并且将永远不会。”他沉浸在自己的成就感之中,接着他继续说:“埃塞俄比亚人有好马,他们是勇士,凶猛地保卫着他们山中的要塞。我们派出去征服他们的两支军队都被击退了,导致他们建立了埃塞俄比亚帝国。我担心将永远不会有第三次尝试了。”他转过身,直指下面尼罗河南部的分支。它比东部的分支更宽,但是它是干枯的,河床上连点滴的细流都没有。“我们必须沿着那个方向走下去。经过不足几个里格的路程后,尼罗河进入了沼泽地,两支军队就这样被沼泽吞没而未留下任何痕迹。不管怎样,如果我们幸运的话,也许会发现它的面积缩小了,或许可以发现更容易通过的路。我们可以使用王室的鹰玺,这样就会从总督那获准由当地的向导来带领我们。来,让我们跨越奎拜。”

大旱这七年以来这里的总督一直在这个边境前哨。他的名字叫纳拉,是个驼背,经过沼泽热不断地袭击后,他面色蜡黄,但是他的驻防地的状况较好。他们的高粱供给得好,他们的马匹养得肥。麦伦向他一出示王室玉玺,并告知他泰塔的身份,他就殷勤有加。他领着泰塔和麦伦到了城堡的客房,给他们安排了最好的房间。他派来了奴隶照料他们,令他自己的厨师为他们准备用餐,接下来对他们开放军械库去重新武装他们的分队。

“从马匹配备站挑选你们需要的马匹,告诉军需官你们需要多少粮草。不必节省,我们会尽一切努力为你们提供所需物品。”

当麦伦视察过在新营房里的兵士们,他发现他们都很满意。“给养好极了。镇子里女人不多,但是那些很少的几个却很友好。那些马匹和骡子正在痛享它们的美餐:高粱和绿草。没有人有任何怨言。”希尔特报告说。

在他长期离乡背井后,总督纳拉渴望着文明世界的消息,渴求着与聪明老成的人在一起。特别是泰塔的渊博的讲演令他着迷。许多夜晚,他都邀请泰塔和麦伦与他一起共进晚餐。当泰塔向他透露他们打算通过沼泽向南骑行时,纳拉看起来表情沉重。

“没有人从远方沼泽地回来过。我完全相信它们通向地球的末端,到了那里的那些人被卷入边缘而掉入了深渊之中。”接下来,他采用了较为乐观的语调:这些兵士们带有王室的鹰玺,他应该在他们的职责方面鼓励他们才是。“当然,没有理由说你们就不应该是第一批到达大地的终点而又安全返回的人。你们的战士们都具有坚忍不拔的毅力,吃苦耐劳的美德,又有巫师和你们在一起。”他向泰塔鞠了一躬。“我还能帮你什么忙?你知道只要你开口就行。”

“你有当地的向导来给我们领路吗?”泰塔问道。

“哦,有。”纳拉向他保证道,“我这里就有来自那里的人。”

“你知道他们是属于什么部落的吗?”

“不知道,但是他们是高个儿,很黑,身上纹有奇怪的图案。”

“那么,他们可能是希卢克人,”泰塔愉快地判断说。“在出埃及时,大将军塔努斯领主组建了几个希卢克军团。他们是聪明的战士,随时服从命令。虽然他们有着天生快乐的性情,但是他们也是令敌人闻风丧胆的战士。”

“你描述得极为恰当,”总督纳拉赞同他的结论。“不管他们是什么部落的,他们好像很了解那片国土。我心目中的这两个人已经在军队里服务多年了,他们已经学会了点儿埃及话。明天早晨我派他们到你这里来。”

清晨,当泰塔和麦伦离开他们的营房时,他们发现两名努比亚人靠着院墙蹲着。当他们站起来的时候,他们甚至高过了麦伦。他们那平滑而结实的肌肉衬托着健美的体形,肌肤上装饰着疤痕留下的复杂图案,他们的皮肤带着油汪汪的光泽。他们穿着兽皮做的短裙,携带着头上有钩状的骨刻的长矛。

“你们好。男子汉!”泰塔用希卢克语和他们打招呼。男子汉是一个赞扬的术语,只是在战士之间用,他们那英俊的尼罗河流域居民特有的面容闪着兴奋的光彩。

“你好,年高德劭的智者,”那位个子更高些的战士回答,那些措词也是尊敬和仰慕的敬语。泰塔的银须给他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您怎么把我们的话讲得这么好?”

“你听说过利翁·利弗(‘利弗’一词为英语‘肝’的音译)吗?”泰塔问道。希卢克人认为肝是人勇气的贮藏地。

“噢!哦!”他们很吃惊。那是当利翁为塔努斯将军效力时,各部落对他的称呼。“我们的祖父讲到过利翁·利弗,我们俩是堂兄弟。他为那位在东部冷山中的人而战。他告诉我们利翁·利弗是所有战士的鼻祖。”

“利翁·利弗是我的兄弟和朋友。”泰塔告诉他们。

“那么,您确实年长,甚至比我们祖父的年龄还大。”他们对他更为钦佩了。

“来,让我们坐在阴凉处交谈。”泰塔带他们到了院子中央的一棵极大的无花果树下面。

他们蹲坐成圆形会议似的一圈儿,相互之间都面对面,泰塔认真地询问他们问题。年长的堂兄是他们的发言人。他的名字叫纳康托,希卢克语的意思是短刺矛。“因为我在战场上杀了许多敌人。”他没有吹嘘,而是讲的真话,“我的堂弟叫农托,因为他长得矮。”

“一切事物都是相对的。”泰塔对着他笑了笑:农托站在那里,足足高过麦伦一头。

“你是哪里人,纳康托?”

“大沼泽那边的。”他用他的下巴向南方指了指。

“那么你很熟悉南方地区了?”

“那里是我的家乡。”马上他好像有了一种思乡的伤感。

“你愿意带我们去你的家乡吗?”

“我每天晚上都梦见我站在我父亲和爷爷的墓旁。”纳康托轻声地说。

“他们的灵魂在呼唤你。”泰塔说。

“老人家,您理解我。”纳康托怀着深深的敬意看着他。“当您离开奎拜的时候,农托和我将和您一起走,为您带路。”

在马匹和骑马的人准备旅行之前,还有两个满月照在尼罗河的水塘上。在他们出发的前一天夜里,泰塔梦见了大量的鱼,各种颜色、各种形状和大小不一的一大群的鱼。

“你将发现我藏在其他的鱼之中。”芬妮的甜美的孩童般的声音回荡在他的梦中。“我会等着你。”

天亮时,他带着幸福的感觉醒来,充满着骤升起来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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