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勒里·奎因总是很准时。奎因探长刚刚读完华生的开膛手故事的手稿。他盯着手稿的目光明显不满意,然后将视线转到了埃勒里身上。

“它确实不应该被印刷出来。福尔摩斯是对的。”

“我也这么想。”埃勒里·奎因走向吧台,“老天!我忘记订苏格兰威士忌了。”

“你那里进行得怎么样?”

“比我期望的还要好。”

“那么你像一个绅士一样撒了谎。真不错。”

“我没撒谎。”

“什么?”

“我没有撒谎。我告诉了她真相。”

“那么,”奎因探长冷冷地说,“你就是一只芬克老鼠。黛博拉·奥斯本深爱并信赖着她的父亲。她也相信你。你一定会把事情的真相做一点变通的。”

“没有必要歪曲事实。”

“为什么不?告诉我!一个小老妇人——”

“因为,爸爸,”埃勒里说,陷入转椅中,“卡尔法克斯勋爵不是开膛手杰克。这没必要撒谎。黛博拉的父亲不是怪兽。关于卡尔法克斯勋爵,黛博拉一直是对的,她知道这一点,我也知道——”

“但是——”

“当然歇洛克·福尔摩斯也知道。”

父亲试图跟上儿子的思维,可是失败了。他们沉默了很长时间。

“但是都在这里写着,埃勒里!”警官提出了异议。

“是的。”

“理查德·奥斯本,这个卡尔法克斯勋爵,手里拿着刀,杀死了最后一个目标——华生就是一个目击者!他还全部写下来了!”

“我想您认为华生是一个可信的报道者?”

“可以这么说。他也凭借他的眼睛了解了事情的真相!”

埃勒里·奎因站起来走向他的父亲,拿起手稿,回到他的椅子里。“华生也是人,他过于主观了。他看到了福尔摩斯想让他看到的,他写下了福尔摩斯告诉他的。”

“你是说福尔摩斯误导了他?”

“恐怕您是对的。最狡猾的一点是,这件案子里,福尔摩斯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实的,可最重要的是他没说什么。”

“好吧。有什么是他没说的?”

“他任何时候都没有,例如,把理查德·奥斯本或者卡尔法克斯勋爵叫作开膛手杰克。”

“你在诡辩。”警官哼了一声。

埃勒里·奎因粗粗翻了翻那本旧手稿。“父亲,您没发现案子有点儿前后矛盾吗?当然您不会对敲诈信的细节满意吧?”

“敲诈信?让我想想……”

“是这样的。麦克斯·克莱因看到一个敲诈的机会,就纵容迈克尔·奥斯本和妓女安吉拉结了婚。以克莱因的观点看来,夏尔斯公爵的名誉很有利用价值。但是这没有效果。这场婚姻变得街知巷闻。”

“但是克莱因对安吉拉承认计划失败了。”

“不够准确。他告诉了她,在他带他们夫妇俩回到伦敦后,这场婚姻已经不再是构成敲诈的重要基础了。他已经发现了一个更好的方法。克莱因在发现了这个新的武器后对迈克尔和安吉拉失去了兴趣,显然他有了比这场婚姻更好的选择。”

“但是手稿从没提到过——”

“父亲,谁是克莱因?他是什么人?福尔摩斯从一开始就意识到了他的重要性,甚至在他的身份被确认之前——福尔摩斯知道他是自己缺失的一环。然后当福尔摩斯遇到了安吉拉,他从她那里获得了一份有价值的信息。引用她的话:‘哦,是的,他出生在这里。’他熟知这里的每条大街小巷。在这片地区他恶名昭著。没有几人敢从他身边经过。”

“所以?”

“所以克莱因发现了一个什么大秘密呢?”

“就是开膛手杰克的身份。”警官缓缓地说,“像这样一个男人,对白教堂及附近的人们非常熟悉——”

“当然,父亲。这是必然的。了解了开膛手的特点,克莱因就可以开始不停地敲诈了——”

“卡尔法克斯勋爵。”

“不,您还能回忆起卡尔法克斯勋爵曾经努力地寻找克莱因和安吉拉这件事吗?敲诈者早就应该联系过他们的加害对象。”

“可能卡尔法克斯一直知道。”

“那么他为什么不早点儿发起袭击?因为他只有那天晚上在停尸房时,才认识到克莱因和安吉拉就在天使皇冠酒店。”

“但是卡尔法克斯袭击了安吉拉,而不是克莱因。”

“这更证明了他不是敲诈信的受害者。他以为他弟弟的妻子才是造成奥斯本家悲剧的原因。这就是为什么他杀了她。”

“但是这还不能够证明——”

“那么让我们找到更多的证据。让我们跟随福尔摩斯和华生的最后—晚。显然你已经知道了会发生什么。让我们看看实际上发生了什么。首先,那天晚上有两个人跟踪了开膛手——歇洛克·福尔摩斯和卡尔法克斯。我敢肯定卡尔法克斯自己也有怀疑。”

“哪一点可以证明卡尔法克斯跟踪了开膛手?”

“我很高兴您问这个问题,”埃勒里简洁地说,“通过他在利奥娜妓院里找到的线索,福尔摩斯着手安排他搜寻行动的最后一环。他和华生到达了巴甘的房间——”

“然后福尔摩斯说:‘如果这就是开膛手的老巢的话,那么他已经逃走了。’”

“福尔摩斯没有说这些,是华生说的。福尔摩斯叫道:‘有人已经先我们一步来过这里了!’两种陈述代表两种完全不同的视角。一个是从随意的角度做的观察。另外一个,福尔摩斯的角度,则是一个训练有素的男人在用摄影精度审视一幅场景。”

“你发现了一个要点。”老奎因承认。

“至关重要的一点,但是还有其他的。”

“那就是福尔摩斯和卡尔法克斯差不多同一时间发现了开膛手杰克的老巢?”

“而且卡尔法克斯还看见福尔摩斯和华生到达了巴甘。他在外面等待,然后跟随他们去了停尸房。只能这样解释。”

“为什么?”

“如果卡尔法克斯要做出接下来那些事,他需要两条信息:一条是开膛手的特征,这个他从巴甘处可以获得,还有一条是安吉拉和克莱因所处的地点,这个他是从停尸房偶然听到的。”

奎因探长站起来仔细翻看日记。他翻到其中一页读起来:“‘那个臭名昭著的禽兽,开膛手杰克?’华生问了福尔摩斯这个问题。福尔摩斯回答说:‘卡尔法克斯勋爵也死了。’——”

“停,”埃勒里说,“这里有点儿脱离上下文,读全一点。”

“引用:‘福尔摩斯灰色的眼睛蒙上一层悲伤;他的思绪似乎飘到了别处。卡尔法克斯勋爵也死了。我确定,像他的兄弟一般,他是自己选择死亡的。’”

“很好。现在告诉我,歇洛克·福尔摩斯会因为开膛手杰克的死亡悲伤吗?”

奎因探长摇摇头继续读:“‘自然,他宁可自杀也不愿意承受绞刑架的痛苦。’”

“那是华生的话,不是福尔摩斯说的。福尔摩斯说的是:‘让我们尊重任何一位高尚人士的决定。’

“华生是这样回答的:‘高尚人士!你在开玩笑吗?哦,我知道了。你是指他清醒的时刻。那么夏尔斯公爵呢?’”

“华生从福尔摩斯说的话中做了一个没有根据的推断。让我们再次引用福尔摩斯的备注:‘我从火场直接去了他的——我的意思是公爵的伯克利广场公寓……他已经知道了卡尔法克斯勋爵的死亡。他用一直藏在手杖中的利剑结束了生命。’

“然后华生惊叫起来:‘一个真正的绅士之死!’

“华生再次因自己的成见和福尔摩斯故意的引导而误入歧途,瞧,父亲,当福尔摩斯到达夏尔斯公爵的别墅时,他发现公爵死了。但他(公爵)已经知道了卡尔法克斯勋爵的消息。我问您,公爵是怎么‘已经知道了卡尔法克斯勋爵的死亡’的?言外之意是显而易见的,公爵曾经在巴甘的老巢,在那里,卡尔法克斯勋爵遇到他了,在那之后他回到家自杀了。

“因为公爵就是开膛手!他儿子知道这一点,用自杀挽回他父亲的名誉!

“现在您明白了吧,”埃勒里轻声说,“还记得卡尔法克斯对华生说了什么吗?要把他是开膛手杰克的消息传播开来。他要用死来确信这个罪过落在他的肩膀上,而不是他父亲的。”

“那么福尔摩斯是对的,”奎因探长叹息说,“他不想让卡尔法克斯勋爵的牺牲白费。”

“并且黛博拉对她父亲的信仰在四分之三个世纪之后得到了证明。”

“我真糊涂!”

埃勒里·奎因又从父亲手上拿过华生医生的手稿,打开了“最后一篇。”

“波斯辛巴达的案子,”他咕哝着说,“关于大鹏鸟的蛋。”他眼睛闪亮了起来,“父亲,你觉得福尔摩斯会不会又骗了华生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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